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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何昊遠]大宋私生子[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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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2 14:18:49
第470章 西域起陰雲

    西北漠漠的荒原上,血紅的夕陽即將沉入沙丘那邊去,西北風呼嘯地刮過大地,揚起濛濛的沙塵,觸目所及,道不盡的荒涼。

    沙丘邊有幾株枯死的胡楊樹,那蒼勁的枯枝遙遙指向蒼天,默默地宣示著歲月的久遠和悲愴。

    樹枝上落有幾隻禿鷹,靜靜地對著即將落下去的殘陽梳理著自己的羽毛。

    突然,沙丘那邊隱隱有馬蹄聲傳來,幾隻禿鷹紛紛向聲音來源的方向望處,很快看到一騎快馬狂奔而來,幾隻禿鷹嘯鳴著展開巨的翅膀飛向天空,向那騎快馬盤旋而去。

    馬上的玄一道長腿上插著一支長箭,箭上有倒鉤,他根本來不及取箭,只能用撕下的道袍把傷口粗粗包紮了一下,這一路狂奔,在馬背上不停的顛簸,腥紅的血液早已將他一條左腿染紅;

    玄一道長一條抽打著坐騎,一邊望望頭頂盤旋的禿鷹,他心明白,是自已腿上的血腥味把這些討厭的家夥引來了。

    禿鷹盤旋不去,讓他更為著急,因為這無異於給後面的追兵提供了最好的指引。

    今天正好是九月十五,即便太陽落山了,清朗的月色也足以讓人清楚地看到這些禿鷹盤旋在天空的影子。

    玄一道長就算心急如焚,又怎能奈?他雖然會一些幻術,但總不可能把一人一馬給變沒了,只能更加急促地狠抽著跨下的戰馬,希望早一刻進入黃頭回鶻的地盤。

    當時在約昌護軍使蘇特末的家。前來抓人的甲士已經聲稱死活不論,加上之前已經有多名道友莫名失蹤,玄一道長不敢心存絲毫僥倖,立即就從蘇特末家翻牆而逃。

    好在他武藝高強,而且一直小心防備,在城外的一戶百姓家還備有逃生的良駒,即便這樣,他也是九死一生。腿上中了一箭還罷了,那些黑汗國士兵根本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一路狂追不捨,這都兩百多里了,仍沒有放棄追殺。

    玄一道長也想明白了。這些黑汗國士兵之所以鍥而不捨,一定是得了城主薩爾瓦的死命令。

    以前多個道友莫名其妙的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大宋就是想介入也沒有藉口,可現在一但讓玄一道長帶傷逃回,大宋就有了直接的人證,可以此為藉口興師問罪了。

    想通這些,玄一道長心中陣陣發苦,這回能不能逃出生天,看來只有玉皇大帝才知道了。

    左邊一多遠的沙丘後,突然有濃塵揚起,玄一道長逃亡多時,自然知道這代表什麼。

    他毫不遲疑地一撥馬頭,向右逃避。回頭去看看,那沙丘後果然衝出一隊黑汗國士兵,身穿黑皮甲,那雪亮的彎刀映著夕陽直耀人眼,他們顯然是得了天上的禿鷹指引,才折過來的。

    玄一道長抽打著戰馬狂奔,心裡忍不住對天上那幾隻可惡的禿鷹詛咒起來,身後上百個黑汗士兵越追越近,弓弦聲不時響起,不斷有箭矢從身邊射過。

    「駕!駕駕!」玄一道長伏在馬背上,一鞭接著一鞭、狠狠地抽打著馬股,戰馬揚蹄狂飆,沉重的鐵蹄聲不停敲擊著大地,也敲擊著玄一道長的心房。

    身後沙塵滾滾,回頭望望,已經可以清楚地望到那些黑汗國士兵猙獰的面孔了,他們一邊狂追一邊放箭,讓玄一道長險象環生,只能硬著頭皮向一座矮丘衝上去。

    等戰馬衝上矮丘頂上,玄一道長望下一望,不禁悲呼一聲:我命休矣!

    丘下是一條湍急的河流擋住了去路,玄一道長剛要掉轉馬頭,肩上突然傳來一陣痛徹心肺的刺痛,一支長箭射入他的右肩,跨下的戰馬也同時中了好幾箭,悲鳴著摔倒,一人一馬向坡下的河流翻滾下去。

    ***

    九月秋高風怒號,西北大地經常件會有或小或大的沙塵暴,種建中帶著一千鐵騎,在風沙中向東狂奔,他這次親往蒲昌海追擊一夥馬匪,這夥馬匪雖然不到百人,但出沒無常,嚴重陷害到各國往來商客的安全。

    種建中如今是駐守沙州主將,對此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多次派兵圍剿無果之後,這次接到牧民線報,種建中便親自率軍追剿。

    他之所在親自出馬,一是馬匪藏身到了蒲昌海,蒲昌海現在是西州回鶻的地盤,宋軍要進入蒲昌海追剿馬匪,很容易引發雙方誤會,所以種建中才親自出馬。

    二來他也是為了熟悉地形,東京一直在策劃「反聖戰」他是知道的,沙州節度副使的大印已經送到他手上;

    大宋立國以來,節度使一職都是遙領,說白了也就是虛銜,現在為了「反聖戰」,他這個節度副使基本算是實領節度之職了。

    種建中明白,東京之所以給他這份大權,統禦四部聯軍,一是楊逸的力挺他,二是朝廷經營西城的決心已下,並開始著手實施了;

    而北面遼國與阻卜部尚未分出勝負,大宋的精力被牽製在國內及遼國,無暇大力向西推進;

    所以才聯合黃頭回鶻等四部,將統禦這支聯軍的大權交給他。

    為了不辜負這份信任,種建中不敢有絲毫懈怠,趁著追剿馬匪的機會,深入各部領地熟悉地形,今後才能製定出更符合實際的戰略部署來。

    經過古玉門關時,迷茫的沙塵,被風沙半掩的古玉門關顯得十分荒涼,現在的新關已經移到了瓜州西面,此處廢棄已久。

    「將軍,你看。」副將哥舒暢突然指著荒廢的玉門關喊了起來。

    「去看看。」種建中當先撥轉馬頭向關城衝去。

    關城上斷壁殘垣,風沙漫漫,一面大宋龍旗歪斜在關城上,經歷了太多風吹雨打,原來紅色的大旗已經褪色成灰褐色。

    「這是怎麼回事?誰將我大宋的龍旗插在這的?」

    一個士卒上前來答道:「種將軍,這事小的知道,平定河西時,楊大學士曾來此處祭關,當時小的就在場。祭關時楊大學士命人將大宋龍旗插到關城上,告慰在此付出生命的先烈,說我漢家男兒回來了!今後,先烈們不再是異域他鄉的一堆枯骨,今後,他們將重新躺在我漢家的土地上。」

    西風怒號,沙塵卷揚,種建中身後的這些士卒,很多就是當初追隨楊逸西征的老兵,想起楊逸曾在關前灑酒拜祭,高喊「生為漢家人,死作漢家鬼,英靈不遠,佑我華夏」的情景,許多人的眼睛不禁為之濕潤起來。

    這是華夏歷史的荒原,如雨的馬蹄,如雷的喊,如注的熱血;

    中原慈母的白髮,江南春閨的遙望,湖湘稚兒的夜哭;

    故鄉柳蔭下的訣別,將軍圓睜的怒目,獵獵於朔風中的軍旗;

    隨著一陣煙塵,又一陣煙塵,都飄散遠去……

    身後一千士卒默默無言,只有戰馬在西風長嘶著,雖然他們剛剛剿滅了一百馬匪歸來,但這怎麼能和追隨楊逸西征時的崢嶸歲月相比呢;

    每支善戰的軍隊必定有一個軍魂。種建中知道,楊逸雖然回京了,但他依然是這支百戰精銳的軍魂;

    從他們沉默的神情,濕潤的眼眶就知道,那場勢如破竹的西征,以及楊逸無法比擬的個人魅力,已經深入了他們的骨髓之中,不管是誰,都無法再取代楊逸在他們心中的地位。

    楊逸平定西夏,討滅交趾,他的功績放在大宋朝,已經無人出其右,這些卒士見到這面龍旗,懷念起楊逸是很正常的事;

    其實種建中自己何嚐不是受惠楊逸良多,還有堂兄種樸,現在已經升為興靈路經略安撫使,無不是受惠於楊逸。

    他沒有去和楊逸攀比的意思,楊逸就像一顆無比耀眼的彗星,誰去和他攀比,只會被映襯得無比慘淡。

    種建中感慨萬千,突然大喝道:「來啊!將關上的龍旗重新插好!另外,加插上一面新旗,傳本將令,今後此關每月都要派人加插一面新的龍旗,好教戰死西北的漢家先烈知道,我大宋永不會放棄他們用熱血浸潤過的這片土地。」

    「喏!」

    身後士卒洪聲而應,很快上去將那面歪斜的龍旗重新插好,並加上了一面新的大旗,一新一舊兩面龍旗在西風中獵獵地翻捲著;

    風沙漫漫,日光暗淡,卻掩蓋不了那飛揚的旗幟,旗面上的金龍風隨舞動著,彷彿要騰雲駕霧凌空而去。

    看到這面龍旗,你還會懷疑這是漢家的土地嗎?還會吝嗇用一腔熱血去保衛它嗎?

    三軍下馬,轟然敬禮。

    種建中率軍回到沙州,剛進城門,一騎快馬就衝了出來,瞧見種建中的帥旗後更是飛快的迎上來。

    「種將軍,黃頭回鶻派來信使,說回鶻牧民在沙通河畔救起一個叫道士,這個叫玄一的道士腿上和肩頭各中一箭,如今已被送到黃頭回鶻大汗寒摩憶的大帳救治。據黃頭回鶻信使傳話,玄一道長是茅山派大弟子,兩個月前到約昌城傳道,被約昌城主薩爾瓦陷害用妖法殺人,所以派兵一路追殺。」

    種建中不動聲色,但眉頭已經忍不住輕輕上挑。

    「回鶻信使何在?」

    「回種將軍,信使此刻正在府衙等待種將軍。」

    「走,回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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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2 14:19:10
第471章 風宜清夜露宜秋(上)

    散班後,楊逸回家換了身常服,便打馬往舊曹門街宜露坊。

    楊大學士今天倒不是要去找蘇鳴佩探討人生,而是蘇東坡回京了,在宜露坊宴請故舊及新同僚。

    每個官員新到任,這種答謝應酬總是免不了的,老蘇又豈能免俗?

    楊逸只是奇怪,他請的都是些什麼人?

    自元佑九年外放定州,老蘇這還是第一次有機會回京。

    一轉眼五年過去了,楊逸從初入仕的十七歲少年,混到現在,已是權傾朝野的翰林大學士、寧國公,滄海桑田,世事變幻之大令人感懷。

    而對於蘇東坡而言,這五年浮浮沉沉,可謂是知交半零落,曾經擠滿朝堂的舊黨被一掃而空,和章惇這些少年時知交又已鴻溝難越,這次他會請什麼人?能請什麼人?楊逸對此還真是充滿了好奇。

    宜露坊前,楊柳已殘,黃菊猶香,秋雲一縷繞高樹,西風吹不散琴韻悠悠。

    楊逸終歸是朝中翰林大學士,老蘇親自出門來將他迎了進去。

    花廳裡坐著的人竟是不少,而且許多人大出楊逸意外之外。

    坐右邊上首的是胡宗愈,他將成為蘇東坡的頂頭上司,老蘇請他這不奇怪。

    第二位是開封府推官晏幾道,他的到來已經讓楊逸有些詫異了,因為晏幾道頗為高傲,和老蘇之間有些不對付。

    當年蘇東坡剛出仕不久,前去求見晏幾道。晏幾道竟然說:今日政事堂中半吾家舊客,亦未暇見也。

    老蘇自己也是個恃才傲物的主,哪裡受了這等蔑視?

    倆人之間從此基本沒有來往,這事可以說大宋無人不知,楊逸還以為他們見面會冷眼以對呢,沒想到老蘇竟把他也請來了。

    接下來的兩個人,楊逸可是太熟了。一個王詵,這個倒不算太出人意料之外,蘇東坡和王詵是故交。據說那高俅就是蘇東坡離京時送給王詵的僕人,高俅是蹴踘高手,後來被趙佶看上,從此飛黃騰達;

    想起高俅的傳奇人生,楊逸不免有些感慨,高俅一個被人送去送來的低賤奴僕,最後混成了權傾朝野的殿帥;俺好歹是狀元出身,五年混個大學士的際遇和人家高俅相比,還真不算什麼呢。

    咳咳,扯遠了,言歸正傳,老蘇請的這兩個人中,除了王詵外。另一個赫然就是趙佶,老蘇離京時,趙佶只是十二歲的小屁孩,倆人根本沒有什麼交集,楊逸實在沒想到老蘇會請他。

    估計趙佶也沒想到蘇東坡會請楊逸。雙方見面時大眼瞪小眼,頗為有趣。

    楊逸和趙佶不對付,蘇東坡多少聽說過一些,見楊逸和趙佶瞪來瞪去,老蘇找了個機會向楊逸小聲解釋道:「任之啊,端王乃隨吾友王詵而來。非吾所請。」

    楊逸真想還他一句,你不知道王詵跟俺也有宿怨嗎?您老蘇讓俺來跟他坐一起喝酒,這不是噁心俺嗎?

    算了,楊逸打算今天多吃菜,多渴酒,少說話,真想說的話,再拉鳴佩到後院聊人生去。

    「來來來,任之啊,我給你介紹幾位英才,這幾位名滿天下,但恐怕你未必認得呢。」老蘇一撫花白的長鬚,接著向楊逸介紹餘下的幾人。

    結果他拉出來的第一個人又讓楊逸噎了一下,秦觀,秦少游,這傢伙不是在陝西臨潼做稅監嗎,乍就跑回京了呢?

    老蘇不知道楊逸和秦觀之間也有過嫌隙,還在熱情地為他們介紹,楊逸小聲詢問了一下,才知道秦觀走吏部郎中龐牧的路子,剛剛調回糧料院做勾當官。

    龐牧的父親曾是翰林學士,而且他姐姐龐荻曾是王安石的兒媳;

    王安石是新黨的靈魂人物,龐牧有這層關係在,在朝中頗為混得開,事隔五年,能把秦觀弄回糧料院倒也不奇怪。

    老蘇接下來給楊逸介紹的就是龐牧,人長得很有風度,即便已經四十出頭了,還絕對稱得上是老帥哥,楊逸和他雖然沒什麼交情,但同朝為官,總歸是認識的,互相客套一下便擺。

    老蘇最後給他介紹的兩位叫張耒、晁補之。

    張耒是太常寺丞,管朝廷禮樂的,楊逸也算面熟。

    晁補之雖然沒見過,但也聞過大名,和張耒一樣,為蘇門四學士之一,因丁母憂期滿入京報到,等候吏部放官。

    瞧瞧今天的坐上客,楊逸不得不感歎,真是人的名,樹的影,老蘇再落魄,憑著他蘇東坡這塊招牌,總能讓身邊聚攏起一群仰慕者;

    今個兒除了黃庭堅之外,蘇門四學士到了三位,這陣容還真是沒得說,加上晏幾道、趙佶、王詵,大宋目前文學方面的頂尖人物半數已聚在廳中,真是別開生面啊。

    坐在這群人中間,楊逸發覺自己就像是打入敵人內部的地下工作者,而且還是個暴露了身份的地下工作者。

    除了老帥哥龐牧和他寒暄時,露出爽朗的笑容外,其它人對他不是皮笑肉不笑,就是根本不屑於敷衍。

    若不是給老蘇幾分薄臉,楊逸早拂袖而去了。

    好在席上還有蘇鳴佩這朵嬌美的花兒在,她巧言答對,談笑有度,為活躍氣氛起到了難以替代的作用。

    蘇東坡舉杯向大家邀飲,含笑說道:「本官此番進京赴任,沒想到竟能與這麼多故人相聚,真是可喜可賀啊!本官在此敬各位一杯。」

    蘇東坡這句由衷的感歎,或許沒帶別的深意,只是為老友重逢感到喜悅。

    但有人卻立即接著說道:「蘇大學士說得是,如今舊交零落,英才見背,能在京中遇上一兩個故人,實在是難能可貴,想當初,京中賢者滿朝,人才濟濟,如今安在?」

    這是王詵開口了,他如今無官無職,倒也不怕再被貶謫,比以前放得開多了。

    他這話一出,頓時引來一片噓唏,秦觀一時忘乎所以,長歎道:「是啊,賢才凋落,使豎子成名啊!」

    眾人一聽這話,齊唰唰地向楊逸望來,楊逸當沒見,秦觀這話有可能是指他,但沒有明指,若是直接跳出來反駁,無異於自己給自己扣上豎子的高帽,要反擊,大可採取別的辦法。

    蘇東坡如何也沒想到,這宴席一開始,就有些變味了。

    他這一生起起落落,屢遭貶謫,實在是累了,如今已是六十有三,早已淡去了年輕時爭強好勝的心思;

    加上從環州開始,受楊逸影響頗大,這些年在地方為官,民生快速發展,國家欣欣向榮,這些他都看在眼裡,對新政已經不再那麼排斥,也沒有心思再搞什麼新舊之爭了,此番進京,只想安心本職,踏實做事;

    可如今王詵等人的言論一但傳出去,他還想安生嗎?

    朝中新黨還不得懷疑他這個曾經的蜀黨黨魁又開始聚附黨羽,拉幫立派?

    蘇東坡還沒來得及說話,老帥哥龐牧已先站出來說道:「今日為蘇大學士接風洗塵,除下官粗鄙外,在坐的各位皆是八高才斗之人,下官對各位景仰已久,今日這等盛會,若是不能聽到各位的新作,豈不是人生最大的憾事?還望各位不吝賜教啊!」

    蘇鳴佩嫣然一笑接口道:「正是,正是,在坐有各位大人皆是文采詞章耀爍古今之人,今日難得聚到一起,合該出些佳作,以傳為世間美談,奴家今日能聆聽左右,實屬三生有幸,這窗下寒蘭剛好開放,清香溢人,各位大人何不以這花中君子為題,各賦佳作呢?」

    蘇鳴佩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俏目一回眸,便如百花綻放萬紫千紅,教人難以拒絕她的請求。

    她是此間主人,一見席間氣氛不對,出來打圓場是分內之事,而且她不希望看到眾人圍攻楊逸一個。

    至於龐牧,從他父輩開始就一直是朝中的中立派,從不參與黨爭,他對新舊兩黨都不願持立場,對楊逸本人更是非常佩服;

    秦觀是他的故交好友,多方周旋才把人調回京任個糧料院勾當,官品雖不大,但卻是個肥差,也算對得起故人了;

    只是他哪裡知道楊逸和秦觀曾在驪山上正面衝突過,以至於再次見面秦觀一時沒忍住,又對楊逸冷嘲熱諷起來,這讓他心中暗驚,連忙出來打圓場。

    有他們兩個人先出面,蘇東坡也就容易說話多了,他朗聲笑道:「二位所言極是,在坐者皆是一時之選,大家難得聚到一起,還是相互切磋一下各自所學,以增進益吧,來,本官再敬各位一杯。」

    各人受蘇東坡所邀而來,他就是宴席的主人,加上他聲望最高,既然發了話,眾人也不好再糾纏在朝政上。

    只是這立場已擺明,即便暫時被壓制下來,這場宴席想要平靜無波,恐怕很難。

    蘇鳴佩有些擔心,悄悄地望了楊逸一眼,她入京好幾年了,平日宜露坊裡往來皆公卿,對朝中情形她比誰都瞭解,她倒不擔心楊逸在官場上遭到這些人打壓,以楊逸現在的權勢,朝中能打壓他的還真沒幾個了,哪怕端王趙佶也不夠看。

    她擔心的是,一但楊逸在言語上受辱,會不會引發雷霆之怒,做出什麼不顧後果的事情來,畢竟剛才秦觀的話實在太刺耳了,以楊逸強悍的性格,能忍下來已經是個奇跡了。

    大伙幹完一杯後,蘇東坡又開口說道:「蘭乃花中君子,鳴佩姑娘提議以蘭花為題,想必各位定無異議,不知各位誰願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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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2 14:19:34
第472章 風宜清夜露宜秋(中)

    宜露坊裡的氣氛有些怪異,蘇鳴佩和龐牧在極力打圓場,蘇東坡也希望把話題引到詩詞文章上去。

    蘇鳴佩提議讓大家以蘭花為題,賦詩作詞,蘇東坡詢問誰先來,廳中竟是一陣沉默,無人回應,這讓蘇東坡不覺皺起了眉頭。

    楊逸也沒有出聲,心裡暗暗好笑,正所謂禍從口出,這些人難道就不明白,憑他們想翻盤無異於痴人說夢;

    既然翻不了盤,就該老實做人,踏實做事,這才是安身立命之道,在這兒作些無謂的嘲諷,其非智者所為。

    秦觀等人枉活了大半輩子,還不如趙佶這個十七歲的少年呢,至少從楊逸入坐以來,趙佶還沒說過什麼風言冷語,又或者,是他的注意力被鳴佩吸引去了。

    蘇東坡見無人應和,只得說道:「各位既然無異議,那本官就先來,且當是拋磚引玉吧。」

    以老蘇的和名望,還真是為難他了,若不是看透了世間滄桑,還像以前一樣恃才傲物的話,他絕不會做這種糊稀泥的事。

    說完他站起身來,撫著那微斑的鬍鬚徐行幾步,然後朗聲吟道:

    蕙本蘭之族,依然臭味同。

    曾為水仙佩,相識楚詞中。

    幻色雖非實,真香亦竟空。

    發何起微馥,鼻觀已先通。

    果然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和老蘇以往的大作相比。這首詠蘭小詩算不得十分出也絕對稱得上詠蘭詩中的上佳之作,此詩一出。眾人紛紛讚歎,席間的氣氛倒是活躍了不少。

    這樣的機會很難得,蘇鳴佩連忙懇請蘇東坡把詩句錄在紙上。以便留著收藏,蘇東坡為了感謝她幫著打圓場,也沒有拒絕,提筆就墨,便將方才的詩句錄下。

    有了蘇東坡開頭,大家都暫時放下敵視的心態,趙佶下意識地望瞭望楊逸,然後起身道:「有蘇大學士佳作在前。小王倒也不怕敗了各位的興致,也來首七絕請各位賜教。」

    鳴佩又連忙上前笑道:「端王殿下書畫自成一家,詩詞歌賦無一不有幸聽到端王殿下大作,鳴佩實在是喜不自勝,還請端王殿下快快誦來。」

    蘇鳴佩今日著重打扮過,挽著俏皮的宮危髻。身著蘭袖心字羅衣,逶迤拖地粉紅煙紗裙,手挽屺羅翠軟紗,風髻霧鬢斜插碧玉珠釵兒,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說不盡的嬌媚動人;

    那湖綠色的抹胸上露出一道勾魂奪魄的玉溝,一片細白如瓷、粉膩如脂的雪膚讓人移不開目光,空氣中飄著一縷如蘭似麝幽香;

    趙佶本是花中浪蝶,見這國色天香的花兒靠近前來,不禁心神具醉,盯著她那花靨的目光變得灼熱異常。

    這種目光蘇鳴佩見多了,豈會不知趙佶心裡想些什麼,她作西子捧心矮身一福,如嬌花含笑等著趙佶賜詞。

    趙佶戀戀不捨的移開目光,心裡卻幻想著如何才能把這絕色佳人騎於胯下,他轉而望向楊逸時,便多了幾分敵意;

    因為他知道,蘇鳴佩和楊逸關係密切,不同尋常,想到這個豔壓群芳的花魁在楊逸身下婉轉承歡的樣子,趙佶心裡不禁鬱憤難平。

    他灑然一拂大袖,轉向蘇鳴佩朗聲徐吟道:

    新妝才罷采蘭時,忽見同心吐一枝。

    珍重天公裁剪意,妝成斂拜喜盈眉。

    趙佶人本就長得挺帥氣,自小長在皇家,身上又帶著幾分貴氣,徐吟之間可謂是風流倜儻,加上這詩不差,同樣贏來一片讚歎聲。

    這詩是以女角度來寫的,很顯然有比擬蘇鳴佩的意思在內,這份慇勤獻得非常高明,不愧是青樓皇帝。

    「奴家有幸了,多謝端王殿下。」蘇鳴佩又是盈盈一福,便轉到小幾邊幫趙佶侍墨。

    楊逸本不在意,他還不至於為蘇鳴佩這種正常的應酬吃酸,但趙佶顯然很得意,還向他投來了兩道挑釁的目光。

    這讓楊逸心裡感覺有些好笑,男人為女人爭風吃醋很正常,特別為蘇鳴佩這種傾城的花魁那就更正常了;

    但趙佶色迷心竅,似乎忘了蘇鳴佩這朵花兒帶著剌呢,老子碗裡的肉,你們看看可以,幻想一下也無妨,但千萬別亂動,否則後果很嚴重,到時只怕你娘也認不出你來。

    等趙佶把詩錄好,蘇東坡轉而望向張耒笑道:「文潛詩學白樂天與張永部,曉暢空靈,這詠蘭詩當是文潛所長。」

    「大學士過獎了,在大學士面前論文,學生實在汗顏。」

    張耒連忙起身向蘇東坡作揖,他身材臃腫,大腹便便,行動極為遲緩,黃庭堅曾戲他為『六月火云蒸肉山』,這句子用在張耒身上,還真是再貼切不過。

    張耒和晁補之、秦觀、黃庭堅號稱蘇四學士,嘗以師禮待蘇東坡,蘇東坡既已點名,他也不敢再推託,徐徐吟道:

    幽叢不盈尺,空谷為誰芳。

    一徑寒云林秋露香。

    還別說,張耒形態雖然可笑,但不愧是蘇門四學士之一,這首詩做得確實雅緻空靈,讓人誦來唇齒留香,楊逸為此還對他多了幾分好感。

    張耒吟完詩對晁補之笑道:「無咎兄,該你了。」

    晁補之字無咎,出身官宦之家,祖上曾在真宗年間做過太子少傅,他比張耒大一歲,如今四十有七,是以張耒以兄相稱,他隨即起身吟道:

    冬寒霜雪零,綠葉恐雕傷。

    何如在林壑,時至還自芳。

    蘇鳴佩連得佳作,喜不自勝。笑得嬌靨花含露,云鬢帶穿行於廳中如翩躚彩蝶。最後轉到楊逸面前嫣然說道:「國公爺,該您了吧,奴可好久沒聽到您的新作了。」

    楊逸目光一斜。蘇鳴佩心意相通,立即為他斟滿玉盞,那動作輕靈,舉太多嬌媚,自然流露出與楊逸那種親密的感覺,看得旁邊的趙佶心頭不禁生出一把無名火來。

    楊逸對蘇鳴佩一挑眉梢,含笑說道:「鳴佩姑娘難道不知?什麼樣的詩詞在蘇大學士面前,都會顯得黯然失讓我在蘇大學士面前作詩,可真是為難我啊。」

    聽這話楊逸是不打算作詩了,蘇鳴佩頓時露出薄薄的幽怨說道:「國公爺的詩詞,有蘇大學士年輕時的高妙之意,世人無不稱讚,今個兒難道是娘奴家蒲柳之姿污了國公法眼,不肯將詩詞賜下嗎?」

    楊逸哈哈一笑道:「鳴佩姑娘莫要自謙。要知道過份的謙虛就是驕傲,鳴佩姑娘國色天香,我見猶憐,誰不傾慕萬分?」說到這,楊逸突然轉頭對趙佶問道。「端王殿下,您說是嗎?」

    趙佶正看著他和蘇鳴佩談笑,怎麼也沒想到楊逸會突然轉過頭來向他發問,他下意識地脫口答道:「正是。」

    「哈哈哈!」楊逸立即縱聲大笑,對趙佶讚道:「端王殿下慧眼如炬,向來最善於品鑑美人,能得到端王殿下這般讚許,鳴佩姑娘這回不用再自謙了吧?」

    趙佶剛答完就又羞又怒,楊逸戲弄他的意思十分明顯,剛才蘇鳴佩給他侍墨時,他曾向楊逸投去一個挑釁的眼神,沒想到楊逸的反擊是如此之快,如此巧妙,讓他顏面盡失,卻又像啞吧吃黃蓮,有口難言。

    面對花廳內眾人怪異的目光,趙佶尷尬無從還嘴,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遇上楊逸,自己都要吃癟,難道自己真的只能對他退避三舍不成?

    不!趙佶不禁在心裡怒吼一聲,到底是十七歲的年輕人,特別是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受辱,讓他如何受得了?

    他冷哼一聲說道:「寧國公也不必自謙,你名動天下,想來不是浪得虛名,難道連一首詠蘭詩也作不出來嗎?」

    王詵配合默契,立即接口道:「端王殿下此言差矣,蘭之猗猗,揚揚其香,向來被喻為花中君子,常言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自然,這蘭花也唯有君子才會喜歡,端王殿下呀,這世上並非人人都喜歡蘭花啊!」

    王詵一吟一嘆,極盡諷刺之能,他對楊逸的恨意並不下於趙佶,他原來貴為駙馬都尉,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因為楊逸這些人,他被奪爵為民,家裡斷了財源,如今日子過得極為拮據,一大群小妾養不起,被逼得將半數送人了。

    他冷言諷刺過後,或許是覺得自己光說不練不行,便起身一拂大袖,朗聲吟道:

    百草枯,蘭蕙多生意。

    君子居險夷,乃與恆人異。

    蘇鳴佩這回就算是再善於巧言答對,一時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王詵此詩不俗,她作為宜露坊主人,蘇東坡將宴席設在這兒,就是借她來潤滑交際,活躍氣氛的;

    不管別人如何,出於職業道德她是無論如何也應該對王詵的詩說些溢美之詞的。

    但結合王詵之前那番話,他這詩便同樣有了諷刺楊逸之意,讓她再飾以溢美之詞,那豈不等於是讓她一起諷刺楊逸嗎?

    不光蘇鳴佩作難,除了秦觀和趙佶外,蘇東坡等人也選擇了沉默,別人怎麼諷刺楊逸都好,但蘇東坡這回真不能昧著良心跟著諷刺楊逸。

    若不是楊逸,他現在估計還在嶺南飄著呢,拋開這份恩情不說,他與楊逸共事過,最是瞭解他,楊逸的功績明擺著,他不能把別人的功績抹殺掉。

    就這樣,廳中氣氛再次變得詭異起來。

    胡宗愈和晏幾道很少發言,大有作壁上觀之意;

    晁補之、張耒兩人不願得罪楊逸,但心裡上總是有些排斥新黨。

    秦觀大有加入王詵、趙佶一夥,對楊逸進行群毆之態。

    龐牧做和事佬,卻又怕把兩邊都得罪了。

    蘇東坡更是陷在一個兩難之境,幫楊逸吧,很容易讓人說他是趨炎附勢;幫秦觀他們吧,又有可能被人說成忘恩負義,畢竟楊逸於天下洶洶之時搭救過他,並一起共事過。

    兩邊都不好幫,但客人是他請來的,又不好不置一詞,這回他真是作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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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3章 風宜清夜露宜秋(下)

    其實王詵那些話在他們看來是辛辣的諷刺,在楊逸聽來,卻是一片雲淡風清,不就是想說俺是小人、是奸臣嗎?

    俺可從來沒說自己是君子,是好人過。

    換個角度想想,凡是說俺是小人、是壞人的,都可以當作是在誇俺。

    俺就是要做個壞人,做個讓君子們瑟瑟發抖的壞人,你待怎的?

    當然了,要誇俺你們最後在背後誇,這當面誇人會讓人很不好意思,很不自在的。

    我不自在,你們就別想自在!

    楊逸剛待發話,秦觀已經先起身說道:「有蘇大學士及各位的珠玉在前,下官不才,本不應再班門弄斧,但蘇大學士既然已發話,也只能拿出一首陋作來請蘇大學士及各位斧正了。」

    楊逸見秦觀起身,自己便先坐著不動,他倒想看看秦觀是不是也像王詵那樣能做到無官一身輕。

    秦觀今年五十歲,在蘇門四學士之中,他歲數排於黃庭堅之後,但若論詩詞的成就,卻是以他為最高。

    他是典型的情場浪子,像他這種人通常非常注意修整邊幅,他一身衣袍整潔儒雅,鬍子修整得一絲不拘,渾身充滿了文人雅態,起身步入廳中央後,他反搌雙手,慢步徐行,有如庭中游吟,這姿態絕對能迷倒一大批文藝女青年。

    楊逸看得有趣,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來。嗯嗯!這個得學學,說不定哪天咱爬牆跳窗與佳人幽會時,用得著也不一定。

    他不由得又想起興國坊那位芳鄰蕭盈盈來,什麼時候也讓她來個『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呢?

    楊逸發覺自己身體也埋藏著許多偷香竊玉的因子呢,不然怎麼看到秦觀這副拐騙文藝女青年的模樣,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蕭盈盈呢?

    秦少游同志不管楊大學士正神思飛揚,徐行幾步後用朗吟打斷了他的幽思:

    種蕭芳蘭中,蕭生蘭亦瘁。

    它日秋風來,蕭蘭一齊敗。

    自古賢者心,所憂在民泰。

    不復夢周公,中夜獨慷慨。

    秦少游這首詩若放在別處做來,算不得什麼,誰也不會在意,但他吟完之後,又滿懷深意地望了楊逸一眼,那就意味深長了。當初在驪山煙雨亭中,楊逸也做了首歪詩諷刺過他,他如今還回來,算是扯平了;

    楊逸也不覺得有什麼好生氣的,還不就是感慨朝中無周公那樣的賢臣嘛。這有史以來有幾個人能和周公比?秦觀這麼說也沒錯,俺有什麼好生氣的?

    到此時,廳中素負才名的除了楊逸外,就剩下晏幾道還沒唱和了,晏幾道一向不涉新舊黨爭。自從王詵等人向楊逸發難以來,他和胡宗愈就像老僧入定,從未發言。

    蘇東坡聽秦觀這詩有諷刺楊逸之意,怕他發飆,連忙轉向晏幾道說道:「小山兄想必定有佳作,何妨賜教一二。」

    晏幾道這回竟沒有推辭。大概蘇東坡即將成為他的頂頭上司,因而賣個面子吧,只聽他吟道:

    謾種秋蘭四五莖,疏簾底事太關情;

    可能不作涼風計,護得幽蘭到晚清。

    晏幾道這首詩果然是純粹的吟詠蘭花之作,不像秦觀所作的帶有其它複雜深意在內。蘇東坡和和龐正牧以及鳴佩他們連聲叫好,晏幾道拱拱手,謙讓兩句,便退回了坐位去。

    因為剛才被楊逸戲弄的事,趙佶一直難以釋懷,此時又不禁冷笑道:「寧國公一向自恃才高,此時卻以蘇大學士來做借口……」

    「端王殿下!」楊逸不等他說完,立即打斷他道,「自恃才高的恐怕是端王殿下吧,你見我什麼時候在蘇大學士面前賣弄過詞章?」

    「任之,大家都已有佳作奉上,你又何必過於謙虛呢。」蘇東坡言語間帶著幾分感歎。

    「那就獻醜了。」楊逸見他那斑斑的鬚髮,竟然有幾分不忍,便也向蘇東坡拱拱手吟道:

    泣露光偏亂,含風影自斜。

    俗人那解此,看葉勝看花。

    王詵一聽完楊逸這首詩,立即怪聲怪氣地說道:「蘇大學士有『發何起微馥,鼻觀已先通』之句,有人卻偏要說什麼『俗人那解此,看葉勝看花』,這不禁讓人懷疑是故意嘲笑蘇大學士是俗人啊!蘇大學士乃千年難得一見的英才,詩詞豪邁曠放,雅致空靈,竟被人說成了俗人,真是世氣日下,人心不古啊!」

    楊逸這首詩和蘇東坡那首詩本來風馬牛不相及,讓王詵斷章取義湊到一起,聽起來還真是那麼回事,蘇東坡『鼻觀已先通』之句,是在形容蘭花的香味;

    而楊逸來一句『看葉勝看花』,似乎真是在諷刺蘇東坡不識蘭花真味。

    楊逸隨意吟來一首詩,應一下景,沒想到竟被王詵刀劈斧削,一下子弄成了諷刺蘇東坡的意思來,這算不算是文字獄呢?

    俺沒找你王詵剛才和趙佶對俺冷嘲熱諷的晦氣呢,你自己又湊上來了噁心人,楊逸眉頭輕輕一挑,真想勸勸這傢伙去找那賣諸禁方的道士買一份『賭錢不輸方』去。

    但止乞頭,見好就收。

    說得多好啊,偏偏有些人不知道見好就收,你沒反擊他,他就不停的賴上來噁心你。

    楊逸向蘇鳴佩含笑望一眼,等紅袖慇勤捧來玉盞,他一吹而盡,然後重複吟誦起方才王詵所作的詩來:「陰崖百草枯,蘭蕙多生意。君子居險夷,乃與恆人異。」

    眾人不明其意,齊齊看著他,楊逸再次哈哈笑道:「好詩,真是好詩,君子居險夷,乃與恆人異,果然是詩如其人啊,這魏國大長公主都病得臥床不難起了,某君子還在魏國大長公主病床前行那異人之舉,嗯,確實是乃與恆人異,大異於常人啊!」

    楊逸這翻話尖刻之極,無異於把王詵脫光了,直接扔到大街上讓萬人圍觀,花廳裡的眾人聽了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但王詵已經臉紅得像打了雞血一般,全身瑟瑟發抖,隨時可能像火藥桶炸開來。

    他娶的是英宗次女蜀國長公主,趙捷登基後追封為魏國大長公主,當初蜀國長公主下嫁王詵,謹守婦道,盡心侍奉王詵的母親盧氏,每天給婆婆進獻美食。盧氏生病,公主親自調和湯劑奉上。

    然而在公主病重之時,王詵竟然在公主床前和小妾當著公主的面行雲布雨,此事被公主乳母得知,忍無可忍於是向神宗皇帝告發,神宗皇帝命人徹查,確證無誤,龍顏不禁大怒,對王詵八個小妾施以杖刑,婚配兵卒。同時將王詵爵位奪回,貶到均州。

    此事世人皆知,王詵這會兒到楊逸面前來允君子,這不是將那臭臉湊上來找抽嗎?

    你自詡君子,好,君子坦蕩蕩,事無不可對人言,老子倒要看看你們這些君子是不是真的那麼坦蕩蕩?

    我不找你麻煩,你最好別來惹我,否則後果恐怕你受不起。

    王詵確實是受不起了,羞怒交加,鬚髮俱張,一股熱血湧了上來,整個腦袋嗡嗡作響,使他徹底失去了理性,淒厲地大吼一聲:「我跟你拼了!」

    喊完他真的就張牙舞爪地向楊逸衝過來,廳中頓時大亂,蘇東坡等人齊聲相勸,卻是不及起身拉人,楊逸抄起一杯酒,順勢向王詵面前潑去。

    「噗!」的一聲,王詵被潑得一臉的酒水,人也終於恢復了些神志,但他寧願自己沒有恢復神志,因為楊逸接下來的話,更是像利劍一樣直刺他的心臟。

    只聽楊逸淡淡地說道:「想做君子,就得自持身正,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能像范文正公那樣,能稱得上真正的君子的,你既然做了婊子,就別想立牌坊,你立了牌坊我也不管,但莫來我面前賣弄,你這不但是污辱我,更是污辱了像范文正公那些真正的君子。」

    王詵喉嚨一甜,一口鮮血溢出嘴角來,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身體不停地顫抖著,晃晃悠悠的彷彿隨時會倒地。

    楊逸不出手則以,一出手幾乎就是要人命,別看他性格比以前收斂多了,可一直沒記憶過自己的座右銘呢:強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釋。

    「怎麼?嫌我說得不夠明白嗎?想對別人指桑罵槐時,先把自己屁股擦乾淨些吧!一身臭薰薰的會把人噁心死的。」

    「你……」

    王詵悲憤欲絕,羞得無地自容,一時根本不知如何反駁楊逸,指著他『你你』兩聲,終於不堪打擊,踉踉蹌蹌跑出廳去了。

    等他背景消失在花廳外,坐中眾人這才回過神來了,楊逸的反擊太過於彪悍,只要是個人都受不起,王詵沒有當場吐血而亡已經是好的了!

    趙佶設身處地想想,不禁心中凜凜,算了,這個強人還是別惹的好,他回過神來後,再不遲疑,立即就向蘇東坡等人告辭,匆匆逃離宜露坊。

    餘下一個和楊逸作對過的秦觀,此刻也是暗自驚慌,生怕楊逸接下來拿他開刀,他猶豫了一下,也以身體不適為由,匆匆告辭而去了。

    楊逸笑了,嗯,不錯,不錯,都知道舉一反三,將心比己,這就還有得救,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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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眼兒媚

    王詵、趙佶、秦觀相繼離去後,席間氣氛降到了冰點,各人也無心再飲,紛紛告辭。

    蘇東坡離去前對楊逸嘆道:「任之啊,正所謂君子不揭人之短,你這又是何必呢?」

    「蘇大學士見諒,首先,我從未標榜自己是君子過,君子不揭人之短這樣的法則不適合我;再有就是我一直秉承聖人教誨,以直報怨。蘇大學士也看到了,並非我有意損你的顏面,實在是我不去招惹別人,別人卻非要站我頭上來拉屎,對這樣的人,我向來不會客氣,蘇大學士若要責怪,我也無法可想。」

    若不是蘇東坡,楊逸根本不會解釋這麼多,老子做事,向來只問對錯,不問手段,更不會去向人解釋。

    蘇東坡又是慨然一嘆,不知再說什麼好;

    楊逸揭人之短,不是君子所為,但王詵斷章取義,故意說楊逸在諷刺蘇東坡,這本就有錯在先,楊逸的反擊雖然狠厲得讓人驚心膽顫,但紛爭畢竟不是他挑起,又怎麼能全怪楊逸一個人呢?

    等蘇東坡離去,龐牧這位老帥哥竟然很快又轉回了宜露坊。

    楊逸對他很有好感,便邀他從新入座。

    蘇鳴佩很快讓人重新置辦了幾樣酒菜擺上桌來。

    楊逸沒什麼可客氣的,先前被王詵噁心,他沒吃什麼東西,這會兒只當是在鳴佩這兒吃晚餐。

    龐牧舉杯說道:「下官冒昧,先敬楊大學士一杯。」

    「龐大人不必客氣。本官與龐大人一見投緣,有話咱們邊吃邊聊。」楊逸大袖一遮,把酒喝乾。然後把空杯向龐牧照了照。

    蘇鳴佩就像侍候在他身邊的新嫁娘,連忙又替他把玉盞斟滿。

    龐牧猶豫了一下說道:「楊大學士為政治軍,功勛卓著。跨耀古今,常人難以企及,下官一向對楊大學士十分景仰,今日能和楊大學士把酒共飲,下官實在是萬分榮幸,只是方才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壞了楊大學士的雅興,還望楊大學士不要往心裡去。」

    「呵呵。龐大人不必客氣,也不必刻意褒揚我,來來來,喝酒。」

    龐牧再次舉起杯來敬他道:「不瞞楊大學士,下官折返回來,一來是向楊大學士道歉,二來想為少游兄求求情。少游兄與下官是故交,他這人雖然有時做事莽撞了些,但本質不壞,加上才華橫溢,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還望楊大學士能看在下官這張薄面上,大人不計小人過,寬恕秦少游一回。」

    楊逸故作沉默狀,好一會才勉強說道:「龐大人盡朋友之義,替秦觀來求情,本官看在龐大人的面子上,這回不與他計較就是,不過龐大人且記告訴他,讓他好好做他的官,沒事最好別再來惹我,否則到時就別怪本官不給龐大人面子了。」

    「多謝楊大學士,楊大學士胸襟如海,下官佩服之致,今後若有差遣,楊大學士但請吩咐,下官定當傾盡綿薄之力以報。」

    龐牧很鄭重其事地保證有日償還楊逸這份人情,這讓楊逸暗暗好笑,他本來就沒打算再找秦觀的麻煩,但既然龐牧來求情,他也不介意讓龐牧欠下這份人情。

    龐牧身為吏部郎中之一,品級雖不算高,但權力卻不小,今後說不定會用得著。

    看到龐牧,倒讓楊逸想起王安石嫁兒媳的事來,這件事一提起,便讓人感慨萬端。

    王安石之子王雱自幼聰明過人,才華橫溢,有一年清明,花嫣柳豔,乍暖還寒。東京城外青山碧水,陌上游春掃墓之人不絕,正是江淹美人詩中描寫的情景。

    大宋風氣開放,賞春樂游之事平常,官宦貴婦,大家閨秀在這一天也會出城遊玩,王雱在城外偶遇翰林學士龐公之女,也就是龐牧的姐姐龐荻。

    兩個俊男美女一見鍾情,又門當戶對,自是一段好姻緣。雖然龐公與王安石政見不一致,但兩家還是結了親。

    可惜王雱人雖長得帥,但身體很弱,婚後不久便病到,以至夫妻分居。後來龐荻奉王安石之命改嫁,嫁的是神宗的弟弟,也是王雱的好友昌王趙顥。

    據說龐荻披上新娘吉服,上花轎再婚之時,正值王雱病危,彌留中寫下一首《眼兒媚》:

    楊柳絲絲弄輕柔,煙縷織成愁。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而今往事難重省,歸夢繞秦樓。

    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荳蔻梢頭。

    直得一提的是,王安石是在王雱生前,就把兒媳龐荻嫁出去的。

    龐荻在王雱生前就別嫁而非被休,在這個時代可謂是驚世駭俗的行為,王安石父子對龐荻的一番用心與深情,實在有超越時代的人文精神;

    這也再次印證了王安石「天變不足懼,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的處世理念。

    後人不但沒有因此看輕龐荻,感慨王安石胸襟無量的同時,對這件事也頗多感懷,賀鑄就曾為此作了一首《眼兒媚》應和:

    蕭蕭江上荻花秋,做弄許多愁。

    半竿落日,兩行新雁,一葉扁舟。

    惜分長怕君先去,直待醉時休。

    今宵眼底,明朝心上,後日眉頭。

    賀鑄這首詞中的荻花指的就是龐荻,所感懷的也正是王雱與龐荻的這段往事。也正因為大家認同了龐荻的這種改嫁行為,雖然她已不再是王安石的兒媳,朝中新黨對龐家還頗為照顧,不得不說這是一件很暖心的事。

    龐牧得了楊逸應諾不再找秦觀麻煩,心裡十分高興,頻頻向楊逸敬酒,楊逸也很敬重他這種為朋友兩肋插刀的品德。認為這種人是很值得結交的。

    「鳴佩姑娘,我與龐大人酒興正高,可否請鳴佩姑娘獻歌一曲。以助酒興啊!」楊逸轉頭向蘇鳴佩,那眼中的笑意帶著幾分調情的味道。

    蘇鳴佩媚態嬌嗔,俏生生地給他回了個白眼兒。才說道:「兩位大人既然發下話來,奴家又豈敢不從,二位大人稍候,奴這就取琴來。」

    「今個兒不許唱我和清娘的曲子。」

    楊逸突然加了一句,讓蘇鳴佩又回頭嗔了他一眼,龐牧在一旁聽著,也不禁露出微笑來,這全東京的人都知道。京中花魁蘇鳴佩一向只唱楊逸和李清照的詞曲。

    鳴佩著人取來瑤琴,她含情脈脈向楊逸瞟來一眼,玉指輕輕一撥,琴聲飄起,空寂寥闊,讓人頓如坐於疏竹林間,聽泉聲淙淙。黃鶯時啼。

    鳴佩輕舒粉頸,微抬螓首,隨著流蕩的琴聲婉轉而歌:

    瘦玉蕭蕭伊水頭,

    風宜清夜露宜秋。

    更教仙驥傍邊立,

    儘是人間第一流。

    楊逸與龐牧就歌暢飲。閒話古今,經此一遭,倒是結下了不俗的交情,倆人喝了將近半個時辰,龐牧才先行告辭而去。

    楊逸已經有三分酒意,蘇鳴佩讓人撤去酒席,換上香茗,兩人靠坐在茵榻上品茗閒話;

    小室裡左經右史,茵榻羅幔,牆上點綴著名家書畫,瓶花意自閒,金蟾吐輕煙。

    靜靜的軒窗下,還有寒蘭正吐露著芬芳。

    蘇鳴佩本就妍若春花,為了原先的宴會,今日又仔細打扮過,頭上挽著俏皮的宮危髻,身著蘭袖心字羅衣,逶迤拖地粉紅煙紗裙,手挽屺羅翠軟紗,風髻霧鬢斜插碧玉珠釵兒;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英英妙態腰肢軟,怯雨羞雲香腮潤,說不盡的嬌媚動人;

    她難得有和楊逸單獨相處的時光,等小室內只剩下倆人,再無顧忌,一如小鳥依人般偎入楊逸懷中,軟語嬌聲,婉轉郎膝上。

    「爺,奴想你了。」

    一杯香茗才喝一半,楊逸一隻手已經被她主動引入懷中,那散開的心字羅衣內,一道玉溝深如幽谷,兩堆玉山賁起如絕峰,加上這聲令人銷魂的嬌呼,讓楊逸再難忍禁得了。

    他將玉人橫壓在茵榻上,掀起她那粉紅煙紗裙,兩人便在這小室茵榻上行雲布雨,共赴巫山。

    鳴佩嬌啼陣陣,幾番死去活來,等雲收雨歇之時,她已是癱瘓如泥,幾近昏迷之態。

    楊逸摟著她那柔若無骨的嬌軀,望著軒窗外寂寂的花樹亭台,突然笑道:「若是我沒猜錯的話,端王殿下想必已經為你傾倒了,來日必定常作宜露坊的座上賓,鳴佩啊,你這回有機會進端王府嘍。」

    蘇鳴佩嬌軀上紅潮未退,檀口中喘息未定,聽他說出這般略帶醋意的話來,心中又是驚詫,又是甜密,顧不得渾身無力,那令人銷魂的玉體儘量往他懷裡游進去,如同一條水蛇。

    「爺,奴心中只有您,奴不是跟您說過了嗎,此身只侍爺一人,難道爺不相信奴奴是一片真心嗎?」

    楊逸在她粉臀上用力一捏,灑然笑道:「鳴佩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說你見異思遷,而是端王此人與他人不同,擷芳樓背後有定陶郡王府罩著,他還不是一樣把擷芳樓的頭牌強擄回府中?這回他看上了你,想必不會輕易罷手的。」

    「可是…….」鳴佩氣息略定,遲疑地吐出兩個字來。

    「你的意思我明白,大家都在傳言你是我楊逸的人,認為端王不敢來招惹,若是你這樣想,那你可就錯了;

    以前端王在我面前處處吃癟,試想,他若是否能把我的女人弄上床,以前的鬱悶豈不是一洩而空,所受的屈辱豈不是全部得雪了?你敢保證他沒有這種心態?

    而且你的身份終究是個軟肋,他畢竟貴為親王,在世為看來,他強行擄你回府的話,不過是和擷芳樓那些頭牌一樣,被人當作幾日談資而已,有誰會真正為這樣的事找端王問罪?」

    「可是……不是還有爺您在嗎?爺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奴被擄去不管嗎?」

    「鳴佩啊,看來你的腦子還沒恢復運轉,都怪爺剛才太賣力了。」

    「爺……」鳴佩再次發出一聲令人蕩氣迴腸的嬌啼來。

    楊逸不忍再作弄她,明著說道:「端王若真擄你,其辱已成,就算我事後殺了他,又於事何補?」

    「奴……真到那時,奴就算嚼舌自絕,也抵死不從。」

    「那我失去鳴佩,豈不更加受傷?」

    「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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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2 14:25:07
第475章 漁陽鼓起

    楊逸與馬漢卿同車進皇宮,今天沒有大朝會,楊逸便讓車子就近從左掖門進入,左掖門裡聚集了上千工匠,正在拆秘書監的屋子,準備在此建一座明堂。

    木蘭詩中有「歸來見天子,天子坐明堂」,若是你把『明堂』誤會成各種明亮的宮殿,那就大錯特錯了。

    明堂指的是皇宮裡特定的一座宮殿,是歷朝歷代帝王宣明政教,舉行大典的地方,明堂的建築也非常講究,必須是外圓內方;

    說白了就是中間的宮殿是方形的,外面還有一大圈圓形的台基,圍以漢白玉欄杆,飾以金龍;通達四出,各有左右房,東出謂之青陽,南出謂之明堂,西出謂之總章,北出謂之玄堂。

    據記載,歷史上氣勢最為恢弘的明堂要數武周朝所建的明堂,當時武側天又管其叫神宮,高達二百九十四尺,合後世的86米,四面各寬三百尺。

    古人在沒有鋼筋水泥的情況下,建起86米高的宮殿,相當於後世的三十層樓那麼高,這不能不說是個建築史上的奇跡。

    然而大宋自立國以來,卻一直沒有明堂,太后劉清菁覺得不妥,於是提出在左掖門內興建一座明堂。

    政事堂執宰們幾番商議,覺得大宋連明堂都沒有,確實有些不像話,而且現在國用豐足,建座明堂雖然花費不少,但還不至於對國庫建成太大的壓力。便也就同意了。權當這是加大內需的一項投資吧。

    當然。大宋不可能像武則天那樣,弄出一座高八十多米的明堂來,大宋的皇宮比較窄,也沒地方弄那麼恢弘的宮殿;

    經八作司的能工巧匠實地查看規劃,確定了四面各寬一百五十五尺,高一百零八尺的宮殿設計圖。

    楊逸進左掖門看到的繁忙景象,正是工匠們開始在施工。

    十三娘一直沒閒著,她收集楊逸那些有關自然科學方面的新鮮理念,自己加以總結,製造出不了少新的工具。現在工匠們使的許多簡便工具可都是十三娘的功勞呢。

    見到這些,楊逸不禁會心一笑,嗯,回去要好好親親十三娘才行。

    他和馬漢卿的表情都很輕鬆。李湘弦和花木蘭這對景明雙璧都快要做娘了,這對楊逸和馬漢卿來說都是喜事,兩個大男人一路過來正聊著這事呢。

    「大人,這不公平,我家生了女兒,就得給你家做童養媳,你家的生了女兒,卻不給我家做童養媳,沒這道理。」

    「這是這道理,我家仙女喜歡吃甜食。生女兒的機率比較大,你家花木蘭喜歡吃酸食,生兒子的機率大些,既然你家花木蘭生兒子的機率大,我家仙兒生兒子的機率比較小,還讓我家接受你家一樣的條件,那才是不公平呢?」

    馬漢卿被他繞得頭昏腦脹,乍一想好像是這個道理,差點就答應下來了。

    可再想想還是不對啊,我若是接受你這條件。不管我家花木蘭生男生女的機率如何,就虧定了。我家生男的,沒法拿你家的女兒做童養媳,生了女兒,直接就得送你家做去做童養媳。

    天啊。怎麼都是虧,我不生了我。

    兩個大男人聊著家事。走過金水河,楊逸進東府,馬卿去西府。

    結果楊逸剛剛在東府前院和審計司知事賀伯年聊幾句,馬漢卿又匆匆趕了過來,一見楊逸便說道:「大人,剛剛接上京消息,耶律延禧下旨集結遼國三十萬大軍,準備御架親征,揚言要一舉撲滅長轄底。」

    「御駕親征?」楊逸聽到這四個字,就不禁直皺眉,別人還好說,耶律延禧這個菜貨玩御駕親征,只怕是去給長轄底送菜。

    上回不惜動用楊志等多枚重要的棋子,才幹掉長轄底兩員大將,使得阻卜部攻勢緩和下來,耶律延禧該不會是因為上京城外的那場勝利,而信心爆棚了吧?

    這倒霉的蠢貨這回若是主動去送菜,被長轄底一口給吃掉的話,恐怕神仙也救不了遼國了。

    想起歷史上耶律延禧御駕親征時那「彪悍」的戰績,七十萬敗於完顏阿骨打二萬,楊逸不禁心頭發涼,這是怎麼樣的神人才弄得出這樣的戰績來啊。

    「走,去政事堂。」楊逸說著當先往政事堂快步而去。

    章惇等人接到這個消息,卻不像楊逸這麼著急,無他,畢竟現在的歷史耶律延禧還沒取得那麼「驕人」的戰績過,章惇他們還不知道這貨能耐有多高。

    他們認為耶律延禧御駕親征,可能會極大鼓舞遼軍士氣,反而為長轄底擔心起來,因為遼國和阻卜部之間保持僵持之勢,才最符合大宋的利益,一但阻卜部敗亡,對大宋將很不利。

    楊逸一時也不知怎麼解釋,畢竟現在的歷史耶律延禧沒有七十萬敗於二萬過;

    他只得對章惇等人說道:「各位樞相請想,耶律延禧剛剛登基不久,威德未立,加上遼國內部派系林立,相互傾軋,上京城又剛剛發生過叛亂,這個時候耶律延禧傾舉國之兵御駕親征,本來就是極為愚蠢的事情,一但後方不穩,軍心必潰,

    即便後方無事,耶律延禧從未率軍征戰過,貿然統率數十萬大軍出征,指揮調度方面一定會失靈,長轄底是久戰沙場的老將,很容易就能找到耶律延禧的破綻,到那時,耶律延禧帶的兵越多,輸得只會越慘。」

    尚書右丞蔡卞問道:「楊大學士未免有些言過其實了吧?耶律延禧未經戰陣不假,但遼國並不缺善戰之將,有他們輔佐,耶律延禧即便不能大勝長轄底,應該也不至少大敗才是。」

    持蔡卞這種觀點的人可不少,這回包括樞密使許將、尚書右僕射蘇頌在內,也認為楊逸是杞人憂天了。

    楊逸皺著眉頭說道:「本官出使遼國時,曾對耶律延禧的脾性作過詳細瞭解,此人缺少雄才偉略,卻又好大喜功,絕非明主,現在他剛登基不久,不顧內部不穩,就決意御駕親征,這恰好印證了他好大喜功的性格,

    他威德未立,親征之時必定剛愎自用,緊抓軍隊指揮權,因為只有這樣,一但獲勝,才能迅速提高他的威望,到時就怕遼國有再多善戰之將,提出再多正確的建議,耶律延禧也未必會聽取啊。」

    這回政事堂的執宰們沒有立即反駁楊逸,楊逸的分析確實很有道理,當年太宗皇帝親征燕雲,就是最好的例子;

    論戰將,當時有藩美、曹彬等老將隨太宗親征,這些老將無不是隨太祖一起打江山,滅人之國過的,結果如何?

    太宗皇帝當時也是剛登基不久,為了建立自己的威德,不聽藩美、曹彬等老將的勸阻,滅掉北漢後以疲師遠征幽燕,並緊緊抓住軍隊指揮權不放;

    最終導致了高粱河大敗,大宋開國時那支睥睨天下的百戰之師幾乎被打斷了脊樑。

    現在耶律延禧的情形和宋太宗頗為相似。經楊逸這麼一提醒,眾人想起此事,心中都猶疑不定起來。

    章惇沉聲問道:「楊學士認為耶律延禧兵敗的可能和幾成?」

    「八成。」

    楊逸毫不猶豫地答出自己的判斷,在坐諸人,論戰陣他經歷得最多,論對長轄底及耶律延禧,也是他最為瞭解,他給出這樣的判斷,政事堂的執宰是不能不重視的。

    吏部尚書張商英說道:「有沒有可能讓禮部尚書出面,阻止耶律延禧親征呢?」

    聽了這個問題,楊逸剛想搖頭,馬漢卿已經出來說道:「稟報各位樞相,根據職方館傳回的消息,耶律淳在上京之戰中獲勝後,禮部尚書楊大人不久便已啟程回國,算行程如今恐怕已經到幽州了。」

    其實就算楊畏沒有離開上京,也不大可能阻止得了耶律延禧御駕親征,這等關係重大之事,豈會容一個外臣來插嘴?

    耶律延禧這一親征,再次打亂了大宋的步驟,經過政事堂緊急榷商,最後又不得不加快了備戰燕雲的步伐。

    原來的歷史上,遼國上京失陷後,西南兩京又支撐了一年左右,但願這回也能這樣吧,到時大宋就從容多了。

    遼國這邊的事情才商議好計策,又一道八百里加急奏報送達了政事堂,這是來自沙州種建中的奏報。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茅山派大弟子玄一道長被約昌城主薩爾瓦迫害,僥倖被黃頭回鶻牧民從河中救起,種建中請調四部之兵,與沙州宋軍一齊,問罪約昌城。

    這種請調只是一個形式,因為路途遙遠,朝廷一早就給了種建中臨機決斷權,也就是說,他這份奏報送來的同時,已經以沙州節度副使的職能,調集四部兵力了。

    現在朝廷能掌握的不是打不打,而只是讓種建中打到什麼程度為止,同時向外發佈一個開戰理由。

    兩邊的事情一湊到一起,不禁又讓人有些頭大。

    章惇認為,既然已開始調集四部兵力,那就不可能再阻止種建中開戰,否則四部人馬豈不認為大宋出爾反爾,形同兒戲?

    但是戰爭也不能打得太大,僅限於約昌城,問罪薩爾瓦就好,一但戰事無限擴大,大宋的精力又必將被分散到西域去,到時只怕難以面面兼顧。

    楊逸等人也沒有反對,便讓職方館以飛鴿傳令,命種建中控制好戰爭的規模。

    但楊逸心底始終有一個疑慮,戰爭一但打響,這規模可不好控制啊!

    有時你不想打了,別人還不服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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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 增開恩科

    西風正緊,旌旗獵獵,黃頭回鶻頭領寒摩憶的大帳所在地芒崖。種建中身披鎧甲,腰配寶刀,對著坡下綿延的軍陣,正大聲誦讀著大宋皇帝的討伐詔書。

    詔書的大意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今有大宋子民以合法途徑前往約昌城,約昌城主薩爾瓦卻倒行逆施,迫害良善,此舉違反了各國友好往來,和睦相處的意願,以至觸怒天顏,遭天之討。

    這次大宋出兵理由充足,這份討伐詔書自然是大義凜然,措詞強烈,但這些都是表面文章,真正讓黃頭回鶻各甘願出兵一同討伐約昌城的,是戰後豐厚的利益等著他們拿。

    坡下計二萬八千騎兵,刀槍林立,萬馬長嘶,騰騰的殺氣瀰漫在草原上,凝聚不去。

    這三萬一千騎兵中,大宋四千,西州回鶻六千,黃頭回四千,草頭韃靼三千,阿柴部六千。

    除此之外,讓人意外的是吐蕃脫思麻、羌塘兩部得知大宋聯合四部一同討伐約昌城後,竟主動要求加入;

    這兩個吐蕃部族都鄰近阿柴部,是擔心阿柴部與大宋結盟後對他們不利,還是眼紅戰後的利益分配,目前還不能確定。

    但對目前大宋而言,這些部族拉攏得越多越好,種建中自然也不會拒絕。

    於是脫思麻部出兵三千,羌塘出兵兩千,一起加入了討伐約昌城的行列中。

    此次大宋動用的兵力雖然不是最多的,但聯軍的指揮權卻非種建中莫屬。

    誦讀過大宋皇帝的討伐詔書後,種建中一聲令下,兩萬八千騎兵頓時躍馬揚槍,向北奔騰而去,澎湃的鐵蹄聲如同驚濤拍岸,那驚人的聲勢震得大地陣陣發抖。

    大軍要先往北,從索爾庫裡山口翻過阿爾金山,然後再折道向西,經鄯善,直撲約昌城。

    約昌城北面是茫茫的塔里木大沙漠,南面是可可西里的無人區,東接黃頭回鶻控制的柴達木盆地,但兩者之間隔著阿爾金山,所以種建中他們只能先往北從索爾庫裡山口翻越阿爾金山。走鄯善到約昌城這條南絲綢之路。

    鄯善到約昌城騎兵大概需要兩日時間,薩爾瓦接著大宋及各部興師來討的消息後大驚失色,約昌城中才有六千守軍,薩爾瓦只能緊閉城門,然後派人向其父汗哈桑求救。

    種建中也明白,自己要面對的絕不僅僅是約昌城裡的六千守軍,哈桑必定會派兵來增援。但東京的意思卻是要他把戰爭控制在一定的規模之內,最好是快速拿下約昌城,達到震懾、並將各部真正拉下水的目的後,立即撤軍,避免與黑汗國發生全面戰爭。

    這一點讓種建中有些為難。自己收拾了薩爾瓦,他老子哈桑會善罷甘休嗎?

    約昌城離玉門關近千里,種建中不擔心黑汗國對沙州造成什麼威脅,但西州回鶻這些部族極有可能要遭到黑汗國反攻,大宋就必須出兵幫助,到時仗打到什麼程度,哪裡能由他種建中來控制?

    楊逸屢次領兵作戰,他應該明白戰場情況瞬息萬變的道理,真到那個時候,種建中也只能寄望楊逸能幫他開脫一二了。

    ※※※※※※※※※※※※※※※※

    東京,政事堂。

    面對劉太后及堂中執宰,吏部尚書張商英正在侃侃而談:「交趾一役,連戰後將士的封賞及撫卹在內,我朝共花費了九百二十萬貫,而戰爭繳獲為二千一百萬貫,盈餘的這筆錢實則是作為了今年開展嶺南的投入,也就是說,嶺南工程今年沒有花費到國庫的錢。」

    說到這,張商英頓了頓才接著說道:「根據戶部提交上來的歲入預測,今年國庫將有較大的盈餘,因此臣建議,對黃河治理工程繼續加大投入,

    如今已進入十月,各地基本都進入了農閒時節,北五路罷去保甲,改為徵兵後,各地有大量青壯勞力閒置,

    有鑑於此,臣建議朝廷再拿出一筆錢來,僱用十萬青壯投入治河工程,爭取明年汛期來前,完成治河工程,

    一來,可避免出現象去年靈平埽那樣的險情,有利於保證黃河下游安全度過汛期。

    二來,治河工程完工得越早,朝廷就能越快抽出精力來應對遼國迫在眉睫的亂局。

    三來,避免過多的錢財留存國庫,造成大宋經濟出現凝滯。」

    蘇頌先說道:「張尚書分析的雖有道理,但招募十萬青壯,朝廷又得派出大量官員前去管理,目前朝廷的轉運已經處在超負荷狀態,若再抽調官員,恐怕許多部門將有可能發生癱瘓。」

    蘇頌的話可謂是說到了點子上,現在朝中許多部門被抽調出去的官員已經超過半數,若再抽調,中樞恐怕就先癱瘓了。這正是各人最擔心的。

    經蘇頌提醒之後,眾人本已打算否決張商英的提議。劉太后卻突然開口說道:「既然如此,何不像嶺南的修路工程一樣,把一些治河工程承包給商人去做,比如掘深河道這些工作,技術要求低,只要有力氣就行,何不承包給商人,讓他們雇工來挖掘,這樣朝廷可以派少量官員進行監督就行。」

    劉清菁這番話連楊逸聽了都大為詫異,因為她說得太有道理了,挖掘河道而已,這是純粹的力氣活,根本沒有什麼技術含量,但卻需要動用最多的勞力,派去管理的官員自然也是最多的。

    將這些沒有什麼技術含量的工作承包給商人,朝廷或許會多花一些錢,但卻可以空餘出大量官員來從事其它工作。

    大宋現在缺的不是財力,而是精力;

    說白是就是缺少官員,這看上去是個笑話,因為冗官一直是困擾大宋百年的主要問題之一。

    但這確實是大宋目前面臨的窘境。

    自紹聖元年新黨掌權以來,罷免了大量的舊黨官員。朝堂幾乎為之一空,元祐九年間培養出來的那些只知道吟詩作賦的「人才」又不堪用。

    河西、河套、交趾的開拓,又要派出大量的官員去治理。荊湖一帶陸陸續續移民多達兩百萬,也要動用到大量的官員。

    加上治河工程,嶺南開發工程,無不是急需能員坐鎮。

    這一通加減下來,大宋如今別說冗員了,驢馬都快拉出去用完了。

    劉清菁一提出這個變通之法,立即讓飽受困擾的政事堂執宰眼前一亮,沒有太多的爭議,便通過了這項決議。

    楊逸想了想,覺得這也只能算是治標不治本,就算暫時解決了目前官員短缺的困境,但若是在短期內不得不啟動燕雲之戰。軍方問題還不是太大,到時又從哪裡派遣官員去接手治理?

    「太后,各位樞相,朝廷官員短缺的境況必須盡快解決才行,不如這樣,讓陛下以平定交趾的名義,增開一次恩科。選撥一批可用之才,以彌補現在官員之不足。」

    科舉考試是天下頭等大事,去年趙捷豋基時剛剛開過恩科,轉眼又開一次恩科,聽起來這未免有些兒戲。所以楊逸提出後,包括章惇在內,一時都沒有出聲。

    楊逸只好接著勸道:「各位樞相難道忘了王荊公的話了嗎,天變不足懼,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這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科舉本意就是為朝廷選拔急需的人才,以往三年開科一次,那是因為朝廷不需要那麼多官員,現在既然急需,加開一次恩科又何妨呢。」

    這事劉清菁首先表示同意,她說道:「官家聖德,治道昭彰,自登基以來,得各位大臣盡心輔助,外滅西夏及交趾,內施仁政,民生興旺,急需人才治理,增設一次恩科也無可厚非,我以為翰林大學士此議可行。」

    多開一次恩科,趙捷就能多籠絡一些民心,楊逸提議增設恩科,正合劉清菁的心思,她自然表示贊同。

    章惇等人想想楊逸說得也有道理,雖然這連著開恩科前所未有,很可能會引來天下人非議,但朝廷現在確實急需補充官員,還是大局為重啊,別人要怎麼非議由他去吧。

    這項議案最終得以通過,便由楊逸這個翰林學士當場擬旨,劉清菁用璽之後,由尚書省頒佈天下。

    因為這是臨時決定開的恩科,各地遠近不同,考生要趕入京參加考試,有些需要在路上走幾個月時間,聖旨頒佈得慢了,很多考生就沒法趕到。

    為了照顧路程遠的考生,考試日期推遲到了明年四月初。

    河套、河西、交趾等地身家清白的子弟也可以一同參加考試,這也算是一種籠絡手段吧,對這些新收回的疆土的穩定有積極的意義。

    一天的政事堂會議結束後,楊逸又要到邇英殿去給趙捷上課了,現在章惇他們日理萬機,給趙捷上課的時間都有所縮短,實際上主要的授課任務就落到了楊逸頭上。

    時間真快,轉眼老大已經四歲了,多動症的脾性不但沒有改變,反而比以前更好動了,楊逸給他上課時也不刻意約束他;

    有時甚至會拿著本書,和他在御花園裡一邊走,一邊講解,這種授課方式,可謂是聞所未聞,若是不劉清青信任他,他這個帝師早被炒魷魚了。

    趙捷很喜歡問些和書本無關的事兒,比如現在,兩人走在御花的梧桐樹下,楊逸正給他講解三字經裡的故事,他卻突然問道:「恩師,為什麼現在聽不到蟬叫聲了呢?」

    看他仰著小臉,一付渴求的樣子,楊逸只得把語文課改為生物課,開始給趙捷講解起蟬的習性來。

    「陛下,雄蟬的腹部長有一個發音器,所以能鳴叫,雌蟬沒長有發音器,所以雌蟬是不能鳴叫的,要分別蟬的雄雌,主要就是看他的腹部,

    雄蟬的腹部像蒙上了一層鼓膜的大鼓,鼓膜受到振動時就會發出聲音,雌蟬則沒有這層鼓膜。至於為什麼現在聽不到蟬的鳴叫聲了,那是由他們的生活習性和生長期而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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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 文昌二年的第一場雪

  朝中正值多事之秋,這陣子楊逸也沒法再偷懶,每天甚至要加班到酉時,也就是下午五點左右,才能下班。

  古人講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官員天沒亮就得去上早朝,而下班的時間也比較早,正常是下午三到四點就可以散班了。

  所以楊逸算是加班了一兩個小時吧。

  天灰沉沉的,出了右掖門時,天上便飄下了紛紛揚揚的小雪花來,楊逸往手上哈了哈熱氣,打馬向東,然後折上御街南行,準備去接韓碧兒和青葉一起回家。

  這兩個人兒管著若大的家業,著實辛苦,偶爾去接送一次,暖暖她們的心也是好的。

  皇宮宣德門前的御街千步廊兩邊分佈著六部官衙,大部分官員也像楊逸一樣,剛剛散班出來,加上今天剛好又是大相國寺的萬姓交易日,商販雲集,人流如織。

  整條御街上車馬成河,僕役前呼後擁,交通很是擁堵;

  這也是楊逸一直不喜歡坐車上朝的原因,因為經常堵車,騎馬就方便多了。

  東京人口已超過百萬,這幾年更是迅速增長,但東京城的面積並不算很寬,周長不過四十里,所以人口密度非常大,街道又相對狹小,堵車是經常的事,已經有官員上表,提議擴建外城了。

  楊逸是很贊成擴建東京城的,因為只要加建些城牆及鋪些街道、下水道什麼的,朝廷就可以天價賣地了。

  運作得好的話。朝廷不但不虧,還有可能從中盈利呢,後世許多地方政府不就是靠賣地支撐財政的嗎?

  不過也就想想,朝廷現在真沒精力去擴建東京,怎麼也得等治河結束後,此事才有可能提上日程。

  車流實在太緩慢,楊逸便下來牽著韁繩。從旁邊的柳蔭牙道上通過,行到糧料院時,更加擁護。別說車子了,連楊逸的馬匹都難以通過;

  今天是十月初一,正好是給百官發放冬衣錦襖、鞋襪冰炭等物品的日子。糧料院前擠滿了前來領冬衣的車馬;

  像楊逸這種高官顯貴之家,通常都是由家中僕役來領取,那些下層官員則有些是自己親自前來。

  天下起了雪,大家心裡更加著急,都想早點回去,這越急就越亂,越亂就越堵,五城兵馬司的兵丁臨時客串起了交通警察,正冒雪在盡力指揮著交通。

  楊逸也只能等著,看著眼前亂糟糟的交通情況。他突然意識到了些什麼?

  紅燈?狗屁紅燈,這不是沒電嘛?

  十字路口中間的交通指揮台,嗯嗯,這個可以考慮一下。

  還有,似乎還忽略了什麼。

  楊逸一拍大腿。可不還有個行人靠右走的規則嘛。

  大宋現在的交通規則是車馬行中間,行人靠兩邊。

  問題是……..

  來往的車馬都行中間,先不說容易撞車了,這一搶道就容易堵塞交通是肯定的。

  還有就是車馬與行人之間,沒有明確的界線劃分,說是行人走兩邊。但實際上連這也沒有明文規定,行人走道路中間的呈普遍現象。

  不行,明個兒必須得弄個交通規則出來,免得以後再被堵在雪地裡。

  好不容易趕到百草堂,韓碧兒見他冒雪來接自己回家,又沒帶傘,肩頭都被雪水侵潤了,又是心痛,又是感動,淚水在眼眶中直打轉。

  她不顧楊逸勸阻,吩咐青葉去隔壁裁衣鋪幫他買了套外袍換上,然後膩在他懷裡久久沒說話。

  「碧兒,別這樣,爺不過是煩悶了胡亂走走,路過百草堂才順便來接你和青葉的。」楊逸拍著她的香肩柔聲哄著。

  韓碧兒膩著不起身,甚至直接抓住他發涼的手放到自己懷裡暖和,嘴裡蠕蠕地答道:「爺莫胡說了,今個兒御街堵成這樣,爺要散心也不會往這邊來,就算真如爺所說的,只是順路來接奴奴,奴奴也心滿意足了,奴跟了爺好些年,如今年老色衰,若是在別家,恐怕都被打發去幹粗活了,哪裡還會冒雪前來接送,奴上輩子也不知修了多少年,才讓我今生有這樣的福氣。」

  韓碧兒實際比楊逸還大幾個月,在楊逸所有的女人中,她的年紀是最大的,算虛歲的話已經二十三了,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確實可以算是老了;

  但論到色的話,卻一點也不衰,二十出頭的少婦,在楊逸看來,正是最有味道的時候。

  韓碧兒懷裡雖然很暖和,很美好,楊逸怕自己的手太冷,凍著她,還是把手抽了起來說道:「行了,碧兒說得我肉都麻了,咱們不說這些,趕緊收拾收拾,咱們回家。」

  「嗯!爺稍等一下,奴撿些賬冊帶回去看,青葉,快些!」

  回家時沒有走御街,而是從御街第二條橫街往東,過明殿坊,然後再折道向北迴景明坊,這樣走起來就順暢多了。

  雪有越下越大的傾向,楊逸心情倒舒暢了不少,耶律延禧要調集大軍御駕親征,總得花些時間,這風雪天氣提前到來,北方一但進入寒冬的話,這大仗也就打不起來了;

  在東北沒膝的冰天雪地了,空手走路都難,還打個屁仗。

  大宋也就不用倉促出兵了。

  想到這些,楊逸心情大好,一左一右摟著韓碧兒和青葉,趴在車窗下賞起雪來,這雪來得真是時候啊!

  到家時十三娘正擔心地在門前等著,她穿著窄袖羅衣,外罩著小襖,配著百褶長裙,下襬繡著幽蘭,渾身透著雍容的貴氣。

  「官人您總算回來了,妾身派人去宣德門接,卻說沒見著官人您。可把妾身給急壞了。」

  「今個兒為夫沒走宣德門,他們自然是接不著的,些許小雪而已,不礙事的,娘子不必過於擔心。」見十三娘在門前守著,楊逸心裡頗感溫暖,上前幫她輕輕拂去那幾片落在香肩上的雪花。

  「官人回來了就好。妾身也就放心了。」十三娘很自然地牽過他的手,要握到自己手心裡幫他取暖。

  楊逸反手將她那玉手握住,含笑說道:「其實為夫的手很暖和的。你看。」

  十三娘悠地盼了他一眼,卻沒有把手抽走,便任由他握著。帶著微笑一起走進家門。

  過了垂花門,便有側廊通向二進的正堂,迴廊外小雪飄灑在安詳的院落中,兩個俏丫環正在高大的水車那邊伸手接著雪花玩,見楊逸他們進院,互相吐了吐小舌頭,連忙過來行禮。

  左側的花廳裡,傳來清娘誦讀詩書的聲音,進去一看,只見楊睿背著手。老老實實地坐在小幾前聽清娘講《論語》;

  和宮裡的老大相比,兩兄弟的靈性相差不大,但楊睿性子相對安靜一些,至少他能安靜地坐著聽講。

  蘇家小五閒來無聊,也坐太師椅上喝著茶;

  木婉靈則在小幾邊繡著花兒。她仍習慣穿著白色的衣裙,皎皎如月中仙子;

  楊逸也很喜歡她這身白色的裝扮,木婉靈相貌甜美,身材嬌小玲瓏,再穿上白色的衣裙,給人一種特別純潔的感覺。

  清娘見他們進來。便停下授課,笑著問道:「楊大哥回來了。」

  「嗯!辛苦清娘了。」

  楊睿跑過來抱著他的小腿高興地說道:「爹爹,孩兒今天開始學論語了。」

  楊逸將他抱起,含笑問道:「睿兒覺得姨姨教得好不好?」

  「好!」楊睿清脆地答了一句,轉過頭去對著清娘笑。

  「那好,爹爹今天來考考你好不好。」

  「好。」

  小傢伙倒是不怯場,信心滿滿的樣子。

  楊逸也不問他三字經什麼的,笑道說道:「你若能想得出來,爹爹有獎,睿兒聽好了,一個農夫帶了一隻小狗、一隻小兔子、和一顆青菜準備過河,可是河邊只有一條又舊又小的船,每次只能帶一樣東西過河,可是農夫不在,小兔子就要吃青菜,小狗又會欺負小兔,睿兒想想,怎樣才能安全的渡河呢?」

  小傢伙開始聽說答對有獎,還挺高興的,可聽完題目,直接就撓頭了。

  十三娘把兒子抱過去,對楊逸嗔道:「瞧你,睿兒才多大的人兒,這麼複雜的問題他怎麼可能答得出來。」

  「睿兒自己先好好想想,等下爹爹再告訴你怎麼辦。」楊逸也沒指望兒子真能答得上來,只不過是培養他思索問題的習慣。

  楊睿聽說答不出來也沒關係,放下心來,還真很認真去思索起來了。

  楊逸找來他的小玩偶,裡面就有小狗和小兔子,然後找一支筆當成青菜,桌子中間擺幾本書當成小河,讓他用實物來演示。

  他先拿青菜,楊逸立即提醒他狗會欺負小兔子。

  他先拿狗,楊逸便又提醒他小兔子要吃青菜。

  小傢伙終於知道先把小兔子運到河對面去了,可回頭卻犯難了,接著運狗嘛,過去了會欺負小兔子,運青菜嘛,過去了會被小兔子吃掉。

  這下子不光楊睿被難住了,就連十三娘她們圍上來看後,也犯起難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該怎麼把三樣東西安全運過河。

  「小五,少裝模作樣了,你也來想想,你若是能想出來,大概這次恩科也就能榜上有名了。」

  「恩科要考這個?姑父大人,您可得說清楚嘍。」

  「楚什麼楚?你若是連這道題也想不出來,休想我給你指點。」

  「哎呀,姑父大人,您可別啊,我這就想,這就想。」

  結果廳裡除了楊逸外,十三娘、韓碧兒、清娘、木婉靈,加上青葉,都開始望著楊睿手底下的三樣東西苦苦思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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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2 14:26:05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3-11-2 14:30 編輯

第478章 一貫錢的煩惱

        須臾之後,楊逸發現韓碧兒先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來。

        嘿嘿,真不愧是韓狐狸。

        論分析這種複雜的邏輯問題,便是清娘和十三娘也不及她的。但正因為她足夠聰明,她絕不會第一個把答案說出來。

        別說在十三娘面前了,就是單獨和楊逸相處時,她時常會刻意藏拙裝傻。

        三歲大的楊睿在楊逸的提示下,完成了先帶兔子過河一這步,接下來他發現第二步若是帶小狗過河,小狗就會欺負小兔子,帶青菜過河,小兔子就會吃了青菜。

        這兩難的境地讓他再也沒法把遊戲進行下去,小腦袋瓜子想破了也沒想出辦法來,便又掉頭向十三娘和清娘望來,小傢伙想要救助了,可十三娘她們一樣還在苦思冥想呢。

        楊逸含笑在他額頭上一點,楊睿連忙又低下頭去,眼睛卻骨碌碌地轉著,煞是可愛。

        「小五啊!你來教教你表弟,怎麼把這三樣東西安全的帶過河。」

        楊逸掉頭望向蘇小五,臉上滿是戲謔的表情。

        蘇小五正在撓頭苦想呢,哪裡能答得出來,嘟嘟嚷嚷說道:「姑父大人,這種題如同兒戲,朝廷科舉又不會考這個,您還是跟我透露一樣考題偏重的方向吧!小五這心裡急的,根本沒心思想你這問題。」

        楊逸正色地搖了搖頭說道:「小五你錯了!我出的這題道看似兒戲,卻需要較強的推理能力,可以充分體現出一個人做事的邏輯性來。朝廷現在缺少的是立即能派上用場的官員,而不是那些只會吟風弄月的人。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此次恩科一定會側重於考你們辦實事的能力。」

        「真的?」

        「不知道!現在連主考的人選都沒確定,考題更是沒影子的事,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章相公他們絕不願看到,錄取的全是些只會談天說地,卻沒有辦事能力的人。」

        「楊大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清娘突然高興的叫出來,臉上燦若春陽,芳妍清揚。

        楊逸隨手把自己的半杯茶遞給她笑道:「清娘辛苦了!來!先喝口茶。」

        清娘正處在興奮之中,而且喝楊逸的茶早已成為她的一種習慣,想也沒想就順手接過去喝了一口;

        直到發現十三娘怪異的目光,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過於隨意了,清娘臉上的神色不由得有些妞妮。

        然而十三娘接下來的所作所為,卻更是讓人大跌眼鏡。她拿過清娘手上的茶杯,自己也若無其事的輕呷了一口。

        楊逸不禁在心裡暗嘆,妖性又發了。

        十三娘喝過茶,才對清娘笑道:「清娘既然想出辦法來了,快教睿兒,瞧他小腦袋都快想破了。」

        「娘,我也要喝茶。」楊睿突然冒出一句來,眼睛緊緊盯著十三娘手上的茶杯。

        韓碧兒她們忍俊不禁,噗哧連聲,紛紛掩嘴嬌笑起來。這下輪到十三娘不好意思了,沒來由的向自家夫郎瞪了一眼,對旁邊的丫環吩咐道:「快去倒杯茶過來。」

        「娘,我要喝這杯!」

        「為什麼非要喝這杯?」

        「爹爹喝過,姨姨喝過,娘親又接著喝,這杯茶一定比別的茶好喝。」

        誰也沒料到三歲的小傢伙會說出這番話來,把滿屋子的人都笑倒了。

        「這杯茶很苦的,姨姨沒有騙你。來!大郎用心聽,姨姨教你怎麼把這三樣東西安全帶過河去。」

        清娘倒是聰明,為了避免尷尬,立即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回到方才的那道題上。

        「姨姨快告訴我怎麼辦,我以後一些定聽姨姨的話。」楊睿果然就拋開了那杯茶的事,抱著清娘的小腿央求起來。

        「大郎聽好了!你先把小兔子帶到西岸,這第一步對了!等你回到東岸後,第二步不管帶小狗還是青菜都可以,關鍵是把其中一樣帶到西岸後,要把小兔子重新帶回東岸,然後留下小兔子,把另外一樣帶到西岸去。最後再空船回來接小兔子,這樣就不會有問題了。」

        楊睿立即用桌上的道具演示起來,清娘又開始耐心地給他講解,直到他真的明白了,小臉上露出興奮的笑容來。

        楊逸回瞪一眼蘇小五,哈哈笑道:「小五啊!你明白沒有?」

        「姑父大人,不是小五胡吹,清娘說到把小兔子重新帶回東岸那一步,小五就徹底明白了。」

        「得瑟吧你!最關鍵的就是那一步,解決了這一步,誰不會?就你這樣,別說上榜了,恐怕只有交白卷的份。」

        「話也不能這麼說嘛!要不這樣,姑父大人再出一題,這回小五一定搶先答出來。」

        「呵呵,信心還滿足的嘛!好!我就再給你出一道題。」

        「請姑父大人出題。」蘇小五拱拱手,一副如臨大賓的模樣,彷彿真的坐進了科舉考場一樣。

        清娘她們被剛才那道題的趣味性吸引了,也都屏著呼吸等他出題。

        楊逸見廳中一個二個認真的樣子,不覺好笑,他輕咳兩聲說道:「聽好了!我買了10斤蜂蜜,裝在一個大瓶子裡。現在我打算把5斤蜂蜜送給岳父大人,而我只有兩個空瓶子,一個正好裝7斤,另一個正好裝3斤,我來問你,怎樣才能用這些瓶子,以最簡單的方法把10斤蜂蜜平分出來?」

        蘇家小五一聽又傻了,清娘她們也都蹙著眉頭思索起來。

        這道題目中,數學的運算能力只是其次,主要還是看個人的邏輯推理能力。

        楊睿這下子題都沒聽明白,不過還是嚷著:「爹爹!孩兒也要玩,給快我瓶子。」

        「哈哈哈!好兒子!真乖!就用這個了,一個茶壺、一個碗,一個杯子。你來分吧。」

        楊逸說著把三樣東西拿給過來給他玩,他確實學了些一加一等於幾的算數,但這道題連大人也難解,他哪裡有可能弄明白?

        不過他既然有興趣玩,楊逸就陪著他,一步一步的給予一些提示,這對加強孩子的思維能力還是很有好處的。

        蘇小五自己也像楊睿一樣,找來杯碗,開始把壺裡的水倒來倒去,還不時豎起耳朵來聽楊逸給兒子的講解,好不忙碌。

        楊逸見狀,不由大樂。

        木婉靈本來在繡花的,這時突然發出一聲輕輕的「嘶!」聲。

        「靈兒沒事嗎?」

        「沒事,被針輕輕紮了一下,不礙事的。」她將那春蔥兒般細嫩的食指放到自己的小嘴裡,輕輕吮吸了兩下。模樣兒極為嬌巧可愛。

        「靈兒是不是想題想入神了?」楊逸笑問道。

        木婉靈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楊逸向她眨眨眼,她大概是領會到了楊逸的深意,甜美的臉蛋飄上了一抹淡紅色。正所謂鐵柱磨成繡花針,今晚她大概又要接下磨鐵柱的活兒了。

        最終蘇家小五倒是把蜜蜂平分出來的,但過程很麻煩,楊逸對韓碧兒笑道:「碧兒,你來分給大家看。」

        韓碧兒得了他吩咐,也不敢再藏拙,拿來杯碗做道具,一邊演示一邊說道:「第一步把3斤瓶灌滿,再倒進7斤瓶.;

        第二步再把3斤瓶灌滿,然後再倒進7斤瓶,這時7斤瓶裡有6斤蜂蜜;

        第三步再把3斤瓶灌滿,然後再倒進7斤瓶裡,7斤瓶倒滿時,3斤瓶裡剩下2斤蜂蜜,7斤瓶正好有7斤;

        第四步把7斤瓶裡的蜂蜜全倒回到大瓶裡,這時大瓶裡有8斤,再把3斤瓶的2斤蜂蜜倒進7斤瓶裡;

        第五步用大瓶裡的蜂蜜把3斤灌滿,再把這3斤蜂蜜倒進7斤瓶裡,這時,7斤瓶和大瓶裡就各有5斤蜂蜜了。

        韓碧兒每天做賬無數,對付起這種小問題來,不過是小意思,雙手嫻熟地操作著,講得條理分明。

        楊逸哈哈笑道:「小五啊!如果這是科舉試題,你認為你能上榜嗎?」

        「姑父大人,不會吧,朝廷真會考這個,這些不過是……」

        「是什麼?收起你那臭毛病,我還就建議朝廷考這樣的題了,你乍嘀?」

        「不是!姑父大人息怒,小五沒有看輕這些題的意思,只是……」

        「只是什麼?我再給你出一道題,這回不准問別人,明天把答案我,若是的找不出原因,你就老實回潤州呆著吧。」

        「是是是!姑爺大人請說。」

        「聽好了!我向岳父借了50貫,向岳母借了50貫,拿去買硯台用了97貫。剩下3貫,還岳父1貫,還岳母1貫,自己剩下了1貫;這時我欠岳父49貫,欠岳母49貫,49加49等於98。加上自己的1貫等於99。還有1貫錢哪裡去了?」

        「等等!姑父大人,你再說一遍,我把題記下來。」

        楊逸又說了一遍,等他把題記好,便扔下目瞪口呆的蘇家小五,自己抱上兒子,帶著嬌妻美妾往楊氏那邊請安去了。

        蘇小五這回苦啊,也不敢去問人,這可是楊家,他也沒好意思去問別人,自已一個人在前院花廳裡唸唸有詞:

        借50貫,還回一貫,還欠49貫,這沒錯,兩個49加起來等於98也沒錯,加上自己留下的1貫,等於99,更沒錯;

        那還有1貫錢呢?

        還有一貫錢跑哪兒去了?

        蘇家小五腦袋發麻,甚至掏起了自己錢袋來,似乎在找那一貫錢的下落。

        侍侯著的丫環一個二個偷偷掩嘴直笑,當然,也有些和蘇家小五一樣,正挖破腦袋苦思冥想。

        就是呀!還有一貫錢哪裡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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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2 14:31:26
第479章 儒家叛徒

    晚上楊逸來到木婉靈的小院,發現黎芳和黎姿這對雙胞胎姐妹花竟然也在;

    一問之下,木婉靈頓時又霞飛雙頰。

    她吞吞吐吐許久,被楊逸逼得緊,才細若蚊囈地告知楊逸原由。

    原來她是擔心自己一個人侍候不了,才特意把黎家姐妹找來。

    楊逸聽後不禁哈哈大笑,把她笑得羞澀難抑,顏如渥丹,恰似柳搖花笑潤初妍。

    楊逸見她這羞煞百花的嬌態,不禁將她柳腰一抱,那十五女兒腰,細得緊堪盈握,恰似隔戶楊柳弱裊裊。

    木婉靈婉轉郎膝上,螓首低垂,粉勁如玉,久久不敢抬頭,楊逸湊到她耳邊輕聲說道:「靈兒若是真個不堪撻伐,爺以後輕些兒就是。」

    木婉靈撲進他懷裡,只是搖頭,羞得不敢答話。她面容甜美清純,身材嬌小玲瓏,那女兒家的花徑極為窄小,如雞腸小道;

    每次都是把她撫弄得流泉叮咚,楊逸才能順利進入,加上她那花心較淺,輕易便能碰到,每次**她都很快敗下陣來,她倒是美得不知身在何處了,楊逸卻往往還被吊在半空。

    每次都是這樣,她總覺得對不住愛郎,是以才把黎家姐妹一起叫來侍寢。

    窗外雪落無聲,門窗上的簾幕都垂了下來,把寒風擋在了室外。

    室內數盞宮燈高佳,溫暖如春,窗下置著花架。定窯燒製的精美花盆裡幾片幽蘭飄著淡淡的暗香,地上鋪著西域出產的紅色鑲花地毯,這又給室內增加了幾分暖色。

    古色紫檀小几前,黎家姐妹正在素手調茶湯,這對姐妹花五官雖然不及木婉靈這般精緻,但身材較為修長,婷婷玉立,柔嬈輕曼,那兩張極其相似的花靨掩映生姿,如並蒂花開,別有一番動人的韻致。

    等她們送上香銘,楊逸讓她們一起靠坐過來,溫香柔玉環繞左右,更感暖意融融。姐姐黎芳給妹妹打了個眼色,姐妹倆一起幫他拿捏起來,模樣極是乖巧可人。

    楊逸微笑說道:「妳們也不用拘謹,知道妳們有話要問,問吧,爺能告訴妳們的都不會瞞著。」

    「謝謝爺!爺,奴姐妹是……是想問,我爹娘他們……」

    楊逸在黎芳那挺翹的香臀上賞了一個巴掌,才笑道:「牽掛家中父母,這是人之常情,妳用得著這般吞吞吐吐的嗎?」

    翹臀上傳來的酥麻讓黎芳不禁輕咬了一下櫻唇,花靨上又平添了幾分嬌色,得了楊逸應允後,她連忙問道:「爺,奴是想問一下,我爹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放心吧!你爹歸順得早,後來為穩定戰後的交趾局勢又作出的不小的成績,朝廷將他調到荊湖南路岳州任知州,這可是實缺。將來若是再有些政績,還是有可能調進京的。」

    「真的嗎?!」黎家姐妹頓時喜色滿臉。

    作為一個亡國降臣,能有個四品知州的實缺,已經是非常不錯了,因為阮志順入侵嶺南時,殺傷了數萬大宋百姓,所以這次大宋對交趾皇族及官員是很嚴厲的。

    大部份被押進京的交趾大臣際遇都很慘淡,連大公主和許多嬪妃都被充進了教坊司,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什麼真的假的,爺還騙你們不成,朝廷的調令早就下了,只是路途遙遠,你爹爹沒這麼快赴任而已,等他到任了,必然會有書信寄給你們的,到時候真假便知。」

    「謝謝爺,謝謝爺!」姐妹兩連忙拜倒,差點喜極而泣。

    「光嘴上說謝可不行,等下我要看實際行動哦。」楊逸笑得一臉詭異。

    姐妹倆對望一眼,含差帶怯地答道:「奴奴姐妹二人任憑爺……任憑爺吩咐……」

    楊逸哈哈一笑,回頭對膝上的木婉靈問道:「靈兒有什麼要問的嗎?爺今晚心情好,有問必答。」

    楊逸以為木婉靈也想問問大理的事情,誰知木婉靈卻搖頭說道:「爺,奴奴說過了,從爺答應幫段家那天起,奴奴心願已了,從今往後,奴就是爺的人了,其它的與奴奴再沒有關係。」

    楊逸在她花靨上輕啄一口笑道:「你能這麼想最好,但爺知道有些東西一時總是難以完全割捨掉的,告訴你吧,你表哥在京裡過得很好,嶺南那邊的進展也很順利,一但時機成熟,便可行動了。」

    「謝謝爺,奴……奴真的不想知道了,奴今後生是楊家人,死是楊家鬼,只要爺福祿安康,奴別無他求。」

    楊逸審視著她,她臉上的表情很認真,更像是在向自己宣誓一種決心,這讓楊逸頗為感動。

    「爺今晚要好好疼妳!」

    楊逸笑著將她那嬌小玲瓏的身子抱起,向內間的羅榻走去,黎家姐妹不用吩咐,便簇擁左右一同進入了裡間。

    第二天一早,木婉靈擁著羅衾躺在羅床上,渾身綿軟無力,那慵懶的神態就像隻貪睡的貓兒,臉上還帶著一抹嫣紅。

    黎家姐妹情形比她好些,雖然也是手腿發軟,但總算能支撐起來幫著他梳洗穿戴。

    神清氣爽的楊大學士哼著小曲兒去上朝,路過前廂時,發現早起的蘇家小五竟不像往常一樣在誦讀詩書,房裡燈火未息,可見是一夜沒睡,只聽房間裡傳出他夢囈一般的喃喃自語:

    「還有一貫錢呢?」

    「還有一貫錢哪裡去了呢?」

    「借岳父50貫,借岳母50貫,買硯台用去97貫,還岳父一貫,還岳母一貫,自己留下一貫。」

    「欠父母49貫,欠岳母49貫,加上自己留下的一貫,99貫。」

    「還有一貫錢呢?」

    「見鬼了。還有一貫錢怎麼就不見了呢?」

    楊逸聽到房裡這番動靜,不禁大樂;

    蘇家小五學識還過得去,找了一夜竟沒找到這一貫錢,差點沒讓他笑死。

    其實這是一道偷換概念題,自己留下的那一貫錢根本不應該加到那98貫欠款裡去,這樣的話你永遠算不出來。

    實際上自己留下的那一貫錢應該加到用來買硯台的97貫裡面去,你留下了。不管你接下來拿去買什麼,也等於是你消費了,消費總額等於欠款總額,這才是正確的。

    不管了,先折磨他兩天,哈哈哈!

    通往宣德門的街道上,車如流水馬如龍,天上的雪花還在斜斜地交織著,一夜之間,東京城變得銀妝素裹;

    這雪給東京城換上美麗的新妝,同時,也給交通帶來了更大的壓力,車流走得極為緩慢,好在一出明坊就到皇城了,楊逸倒無須在路上耽擱多久。

    升龍門的一間側殿作為官員等候上朝的臨時歇息場所,雖沒有明文規定,但通常只能從三品以上的重臣才會進來歇息;

    這也很好理解,若是一個七品芝麻官混到一屋子的宰相中間,要打多少揖,陪多少小心啊,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所以那些品級低的官員寧願在廊下吹冷風,也不願進殿來的。大概只有楊逸除外,當初他還是六品集院編修時,就不時進側殿歇著了。

    今天側殿裡的氣氛顯得很輕鬆,因為殿外的白雪,大家都知道遼國的戰事應該要被寒流往後拖延了,即便是西北。一到冬季也不再適合大軍作戰,這下大宋就可以從容多了。

    等到上朝的鐘聲響起,百官魚貫進入金鑾大殿。

    戶部尚書蔡京先提出了加發第二批兩千萬貫紙幣的議題,此事一早就計劃好了,現在拋出這個議題,不過是看看是否需要根據第一批紙幣發行的情況作什麼調整而已,事情很快議定。

    接下來兵部侍郎李克史提出暫緩向河北、河東囤積軍事物資,他剛一提出就遭到了楊逸強烈的反對,東京下雪了,並不等於全世界都下雪,就算下雪,若是不大,一樣不妨礙契丹和阻卜部作戰,現在就暫停向北面囤積戰爭物資不明智。

    等大事都議過,楊逸最後才站出來說道:「東京人煙稠密,街道狹窄,加上多是木架結構的建築,引生了諸多的問題,比如火災頻發,交通擁堵等等,之前有洪御使提出擴建外城,臣覺得這個非常有必要,只是如今時機未到,目前還不適合進行擴建工程,

    不過,可以針對一些問題先作些調整,比如交通擁堵,可以通過擬定交通規則來改善,目前街上車馬行人雜亂不分,相互搶道,毫無秩序,這極其容易發生傷人事故,同時也是發生擁堵的主要原因。」

    楊逸接著把後世那套比較成熟的交通規則摘要搬出一部份。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在他看來很正常的事,卻遭到了大部分官員的抵制。

    比如行人靠右走,這不行,俺們都是當官的,當然要走中間,靠一邊走成何體統?這有失官體,有失朝廷威儀。

    比如十字路口依照紅綠燈的放行模式,這更不行,你讓一個五城兵馬司的小卒,在路口中間的交通台上指揮交通,俺堂堂一品宰相,你做個手勢我車駕就得停下,這算那門子回事?

    皇帝對待俺們還不敢這麼囂張呢,你這小卒豈不是比皇帝還大?簡直是豈有此理。

    最後竟有人說楊逸搞這套是法家的東西,與儒家的尊卑之序、禮儀倫常背道而馳,還為此彈劾起他來。

    楊逸做夢也沒想到,他認為理所當然的事,竟被別人反對得這麼振振有詞,還給差點把他打成了儒家叛徒。

    楊大學士怒了!

    他娘的,老子不管了,不就是誰的官大誰橫嗎?

    論官威,在這東京城裡沒幾個壓了得老子,老子也足夠橫著走了。

    你們以後都給我小心點,哪個傢伙讓路不及,看我不把你撞到臭水溝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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