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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何昊遠]大宋私生子[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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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1 18:15:11
第290章  絕域歸來淚滿巾

    嘉德元年五月十三日,河東霍邑報來祥瑞,日邊有五色雲。

    嘉德元年五月二十一日,蘭州京壺關報來祥瑞,大漠之上現漢家宮闕,金色幼龍翔於雲端。

    現在每一次祥瑞報來,都不會引起太大的波瀾,但官員百姓難免會私下裡議論一番;

    這種情形就像細流滲進沙塔裡,一時看不出什麼太明顯的效果,但等時間久些,水滲得越來越多,沙塔倒時,大家也就不會覺得太突兀了。

    五月二十五日,一隊兩百來人的商旅萬里歸來,翻過巍峨的祁連山南麓後,望著鬱鬱蔥蔥的青唐城,這隊商旅激動得全體跪下,匍匐在地,有的淚流滿面,有的失聲痛哭,情緒不能自抑。

    大宋,故鄉!我們回來了!

    馬漢卿原本英俊的臉上長滿了鬍鬚,身上的漢家服飾斑斑駁駁,還有許多破爛之處,卻一直堅持不換胡服,青唐城就在眼前,不!現在它應該叫西寧州,馬漢卿雙目血紅,牙關緊咬。

    李湘弦取下頭上的黑色面紗,如同膜拜光明神一般,對著東方虔誠的膜拜著,清淚一滴一滴地滑落,長路漫漫,萬里風煙野狐哭。天涯易老,曉來殘月冷如刀。情歸何處,誰知相思滴滿路……

    兩隊人馬前往西城時,加起來共有將近七百人,現在,能回來的只有兩百二十三人,有三分之二的人埋骨他鄉,誰能知道他們經過了怎樣的艱辛。怎麼的生死險阻?

    所過之處,是一個和中原完全隔絕的世界,沒有故鄉的音訊。沒有熟悉的鄉音,那種遙遠和隔膜,讓人感覺像是走到了世界的盡頭。

    馬漢卿帶著楊逸的囑咐。一路西行,從於崑崙山到蔥嶺東麓,再向北翻越白雪皚皚的天山,到達唐時的碎葉城。一面與匪幫馬賊或部落軍隊血戰,一面測繪地形、記錄物產民情,還要沿途打聽李湘弦她們的下落。

    到達八刺沙袞時,馬漢卿依然沒有李湘弦她們一點消息,只得折道南回。回到疏勒時,卻意外地遇上東歸的李湘弦一隊人。

    李湘弦在木鹿城附近,意外地救了呼羅珊總督桑賈爾,卻沒有為她帶來更多的好運;

    桑賈爾見到李湘弦之後,驚為天人,對李湘弦一見傾心,要封她為總督夫人。李湘弦以死相絕,桑賈爾無奈,只得放她們東歸。

    李湘弦始終沒有找到光明神的經典,呼羅珊地區所有關於摩尼教的痕跡被抹得更加乾淨,更加徹底。

    絕望的她除了東歸。別無它法,桑賈爾派出甲士,一路護送,從桃花石汗國的都城撒馬爾罕向東,經庫巴翻越蔥嶺,到達疏勒。

    桃花石汗國是塞爾柱帝國的屬國,但塞爾柱帝國和東黑汗國卻是敵人,桑賈爾的甲士只能護送到庫巴,剩下的萬里征程,又只能靠李湘弦她們幾十個人自己走了。

    幸好在疏勒遇到了從碎葉南回的馬漢卿等人,這才得已結伴東歸。

    馬漢卿身上有大宋國書,但這只對黑汗國大汗有用,東黑汗國如今近似於春秋時期的周朝,各個分封的諸侯國相互之間爭戰不休,並不見得誰都賣大宋的賬。

    因此即便有國書在身,同樣是要經歷千般艱險,何況還有流沙、塵暴、雪崩、馬匪、狼群、缺水、飢餓等等難以預料的考驗。

    此刻,望著漢家城闕,故土家邦,沒有親身經歷這些艱險的人,如今能體會他們因何匍匐在地,失聲痛哭的心情!

    六月初三,大宋皇宮。

    衣衫襤褸的馬漢卿,在一聲聲的宣召聲中,手捧黑汗國大汗和塞爾柱帝國呼羅珊總督的國書,還有那份沉甸甸的、浸染著數百西行壯士鮮血的西域圖冊,一步步走上金鑾殿的漢白玉金階。

    金碧輝煌的漢家宮殿,衣著鮮明的甲士,把他那一身襤褸的衣裳映襯得那樣的寒酸,馬漢卿還沒進入金鑾殿,眼睛又紅了,血紅血紅的!

    莊嚴肅穆的殿宇,無數雙眼睛落在他身上,人們從他身上看到了西域漫漫的風沙,聽到了異域的金戈鐵馬,人們想起了一個人,想起了那個持著漢武大帝節旗出使西域的人。

    「臣,環州巡檢馬漢卿,叩見陛下,叩見紹聖皇后。」

    馬漢卿將手上的兩份國書和圖冊高舉過頭頂,推金山,倒玉柱,跪於金鑾殿上,大殿中寂寂無聲,楊逸看著他那襤褸的衣衫,雙目也有些微紅。

    將近一年了,音訊隔絕,生死兩茫茫,他甚至一度非常後悔派出馬漢卿這些人,去冒這種不可預知的凶險。

    回來了!終於回來了!或許,漢家的江山,正是有了一個個這樣不畏生死,慷慨赴難的熱血漢子,才有一代代的輝煌,薪火傳承不斷。

    「馬卿請起!你持節交通西域,不畏千艱萬難,繪得西域萬里山川地裡圖,有大功於朝,馬卿聽旨,特賜環州巡檢馬漢卿開國子爵,官升樞密院職方館知事,賞百金,帛百匹,欽此!」

    在後世,大街上隨處可以找到賣地圖的,兩塊錢一份,還買一送一,大家自然不會覺得地圖寶貴;

    但是在古代,那完全是另一回事,地圖的珍貴程度後世的人是無法想像的;由於缺少測繪手段,別說國境之外的,即便是自己國內的地圖,是也異常的珍貴;

    往往只有那些盛世之君,才有能力調動大量人力物力,描繪出一幅全國地圖。圖成之時,往往就會注上某某皇帝御覽圖,珍藏於皇宮之內。

    馬漢卿這次不但帶回了兩份國書,還帶回一份詳細記述了西域山川地理、物產民情、軍力分佈的圖冊,這對多年來一直與西域隔絕的大宋來說,意義非同一般,馬漢卿只封了個開國子爵,升了個六品官,真算來有點低了。

    黃昏,楊府。

    前廳那寬大的桌子上,紅綢相墊,二十把大馬士革刀一字排開,銷金的刀鞘,裝飾精美的刀柄,楊逸目光迷離,拿起其中一把,如觸摸美人的肌膚一般輕輕撫摸著刀身。

    「鏘!」

    刀身拔出時,發出一聲錚鳴,整刀長兩尺多一點,彎如新月,刀身上的橫行脈絡呈數十層雲梯形,光影流動,美妙異常,自然散發出森森的寒氣。

    李湘弦將一塊絲綢折疊成八層,含笑遞給楊逸,楊逸將之輕輕折於刀口上,然後走到廳中央,雙臂一揮,折於刀口上的絲綢頓時被全部割斷。

    「拿咱們的刀來!」楊逸吩咐一聲。

    馬漢卿拔出一把普通的大刀,兩人同時一揮,兩刀相撞,那把普通的大刀頓時斷掉,楊逸細看自己的刀口,基本沒什麼缺痕。

    這樣的寶刀,若放到市面上出售,價值千金。

    「好刀,果然是名不虛傳,咱們大宋若是與塞爾柱人作戰,怕是要吃大虧了!」

    李湘弦眸光流動,嫣然一笑道:「大人多慮了,其實塞爾柱士兵使用的普通彎刀並沒有這麼鋒利,烏茲鋼畢竟產量有限,豈能供應舉國之兵使用。」

    李仙姬挽著宮危髻,換上了一身窄袖紫衫,內著水藍小衣,八折長裙搖曳生姿,動人之極。

    楊逸望著她呵呵笑道:「那倒是我杞人憂天了!來,咱們坐下說話。」

    家裡的丫環煮好茶送下來,三人邊喝邊聊,對西域的風土人情楊逸問得極細,馬漢卿和李仙姬一一給他解答。

    到了最後,楊逸沉吟地說道:「漢卿,把你安排入職方館是我的意思,我隨後會建議紹聖皇后加強職方館的職能,使之真正成為一個強大的情報部門,對外派出間諜,斥探他**政,同時監察國內的軍情,防止叛亂。至於人員招募嘛!除了軍中精選一些斥侯外,其他的你自己想辦法,三流九教,販夫走卒,一概不限。」

    馬漢卿抱抱拳答道:「大人放心,屬下定當不讓大人失望。」

    楊逸點點頭,轉向李湘弦說道:「仙兒,你最好能協助一下,你教中那些人,盡量安排給漢卿,光明神教之事,我來想辦法,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句准話,不用多久必能讓你們由暗轉明,但你要切記,萬萬不能再弄什麼秘密幫會,否則別說朝廷容不下你們,便是我也不會再留絲毫情面。」

    李仙姬喜極而泣,她歷盡千辛萬苦,圖的不就是這個嗎?自然是千肯萬肯,起身含淚而拜。

    這時十三娘帶著茗兒走了進來,她手上拿著香羅小扇,如同畫中仕女,眉目含笑說道:「官人,酒菜準備好了,快請漢卿他們入席吧。仙兒妹妹,你隨我來,咱們後堂吃去。」

    湘弦這個名字以後是不能再用了,此次一回來,她便用回了李仙姬的原名,十三娘來請,她不敢怠慢,連忙上去施禮;

    十三娘不等她拜下,便上前扶起,兩個國色天香的麗人站在一起,如芍葯與牡丹交相輝映,美不勝收,殷殷細語中,倆人相扶著出廳而去。

    到了廳門外,十三娘回頭悠地瞟了楊逸一眼,那眼神……

    楊逸說不清那眼神裡包含著多少含義,反正他心肝為之突突直跳,連忙別開腦袋。

    唉!看來今晚還是喝醉了好啊!

    「漢卿,走!咱們今夜不醉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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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1 18:15:34
第291章 醉裡看花

    當年,有關楊逸與李湘弦之間的韻事傳得天下皆知,那一曲雁丘詞,和那一支雁之舞,至今被視為千古絕唱,那雁兒投地而死的淒美畫面,讓無數的癡男怨女唏噓不已,李湘弦的舞蹈也不斷被別的伎人模仿、借鑒。

    十三娘曾親眼目睹了當時的盛況,那時她還沒和楊逸成親呢。

    對於李湘弦她並不陌生,然而李湘弦消失了兩三年,再次出現時卻是在自己家裡,十三娘心裡既好奇,又詫異,當然,也少不了一些醋意,女人嘛,免不了。

    只不過她是相府出身,不會輕易表現出來而已。

    夕陽的餘輝尚未消失,後廳之中一盞盞精美的宮燈便點亮了,廳中錦纈鋪地,帳幔銷金,門窗樑柱之上皆鏤著祥雲花鳥,富貴大氣之中透著雅致,金虯香鼎裡檀香淡淡,八個穿著鑲藍背子的俏丫環侍立兩旁。

    楊氏抱著自己的大孫子坐在上首,臉上帶著和藹可親的笑容,底下十三娘、清娘、李湘弦、韓碧兒四人一同在坐。

    楊氏目光從各人面上掃過,對李湘弦不免多看兩眼,李湘弦雖是一頭粟髮,但人比花嬌,一舉一動落落大方,言語之間答對有度,心性溫柔,品流詳雅,楊氏瞧在眼裡,喜在心裡。

    李湘弦早有準備,開飯之前,讓阿蘭拿出西域帶回的珍奇,一一相贈,連茗兒和青葉兩個大丫頭都沒落下。

    楊氏收到的是一串紫檀佛珠,每顆佛刻有一個栩栩如生的羅漢。計一百零八個,這個禮物甚合楊氏心意,她欣然收下了,轉贈了李湘弦一塊玉如意。

    十三娘得到的是一對寒玉手鐲,玉中有紅色的血絲,如龍翔鳳舞,珍貴異常;

    這六月暑天佩戴寒玉,讓人感覺涼意透體,心曠神怡,十三娘巧然笑道:「仙兒妹妹太客氣了,初次見面,我豈能受你如何貴重之禮,仙兒妹妹快些收起來。」

    十三娘這話一出,廳中融和的氣氛頓時有了微妙的變化。特別是阿蘭,臉色都變了!

    其實李湘弦這時派送禮物的意思,大家心照不宣而已。在這微妙的時刻,十三娘作為正妻,其一言一行都可能被解讀出不同尋常的含義。

    她拒收禮物,在別人看來,這就等同拒絕了李湘弦的善意示好。

    李湘弦神情沒有絲毫變化,溫婉而笑,讓人如沐春風,她將玉鐲推回給十三娘,誠懇地說道:「姊姊賢良淑德,溫柔大度。這些身之物本不該拿來惹姊姊厭煩的,只是不如此,又難以表達我對姊姊的敬慕之情,還望姊姊收下吧!」

    十三娘還待再推辭,楊氏已先發話:「十三娘啊,仙兒一片心意,你就莫推辭了,收下吧!你瞧,我這大孫子多喜歡這禮物……哎喲,吃不得,吃不得……」

    可不!楊家鐵蛋衙內是夠喜歡那禮物的,只見他伸出粉嘟嘟的小手,拽住那串佛珠就往嘴裡塞,口水添得到處都是;

    楊氏連忙搶出,鐵蛋衙內不捨,但卻也不哭,脖子盡量往前伸,追逐著那串佛珠,口水都滴下來了,彷彿那是美味的糖果一般。

    他那粉雕玉琢的模樣本就惹人喜愛,再加上那口水橫流,雙眉微蹙,不依不饒的模樣,逗得大家都笑起來,廳中氣氛倒是輕鬆了不少。

    十三娘又喜又氣,捏了捏兒子的小臉,對楊氏說道:「婆婆,並非媳婦要為難仙兒,只是初次見面,我收她這麼貴重的禮物不合適,若是仙兒肯隨手奉杯茶什麼的,媳婦到是願意喝,婆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嗯?對對對,還是十三娘你想得周到,瞧老身這都昏了頭了!哎喲,都是被這大孫子折騰的,這心肝寶貝可折騰人嘍。」

    趁著丫環去端茶,十三娘連忙說道:「婆婆,大郎是夠折騰人的,要不以後還是讓媳婦來帶吧,免得給你老人家添累。」

    楊氏非常警惕,神色一整說道:「累什麼累?老身就這麼個孫子,你們還變著法子耍心眼,最是逸兒欠打,說什麼要把我這孫子送到慈幼局去,有這麼當爹的嗎?」

    「婆婆別往心裡去,官人他只是無心之言。」

    「我瞧他就是真想這麼幹,十三娘你也別替他說話,老身還沒找他算賬呢!」

    涉及到孫子的看護權,楊氏一改以往柔弱溫婉之風,可謂是鐵骨錚錚。

    她目光又掃了十三娘幾人一眼,歎道:「你們呀,什麼都好,就這是……唉!清娘還小也就算了,你和碧兒兩個,這也都好幾年了,才給咱們楊家添這麼一根獨苗,老身這是瞧在眼裡,急在心裡啊!

    常言道獨木不成林,自古以來,哪家要想世代興盛,這首先得人丁興盛才行,這些道理老身不說,你們應該也知道,老身別的不多求,就指望著你們給楊家多添幾口人……」

    楊氏嘮叨這個,十三娘幾人誰也不敢出聲,一個個低著頭聽楊氏算落……

    前廳裡,楊逸和馬漢卿、王勇,還有趕來的李一忠等人,正在開懷暢飲。

    楊大官人本有意把自己灌醉,喝起酒來豪爽無比,馬漢卿知道他的難處,嘻嘻哈哈地打趣道:「大人,要不咱們移師青樓再喝?」

    楊大官人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答道:「只怕你是想讓我遺屍青樓吧?」

    「大人,這有何妨?正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吶!」李一忠不知道死活,還在嘬火。

    「很好,理想很偉大,對了,一忠啊!西夏宜蘭公主住的宅子圍牆高不高?」

    「大人,您這是……哦!不高不高,輕鬆就能爬過去。」

    「看來你是爬過了。」

    「大人,冤枉啊,小的一直認為,只有大人才有資格爬。」

    噗!楊大官人一口酒噴得滿地都是,這回李一忠不但沒入甕,反而將了他一軍,把馬漢卿等人笑得前俯後仰!

    「不錯,一忠啊!長進了,正好王勇他們從西域帶回來幾把寶刀,走,咱們下堂比劃比劃……咦,我話還說完呢,你跑什麼?」

    「大人,小的這兩天拉稀!」

    「拉稀你還能跑這麼快?」

    「大人,瞧你說的,拉稀不跑快點行嗎?」

    「別說拉稀,你拉登也沒用!」

    頂撞楊大官人的後果很嚴重,不一會兒,寬大的前廳裡,便傳出李一忠那殺豬般的嚎叫聲。

    家丁甲聽了攤攤手無辜地說道:「大官人喝醉了!」

    家丁丙:「錯,根本我研究,大官人這是要先打煉一下筋骨。」

    家丁甲:「為何?」

    家丁丙:「今夜陰雲密佈,後院的葡萄架怕是要倒。」

    家丁甲:「不至於吧,大官人英明神武,葡萄架有什麼好怕的?「

    家丁丙:「葡萄架不可怕,但車尾氣可怕,不知道吧,據說某日,大官人跟在車子後面跑了N條街。」

    家丁甲:「…….」

    夜裡,楊大官人酩酊大醉,踉踉蹌蹌回到後院,趁人不注意,他醉眼一眺,嗯,東邊樓上燈亮著,呃,西邊樓上燈也亮著,北邊不亮,那是池塘。

    苦也,楊大官人感覺有些迷路,要不…….迷來迷去迷到湘弦房中去?

    想法很誘人,現實很殘酷,好吧,老老實實往東邊去。

    楊大官人就像一個殉道者,無言獨上東樓,樓下突然落下一把香羅小扇,正好打在他頭上。

    「哎喲,對不起官人,妾身不小心把扇子掉下去了,你快幫妾身撿上來。」

    不撿,楊大官人恍若未聞,我醉!我醉醉醉!

    嘩啦!

    聽到這聲音,楊大官人腦袋一縮,但卻硬是不止步,衝進當頭潑下的冷水中,嗯,沒異味,確定不是洗腳水,量她也不敢,這六月天洗個涼水澡,爽!

    「快快快,茗兒快下去,官人他真的醉了。」樓上傳來十三娘著急而懊惱的聲音。

    聽到這聲音,楊大官人心裡更爽,小小把戲,想騙我酒醒,沒門。

    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咦!下來的怎麼不是茗兒?

    只見李湘弦和十三娘一前一後,提著裙裾快步跑下樓來,一個美若春蘭,一個榮耀秋菊,一左一右扶住他。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楊大官人嚇出了一身冷汗,苦也!

    「官人,你怎麼喝這麼酒呢?瞧瞧你醉成這樣!」

    楊大官人敏銳在感覺到一隻小手伸到他腰間,她沒立即扭,而是又開始挑肥揀瘦,一塊肉一塊肉的選,確定最佳位置後,狠狠一扭……

    我醉!我醉醉醉!

    十三娘探過頭來,仔細觀察他的表情,那雙鳳眼眨呀眨,發現他沒什麼反應之後,露出一臉的無辜。

    楊大官人快要昏了,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這個娘子是「妖魔」呢?

    「哎呀, 姊姊不勝酒力,方才怕是喝多了,仙兒妹妹快將他扶到浴室去, 讓他自己好好洗洗,再換套衣裳,可別真感了風寒才好。」

    果然是夫妻,醉酒都醉一塊去了,李湘弦臉上艷紅欲滴,渾身發軟,根本不知道答些什麼好。

    「麻煩仙兒妹妹了。」十三娘一邊催促,小手再次悄悄伸向楊大官人腰間,一百八十度旋轉,輕了,三百六十度,感覺還不夠,十萬八千度……

    楊大官人醉得太利害,渾身直抽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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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1 18:15:57
第292章 金風玉露一相逢

    「娘子,姑爺他該不會是真的醉了吧?」茗兒有些擔心地問道。

    十三娘把手上的綠玉如意放回窄口瓷瓶裡,怏怏地說道:「真醉了才好,醉了就不記得今天的事了?」

    「什麼事?」茗兒一時沒反應過來。

    「好啊,茗兒,難不成你也醉了?剛才端盤潑水的是誰?」

    「呀!娘子,那水可是你讓我潑的,這怎麼能怪婢子呢?當時婢子還勸過娘子來著……」

    「我讓你潑你就潑呀!我讓你跳樓你跳嗎?」十三娘心裡有些不得勁,顯然是有意找茬。

    「跳!」茗兒的聲音很堅定,說完就往後面陽台走去,似乎真的要往下跳。

    十三娘往自己的羅床上一躺,懶洋洋地說道:「後面是池塘,要跳往前面去跳。」

    茗兒的小心思被揭破,不由得大窘,跑回床上和十三娘扭成一團,房裡頓時傳出一陣嬉鬧聲,倆人鬧得累了,便一齊躺在床上閒話。

    「娘子,你心裡真的不介意呀?」

    十三娘拿過薄衾蓋在臉上,嗡聲嗡氣地說道:「介意又能怎麼樣?婆婆今天說的話你沒聽到嗎?她怕是恨不得把天下的女子都娶回楊家來,好多生幾個孫子。你這小蹄子也是,侍候官人也不少了,誰讓你肚子不爭氣。」

    「我……」茗兒又羞又急,下意識地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不由得有些洩氣。不過想想韓碧兒主僕,心裡又好受多了。

    「娘子,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問吧!」十三娘的依然一副慵懶之態。

    「娘子……平時你跟姑爺……就是……你……你一個人是怎麼應付姑父的?」茗兒問完臉上已經是紅霞漫天。也扯過薄衾捂著自己的臉。

    十三娘一開始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等明白她問些什麼時,頓時難堪得要死。想起個郎在床上花樣百出,各種手段把人弄得要生要死,而且那彷彿不知道疲倦的需索,十三娘其實是又愛又怕。

    「你這浪蹄子,羞死人了,你問這個幹嘛?」

    「那個……呀,娘子你說說嘛!不瞞娘子你,婢子一個人侍候姑爺時。總是感覺他沒滿足,不過是可憐婢子罷了,婢子就是想知道,是不是婢子特沒用……」

    茗兒這話十三娘可謂是感同身受,她不由得脫口道:「茗兒你也是這樣?」

    「嗯!」茗兒撥開薄衾,好奇地盯著十三娘,看來自家娘子也好不到哪裡去呀。「那平時娘子你是怎麼……就是……呀,就是怎麼幫姑父那個……」

    「你作死呀!不知羞的臭丫頭,怎麼什麼都敢問,看我不扭死你!」

    「別,娘子。你聽我說,婢子這可是為了娘子你好,姑父他不比等閒人,婢子料想西樓那邊一個人怕也不行,有一夜,婢子剛好從西樓下走過,隱約聽到樓上像是三個人的聲音,呀……娘子,你說會不會青葉也一起……」

    家裡又多了一個美人兒,十三娘雖然談不上有太大的危機感,但若是真使得自家官人生厭,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主僕倆在樓上低聲嘀咕著,李湘弦入住的小樓裡,卻是另一付景象。

    漢白玉鋪就的浴池裡撒滿了花瓣,避上的宮燈有些晃人眼,李湘弦身材極為高挑,站在溜金的屏風前如一株拂堤楊柳,綽約多姿,燈光照在她一頭打散的粟發上,發出動人的光澤。

    她微微咬了咬那紅潤的櫻唇,碧色的眸子悄悄瞄了瞄池中醉眼朦朧的楊逸,美靨不覺如白玉染花汁;

    她與楊逸之間雖然曾幾度親熱,畢竟未曾真個顛鸞倒鳳,如今讓她一個女兒家主動寬衣解帶,終究是有些窘迫難下。

    楊大官人這會是真的醉了,心之醉,有些女人無須寬衣解帶,一樣能讓人為之沉迷,李湘弦剎那間流露出來的那種亦喜亦羞、矜持之中帶著忐忑的風情,如嬌花之含露,柳絮之含煙,動人無比。

    一會兒之後,才見她伸出細長如玉的手指,略帶猶豫的捏住裙帶,一點一點的扯開……

    一襲心字羅衣如雲霞輕輕飄落,露在眼前的是群玉山頭花枝俏、纖纖如月無限嬌;

    那冰肌玉骨在燈下發出淡淡的瑩光,淡黃色的抹胸裡,一對玉峰怒聳俏立,美得讓人消魂奪魄。

    接著是那一襲曳地長裙無聲地滑落,露出一對渾圓的玉腿,或許由於她經常練習劍舞,使得她那雙玉腿顯得無比的修長健美,如同天工雕出的兩條白玉柱。襯著那魔鬼般的身材,曼妙綽約,凹凸有致……

    李湘弦彷彿感覺到有人在窺視,悠地望向水池,楊大官人連忙微閉雙眼,我醉,我醉醉醉!

    直到聽見輕輕的涉水之聲,他才再次微微張開眼瞼,只見李湘弦已沒入水中,只餘下一張艷麗動人的俏臉在水面上。

    她一頭長髮披散在水面上,如同一縷金色的雲霞,一雙如藍寶石般的眸子透著羞澀而妖媚的光芒。

    「楊郎!」李湘弦檀口一張,輕輕呼喚。

    我醉,我醉醉醉!

    「楊郎,你別裝了,我知道你沒醉。」

    「我醉了!」

    「你沒醉!」

    「我真的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

    「你……」李湘弦羞得連頭也快沉到水下去了;

    楊大官人一伸長臂,攬住她那柔軟的腰肢,將那動人的玉體輕擁入懷,嘴裡長吁一口氣說道:「仙兒,我今夜這般做作,委曲你了,其實十三娘人很好,正是這樣,我才不想讓她太過作難;

    我一向不拘俗禮,碧兒她們一樣上桌用餐,十三娘她都放任不管,更沒擺過什麼臉色,她出身相府,家教嚴謹,嫁入楊家卻從不擺大婦架子,也算難得了。

    當然,有時她也會吃些小醋,但最多是私下扭扭我,呵呵,她不至於給你們臉色看的。」

    李湘弦柔柔地靠在他懷裡,千山萬水,經年累月,她本以為再也見不到心上人了,此刻再次靠入他懷中,還感覺像做夢一般;

    她如夢如幻地說道:「楊郎,你不用說了,奴家都知道,今日初次見面,姊姊她就為奴家張羅這張羅那,絲毫不嫌奴家卑賤……」

    「你本來就不卑賤!」楊大官人打斷她,傲氣沖天地說道,「我楊逸的女人,誰敢說卑賤?」

    「楊郎……」李湘弦那長睫撲閃兩下,寶石般的眸子眨出動人的光澤;

    還記得,倆人初見之時,不管是詩還是人,他都是這般霸氣十足,那毫無顧忌的目光,彷彿能把別人身上的衣裳剝光一般。

    剛想到這,李湘弦就感覺一隻大手伸到自己的粉背後面,挾住抹胸的帶子輕輕一拉……

    那淡黃色的抹胸頓時冉冉的浮上水面,隨即被楊大官人拿開,李湘弦不覺又往他懷裡靠了靠,楊大官人只覺得兩團溫暖柔滑的軟肉頂在自己的胸前,那美妙的觸感讓人血氣徒湧。

    「仙兒,在安肅時我就說過,不讓你再離開我半步,但是你還是離開了,而且一去這麼久,所以你欠我的,不光欠我這一輩子,你還欠我下輩子!」

    「嗯,奴家願生生世世欠楊郎的。楊郎,你知不知道,奴家每向西走一步,就多一分牽掛,萬里風煙,重山險隔,我彷彿就像走進了另一個世界,看不到你的樣子,聽不到你的聲音,感覺不到你的氣息,奴家心裡充滿了彷徨和感傷,楊郎,你原諒我吧!」

    「好了,都過去了,當初我不能答應你什麼,但現在我可以答應你,一定幫你達成心願,以後,你可不許再幹傻事了。」

    「嗯,奴家知道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仙兒,我看咱們也別把時間浪費在這些事情上了,不如……咱們……呃,趕緊沐浴!」楊大官人的聲音充滿了蠱惑人心的味道。

    李湘弦羞態萬千,主動拿過手帕幫他擦洗…….

    水波瀲灩,花瓣浮動,美人那魔鬼般的玉體在水裡隱隱約約搖曳著,楊大官人終於無法忍受,伸手促住那雙豐盈的碩乳,輕輕的撫動,李湘弦嚶嚀一聲,渾身綿軟下來,那峰頂的紅櫻桃隨著他的撫摸慢慢變硬,俏然挺立起來……

    嘩啦一聲水響,楊大官人將那妖嬈的身體抱起,扯過池邊一塊大巾將兩人一包,然後向外走去。

    蛐蛐兒在樓下輕輕鳴唱著,給寂靜的夜增添了一份安詳,房內羅幔輕飄,暗香瀰漫,燈光斜照的羅床之上,楊逸輕輕扯開倆人身上的錦巾,一具修長健美的玉體便一絲不掛的呈現在眼前。

    嬌顏如同艷美的玫瑰,羞紅的美態閉月羞花,峰巒如聚,香肩如削,尤為動人的是那雙玉腿,它是那麼長,那麼直,那麼渾圓細膩!

    更讓他驚喜的是,李湘弦竟是一隻白虎,桃源四週一片光潔溜溜,那微微腫脹的花苞如同一個熟透的水密桃,讓人垂涎欲滴…..

    「楊郎……」

    被他這般審視,李湘弦不勝嬌羞,玉臂一舒,攬住他的脖子,並主動送上那紅潤的香唇。他隨即熱烈的吻上去,舌頭撐開她的貝齒,侵透進去,捲住那小巧的香舌,雙手同時在峰巒溪谷間肆意遊蕩…..

    夜靜如水,金風細細,一聲新鶯初啼,讓人蕩氣迴腸,房中燈光搖曳,羅幔輕飄,一雙玉腿被高高的舉起,那修長的影子在牆壁上不停地晃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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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紅酒佳人

    當初韓碧兒組織的商隊,雖然人員損失慘重,但從西域帶回來的珠玉,安息雞舌香、**等西域商品卻在東京賣出了大價錢。

    這讓韓碧兒大為心動,她還想組織商隊前往西域,卻被楊逸組止了。

    冒大風險,賺大錢,話是不錯,但這樣的錢太血腥,第一次若不是出於瞭解西域的原因,楊逸也不會搞什麼商隊,現在更沒必要弄這個。

    河西走廊被西夏隔絕後,大宋與西域的貿易往來只能走青海湖、祁連山南麓、過柴達木盆地往于闐,絲綢之路的南線勉強維繫著;

    但由於吐蕃本身份裂成一個個小部落,東黑汗國的各個屬國也爭戰不休,因此這條絲路也異常難走,甚至時斷時續。

    大宋是一個極為重商的朝代,對商人並沒有太多歧視,東京城裡的大商人宅第建得富麗堂皇,出門綾羅綢緞,僕役如雲,比皇侯之家還要氣派;

    許多朝廷官員也爭相與富商巨賈結親,只為那豐厚的嫁妝。

    王韶熙河開邊之後,由於河湟之地後勤運輸線太長,糧草補給困難,朝廷便採取「邊養以邊」的措施,在河湟各地設立了許多榷場進行茶馬貿易,大肆招募漢、蕃商人前往河湟經商,以榷場的收入供應邊軍所需。

    朝廷不歧視商人,鼓利商業的政策,使得河湟地區「邊養以邊」的目標基本實現,省去了大量糧草轉運的耗費;

    但這遠遠不夠。絲綢之路可是一隻生金蛋的母雞,如今連東段也基本落在別人手上,楊逸豈會甘心?

    說服章惇和蔡京等人之後。戶部首次向職方館撥款三十五萬貫,今後每年還有二十萬貫的運作經費,職方館的職能開始著手加強;

    隨馬漢卿從西域回來的那兩百人。半數以上加入職方館、另外再從邊軍斥侯選拔一些人員,最後就是從民間招募三流九教人員;

    由職方館嚴密組織、整訓之後,派往敵國進行情報收集,地圖測繪、破壞、暗殺、策反、腐蝕、製造動亂,甚至必要時散佈溫疫等等。

    在楊逸的暗中策劃下,職方館首批一百一十三人被派往西夏,而重中之重,又是對河西走廊的西夏文官武將的收賣、策反、暗殺。這條黃金通道必須盡快收歸大宋所有。

    或許,也正是看到了絲綢之路的滾滾財源,蔡京撥款才那麼乾脆。

    現在大宋的歲入是一億三千萬貫左右,若是能讓絲綢之路暢通,歲入極有望再增加兩三千萬貫。

    大裁軍的工作還在有序地進行著,京畿地區已經完成裁撤及重新整編、置將等工作,沒引起什麼動亂。

    但河北東路的滄州卻引發了一場四百多人的叛亂。滄州地區執行的是就地安置方案,但當地官吏在安置時營私舞弊,勒索退伍士卒錢財,若是士卒願交「過手錢」,分到的田地便好一些。尚是拒不交「過手錢」,則分些難以耕種的鹽鹼地;

    這引起了士卒極大的憤慨,加上滄州尚武成風,民風彪悍,一場動亂由此發生。

    朝廷接到奏報之後,極為重視,緊急招開政事堂會議之後,派刑部尚書何世寬親往滄州招撫,並徹查當地官吏的不法行為。

    與何世寬同行的,是姚雄率領的兩千騎兵,招撫不成,朝廷將不惜強行撲滅叛亂。

    地方上的裁軍還在進行當中,在這當口一但讓星星之火呈燎原之勢,後果不堪設想。

    楊逸本人對此並沒有太過在意,如此浩大的裁軍行動,出現一些問題很正常,只要能及時解決,應該不會有太大的風浪,對何世寬和姚雄的能力,他也有足夠的信心。

    因此他的主要心思還是放在職方館,暗中協助馬漢卿先把職方館的整體構架搭起來再說。

    天章閣與樞密院距離不過百步,散班時楊逸與馬漢卿一起走,現在馬漢卿也是六品命官了,再住在楊家不太合適,楊逸便在景明坊幫他物色了一棟宅子,貴是貴點,但和楊家距離不遠,甚為方便。

    兩人一邊策馬徐行,一邊閒聊著。

    「漢卿,你那師父倒也奇怪,我寫信讓他入京一趟,他竟是連個回音都沒有。」

    「大人,您讓師父他老人家進京所為何事?」

    「自然是讓他來幫著忽悠人,呵呵,你那師父裝神弄鬼挺有一套,可惜這老傢伙太溜滑了。」

    「大人……」

    「好吧,不說了行了吧!青雲老道那幾根花花腸子誰還不知道。」

    「大人,您……」馬漢卿快要暴走了。

    楊逸淡淡一笑,不再逗他。

    種種跡象表明,青雲老道確實有幾分道行,或許他也意識到自己讓他進京別有用意,這才躲在杭州不動彈;

    這傢伙上次主動給自己送來幾句謁語,分明是有意示好,今後好從自己這兒拿些好處。這會兒他恐怕是感覺京中不平靜,擔心濕了鞋,於是躲著不來。

    兩人剛入景明坊,便見穆蘭花騎著桃花馬,一身戎裝,帶著幾個英姿颯爽的女兵迎上來,她人長得美麗,加上一身戎裝極為吸引眼球,街上的百姓都不由得多看幾眼,指指點點。

    穆蘭花對周圍的目光視若無睹,迎上來就嚷道:「大人,為何不讓我去滄州?京城這鬼地方煩死人了。」

    她說話間飛快地瞟了馬漢卿一眼,神態卻是那樣的驕傲,楊逸暗暗好笑,這小妞今天等在這兒,恐怕不是為說這事來的。

    「呃,木蘭啊!這具體情況要具體分析,至於怎麼分析嘛,這個就由漢卿來給你分析吧。他若分析不明白,你就把他分析了!」

    「大人,你怎麼這樣?人家可是跟你說正事。」穆蘭花驕傲的神情中滲入了一些窘迫。

    「正事?我說木蘭啊!你也不瞧瞧。這大街之上,是說正事的地方嗎?漢卿,你給他說說。什麼地方才是說正事的地方。」

    「大人,要不到我家去說吧。」馬漢卿如今好歹是中情局局長,這點小心眼還是有嘀。

    「這主意不錯,走!」

    穆蘭花果然沒有異議,她後面幾個女兵嘻嘻哈哈地笑著,也不知道她們笑個啥?

    剛進馬漢卿的宅子,楊大官人一拍大腿道:「哎呀,不好,忘了給清娘帶書了!我回天章閣拿書,你們先聊著。」

    「大人!」

    楊大官人不管穆蘭花的叫喚,像個人販子似的,一達目的溜得比兔子還快。

    當然了,人家穆蘭花估計也只是做做樣子,巴不得他這人販子消失得更快些呢。

    楊大官人跑下台階時差點摔了一跤,看來做拉皮條的果然要受天遣……

    回到家時,正好看到清娘帶著幾個丫環在院子裡蕩鞦韆,翠帷邊的石榴樹已經結果,綠意盎然,清娘那芬芳的紅顏在鞦韆上蕩來蕩去,飄逸如雲。

    見了楊逸回來,清娘連忙讓丫環們把鞦韆停住,輕盈的跳下來,老遠就叫道:「楊大哥,楊大哥,成了!成了!」

    楊逸疑惑地問道:「成什麼了?」

    「楊大哥,咱們家的葡萄酒釀成了!」

    「真的?」楊逸伸手扶住她撲來的身子,含笑說道,「在哪?清娘快帶我去嘗嘗。」

    二堂的花廳裡,十三娘正在和李湘弦下圍棋,兩人身後各侍立著一個小丫環,拿小團扇給她們扇涼兒。

    李湘弦秀眉微蹙,舉棋不定,她梳了個墜馬髻,一根碧玉釵橫插,釵頭墜著的珠花微微的晃動著,艷麗而不失端莊。

    「姊姊棋藝精湛,妹妹看來只能投子認輸了!」

    十三娘巧然一笑,正待答話,便見自家官人與清娘雙雙走進來,便與李湘弦一齊起身相迎。

    「娘子,碧兒呢?快讓她取葡萄酒來!」

    「碧兒又出去了,說是要安排人手去河東運酒進京,官人要嘗酒,妾身已經備著。」

    李湘弦乖巧,那裡肯勞動十三娘,她先走到桌邊,麻利地擺開幾個玻璃杯,然後打開一個白瓷瓶,隨著她皓腕流轉之間,紅色的葡萄酒流入杯中。

    楊逸自己拿起一杯,仔細觀看,杯中那葡萄酒的顏色不是深紅,而是呈一種淡紅色,這大概與葡萄的品種有關,他含了一小口,閉著眼睛細細品味,幾個美人兒眼巴巴地望著他,等待他的評價。

    「發了!」

    結果半天之後,楊大官人只冒出兩個字,惹得幾個美人嬌嗔不已。

    為了逃避十三娘的二指禪,楊大官人趕緊招呼道:「來來來,娘子,仙兒,還有你,清娘小乖乖,咱們一同乾一杯,慶賀咱們家葡萄酒釀造成功。」

    叮!

    四隻玻璃杯碰在一起,美酒加美人,美不勝收,美得一塌糊塗,楊大官人有種未飲先醉的感覺。

    「常言道,喝水不忘挖井人,來!咱們再敬清娘小乖乖一杯,感謝她為大宋的釀酒事業作出的巨大貢獻。」

    叮!四個酒杯再次碰在一起。

    「鑒於清娘的卓越貢獻,本官決定,要給她頒發一個……咦!清娘妳跑什麼?這獎還沒領呢。」

    清娘跑到廳門口,宛然一回首,巧笑嫣然道:「人家才不要哩,楊大哥把獎頒給晴兒姊姊吧!」

    「什麼獎?」十三娘顯然缺少經驗,直到香唇上傳來「噗!」的一聲,才發現楊大官人那張臉就遲在眼前。

    「官人,你作死呀!」十三娘的獲獎感言有些特別,不能怪她,誰首次獲此殊榮都難免有些激動。

    「頒獎結束!」

    眼看十三娘俏臉嫣紅如血,玉手伸來……

    作為頒獎人,楊大官人早有準備,左腳一葦渡江,右腳八步趕蟬,外摻乾坤大挪移功法,一閃到了門邊,無私地把舞台讓給了十三娘一個人。

    清娘和仙兒早笑彎了柳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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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易安葡萄酒

    入暮時分,韓碧兒帶著青葉回來了!

    她頭戴珠釵,身著赭色銷金錦繡衣,綾襪弓鞋,搖擺著纖柔的腰,移動著細碎的步,如春風拂柳,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楊大官人在李湘弦的侍候下,剛沐浴出來,頭未梳髻,一襲飄逸的儒衫襯得他更是唇紅齒白,俊朗雅逸,看得韓碧兒眸光蕩漾。

    「楊郎,咱們家的葡萄酒釀成了,你品嚐過了嗎?」韓碧兒柔媚地靠上來,挽住他的手臂,那對溫軟的碩乳有意有意地在身上廝磨著,言語間帶著幾分討好的味道。

    楊大官人捏住她圓潤的下巴笑道:「再好的葡萄酒,又怎比得品嚐碧兒來得醉人呢?呃,釀出了多少?」

    韓碧兒被他一誇,正美滋滋的,突然聽他話鋒一轉問起葡萄酒產量來,不禁俏生生地白了他一眼。

    她誘人的嬌軀帖得更緊些,嬌聲答道:「河東的葡萄要到七月才熟透,這一批奴奴只是讓人試釀來嘗嘗,也就兩三百斤。」

    兩人進了書房,楊大官人把她抱到膝上,點點頭說道:「難怪,難怪酒色只是淡紅,原來是葡萄還不夠成熟,碧兒,各人喜歡的口味不盡不同,有的人喜歡酸一點,有的人喜歡甜一些,所所釀造時你可以根據加糖的比例分幾個品種,以滿足更多人的需求。」

    「楊郎,奴奴只要能滿足您的需求就行了。」韓碧兒彷彿一泫春水,媚態橫生。言語間帶著絲絲挑逗的味道。

    書房裡靜靜寂寂,墨韻飄香,牆上的仕女圖被風輕輕拂動。畫中美人彷彿要從畫裡走出來似的。

    楊大官人豈是善男信女,雙手嫻熟地探入她那抹胸之中,各捉住一隻溫軟的碩乳。肆意的蹂躪起來。

    「哦!楊郎……輕些個兒!」韓狐狸很快發出一串如夢如幻的輕吟,螓首向後仰著,在他臉頰間輕輕的廝磨,渾身柔若無骨。

    「裝酒的瓶子一定要訂製精美些!」楊大官人神清氣爽地說道。

    「嗯,哦……奴奴知道了,楊郎……」韓碧兒迷離地作答。

    「到潘樓街去找個好的鋪面,裝修得豪華些,作為葡萄酒的專櫃。」楊大官人依舊是清正嚴明之態。

    「哦……哦!楊郎……奴奴……」韓碧兒已經泣不成聲。

    楊大官人決定活到老。學到老,抽出一隻手,拿過一本《詩經》輕輕吟誦道:「巍呼兮,雙峰堆玉顫悠悠!桃源兮,泉眼無聲急細流……」

    李湘弦推門進來喚楊大官人去用晚飯時,見他正襟危坐,於書案後誦讀詩書。

    她身姿綽約,款款走上前輕喚道:「楊郎,晚飯備好了,快去用飯吧……」

    忽然間,李湘弦臉上飛起一片紅霞,只見案桌下楊大官人雙腿分開,韓碧兒那千嬌百媚的臉正埋在他腿間,檀口之中鼓鼓的。

    「呀……」李湘弦失聲嬌呼,轉身就想逃出書房,楊大官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扯入懷中。

    「仙兒,我是老虎嗎?你跑什麼?」楊大官人義正詞嚴。

    「不是……啊!楊郎……」

    「你和碧兒是姊妹,沒錯吧?」

    「嗯!是……」

    「是姊妹就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離不棄,合作無間,是不是這個理兒?」

    「楊郎!奴奴……啊!」李湘弦發覺一雙大手探衣而入,不禁驚呼一聲,櫻唇隨即被堵住。

    楊大官人愜意地品味著,嗯,這只白虎有著魔鬼一樣的身材,雙峰比韓狐狸的還在豐碩一些,柔軟之中極付彈性,頂端的櫻桃卻很細,讓人愛不釋手,加上那充滿異域風情的韻味,說不盡的妖嬈……

    人生如夢,莫負春風得意時!

    老子要賺億萬家財,富可敵國,將來就算把老子貶到海南去,老子就用錢砸,把海南島整個開發成世界最大的青樓;

    收集日本、高麗、天竺、大食,拜占庭……呃,總之是把全世界形形色色的美女放養島上,讓你們一個二個搶著往海南奔!

    這是楊大官人宏偉的理想,也是他最後的退路,反正大宋不殺士大夫。

    為了實現這個理想,他親自出任葡萄酒的銷售總監,在最繁華的潘樓街重金購下一個大鋪子,請來世界最頂極、最偉大的設計師(就是楊大官人自己),負責鋪面的裝潢。

    具體裝潢效果,請參考肥胖的士兵國王弗裡德裡希?威廉一世送給彼得大帝,再由女沙皇伊麗莎白、讓宮廷作坊工匠苦幹了十五年,才竣工的小首飾箱——琥珀廳。

    店舖名:易安居。

    店舖楹聯: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壺香飄十四州。

    酒名:易安葡萄酒。

    偶像的力量是無窮的,清娘作為天下第一才女,這酒打上了她的名號,那這酒就不再是酒,是瓊漿玉液,呃,準確的說,是金子。

    月俸少於二十貫的工薪族,您千萬別進易安居,小心被易安葡萄酒的價格嚇得心臟病突發。

    錢多的您也別得瑟,易安葡萄酒沒有最貴,只有更貴,精裝版一瓶足夠你買個花魁娘子;

    感覺肉痛不買,好吧,你就一老土!

    您站旁邊瞧瞧,等下就讓你沒臉見人,東京城裡稍有些頭面的人,誰不爭著搶著,以喝易安葡萄酒來顯示身份?

    您就算自己捨不得喝,也得買個三五瓶招待客人呀,否則誰還上你們家?

    除此之外,知道紹聖皇后吧?

    沒見過?

    量你也沒見過!

    聽說過就行,據說吧。紹聖皇后品嚐易安葡萄酒之後,失聲而呼:此酒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嘗。

    隨即下了一道懿旨。將易安葡萄酒列為皇家特供酒。

    還有名動天下的蘇東坡、蘇大學士,據說飲了易安葡萄酒,詩興大發。揮毫寫下:引南海之玻璃,酌易安之葡萄……

    多好的詩啊!

    只是不知怎麼的,據有關人士透露,楊侍講聽了蘇大學士這詩之後,卻是悶悶不樂,大罵蘇大學士是色鬼,並有意將『易安葡萄酒』這個名字改掉。

    「男子漢大丈夫,來。多喝點。」

    楊大官人左手抱著自己家的鐵蛋衙內,右手拿著個玻璃杯,自己喝一口,再喂兒子一口,父子倆悠然暢飲。

    鐵蛋衙內如今七個月大了,兩隻手臂就像兩節粉嫩的蓮藕,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就像兩顆葡萄。顯得非常靈動,模樣可愛之極。

    易安葡萄酒有點甜。

    鐵蛋衙內喝得津津有味,楊大官人一將杯子送到他嘴邊,他那兩隻胖乎乎的小手就托住杯底,使出吃奶的勁往嘴裡傾。嘴角、脖子灑得到處都是;

    小傢伙穿著開襠褲,一邊喝還一邊噓噓,童子雞就是童子雞,那小水柱噴出有力,褲子半點不濕。

    楊大官人免去換尿褲的苦差,老懷大慰,連忙又獎勵了兒子一口酒,鐵蛋衙內喝得嘖嘖有聲。

    「老天爺啊!」

    身後突然傳來母親楊氏的一聲驚呼!

    接著她呼天搶地的數落起來:「兒啊,你這是幹什麼?大郎才七個月大,你就讓他喝酒,你知道你這是在幹嘛嗎?你這是在要娘的命啊!滾滾滾!以後離我孫子遠點,不許你再碰他。」

    「娘,您不能這樣,他是我兒子。」楊大官人滿臉委曲。

    楊氏將孫兒搶過,狠狠地瞪著楊大官人說道:「你還知道他是你兒子?有你這麼當爹的嗎?這才多大的人兒,你就灌他吃酒,你你你…….你這個不孝兒啊,你是要把娘給氣死吶!」

    「娘,沒你說的那麼嚴重,這是葡萄酒,甜的,睿兒他喜歡著呢。」

    事實證明,楊大官人沒說慌,小傢伙到了楊氏懷裡,手腳開始亂舞,掙扎個不停,嘴裡依依呀呀的叫著,一雙眼睛緊盯著楊大官人手中的玻璃杯,口水直往下流。

    楊氏見了這情景,差點暈過去。

    涼亭這邊的動靜驚動了十三娘她們,鶯鶯燕燕一齊奔了過來。

    楊氏立即投訴起來:「十三娘啊,你來管管這個禍害吧,老身是管不了了,你瞧他都做了什麼,竟然給睿兒吃酒……」

    楊氏的聲音戛然而止,原因是她懷裡的鐵蛋衙內竟趁大伙不注意,兩手齊上,搶過酒杯;

    紅色的葡萄酒灑了他一身,而他飛快地把空杯子往嘴裡塞,小舌頭舔呀舔,那模樣就像個小酒鬼,舔到了甜頭還咯咯直笑。

    這下不用楊氏控訴了,大家都看在眼裡。

    就連清娘都加入了討伐楊大官人的行列中。

    一時群雌粥粥,玉臂翻飛。

    楊逸官人眾叛親離,一邊抱頭鼠竄,一邊不忘為自己辯護:「你們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能怪我呢?你們也瞧見了,是他這做兒子的搶老子酒喝,你們倒全偏袒這不孝兒,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吶……」

    事實再次證明,女人是感性動物,和她們講理沒用。

    楊大官人的辯護只會招來更加熱烈的聲討,終於,他不得不落荒而逃;

    幾個女人還不依不饒地追出老遠,清娘身體輕盈,追得最快,過了一個花圃,待楊氏看不到之後,楊逸回身一把將她抱住。

    清娘咯咯直笑道:「楊大哥,你是怎麼知道大郎喜歡喝葡萄酒的?」

    「咦!清娘,不會是你先給那小子喝過吧?」

    「才沒有哩!人家哪敢呀?嘻嘻,是我見晴兒姐姐給大郎喝過。」

    「不是吧?那她剛才還凶成那麼樣!天啊!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太沒天理了!」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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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2 01:23:07
第295章 妙對橫生

    這陣子相對悠閒的生活,讓楊逸很享受,如今聚到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多,許多事情也不再需要他自己去打衝鋒了;

    就像裁軍之事,他安排御使羅城去打頭陣,自己躲在幕後,除了章惇這些首腦,至今下層官員還以為整件事和他沒關係呢。

    這麼做有很大的好處,讓他慢慢淡出眾人的視線,受到的攻擊也就少了,日子自然就變得無比愜意。

    三生樓,依池的水池裡,翠柳依亭,水波澹蕩,寧靜中透著恬適;

    李從德—方天若—農實秋,今科的狀元—榜眼—探花都在坐,這三人年紀最大的李從德也不過二十八歲,可以說,這屆恩科的前三甲平均年齡,在大宋歷屆科舉中是最年輕的;

    這有客觀的因素在裡面,年輕人接受新事物比較快,思想也比較開放,對新政的認同感也相對強—些。

    而這次恩科由新黨把持,所錄取的自然也是支援新政的人。

    但和楊逸相比,卻又是另—回事,三個中最年輕的農實秋也比楊逸大—歲;

    不過官場上不是以年齡論輩份,而是從登科的前後和名次論,楊逸不但比他們早且是狀元出身,在楊逸面前,他們只有躬身作揖的份。

    這次—同受楊逸之邀的,還有賈子桂和沈清直。

    沈清直沒有辜負楊逸的期望,上次雷擊金鑾殿,便是他算出『雷擊金鑾殿』永泰陵不安,的卦象;

    如今他被提拔為司天監少監,而司天監監正霍亦清已經年過七十,垂垂老矣,基本已不管事,司天監實際上就由他這個少監來管理。

    司天監負責觀測天象,推算歷書,平時對朝政沒什麼影響力,是個冷衙門,大家很少去關注。

    但某些特定的時候,卻能起到巨大的作用,楊逸推薦沈清直主理司天監,不是沒有原因的。

    楊逸邀這些人來聚會,絕口不談政事,全當是—幫年輕人聚在—起吃酒聊天。

    甘而不飴,冷而不寒的葡萄酒斟滿玻璃杯,各人舉杯暢飲,意態閒適,縱論諸家百子,詩詞歌賦,顯得豐分融洽。

    酒是名貴的易安葡萄酒,杯是名貴的玻璃杯,其實嘛,這會兒的玻璃杯純淨度不高雜質,但大宋沒有人會造玻璃,都是靠大食商人從海上帶過來,所以十分珍貴;

    楊逸自己對製造玻璃也是—知半解,只知道需要用到什麼石英沙,但連石英沙啥樣他都不清楚,也就懶得去擺弄這玩意了。

    水上風來,薔薇花香飄滿亭,蓮葉團團如蓋,荷花香遠益清;

    楊逸心情舒暢,哈哈—笑道:「各位都是—時才俊,我這有字謎請各位猜如何?」

    「請楊大人出題。」眾人紛紛應和。

    文人聚會,玩的就是這些,楊逸大袖脫地吟道:「上聯是:新月—鉤雲腳下;下聯是:殘花兩瓣馬蹄前。各位,請猜—字。」

    這副聯意境清雅,極為傳神,李從德等人不禁齊聲叫好,接著各人或是踱步,或是低頭深思,聯是好聯,但要猜不容易啊!

    清娘坐在楊逸身邊,雙丫髻,素繡衣,綠羅裙,清麗脫俗,盡顯少女淡雅清純之態;

    這種文人聚會,只要沒有什麼特別原因,每次楊逸都會帶上她,這對開闊她的視野,促進她的成長有極大的好處;

    而清娘自己也非常喜歡這種以文會友的聚會,雖然她—般都是以楊逸的侍女參加,但楊逸每次都會盡量給她創造條件,讓她有施展自己才華的機會。

    「清娘,可曾想出是何字?」楊逸給她遞了—杯酒,輕聲問道。

    清娘蹙著可愛的—雙秀眉,搖了搖頭說道:「楊大哥,人家—時想不出來。」

    「沒關係,我來告訴你。」楊逸湊到她耳邊悄悄地說道。

    「不要啦!人家要自己想。」

    「好吧!」

    這時新科狀元李從德—拍雙手,非常高興地說道:「妙妙妙!楊大人,下官猜這上下聯合起來,應該是『』字,可對?」

    「不錯,不錯,迷底就是『』。」

    得了李從德的提示,眾人恍然大悟,紛紛叫好;

    新月—鉤雲腳下,雲字的腳,月字在雲腳下;

    殘花兩瓣馬蹄前,花字的—個殘部,『~~,表示馬蹄,這不正是殘花兩片馬蹄前嗎?

    想通這些,大家又不禁齊聲讚歎,—齊敬了楊逸—杯後,輪到榜眼方天若來出題,方天若字彥稽,莆田城關方巷人,二十五歲;

    他不但支援革新,而且政治理念比強人張商英還要強悍,他認為元佑大臣禍害國家過甚,當誅戮而不誅戮;子孫當禁錮,而未禁錮;資產當籍沒,而不籍沒;朝政,政刑之失莫大於此。

    對他的這些觀點,楊逸其實並不太贊同,楊逸還是覺得不應打破趙老大不殺士大夫理念;

    畢竟政爭只是政見不同,貶官也就是了,搞誅戮沒太大必要。

    但方天若確實很有才,在國計民生方面也很有—些見識,本著人無完人的宗旨,楊逸對他還是很看好的。

    方天若起身向各人拱了拱手,徐徐說道:「我這也有請楊大人與各位指教,上聯是:白蛇過江頭頂—輪紅日;下聯是:青龍掛牆身披萬點金星。上聯下聯請各猜—樣日用物品。」

    青娘心思靈巧,很快欣然道:「白蛇過江頭頂—輪紅日,指是油燈。」

    楊逸呵呵斟—杯酒遞給她,以表嘉許。

    這年頭,大戶人家點的是精美的宮燈,但普通百姓家點的都是最簡單的油燈,就是—個小碟子,注上燈油後放上—根燈草,燈草伸到碟邊點燃,燈草就是『白蛇」點燃的火光就是『紅日」非常形像。

    不久,下聯也被賈子桂猜出來,只聽他答道:「青龍掛牆身披萬點金星,這應該是『秤』!」

    沒錯,就是秤,大家哈哈飲—杯。

    清娘—雙眼睛撲閃撲閃,楊逸知道她必定是有了好聯,便含笑說道:「清娘,便由你來出們猜,說好了,若是我們猜著了,你可要各敬大伙—杯哦。」

    「楊大哥,我這不是字聯,我只有上聯,請大家來對下聯。」

    農實秋這個忠實粉絲搶著答道:「易安居士才情天下傳,出的上聯必定不同凡響,我等洗耳恭聽,還請易安居士快快道來

    這丫的對清娘心有傾慕倒也不多掩飾,只不過他言行舉止有度,不像趙明誠那般死纏爛打,而且他性格陽光開朗,這讓楊逸對他生不出什麼厭惡來。

    清娘起身盈盈然說道:「探花郎過獎了,奴家實在不敢當,還望各位指教。奴家的上聯是:鴻是江邊鳥。」

    大家—聽就明白,這是—副拆字聯,看似簡單,但要把—個字拆得這麼有詩意,卻是不容易。

    因此對起來便不能太隨便,否則意境相差太遠,便徒惹笑話了。

    大家於是又紛紛開動腦筋思索,水柑外,池塘中,紅色的錦鯉戲於蓮葉間,風吹荷葉香,魚泛漣漪閒,這個夏日的午後,因酒成聚,因聯成戲,別有—番滋味。

    各人—時沒有下聯,清娘滿帶期盼的望向楊逸,即便她本身名傳天下,但對楊逸媽總有—份盲目的崇拜,總覺得他是無所不能的。

    楊逸當然不能讓佳人失望,他彈了彈自己身上的綢衣,對清娘眨了眨眼睛。

    清娘那雙眸子頓時變成了彎彎的月牙兒,嘴角微微翹起,露出兩個可愛的小梨窩來。

    兩人無聲勝有聲,—切盡在不言中。

    旁邊的賈子桂看到了楊逸的動作,脫口道:「蠶為天下蟲。」

    衣披天下者,全靠蠶吐絲,說蠶為天下蟲再合適不過。

    在眾人的誇讚聲中,賈子桂不好意思地說道:「這下聯是任之兄對出來的,在下實在慚愧。」

    輪到沈清直起身敬了大家說道:「各位才高八斗,在下也來獻獻醜,還望賜教,在下的上聯是:水冷酒,—點兩點三點。」

    清娘情緒興奮之後,才思泉湧,只聽她立即答道:「丁香花,百頭千頭萬頭。」

    「山徑曉行,嵐氣似煙,煙似霧。」農實秋出的上聯。

    「江樓夜坐,月光如水,水如天。」清娘立即答下聯。

    兩人對答極快,而且此聯意境之美難以言傳,—時間把亭中的氣氛推向高潮;

    甚至三生樓裡的—些客人也圍過來,靜立於四周旁聽,妙對由衷地跟著喝彩;

    在這個時代,人們對文化有—種發自內心的崇敬。

    楊逸約他們來論文談詩,雖然不涉及政治,但不知不覺間卻迅速地拉近了彼此間的距離,而他要的正是這種效果;

    要培植自己的根系,最好還是從新人著手,朝中那些身居高位的人,個個是官場老油條,就算能拉攏,也只是—時的利益結合;

    而這些新人則不同,他們還沒有根基,同樣急需有人扶持,—但楊逸提拔或舉薦他們,彼此之間就很自然地形成—個根系。

    因此楊逸在他們身上花的心機,比在蔡京他們身上花的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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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抓周禮

    八月初一,儲君趙捷週歲,紹聖皇后為他舉行了隆重的慶典,百官入宮朝賀;遼國、大理、吐蕃等國使者,受邀一同觀看趙捷的抓周禮。

    是日,大慶殿中置繡毯,上陳書、筆、墨、紙、硯、印章、木劍、算盤、錢幣、帳冊、首飾、花朵、胭脂、吃食、玩具等等。

    趙捷性情頗為活潑,由大人引著已勉強能站立行走;在太常寺數百人的奏樂聲中,紹聖皇后鳳冠霞帔,牽著趙捷從殿後走出,他走路雖然還是高一腳低一腳,但對下面黑壓壓的百官絲毫不懼,眼睛四處亂轉。

    看到繡毯上一大堆玩意之後,他頓時按耐不住了,小手一些指,依依呀呀地叫著,紹聖皇后一臉慈愛的笑容,將他引到繡毯邊,柔聲說道:「捷兒,喜歡什麼自己去拿,去吧!」

    抓周禮正式開始。

    大宋儲君趙捷顯得有些興奮,嘴裡啊啊叫幾聲,扭著小屁股蛋就往繡毯裡爬,他先抓起一塊棗兒糕就往嘴裡塞,接著拿起一朵紅花咯咯直笑,劉皇后暗暗皺眉,心裡非常失望,滿朝大臣在看著呢;

    楊逸也在下邊看著,心裡那個氣呀,恨不得衝上去揍那小子一頓,我看你就知道吃渴玩樂,咦!慢著……

    只見那紅花在趙捷手裡很快被撕成碎片,然後他把花兒一扔,扭著小屁股又開始爬,他先是拿起一把木劍,舉起來舞得虎虎生風(其實就晃兩下。但楊大官人堅決認為,那就是傳說的獨孤九劍式)。

    接著他另一手拿起一個印章,在繡毯上啪啪亂蓋(其實。劉皇后經常抱著他批閱奏章,蓋玉璽時都教他怎麼蓋)。

    看到這一幕,不管是劉皇后。還是楊大官人都是大喜過望;

    殿中百官也紛紛讚歎,嗡嗡的人聲驚動了趙捷同志,他抬頭望了望殿中百官,這小子不知道是不是擔心別人搶他的東西,呀呀的叫兩聲,便伸出木劍把四周的筆、墨、紙、硯、首飾、玩具等等一齊撥到自己腳下,坐在那麼咯咯直笑。

    劉皇后高興得快要暈過去了,趕緊過去把他抱起來。迎接百官的歌頌和讚歎。

    這場抓周禮很快傳遍大宋,越傳越神奇,有的版本甚至傳說當時趙捷化身一條金龍,在大慶殿盤旋,天上仙樂陣陣,百官不由自主的大禮參拜。

    越是神奇的傳說,越是有人喜歡聽。趙捷是真龍天子這一點,民間百姓普遍認同。

    與此同時,各地更是不斷有祥瑞報上來,趙似這個半大孩子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私下和蘇頌再次表示願意退位……

    中秋節這天。朝廷舉辦盛大的儀式,祭奠歷年在戰場上陣亡的將士,犒賞三軍。現在首輪裁軍還沒有完全結束,這對穩定軍心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滄州方面,刑部尚書何世寬成功招撫滄州叛亂士卒後,朝廷迅速對滄州那麼營私舞弊的官員量刑,全部籍沒家產,流一千五百里。

    何世寬回到京城的時間是八月二十六日。

    同日,禮部尚書范純仁離京,外放淮南東路任經略安撫使。

    九月一日,紹聖皇后再次下旨重申,京中諸王不得干預朝政。

    九月二日,內侍省都都知劉瑗被發配鞏縣守永秦陵。

    只要政治嗅覺稍為靈敏的人都已感覺到,東京上空正在悄悄醞釀著什麼,或許,只需要一個恰當的契機,一場巨變就將來臨。

    明殿坊,蘇府。

    楊逸和十三娘帶著兒子前去探望二老,蘇頌年事已高,楊逸會定期給他號脈,並傳授一些養生之道,目前他的身體狀況還挺不錯。

    見到十三娘一家三口回來,莫氏歡喜難抑,連忙讓人去準備酒席;

    蘇頌逗弄外孫一番後,將楊逸喚到書房。

    翁婿倆剛一落坐,蘇頌就說道:「前幾日在邇英殿,陛下再次向老夫表露了退位的意願。」

    蘇頌說到這便不再言語,雙目卻緊盯著楊逸,希望從他眼中捕捉什麼訊息。

    楊逸臉上沒有絲毫波動,靜靜地答道:「此事小婿也略有耳聞。」

    由於攝政的是紹聖皇后,大家都明白,趙似的皇位很不樂觀,這個半大的孩子本性懦弱,朝中缺少大臣支持,雖然皇室宗親擁護他,但誰也無法保證他能等到親政那一天。

    紹聖皇后一系列的舉措,無不是想將趙捷扶上皇位,這在大宋早已不是什麼秘密,抓周禮上在關趙捷種種神奇的傳說,更是讓風向大變,在一次次的潛移默化之中,人們的心裡已漸漸適應了趙捷終有一天登上皇位的這種可能性。

    作為權力僅次於首相章惇的蘇頌,也感到事情已很難逆轉,硬留趙似在皇位上,對趙似本人來說,未必是好事,這只會逼得紹聖皇后不擇手段,最終葬送了趙似的性命。

    他再次沉聲說道:「朝局或將有變,老夫再次警告你,少摻和些事,否則你必將背負後世罵名。」

    「小婿明白。」楊逸正色作答;

    其實他真的明白蘇頌的意思,參與這種廢立之事,難免會被世人詬病、被史書列為奸佞,像蘇頌這種傳統的文人,對身後之名非常在意,規勸於他也就不難理解了。

    但楊逸還有退路嗎?而且走到這一步,他也不想再退了,歷史功過由人評說吧!

    當初唐太宗也曾行過廢立之舉,廢的是他的父親,而且殺了自己的兄長和弟弟,按說這應該是受萬世唾罵之事,但事實上後世對唐太宗卻是同聲讚頌;

    出現這種情形,無非是李世民用文治武功掩蓋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於是人們相信,李世民登基是天命所歸;

    而再沒有人會去想,若是登基的是他大哥李建成,大唐是不是會更加富強。難道沒有這種可能嗎?有!只是人們不願再去想像這種可能,這或許也是成王敗寇的另一種詮釋吧!

    楊逸不敢自比唐太宗,但他也不想做『敗寇』,事到如今只有繼續往前走。

    或許蘇頌也意識到些什麼,因此楊逸雖然答得乾脆,但蘇頌顯然並不相信他真的就不參與,他撫著長鬚悠悠而歎,望向楊逸的目光也極為複雜。

    「岳父大人,一切順其自然吧!」

    「老夫今日所言,還望你能仔細想想,你還年輕,莫要因一時衝動而悔恨終生。」

    晚上從蘇府出來,楊逸不但沒有因與蘇頌的一席談話而感到壓抑,反而輕鬆了不少。

    從蘇頌片言隻語間,可以隱隱推測到,蘇頌在廢立之事上已經想通,抱著的應該是一種順其自然的心態;

    他是尚書右丞,他的態度極為重要,如今只要他不強烈反對,一切就好辦多了。

    回程的馬車上,鐵蛋衙內玩著一個繡球,在車廂內側爬來爬去,他九個月大了,越長相貌越像十三娘,這讓楊逸非常不滿,擔心他將來脂粉氣太重。

    好在這小傢伙非常好動,挺皮實的!

    楊逸抓過他的繡球,往自己懷裡一塞,然後裝成熟睡的樣子,鐵蛋衙內可不管你睡不睡,發現有人陪他玩,咯咯笑兩聲,呼啦啦的爬過來,扯著楊逸的衣裳想站起來;

    但車子在行進當中,稍稍一晃他又撲通一下坐下去,努力三四次都沒能站起來後,他一雙眼睛骨碌碌地望向十三娘,十三娘也立即別開臉不看他。

    哇!

    一聲嘹亮的哭聲響起,這小子扯開了嗓門使勁的嚎著,十三娘忍不住了,便要將他抱起,卻被楊逸狠狠地瞪了一眼。

    「官人!」

    「不行,不能向他妥協,一但讓他依賴慣了,以後稍不如意必定就是哭鬧!」

    「可是官人,大郎終究才幾個月大,這是不是有些……」

    「幾個月大的時候你說他不小,幾歲的時候你一樣會說他還小,娘子啊,這種心態要不得,古時孟母三遷,方有聖人出世,這小子可是楊家長子,將來若是被慣成敗家仔,你這個做娘的……」

    「好啦,妾身不管就是,反正也輪不到妾身來管,妾身全當沒這個兒子好了。」十三娘顯然有些賭氣,但總算是硬下心腸不去管哭鬧的兒子了。

    鐵蛋衙內見哭鬧這麼久,仍是沒人理會,慢慢哭聲便小了下來,剛好這時候車子到家停了下來,楊逸倆人也不下車,就那麼坐著;

    鐵蛋衙內停止了哭鬧,再次扯著楊逸的衣裳爬起來,車子不晃了,他輕鬆就能站起,小手伸進楊逸鼓鼓的胸前,掏啊掏啊!最後把繡球掏了出來,帶著一臉的眼淚咯咯直笑,那樣子似乎很在成就感,旁邊的十三娘也不禁含淚而笑。

    楊逸一把將兒子抱起,連聲誇獎道:「好樣的,咱們家鐵蛋就是利害,來,爹爹親一個。」

    「官人,說了不許你叫大郎鐵蛋,哼,你把妾身看成什麼人了?」

    「咦,娘子何出此言?」

    「反正妾身不會下鐵蛋。」

    「哈哈哈……」

    「你還笑!你不笑!」

    「嘶!娘子啊,常言道君子動口不動手……」

    「妾身是小女子,不是君子。」

    「是嘛,口說無憑,我得檢查一下才能確定。」

    楊大官人說著將自家鐵蛋往車裡一丟,便要臨時客串一下婦科醫生。

    十三娘連兒子也不要了,一溜煙跑下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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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華山崩

    嘉德元年十二月初二,天空如鉛塊一般灰沉沉的,不見一縷陽光,大雪紛紛揚揚下了好幾天,路上行人幾乎絕跡;

    眼看天就要黑了,化陰縣軍驛的驛卒宋七郎縮著脖子,站在驛站門口跺了跺腳,伸頭向外張望,除了飛揚的大雪,路上確實已看不到一個人影,連不遠處巍峨的華山都只剩下一個灰濛蒙的影子。

    宋七郎正準備關門進去吃晚飯,突然從京兆府方向傳來一串急躁的馬蹄聲,由於大風雪的緣故,等宋七郎聽到蹄聲時,一騎快馬已離他不到十丈。

    馬上的騎士包裹在毛茸茸的狐皮大衣裡。

    宋七郎一看對方穿的不是信使服飾,頓時提高了警惕,快馬衝到前面突然人立而起,長嘶一聲噴出大口大口的熱氣;

    宋七郎正想喝斥,突然看到馬上的騎士伸出一塊牙牌,上面赫然寫著職方館三個字。

    來人正是職方館派往西北的諜報人員李大風,他原是江湖豪強,因武功了得,為人機巧,被職方館看中,並選為首批派往西夏的諜報人員。

    李大風極為喜歡這份刺激的工作,由於表現突出,幾個月時間裡,他兩度得到提拔,如今已經是職方館河西組的負責人。

    這次河西組取得了一個極大的突破,西夏卓囉和南軍司都統軍乞力剛在幾個月前,受命率軍攻打割據黑水鎮燕軍司的往利乞光。結果不但沒沒有剿滅往利乞光。反而敗下陣來,損失頗為慘重;

    梁太后大怒,重責乞力剛,將他降為副統軍,乞力剛家人也被押到興慶府,如同人質,對此他極為不滿;

    河西組針對他的情況,派人進行策反,如今乞力剛已同意歸附大宋,但提出兩個條件。一是救出他的家人,二是歸附大宋後必須給他一將的領兵權。

    這些河西組無法作主,只得將信息送往東京,請求朝廷定奪。

    本來職方館從京城到蘭州的信鴿站已經初步建立起來。但這種大風雪天氣,信鴿很容易出問題,如此重大的事情,李大風不敢大意,於是親自出馬,以最快的迅速將消息傳入東京。

    「立即給我換匹快馬,還有熱饅頭!」

    李大風顯然不打算多留,跳下馬來大聲吩咐,驛卒宋七郎見了職方館的牙牌,絲毫不敢怠慢。連忙小跑著按李大風說的去準備。

    就在這時,驛館裡的戰馬紛紛嘶鳴起來,接著華山方向傳一陣巨大的轟隆聲,冬天也打雷?不會吧?

    還未得李大風他們弄清是怎麼回事,便感到地面開始晃動起來,李大風失聲喊道:「地龍翻身!地龍翻身!」

    驛館裡的十幾個驛卒驚慌失措的跑出來,一個個臉色發白地亂叫著,地面又晃動了幾下,把軍驛的木架大門給晃倒了;

    還好,很快一切便恢復了平靜。李大風霍然望向華山,只見那邊如同掀起了一場雪暴,翻湧不息。

    李大風能這麼快被提拔為河西組的負責人,並非幸至,他立即便想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從驛館裡搶出一匹戰馬,向十里外的華山疾衝而去…….

    「華山崩?」楊逸驚聲問道。

    馬漢卿沉著地點頭道:「大人。絕對不會錯,河西組的李大風親自到華山腳下察看過。」

    「這兩個消息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知道?」

    「還沒有,消息是李大風從西京以信鴿發過來的。屬下一得信鴿,第一時間就將消息送了過來。」

    「漢卿,華山山崩之事你先隱下,不必上報,地方官府過兩天自會有奏報進京,你立馬回去,傳信讓李大風速往河西,密切留意乞力剛動靜,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大人,我明白。」

    「好,乞力剛願意歸附之事,就按正常程序報與許樞密和章相公他們吧,不必拖延。」

    「是!」

    馬漢卿離開後,楊逸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冷靜,冷靜,再冷靜!

    或許,有些事不必再等了!

    楊逸前前後後思索一番之後,邁著堅定的步伐向延春閣走去。當他再次從延春閣出來時,將近一年來暗中佈置的一切,都將會在這一夜提前發動。

    坤寧宮女官小菊親到御膳房備了一桌宴席,茉莉和包毅、余興、陸振這些人相繼行動起來。

    當夜,風雪停了,仍是寒氣逼人,慶壽宮中卻是一片融和,紹聖皇后、趙似、宋貴妃三人一同到慶壽宮向朱太妃請安。

    晚宴上,皇宮自釀的女兒紅讓大家有些不勝酒力,紹聖皇后連忙提議換葡萄酒,小菊得了吩咐,帶著殿中侍候的幾個宮女前去取酒。

    見朱太妃有些輕微的恍惚,劉皇后連忙關切地問道:「婆婆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難得你們今天都來了,老身心裡高興,多喝了兩杯而已,不礙事兒!來,讓老身抱抱孫兒。」

    劉皇后將熟睡的趙捷送過去,朱太妃剛剛抱過孩子,劉皇后兩滴清淚便滑落下來,淒然說道:「先帝駕崩得早,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無依無靠,外間還有諸多風言風語,說媳婦對官家有謀害之心,婆婆啊!媳婦錯了,當初不該把捷兒立為儲君,媳婦懇求您來垂簾吧,把捷兒儲君之位廢了,媳婦情願帶著捷兒去鞏縣給先帝守陵……」

    劉皇后一番淒切的哭訴,聽得人心裡發酸,眾人都不由得想起趙煦來……

    而就在此時,殿門外緩緩飄入一團金光,趙似、朱太妃、宋貴妃幾人紛紛轉頭望去,赫然看到趙煦穿著一身赤色袞冕袍服,周身散發著金光,緩緩走進來……

    這詭異的一幕,剎那間看得朱太妃她們無不兩眼圓睜,驚恐萬狀,特別是趙似,幾乎嚇昏過去,想叫又叫不出,喉嚨彷彿被痰堵住了一般;

    幸好趙煦並不走近,進殿兩步後就停了下來,遙遙對上首的朱太妃一拜說道:「孩兒拜見母親,母親在上,十三哥性格柔弱,非人君之相,大宋江山社稷交給十三哥,恐非我大宋之福,孩兒便是魂歸天上,也難安心。」

    趙似瑟瑟發抖,便要跪將下去,趙煦身後的金光忽然大盛,耀得人眼前只剩下一團白光,瞬息之間,白光一閃,一切消失無蹤,殿中再次暗了下來。

    朱太妃忘記了害怕,將孫子往劉皇后懷裡一塞,哭著衝到殿門,四處尋找,但風中除了一縷淡淡的松香味,哪裡還有趙煦的影子!

    「兒啊!」

    朱太妃長聲喚兒,殿外靜靜寂寂,天上繁星點點……

    是夜,朱太妃領著趙似、劉皇后等人在宮中拜祭哲宗。

    此事在第二天便引起了濤天巨瀾,趙似正式在朝會上提出禪位。

    此事來得太突然,朝中百官愕然不知所措,他們雖然不敢當堂駁斥趙煦顯靈之說,但心裡對此並不以為然,雖然有朱太妃、宋貴妃等人一同做見證,但大家還是半信半疑。

    但事情並未到此而止,司天監少監沈清直的一番言論,更是將整件事推向了另個**;

    按沈清直所說,據他觀測所得,這幾夜天象大異,什麼九宮連珠,彗星襲月等等,並斷言十日之內,必有日食、地震、或山崩這些異象發生。

    沈清直的言論立即遭到了不少人的駁斥,甚至有人直接他妖言惑眾,沈清直也不辯解,神情淡然。

    朝會散去之後,政事堂再次召開執宰會議,具體商討的內容外界不得而知,但大家都知道,必定與趙似在朝會上提出禪位的事情有關。

    但京中的輿論早已沸騰,大批的中下層官員奔走串聯,有些膽子大的官員,已經開始上書,引經據典縱論禪位的古例,對趙似自請禪位的行為大加讚頌。

    日前朝堂被清洗得十分乾淨,諸如韓維和范純仁這些有影響力的人,都已被貶或調離出京,中下層官員都真切地意識到,事情已經不可逆轉,於是看清風向的官員紛紛上書。

    然而大宋宗室乃有不少人跳出來,強烈反對禪位之事,有的人還暗指這是紹聖皇后的陰謀。

    這是一場激烈的政治地震,大宋將要走向何方?

    是夜,首相章惇請楊逸和蔡京過府,三人爭論些什麼,同樣無人得知。二更時分楊逸出了首相府後,還分別前往李清臣、和蘇頌府上。

    整個東京經歷了兩天沉重如灌鉛的壓抑氣氛之後,慶壽宮事件發生後的第三天,陝西華州傳來華山崩的奏報。

    這份奏報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徹底把整個大宋朝堂激得搖搖欲墜。

    人們再次想起了沈清直根據天象得出的預言,即便原本不信鬼神之人,也難以解釋這種現象。

    華山是五嶽之一,和東嶽泰山一樣,這些山就像是中原大地的脊樑,在人們心目中是神聖的,前朝那些大有為之君王一次次的舉行盛大封禪大典,早以在人們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心裡暗示。

    現在華山竟然崩塌了,這難道不上天給出的明確暗示嗎?上到朝廷百官,下到黎民百姓,無不忐忑難安。

    就在這一天,趙似正式下了禪位詔書。

    同日,原來駐守在京城外的劉武,按照朝廷詔令率一萬西北軍入衛京城。

    禮部侍郎楊畏被擢拔為禮部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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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禪位

    嘉德元年十二月初十,是日大吉。

    經過禮部、太常寺等部門全力籌備,禪位大典於此日隆重舉行。

    朝廷百官、皇室親王、勛爵外戚,各國使節,一個個峨冠博帶,神情莊嚴,在禮部官員的指引下,列隊進入皇宮。

    朝霞漫天,宏大的宮殿群流金溢彩。

    巍峨的金鑾殿前,太常寺、教坊司上千樂工奏響禮樂,樂曲氣勢恢宏,跌宕起伏,低沉的鼓聲,磅礡的大鐘,讓人蕩氣迴腸的音符,迴蕩在金碧輝煌的漢家宮闕間,讓人不由得想起了那首《故宮的記憶》。

    琉璃瓦覆蓋下的莊嚴大殿,大氣而不失瑰麗的漢家服飾,金黃色的巨大華蓋,漢白玉雕刻的台階,威武雄壯的金瓜武士;

    目光所及,耳邊所聞,無不彰顯了這個國度莊嚴瑰麗、如同史詩一般輝煌的底蘊。

    在大氣磅礡的禮樂聲中,一身龍袍袞冕的趙似乘著巨大的龍輦,在金象虎豹嘶鳴聲中緩緩而來。

    趙似登殿,百官參拜。

    然後由趙似自親宣讀禪位詔書,再由身穿鳳冠霞帔的劉皇后引著剛能走路的趙捷,坐上龍椅。

    在禮儀官的引領下,百官隆重參拜新皇。

    禮畢,頒佈新皇繼位詔書,大赦天下!

    改封趙似為楚王。晉封朱太妃為太皇太后,趙佶等晉封嗣王,趙宗漢等晉封親王,紹聖皇后晉封為太后。繼續由劉太后攝政。

    章惇、蘇頌晉封國公,開府儀同三司。李清臣、許將、蔡京幾人也一併晉封國公,另文武百官各有封賞。

    接著頒佈改元詔書。定於明年改元文昌。

    楊逸這次除了得到一些金銀綢絹的賞賜之外,爵位官職上沒什麼變化。若從受益大小上去分析,絕對沒有人想到這次禪位事件有他參與。

    塵埃落定之後。他更是低調,包括西夏卓囉和南都統軍乞力剛內附之事,他都沒有再過問。

    不過乞力剛的內附,確實給趙捷的登基增加一種喜慶的氣氛,對禪位帶來的朝局震動,也有一定的穩定作用,同時再一次把朝野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西北。

    冬至過後,東京城裡各個街道口都搭起了綵棚。各種雜耍百戲紛紛上演,精彩紛呈;

    沿街店舖的綵樓歡門都是裝飾一新,各種商品琳瑯滿目,年貨的採辦,一連串節日禮品的準備,使得街上人流更加擁擠。

    禪位是朝堂上的事,誰來當皇帝至少目前對普通老百姓還看不出有什麼影響。熱議了幾天之後,京城的百姓又恢復了往日平靜而多彩的生活狀態。

    楊逸下朝回到家,家裡也已張燈結綵,有了幾分過年的氣氛,見他回來。李湘弦連忙過來幫他換下朝服;

    大宋的朝服是朱衣朱裳,內為白色羅中單,外束羅料大帶,並有緋色羅料蔽膝,身掛錦綬、玉珮、玉釧,下著白綾襪、黑皮履。

    這種朝服樣式統一,官職的高低以搭配的不同來區別。禪衣的有無以及錦綬圖案的變化,往往表明官職的高低。

    著朝服時必戴進賢冠、貂蟬冠、獬豸冠。

    根據官員品級的不同,冠的梁數與裝飾材料有異,進賢冠從宋初的五梁、三梁、二梁三等發展至元豐及政和後分七、六、五、四、三、二等六等。

    第一等是七梁加貂蟬籠巾,第二等是六梁不加巾,以此類推,梁數越少,官職越小。冠上飾金、銀、玳瑁、玉等,不同材料裝飾的官品不同。

    二是錦綬的花紋不同。錦綬是錦織而垂之於腰旁的裝飾,花紋有天下樂暈、雜花暈、方勝官男、翠毛、簇四盤雕、黃獅子、方勝練鵲及御史所用的青荷蓮等。朝服之錦綬共有19種之多,用作官品的區別。

    同時衣帶也是一種區別,太平興國七年規定:三品以上服玉帶,四品以上服金帶,五品、六品服銀鍍金帶,七品以上未參官及內職武官服銀帶,八品、九品以上服裡銀帶,余官服裡銀方團及犀牛角帶,貢士及胥吏、工商、庶人服鐵角帶,恩賜者不在此例。

    官員上朝時還有簪白筆與持笏板的規定。簪白筆之制即在冠上簪以白筆,竹為筆幹,裹以緋羅,用絲作毫,拓以銀縷葉而插於冠後。

    最初簪筆是為奏不法官吏之用,見到有不法者可以立即著筆奏告,到宋代已演變成七品以上文官的身份象徵了。

    笏板也是如此。緋袍高官用象牙笏,著綠袍的低級官員用槐木做笏板。笏板之形,宋初短而厚,至皇年間變得極大而薄,其形也由直而向後微曲。

    還有就是魚袋,魚袋是在袋上用金、銀飾為魚形而佩在公服上,繫掛在革帶間而垂之於後,用以分別貴賤。

    楊逸好歹立了不少功勞,因此也得賜金魚袋。楊逸不把這些當一回事,李湘弦卻是絲毫不敢馬虎大意,朝服一下,她便找來熨斗,重新把朝服熨平整。

    這時候的熨斗是銅做的,像個水瓢,裡面放上燃燒的木炭,便可拿來熨衣裳了,楊逸見李湘弦操作嫻熟,不禁好奇地問道:「仙兒,你竟也學過這個不成?」

    李湘弦卻是頭也不敢抬,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只聽她答道:「楊郎別打岔,你先歇著喝口茶,等妾身把衣裳熨好再說。」

    楊逸呵呵一笑道:「仙兒,你也擺起譜來了?小心我打你屁股。」

    李湘弦無奈,只得停下手解釋道:「楊郎有所不知,這朝服是絲綢所製,稍一不小心就會燙壞了。」

    楊逸看了看,那銅製的熨鬥上加了火炭,溫度過高,用於熨絲綢布料確如李湘弦所說,稍不小心就會把絲綢布料灼傷了。

    他心思一動說道:「仙兒,這有何難,我跟你說,讓人去定做個陶瓷熨斗,材質薄一點,上面開個小口,往裡面註上熱水,用這種熨鬥來熨絲綢面料的衣裳,你便再也不用擔心灼傷衣料了。」

    李湘弦一點即通,欣喜地連連點頭,還不忘跟他打趣道:「還是楊郎有辦法,楊郎,難不成你也學過熨衣裳?」

    楊逸高深莫測地笑道:「許多事情並不一定你去親歷,我曾經夢到過一位仙人,他告訴過我一句話。」

    「什麼話?」李湘弦好奇地問道。

    「仙人說:擁有苦難的人很多,但他們很少有人能使苦難具有價值,你需要做的,就是把他們的苦難據為己有,然後放到一個高度上去昇華,你要記住,關鍵並不在於你是否親歷,而在於你是否用心體驗。」

    「楊郎……」聽了楊逸這番話,李湘弦震動很大,愕然難語。

    「這熨衣其實也是這個道理,我雖然沒有親自熨過衣裳,但我用心去體會了熨衣裳的艱難,我改進熨斗,這就是我用心體驗之後的一種昇華;哈哈哈,或許這將成為嘉德元年最偉大的發明,今後全大宋的女子都會感謝我,甚至很多人激動之下以身相許也說不定。」

    楊大官人越吹越離譜,李湘弦從思索中回過神來,不禁俏生生地翻了個白眼。這時門外傳來了十三娘的聲音:「官人,誰又要對你以身相許啊?」

    楊大官人唬了一跳,連忙上去扶她落坐,陪著笑臉說道:「娘子請坐,娘子您聽錯了,沒人以身相許,絕對沒有,官人我剛才正在和仙兒討論熨斗的事情,仙兒才思泉湧,突然想到了用陶瓷來做熨斗,裡面注上熱水用來熨絲綢衣裳,便不會灼傷衣料,娘子你不是最喜歡這些嗎,你先和仙兒探討著,官人我還有事。」

    楊大官人剛想趁機開溜,便聽十三娘喊道:「官人慢著,您這是要去哪兒啊?」

    反了!反了!竟敢對俺用這種命令的語氣,我非……留下不可。

    楊大官人魂魄在向外飛奔,探出門檻的腳尖卻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收了回來。他非常確定自己探出的是左腳,他恨這左腳,怎麼就跟不上魂魄的速度呢?

    「不知娘子大人有何吩咐?」

    十三娘也向他翻個白眼兒,不理他,轉頭去和李湘弦探討熨鬥去了。

    太囂張了!太囂張了!楊大官人決定……老實等著。

    兩位嬌滴滴的美人兒就熨斗的改進,召開了一場學術研討會,接著又召開了一個茶話會,其間還雜著服飾展示會,選美大賽什麼的,看得楊大官人決定等下立即去研究老花眼鏡。

    終於,美麗的、妖邪的、驕傲的十三娘開始跟他說正事了。

    「官人,婆婆今天跟妾身提起,說今年想回老家杭州過年,官人您看……」

    「娘子大人您的意思呢?」

    其實杭州那邊楊家沒什麼親戚朋友,如今一家人都在京城,回不回老家過年楊逸倒不太在意。

    「妾身能有什麼意思?自然是一切聽憑婆婆安排,妾身這麼問,不過是想知道官人你能否抽身一同回去,官人你若是脫不開身,就由妾身陪婆婆回去也行。」

    「那不行!大過年的,一家分兩地不好,我也沒什麼特別的事,陪娘親回趟杭州不成問題。」

    老人家思念故鄉,這是人之常情,楊逸沒有多想,便決定趁年假之時陪楊氏回一趟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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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2 17:53:35
第299章 河上談治河

  五艘船兒自東京城出發,過了陳留,沿著汴河順風向東南駛去;

  楊逸出仕數年,這是第一次回鄉,除了韓碧兒和青葉外,家裡的人都一同回杭州過年。

  前面一艘船供下人和護衛乘坐。

  第二艘坐的是楊氏、十三娘、林縹緲,楊家的鐵蛋衙內自然也在那艘船上。

  第三艘是覃子桂家兩口子。

  第四艘是沈清直加蕭憶。

  後面一艘便是楊大官人、李湘弦加清娘了。

  五艘船一字排開,整一個探親團,頗有聲勢,但和汴河上那些漕運船隊一比,又成小巫見大巫了。

  船艙很寬敞,厚厚的簾子擋住了江上吹來的寒風,裡面墊上厚厚的貂裘,四角再放上幾個火盆,讓艙內顯得暖融融的;

  楊大官人擁衾而坐,看李湘弦輕歌曼舞,她身材高挑,跳起舞來極具美感,一旁的清娘輕佻曼抹,琴聲悠悠,李湘弦且舞且歌,清聲委婉:

  山無情,

  水無情,

  楊柳飛花春雨晴,

  征衫長短亭。

  擬行行,

  重行行,

  吟到江南第幾程,

  江南山漸青。

  這首《長相思》楊逸也聽蘇鳴佩唱過,但李湘弦唱來又是另有一番韻味,兩者各有勝場。

  清娘這是第一次前往江南,心裡非常高興,說來她去的地方也不算少了。《清娘流浪記》也寫了兩百多頁。但江南水鄉卻一直沒有機會去看看。

  歷代文人墨客把江南描繪得無比的旖旎,如詩如畫,青山隱隱水迢迢,秋到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每每讀到這樣的句子,清娘便心神具醉,嚮往不已。

  這一次能隨楊逸回杭州過年,雖然不是杏花春雨時節,也足以讓她滿心欣喜的了。

  看出清娘有些心不在焉,楊逸罷去歌舞。向清娘招招手,讓她坐在窗邊來,然後挑開簾子欣賞江邊景色。

  江面上舟楫往來不絕,從江南運往京城的糧食、布匹、茶葉等等終年不輟。汴河就如同一條大動脈,源源不斷地給京城輸送著血液。

  岸邊不時能看到一些人家,屋頂上落滿了皚皚白雪,勤快的婦人趁著冬日難得的陽光,正在竹籬上晾曬著一片片的蘿蔔乾。

  其實船還沒過應天府(商丘市)呢,清娘已經看得目不暇接了,一顆心似乎已經掛到了桅杆上,急切地向東南眺望。

  「清娘,不必心急,楊大哥這次得了長假。要到二月才返京呢,到時我帶你賞遍江南的美景就是。」

  清娘先是一喜,接著溫婉地說道:「楊大哥不必為我費心,你回到江南,必多應酬,到時未必脫得開身呢。」

  時間過得真快,清娘又長了一歲,身上少了幾分少女的青澀,玉立婷婷,滿帶詩情畫意。坐在窗邊就像一株疏影橫斜的臘梅,暗香浮動。

  清娘說的倒也是,以楊逸現在的聲望,回到杭州必定是賓客盈門,恐怕難得閒暇。

  在別的地方你可以強橫。可以清高,唯獨回到鄉梓。無論你再高的聲望,也必須謙虛、禮讓,否則注定要被世人指脊樑骨,說你忘本。

  顧慮到這些,楊逸也只得笑道:「若是我真脫不開身,便讓你仙兒姊姊陪你出遊好了,回京時咱們再提前一些出發,那時正值春和景明,恰是遊賞江南最好的時節,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告訴你哦,江南賣花聲可是異常動聽的哦!」

  這一點楊逸倒不是胡說,江南的賣花聲並不是隨便扯開噪門瞎吼兩聲,而是如清唱一般有韻律、有節奏,清新而雋永,如同一曲優美的小調,這也是為什麼賣花聲一直為文人讚美的原因。

  清娘兩眼璨若星辰,緊緊盯著他看。

  楊逸以為她是被自己描繪的賣杏花的情景吸引,卻聽她喃喃地吟道:「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楊大哥,太美了,快把全詩道來,快呀!」

  這下輪到楊逸傻了,在他的記憶裡,這詩似乎是杜牧所作,以為清娘必然聽過,可從清娘的反應來看,大概是自己記憶出錯了;

  他又望向李湘弦,從她期待的表情再一次可以印證,真是自己記憶出錯了,問題是全詩他也記不全啊。

  「快嘛!楊大哥快嘛!」

  「仙兒,斟酒!」

  楊大官人必須拖一下時間,先死幾億腦細胞才行;

  眼看清娘都快望穿秋水了,他只好勉為其難地誦道:「世味年來薄似紗,誰令騎馬客京華,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矮紙斜行閒作草,晴窗細乳戲分茶。素衣……呃,後面兩句我一時沒有好句,這樣吧,就由清娘你來續如何?」

  後面相句楊逸確實是記不清了,好在他與清娘初見時,就讓清娘續過詞作,有這慣例在,倒也說得過去;

  清娘卻已完全沉浸在那略帶落寂的詩意裡,坐在那裡就像一幅仕女圖,許久不動。

  楊逸趁這機會,過船找沈清直他們喝酒聊天去了。現在,他可不想再死幾億腦細胞去續後面兩句,這首律詩他雖然記不得是誰的了,但對這詩的意境卻能體會。

  這詩第三、四句用的是『流水對』,讓整首詩顯得更是一氣呵成。所謂的流水對,指的是律詩中對偶的兩句不是孤立的兩景兩事,而是一種承接、因果關係。

  像『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這就是典型的兩景兩事,兩句之間沒有因果關係在內。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則不同。正是因為下了一夜的春雨,催生了杏花,所以明朝才會聽到巷子裡的賣花聲,這上下句之間既對仗工整,又有一種因果關係在裡面,這就是所謂的流水對了。

  而且整首詩前面六句透出一種落寞、無奈的意味,都是為了最後兩句舒發激憤做鋪墊,雖然楊逸不能完全想起最後兩句,但他至少明白,現在自己沒什麼好激憤的。因此他也不會自己花心思去續。

  沈清直和蕭憶見他過船來,連忙添杯斟酒。

  沈清直被楊逸用一篇墓誌銘收買,在這次禪位事件中,起到了極為重要的作用,也徹底成了楊逸的心腹之一。

  幾人坐在艙中,對悠悠汴河水對酌閒聊,聊著聊著又聊到了治河一事上,因為當初裁軍的初衷就是為了節省巨大的軍費開支,用於國計民生,而治河就是首要之務,重中之重。

  黃河下游是大宋人口最密集的地區,王安石當政時,治理黃河還有模有樣,而到了元祐年間。司馬光把政新廢了,國家財賦也枯竭了,根本無力治理黃河;

  十年間黃河年年氾濫成災,給大宋造成了巨大的損失,一鬧水災之後,朝廷又大量從難民中募兵,使得軍隊人數也迅速增加,進一步加重了軍費開支,形成了惡性循環。

  在紹聖元年,李清臣出的那道科舉考道中就提到:黃河改道了。是向東導回還是順它北去,爭論不出個結果,搞得年年水災氾濫。

  李清臣說的是事實,元祐年間在治河方面可以說毫無進展,年年爭。蜀、洛、朔三黨爭得屁滾尿流,就是爭不出個結果來。治河也成了停留在朝堂上的鬧劇。

  新黨執政了,也用治河一事攻擊過舊黨,若是新黨在治河上也是毫無建樹,那豈不是和舊黨一個屁樣?

  今年裁去了二十一萬禁軍,明年的軍費開支,就至少能省下一千五百萬貫,這便可以作為治河的啟動資金了。

  想起沈括在治河方面也很有研究,在王安石當政時期,治理汴河的工程便是由沈括主持的,於是楊逸問道:「沈兄,令先尊學究天人,在治河方面也多有建樹,想必沈兄家學淵源,在治河方面也一定有自己的一番見解吧?」

  沈清直謙遜地答道:「不敢,先父雖然有所涉獵,但在下所學不及先父萬一,淡不上什麼見解,不過上次聽覃兄提到,楊大人說治河便是河沙,水流緩則泥沙容易沉積,對此在下深以為然;

  如今黃河分為幾股,水流緩慢,泥沙大量沉積,元祐年間年年發生水患,進一步證明了這個道理。

  王莽之時,張戎就曾提出,水流快自能刮除淤積泥沙的見解;楊大人之見與張戎之見暗合,極有見地;

  下官細細想來,要想黃河長治久安,必須結束任其北流之勢,使之匯成一股,儘量讓其以最近路徑、最急之勢入海,總結起來就是八個字:築堤束水,以水攻沙!」

  聽了沈清直這番話,楊逸對他更是刮目相看,可以說,沈清直這番話說到他心裡去了,雖然他對治河沒有多少研究,但基本的道理還是懂的;

  在這個時代,在不可能建造攔洪大壩調節洪鋒的情況下,築堤束水,以水攻沙,不失為最理想的辦法;

  因為治河的重點就是治沙,若真能達到以水攻沙效果,雖然不可能保證黃河千年不潰,但至少不至於像如今一樣年年水患了;

  就楊逸所知,兩漢時間,經過漢武、漢明兩代帝王兩次治理之後,黃河在那幾百年間是比較平靜的,水患相對少了很多。

  所以說,只要花大力氣治理,雖不能保萬年,但保個一百幾十年還是有可能的。

  撿到了這樣一個寶,楊逸豈會放過,他和沈清直一路討論治河問題,從制度完善,到經費耗費、施工方法、河道取捨等等,一一作為細緻的探討,其間覃子桂也加入了進來,而清娘則成了記錄員,把幾人的探討所得詳細記錄下來,然後加以整理。

  其間楊逸還給章惇去了一封信,讓他以朝廷的名義,向天下徵集治河意見;

  但凡有建設性建議的人,一律把人請入京城,以便能群策群力,商討出最佳治河方案來;

  楊逸相信,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許多人只是沒有機會施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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