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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緋炎】琥珀之劍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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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5 18:15:1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五十二幕 安魂曲 II

  惡魔們似乎是提前發現了人類的行動,無星無光的夜色中無數鷹身女妖飛上天空中。埃魯因皇家艦隊的旗艦勝利號用它的砲擊拉開了這次戰爭的序幕,一發試射,閃光在鷹身女妖中炸開。船舷上的弩手看到層層疊疊的羽翼幾乎遮住爆炸產生的強光,砲彈就像是投入大海之中的一枚石子。

  無法計數的敵人。

  巫師透過炮門舷窗觀察砲擊的效果,爆炸的​​火光將他的臉映得一片蒼白。他從一旁取下畫滿了表格的紙張,在上面記錄裝藥以及魔力注入量。傳令官從他手上接過表格,然後下達命令。

  片刻之後,整支艦隊發出怒吼,無數砲彈呼嘯著飛向密不透風的鷹身女妖群。一片爆炸的閃光在這些怪物之間綻開,爆炸的衝擊波幾乎形成一道血浪,推著數不盡的羽毛與殘肢前進,殘缺不全的屍塊就像是下雨一樣下落。

  雨夜之中的轟鳴聲驚醒了蟄伏的大地,轟隆隆的聲響就像是使從布諾安到銀鞘郝一帶的森林復甦過來,地表之下想像出的血液在巨大的血管之中流動的滾滾轟鳴,每個士兵都感到自己腳下的地面微微戰栗著,像是一頭活物,頂上爆炸的閃光將天地之間映得一片通明,一眼望去可以看到布諾安衛城附近坑窪不平的戰場全景,戰場邊緣上一面面旗幟被立起,然後一支支人類的軍隊出現在視野之中。

  人類聯軍開始進攻了。

  埃魯因人與克魯茲人的目標是奪取布諾安衛城附近的幾座村莊,以吸引惡魔將更多兵力投入到正面戰場上來;但布諾安衛城城頭上的惡魔術士的火球給整個戰場帶來了極大的麻煩,戰鬥進展比預期中還要緩慢。

  芙雷婭與她手下的士官生與蘭托尼蘭騎士正沿著戰場中央的一片樹林輕快地前進,他們很快抵達了布諾安衛城附近。他們的目標就是奪取這處古堡,芙雷婭在觀察了地形之後立刻下令展開進攻,數百蘭托尼蘭騎士立刻攻上古堡城牆坍塌的一面缺口。

  缺口上的小惡魔不是他們的對手,這些體格瘦小的劣等惡魔在硫磺之河是出了名的膽小怯懦,它們既不會魔法也沒有什麼戰鬥技巧,上位惡魔甚至不承認它們也是惡魔只把它們當作食物甚至是貨幣一樣可以用來交換的東西。在被殺死了幾個同伴之後,這些表面上殘忍可怕的怪物就露出本性一哄而散。騎士們很快就殺到了城頭上。來自布契鄉下的少女身先士卒,欣喜地看到自己一方的攻勢進展迅速,按照這個速度只要不出一刻鐘就能佔下布諾安衛城。

  但正是這個時候,一名惡魔術士出現在了缺口頂端——和人類身穿長袍的巫師不同,這些惡魔術士肌肉虯結,頭上長得巨大的犄角,身上和低等惡魔一樣並沒有什麼裝飾。它們手中托著一個燃燒的火球,向下一丟。就在沖在最前面的騎士中炸開來。

  爆炸產生的氣浪炸得蘭托尼蘭的騎士們東倒西歪,一顆飛濺的石子甚至劃破了芙雷婭的臉,讓少女臉上立刻血淋淋一片。不過她顧不得火辣辣的痛,立刻喊道:「大家跟上我,一鼓作氣衝上去,不要給它再次施法的機會!」

  說完,一馬當先攀著碎石向那缺口衝了上去,幾頭被惡魔術士召喚出的小惡魔一左一右地撲向她,但芙雷婭舉起盾一擋然後向後一甩就將它們丟下了城頭,她英勇的舉動極大鼓舞了蘭托尼蘭騎士們的士氣。騎士們紛紛高喊著女騎士的名字殺向城頭。

  不過芙雷婭也同樣引起了​​惡魔術士們的高度關照,很快更多地小惡魔圍住了她,迫使她不得不放慢腳步。周圍的騎士很快越過了她。他們衝上城頭,然而城頭上又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身影。

  那是一頭牛頭人。

  這來自喬根底岡的怪物出現得毫無徵兆,顯然它一開始就在城牆後面埋伏好了,只等人類騎士自投羅網,怪物至少有三人高,手持一柄比它自身還大的巨斧,站在那裡簡直像是一座巨大的風車,而它也將手中的巨斧像是風車的扇葉一般向前一掃,衝在最前面的蘭托尼蘭騎士頓時發出一聲慘叫被齊齊腰斬。

  牛頭人哞一聲怒吼,橫衝直撞地沿著坍塌的一面城牆衝下來。將擋在前面的不管是人類還是惡魔統統掃下城去。人類騎士根本不是它的對手,這怪物很快來到了芙雷婭面前,舉起斧子粗暴地一斧掃了過去。

  「小心,芙雷婭!」

  芙雷婭甚至聽到背後來自貝絲的提醒,那一刻她心中緊張極了。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巨大的怪物——除了馬爾高地那頭可怕的風元素之外。但遠遠地看和近身肉搏的感覺又不一樣,那黑沉沉的巨大斧面給她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壓力。

  砍中的話,就死定了吧——

  不,絕對不能死在這裡。布蘭多還在前面,必須幫他奪下這裡。只有這樣,惡魔們才會將注意力轉移到正面的戰場上。

  在王立騎士學院內學到的一切好像一下明晰起來,在最後關頭她心中一片冷靜,好像有什麼特殊的力量在她的身體之中流動——這種感覺就和當初她拿到獅心劍那一刻一模一樣。

  牛頭人的巨斧頃刻即至,芙雷婭彷彿福至心靈一般一低頭躲過攻擊,同時向前一躍,手下意識地向上一撈緊緊地抓住了斧柄與斧面相連的位置。

  牛頭人根本沒來得及看清,順勢地將斧頭揮到最高處,芙雷婭鬆開手向上一跳落在它巨大的斧面上——​​那斧面幾乎有一米多寬,完全足夠她站立。然後她再藉力一跳,穩穩地落向牛頭人的後頸處。

  這一系列的動作不過是在一瞬間完成,所有人都還沒來得及反應,但牛頭人終於意識到自己面前那個『獵物』已經不知道怎麼來到了自己背上。它發出一聲怒哞,伸手就去抓背後的芙雷婭。

  但芙雷婭向旁邊一偏就躲過了這怪物草蓆般大小的手,同時她咬緊牙關高高舉起獅心寶劍,那一刻寶劍放射出明亮的光芒來,璀璨得就像是一束冰藍色的火焰,映亮了整座布諾安衛城,也映亮了這位來自布契鄉下少女的明亮的眸子。

  就像是當日場景的再現。一對銀色的光之羽翼從芙雷婭背後伸展而出,女武神戰紋重新浮現;女騎士雙腿夾緊牛頭人的脖子,雙手緊握寶劍沿著這怪物的脊柱向下一插。

  扑哧一聲,閃光的獅心寶劍就像是切豆腐一樣插入牛頭人的脖子。

  牛頭人頓時仰天發出一聲哀鳴,它像是發了狂一樣丟下巨斧身手去拍打自己的脖子,這一次芙雷婭怎麼也躲不過了,她聽到背後『哢嚓』一聲一陣劇痛傳來,五臟六腑幾乎都要移了位置——少女眼前一黑,身體下意識地向後一倒。但手仍抓在獅心劍的劍柄上乘勢拖出劍,牛頭人身上的黑色血漿頓時噴湧而出。

  芙雷婭咳了一口血,又舉起長劍一劍插入牛頭人的後腦,這一次那怪物終於承受不住這麼重的傷勢,頓時向前倒去,轟然一聲倒在了坍塌的城牆之上。

  所有人都嚇到了。

  「芙雷婭!」和芙雷婭一同前往的貝絲更是發瘋了一樣向牛頭人的屍體跑過去,王立騎士學院的士官生本來互相之間就有一層戰友的關係,加上她和芙雷婭又是其中少有的女性,感情更好。

  但這個時候,來自布契鄉下的少女腦子裡一片昏昏沉沉的。但卻只想著一件事。

  還不能停下。

  她早已從夏爾那裡得知一切,布蘭多還在前面,她知道他要做什麼。她也知道她自己要做什麼。

  絕對不能再做那個沒用的布契的民兵隊長的芙雷婭了。

  她要改變布契,改變所有人的命運。

  布蘭多能幫助她。

  但她已經不是那個懵懂無知的鄉下少女了,她已經學會了很多的東西。她甚至已經隱隱約約感到自己或許已經看到了布蘭多所看到的一切,那是也正是公主殿下所追求的東西。不僅僅是理想,更是一個美好的願景。

  埃魯因何時才能擺脫既定的命運?貝絲說只有等到這個王國加倍地強大起來,布契的悲劇才不會重演。但布蘭多告訴她那不僅僅是貴族的任務,公主殿下告訴她每個人都必須用自己的劍來捍衛自己的尊嚴。

  「芙雷婭!」貝絲來到少女身邊,將她扶起來。

  蘭托尼蘭的騎士們看到滿身是血的女騎士,忍不住發出一聲歡呼。芙雷婭咬緊牙關。高高舉起手中的獅心寶劍。

  寶劍明晃晃的劍刃更像是一面旗幟,這面旗幟正映入所有人眼簾之中。那是獅心劍,是一面勝利的旗幟,彷彿象徵著埃魯因的剛直與不屈。

  「芙雷婭!」

  「芙雷婭!芙雷婭!」所有人心中都熱血沸騰,騎士們高喊著他們臨時指揮官的名字向城牆上發起了攻擊。

  城頭上再沒出現牛頭怪的身影。像是這樣的高階生物,即使是惡魔的大軍也不可能將它們作為消耗品,畢竟已經不是數千年之前的聖者之戰的戰場了。

  芙雷婭看著黑紅相間的洪流湧入布諾安衛城,心中卻一片平靜。

  「貝絲,扶我起來。」

  「什麼啊,妳都傷成這樣了。」短髮的少女抱怨道:「我可是答應了指揮官大人要照顧好妳的,這下我的寶貝魔法長弓可保不住了。」

  芙雷婭忍不住咳嗽著笑起來,她知道布蘭多絕對不會因為這個原因和她斤斤計較的。她感到自己痛得厲害,但卻從未有過一刻如此放鬆,心中有什麼東西離她遠去了,但卻​​加倍地成熟起來。

  「我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麼,貝絲。」

  「妳明白了什麼?」

  另一個時空中,埃魯因未來的女武神微微一笑。那一刻她終於明白,原來那些話不是對她所說的,不過是布蘭多在自問自答。

  『戰爭總會發生,我們只有選擇接受。』

  『我們生在一個很壞的時代,我們不能選擇我們的時代。但我們可以去嘗試改變它,』

  『或許改變不了什麼,但至少我們曾與許多人一起為了實現它而共同奮鬥過——這樣的記憶,已經彌足珍貴。』

  『妳知道同伴這個詞嗎?無論你走得有多遠,都有許多人陪伴妳。你將永不孤單。』

  她,他,大家將和埃魯因一起前進。

  直到永遠。

  ……

  戰場上的局勢變化,惡魔們終於開始注意到人類在正面的攻勢兇猛得出乎他們的預料。雖然丟掉布諾安衛城不算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但至少說明對面的羸弱的對手還有反擊的餘力。

  它們開始將後面喬根底岡的軍隊投入到正面戰場上,力圖一舉徹底壓垮這些可憐蟲的最後消。

  而遠在安培瑟爾附近的山林之中,騎士們仰頭看著天空中禮花一樣的閃光,心中卻相顧無言。一行人都明白那是什麼,閃光持續了大約一刻鐘,老巫婆巴巴莎終於帶回了她的同伴。

  就像是布蘭多所預料的一樣,那些都是隱居在埃魯因各地的女巫,實力大多和巴巴莎在伯仲之間,看起來以巴巴莎為首。

  她們都一一向布蘭多表示了各自的忠心,甚至還立了誓,當然,避開了其他人的注意。

  時間緊迫,布蘭多沒時間安撫這些新部下,在他的命令之下,所有人收拾起來向北進發。騎士們不得不在一片漆黑之中冒雨穿過森林,有時候甚至要涉水度過一兩條漲水的山溪,好在除了公主之外,大部分隨行者皆有白銀以上的實力,惡劣的天候最多也只能給他們製造一點麻煩而已。

  他們繞過幾座低矮的矮山,向北行進了二十多分鐘,很快抵達那個所在。密門位於一處山谷之中,周圍有十二顆榛子樹環繞​​,就和布蘭多記憶中一樣。但他們從林地中走出來的時候,看到一片空地,既沒有門,也沒有任何稱得上是人造的東西。

  所有人都停下來,不禁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布蘭多。

  布蘭多沒說話,心中知道是什麼回事。不過他已經相當小心謹慎了,只等一旁的巴巴莎解釋道:「這裡有一個只有女巫才能解開的幻術。」

  果然如此。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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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5 18:15:5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五十三幕 安魂曲 III

  十二名女巫每人各站在一棵榛子樹下,開始吟唱起一段古老的歌謠,林間的草地上七根石柱忽然悄無聲息地破土而出,石柱中間泥土中又升起一塊巨大的聖白岩石,岩石上有一道裂口,黑洞洞像是通向地獄的大門。

  那石門和石柱很容易就能看出是人工從自然地岩石上雕琢出的,上面還有一些彎彎曲曲的文字,侵蝕得模糊了,布蘭多只能勉強分辨出那應該是一種古代的矮人的文字。

  「大人,這道門只能持續半刻鐘,請趕快決定您要帶上哪些人。」白色的岩石一出現,巴巴莎馬上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布蘭多心中早已決定好人選,「巴巴莎,你挑選五名靠得住的手下和我一起先進去。歐汀伯爵,你帶領騎士們隨後進入,剩下的人,保護好公主殿下,我要你們向煉獄之柱女神起誓。」

  「你請放心,布蘭多先生。」歐汀伯爵行了個騎士禮,答道。他和布蘭多的關係好像自然地變成了上下級的關係,但伯爵大人心胸並不狹隘,明白在這裡布蘭多遠比他更有資格發號施令,因此他並未感到有什麼不妥。

  女巫們紛紛恭順地依言而行,看得歐汀伯爵又是一陣感嘆,女巫們雖然偶爾會與世俗的權力作一些交易,但絕不會表現得如此畢恭畢敬。他並不真的相信那老女巫說布蘭多曾經幫助過她們的說法,卻懷疑布蘭多的另一段經歷:他已經知道布蘭多是劍聖達魯斯的後人。也知道布蘭多曾經在一位十分強大的'隱居巫師'門下學習過巫師的知識,歐汀伯爵很懷疑那就是圖拉曼,因此他下意識地將女巫們與布蘭多的關係歸結於她們或許曾經受惠與那位秘銀堡的堡主。

  「布蘭多​​先生——」半精靈少女剛剛開口,就被布蘭多打斷,「公主殿下,請你留在這裡讓我安心好麼。因為無論是你還是我,埃魯因總需要一個人知道它未來應該如何走下去。我這​​麼說可能有些自大,但我不希望我的努力白費。」

  格里菲因公主仔細看著他。「那我命令你必須回來,你能做到嗎?」

  布蘭多沒有答話。叫他怎麼回答呢。他心中也沒底。或許喬根底岡來的都是一幫沒腦子的穴居人,它們壓根沒想到會有一條秘密通道通往安培瑟爾北面的丘陵中。所以它們傾巢而出,或者只留守了一隻預備隊。讓他輕鬆拆掉火焰之扉。

  當然,他也希望如此。但他心中知道更有可能是截然相反的情況,惡魔們重兵把守著傳送門,他們只有一線機會成功。他不知道自己要面對什麼,甚至就算是在布契殺出重圍時,他心中也沒有這麼沒底過。

  歷史已經完全改變了,他第一次看不到那迷霧背後必然的結果。但他心中卻出奇地沒有恐懼,頭腦一片清醒,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幹什麼。

  「那麼這樣約定好了,」布蘭多微微一笑。「如果我運氣不好死的話,我會讓歐汀伯爵把我的遺體送回來。」

  這個玩笑開得並不怎麼高明,公主殿下皺著眉頭看著他只說了兩個字:「活著。」

  「……我會盡力的,沒人會想死,公主殿下。」

  格里菲因公主只是靜靜地看了他一眼。這讓布蘭多感到大為奇怪。他以為這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一定會受到斥責的,不過不管怎樣,他都已經作好決定了。

  巴巴莎已經選好了人選,她帶著那五名女巫來與他見面。這五名女巫中其中一個據說是巴巴莎的侄女,是個六十多歲乾瘦的中年女人,其他三個也和巴巴莎關係緊密。最後一人卻讓布蘭多略微驚訝。那是個抱著蜂蜜罐子的小女孩,個頭還不到他一半身高,鼻子尖上有些淡淡的雀斑,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他吧巴莎介紹說她是她的養女,雖然只有十四歲,但已經擁有白銀階的實力。

  布蘭多問她的名字是什麼,小女孩脆生生地答道:「糖罐。」

  好名字。布蘭多不由得看了一眼她抱著的蜂蜜罐,心想這小姑娘一定很喜歡吃糖,只是不知道女巫會不會生蛀牙,或許是不會的。

  與公主告別之後,他帶著女巫們走進了那山洞之中,十二名騎士也尾隨進入。岩石的縫隙中是一個狹小的空間,大約只容三人並行,地面上可以明顯感覺出有人工雕琢的台階的痕跡。這個時候後面有人用燧石點燃了火把,一股松子油的味道頓時充斥在山洞中,但眾人也看清周圍的環境。

  兩面的岩石有如刀削,中間一條從岩石之間開鑿出的階梯直通向地下,和布蘭多記憶中並未有太大差別,只不過灰塵很厚,他用手指在牆上一抹就劃出一道痕跡來,布蘭多心想當初第一個發現這裡的玩家一定也是這樣的感覺。

  但這時背後忽然傳來一陣驚呼。布蘭多趕忙回過頭,然後他看到一道熟悉的纖細的身影從外面走了進來,岩石的裂縫在她身後關閉,自然地合成四周岩壁的樣子,不留一絲痕跡。

  那正是格里菲因公主。

  「公主殿下,你……」布蘭多好懸沒眼前一黑。他終於明白公主最後那安靜的一瞥是什麼意思了,原來是想叫他放鬆警惕,悲劇的是他還真一頭撞進了陷阱。

  「布蘭多​​先生,你很不聰明。」

  「好吧,我承認我是笨蛋。不過我會命令巴巴莎把你從另一條密道帶出去的,公主殿下,你難不倒我。」布蘭多沒好氣地答道。

  「除非殺了我,」格里菲因公主冷冷地答道:「否則誰也帶不走我,你大可以一試,布蘭多先生。我敢用我的行動來實踐我的每一句話。」

  「公主殿下……你不要這麼……」布蘭多很想說固執。但他忽然想起歷史上這位公主殿下就是以固執出名的,她說不定真會說到做到。

  他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他忽然無比懷念起對他言聽計從的安蒂緹娜,或者說茜和梅蒂莎至少也比這位公主殿下省心多了。

  「布蘭多​​先生,我說你不聰明,不是因為我騙了你,」公主殿下看到他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口氣才柔和了一些:「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失敗的話,還會有埃魯因存在麼?惡魔會毀滅這一切,你不是已經告訴過我了麼。我要和你一起。看你親手挽救這個古老的王國。」

  「如果你失敗的話,」公主殿下靜靜地看著他,「我和你一起為這個王國殉葬。我至少要親手把我們的理想掩埋在塵埃之下。我要死在我的騎士身邊。」

  布蘭多感到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不知道公主是不是有意這麼說,他看到半精靈少女無比認真的眼神,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被對方看穿了。

  不過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沒想到過這一點。如果他失敗的話,埃魯因會在惡魔的入侵之下蕩然無存,再失去了他和瓦爾哈拉之後,埃魯因人究竟能否在廢墟之上重建起一個王國,重建的王國是否承載著同樣的信念,一切都還是個未知數。

  甚至埃魯因人能否在災禍之中倖存下來,都還是一個問題。失去了土地之上那些熟悉的名字之後。這個王國還是他所熟悉的埃魯因嗎?

  只怕未必。

  公主殿下看得遠比他更清楚,或許這正是他和她的區別。她畢竟是這個王國的原住民,而他再怎麼了解這個古老王國的歷史,也只承載了布蘭多一半的感情而已。

  他嘆了口氣,「公主殿下。你和我一起,既然你承認我是你的騎士,那麼我就要負起保護你的責任,今後你切不可如此一意孤行。」他半抱怨半叮囑地說了一句。

  格里菲因公主眼中稍稍柔和了一些。

  「巴巴莎,你帶路。」布蘭多沒好氣地說道。

  「是的,領主大人。」巴巴莎看了公主一眼。神秘地笑了笑,拿起火把向前走去。

  火把的光芒沿著向下的甬道延伸,空氣很快脫離了外面濕潤的氣息,變得乾燥起來。松脂火把偶爾爆出一兩個火星,落在巴巴莎的女巫帽上,除此之外,這寂靜的地下很難聽到什麼別的聲音。

  當然,一行人沙沙沙的腳步聲除外。

  布蘭多感到自己身邊的公主殿下表現得略微有些緊張,想來並不奇怪,她雖然生來接受各種貴族教育令她要在任何時候都務必保持冷靜與從容;但畢竟還是一個出生王室的貴族少女,平生只怕從未有過在野地探險的經歷,更不要說深入古堡地下探索,任何人腦子裡難免會生出些稀奇古怪的幻覺,公主也不會例外。

  「布蘭多​​先生,這些地道究竟為誰所築?」親眼所見安培瑟爾地下的這條神秘的地道,格里菲因公主兀自感到好奇。又彷佛是為了擺脫那種淡淡的不安,她小聲開口問道。

  「應該是矮人,不過不知道是那一支。」布蘭多隨口答道。

  「應該是符文矮人,領主大人。」老巫婆巴巴莎在前面答道。

  原來如此,布蘭多沒想到這竟又是一處符文矮人的遺跡。不過《琥珀之劍》中幾乎沒有任何細節提到此處地道的背景,看起來核心的關鍵還是在玩家們沒有發現的那條密道之中。

  短暫的交談之後,四周很快又陷入沉寂之中。甬道開始變得更加狹窄,只容兩人並行。布蘭多和公主殿下不得不靠得近了一些。騎士們也注意到地下的階梯開始滲水,人工雕琢的痕跡從這裡開始已經變得非常模糊了,周圍的石壁被從上面滲下的地下水重新沖刷回原始的狀態。

  就這麼走了一刻鐘左右,人工的甬道徹底消失,前面出現了一道斷崖,一條傾斜插入的裂口截斷了甬道,舉起火把可以看到正前面是一面光滑如鏡的天然石壁。

  布蘭多示意巴巴莎熄滅了火把,然後他拿出一枚照明用水晶。這枚水晶基本上就屬於那種隨處可見的便宜貨,放射出的光線十分黯淡。

  不過倒不是布蘭多沒有更好的選擇,而是刻意為之。他還沒忘了這斷崖下面就是那蛛母的老巢,用熱光源下去就是自投羅網。

  換了光源之後,布蘭多才為每個人加持了風之翼的法術。他一個20級出頭的元素使的風之翼還不足以讓人飛起來,不過當做緩落術使用是完全足夠了,一行人緩緩從峭壁上落下,用了足足幾分鐘才降到底。

  峭壁之下就完全是另一番風景,騎士們很快發現下面竟有一條地下河。河岸兩邊卵石灘上佈滿了白色的一層又一層的蜘蛛網,網子下面無數蛛卵清晰可見,甚至還能看到一頭頭拳頭大小的蜘蛛在蜘蛛網之間爬來爬去。

  布蘭多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只見傾斜的峭壁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肉球一般蜘蛛,層層疊疊地堆積在一起,看得他頓時頭皮發炸。他忍不住暗叫了一聲臥槽,這還真和當初在遊戲之中一模一樣。

  當初他們到這裡冒險時,他就是下意識看了一眼頭頂,結果直接給嚇得大叫了一聲。當時就吧蛛母給引了出來,結果導致團滅。這件事他曾經狠狠​​被學姐修理過一次,現在想來還是臉紅。

  不過這實在是太噁心了一些,頭頂上一層密密麻麻浮動的蟲牆,那感覺就好像隨時會掉到你頭上似的。他就算有心理準備,也是一陣毛骨悚然。

  「所有人聽好了,都不要看頭頂。」收回視線,他馬上叮囑道。

  騎士們果然依言而行,但格里菲因公主十分敏銳,似乎已猜出頭頂可能有什麼。布蘭多感到她臉色有些蒼白,有幾次都用手碰了碰他的手,不過馬上放了回去。

  他沒想到公主會這麼怕蜘蛛,早知道說不定應該讓她看看頭頂上,說不定格里菲因公主直接就嚇得抱住他了。布蘭多難免如此惡趣味地想到,當然,那也就是想想而已了。

  「布蘭多​​先生,這些蜘蛛一定有什麼來歷吧。」格里菲因公主蒼白著臉色問道。她知道如此多的蜘蛛不可能會莫名地聚集在一起,唯一的可能就是這裡有一處魔物的巢穴。

  布蘭多點了點頭:「據說這裡的主人是一頭叫做『安納隆斯』的蜘蛛之母,那頭魔物早在一兩百年前就已有開化要素甚至是真理之側的可怕實力,傳說它的要素是『網』,『網』既有束縛的含義,又有聯接的含義,它可以控制這裡的每一根絲線——」

  「對了,千萬不要去碰那些網,一根絲都不可以。」布蘭多提醒道。他不是來刷副本的,能不招惹那可怕的母蜘蛛就不去招惹為妙。

  聽他這麼說,所有人都是一凜。但正是這個時候,布蘭多卻聽到一個方向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那聽起來並不像是蜘蛛的聲音。

  「嗯?」他微微一愣,不禁向那個方向回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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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幕 安魂曲 IV

  不管是沃恩德還是我們的世界,在古往今來的戰場之上,或多或少有那樣不為人注意的角落。就像是被諸神的目光所遺忘的死角,不管那裡的戰鬥有多麼激烈,又或者發生了什麼樣古怪的事情,但在交戰雙方指揮官的思考範圍之內就好像是一片真空,也不會有人去多看它一眼。在安培瑟爾東門的哈費梅力要塞處——這座要塞修築於混沌的紀年1400年前後,是一座類精靈風格的堡壘,但它誕生以來就好像是被祝福了,或者被詛咒了。每一次戰爭都離它遠去,埃克面對野蠻人時,山民沙敏敏人的領主『剃刀』西哈德四度放過開闊的東面繞遠路向安培瑟爾南門發起進攻。後來在對抗瑪達拉在黑暗之潮中的第一次入侵時,骸骨領主又一次放過這座古老的要塞。以至於到了今天,公主一黨和北方貴族似乎約好了沒哈費梅力要塞什麼事,之後惡魔入侵全城沸騰如粥,但東北角依舊靜如死寂,對於一座修築來應對戰爭的要塞來說,這實在不好說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

  但歷經七百年風雨之後,這座幾乎從未歷經戰火的要塞終究還是稍顯老舊,城垛上也生出了青苔,城牆在風吹雨打之中變成一種沉澱著厚重歷史感的黑綠色。只是它與別處城池唯一不同的是長達三百米的城段上找不出一絲傷痕,也沒有修補之後新舊不一的表象。要塞中此刻再也沒有人類的士兵,倒是成堆的鷹身女妖聒噪地擠在城垛之上。或在大雨之中盤旋——不過港衛軍是自己撤走的,哈費梅力要塞又幸運地錯過了戰鬥的機會。

  鷹身女妖在天上監視下面一個直徑上百米的大坑逐漸成形,數百穴居人在這個說是工地不如說是泥水坑中挖掘。當然,你要說掙扎也成。在這樣暴風驟雨的天氣下幹任何事情都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這其中尤為壞的兩件事是挖坑與戰爭。雖然穴居人在喬根底岡地下的術士的指揮之下搭起了許多架子來穩固四壁。但坍方還是時有發生。好在穴居人的性命微不足道,領主斯塔克毫不在意多死一個、一百個或者一千個穴居人,這對他來說沒有什麼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花出去的金幣有多少,穴居人在喬根底岡的地下繁殖力極強,往往只需要一小片土地就能換到一整支軍隊。他只要在期限之內挖出那件東西,再多的損失都是可以得到回報的。

  地下時不時傳出陣陣令人悸動的感覺,普通人往往以為那是一個壞兆頭來臨之前的預感。但精通魔法的巫師卻一下就能分辨出那是黑暗魔力的在地底下流動侵蝕秩序世界的線產生的波紋——當然,對普通人來說這的確算不上是一件什麼好事——不過在斯塔克看來,那就好像是一箱金子在地下散發著如同美酒般醇美的氣息。不,不是一箱,而是整整一百箱,甚至按照來自硫磺之河底下那些惡魔的語言來形容:一百箱金子都比不上那東西的價值,那是無法用凡世愚蠢的價值觀來衡量的存在。不過惡魔們擯棄凡人的目光短淺。斯塔克一樣對惡魔的價值觀鄙夷不已。

  無法用金子來衡量的寶貝?那不是就一錢不值麼?它甩了甩碩大的牛腦袋,對此呲之以鼻。不值錢的東西,俺斯塔克看不起。

  不過這一次應該總算找對了地方,斯塔克用鼻子都能嗅出那黑暗魔力的『惡臭』來,忍不住鬆了一口氣。他手下那些穴居人可給他找了不少麻煩。事實上直到現在為止,坑底下的坍方還一直在不間斷的發生。穴居人們不得不花時間把更多的穴居人的屍體給運上來,免得它們堵在下面也成了新的填埋物的一部分,就像是現在這一樣,沒過片刻下面又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又怎麼了?又坍方了?它們就不能好好乾麼?牛頭人領主斯塔克絲毫不考慮喬根底岡從來不會下雨的事實,只下定決心那些穴居人如果再給它找麻煩,它就一定要給它們一個深刻的教訓。把它們丟到那個它最喜歡的迷宮中去,那是斯塔克最得意的一個迷宮,連聰明漂亮的美杜莎女士萊絲梅卡都沒能找到出口。

  不過那次出來之後萊絲梅卡立刻就把它變成了石頭兩個小時,她居然說他耍賴,沒有給迷宮造門。可這也是牛頭人狡猾的策略不是嗎,斯塔克深深地為得不到美麗的女士的青睞而苦惱,怎麼就沒有人欣賞他這種機智呢。一想到萊絲梅卡,他腦子裡不由得就浮現出了那張冷漠美麗的面容來,鮮明的就像是真的一樣,不過斯塔克馬上才發現原來那就是真的,因為他看到了那位美麗的美杜莎女士從雨幕中走出來。

  「所以說,又發生了什麼事,我在上面就聽到下面亂成一團。」萊絲梅卡有點不悅地質問道:「難道你長這麼大個腦袋就是為了用來平衡身體的嗎,斯塔克?」

  聽到萊絲梅卡這麼說,牛頭人領主斯塔克露出憨厚的笑容來,這種基本上就可以評價為傻笑的表情完全破壞了它兇惡的表情——你能想像一頭牛傻笑的樣子麼?美杜莎女士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尊容。她皺了一下眉,大概能猜到問這傻大個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乾脆用手撥開他,自己向坑底看去。她馬上就看到坑底下彷彿正發生了一幕奇觀,只見一大群穴居人尖叫著像是鍋裡的耗子一樣爭先恐後地沿著坑底向上的斜道奔逃上來。那感覺就像是鍋底裡除了耗子之外還有一隻貓。

  「你們在幹什麼!」萊絲梅卡差點沒氣瘋了,如果她不是還有一絲理智尚存,她一定回頭狠狠地瞪斯塔克那個混蛋一眼,把它永遠變成一座石雕。那座石雕一定像是牛頭人傳奇領主米諾陶斯一樣威武。而且從此以後再也沒人知道這傢伙究竟有多蠢了,這才是最關鍵的事情。

  但可惜穴居人無法回答她。

  ……

  「你們在幹什麼!」

  聽到這聲一丁點也不遜色於海妖的尖嘯的尖叫聲穿透雨幕的時候,我們的商人大小姐正在白霧的幫助之下變成一隻黑貓。一團氤氳的黑煙升起,一毛色黑亮似緞,瞳孔金黃的小貓從煙霧之中踩著小貓步走了出來。她好像很好奇這個形態。不過對於女巫來說變化成魔法動物其實是一門專職法術,白霧沒告訴她——她很快就會習慣這一切。

  白霧看羅曼在那裡好奇地舔舔左邊的爪子,又看看右邊的爪子,伸出爪子抓抓耳朵,然後搖搖尾巴,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才化作一圈白霧圍在她身邊,左後化作一個白色的蝴蝶結紮在商人大小姐脖子後面。「快走吧。下面好像很亂,現在正是好時機。」白霧用那種一貫的有氣無力的語調說道。

  羅曼這才走出草叢,悄悄來到坑邊。

  坑底下正亂成一鍋粥,也不知道是發生了更大規模的坍方還是遇上什麼東西,穴居人正尖叫著向上逃竄。這些來自喬根底岡地下的生物之間可沒有什麼兄弟情誼可講的,它們互相廝打著,只為搶先一步——如果可以的話。把同伴丟到後面也是可以的。萊絲梅卡狂怒之下一連把好幾個衝上坑來的穴居人變成石頭,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這個時候自然沒人會去注意坑邊的動靜,或者說壓根沒人看到坑邊有一隻貓。當然,事實上在場有眼睛能看的其實也就只有斯塔克和萊絲梅卡兩個而已。

  羅曼輕巧地踩著腳手架一路跳向坑底。就像是一隻真正的小貓一樣,看得白霧一陣感嘆,覺得商人大小姐做人還不如做貓。不過她忽然覺得相對於羅曼的好奇心來說,或許據說有九條命的貓才真正是她的歸宿,如果沃恩德世界有投胎一說得話,白霧指不定要覺得羅曼是投錯了胎。不過她分神的一小當口,商人大小姐已經左躲右繞避開了好幾隊穴居人。她靈巧地落在一處加固板上,把金黃色的棱瞳瞪得大大的,向坑底看去,「白霧白霧,快看,那是什麼呢!」

  白霧向下『看去』,立刻看到十幾頭奇怪的生物正在追捕著前面的穴居人。之所以說是奇怪的生物,是因為那東西長得有些像是蜘蛛,但在她廣博的見聞之中絕對沒有一種蜘蛛是渾身被包裹銳利的水晶之中的。若不是看到裸露部分的節肢,她幾乎要以為那是幾塊巨大的水晶在下面追逐狩獵了。 「啊,是晶簇!」她失聲叫道。

  「晶簇,那是什麼?」羅曼好奇地問道。

  這個時候幾頭晶簇已經接近了地表,它們表現的非常凶悍,而且嗜殺。不少穴居人都喪生於它們的爪牙之下,不過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是,它們顯然不是為了捕獵而殺死穴居人,這些晶簇只是簡單地殺死穴居人,然後將它們的屍體丟向一邊,彷彿受過專業訓練或者千百次重複之後形成了經驗似的。

  地面上,美杜莎女士萊絲梅卡終於注意到了這些不速之客,「是守衛?」她嘀咕了一聲,隨手丟掉了手上那個幸運地穴居人,將它丟到了坑底下。

  她從腰際取下短弓,瞄準那些晶簇,一箭一個,將前面兩頭射了回去。幾頭晶簇表現出的戰鬥力十分強悍,約莫在黃金初階的水準。穴居人根本不是它們的對手,萊絲梅卡一試探,就意識到自己遇上了棘手的對手。

  「晶簇就是晶簇,我們繼續下去看看。」坑底下,白霧正在用她特有的方式在向羅曼解答疑惑。

  「它們會不會殺了羅曼?」羅曼有點小緊張地問道。

  「不會,有我在。」白霧簡單地答道。

  商人大小姐這才一點頭,向下一縱,穩穩地落向坑底另一邊。只有到這個時候,兩『人』才意識到這坑底有多深——坑底事實上已經被挖穿,下面開始出現了人工的痕跡。那應該是一片遺跡,有許多孔洞可以通向黑洞洞的地下。

  兩人隨便找了一個入口鑽進去,遺跡中此刻已沒有一個穴居人存在,也看不到新的晶簇出現,除了雨聲水聲之外,倒還顯得有些寂寥。事實上進入遺跡深處之後,練雨聲也漸漸小了,黑暗之中逐漸浮現出某個巨大的存在的輪廓來。

  「啊!」白霧又是一聲驚呼。

  「怎麼了?」

  羅曼趕忙向前一躍,好奇地抬起頭望去。她看到那個巨大的輪廓逐漸在她視野之中變得清晰起來,然後勾勒出一個頭顱的模樣——確切的說,那應該是一座巨大石像的一部分。或者按照羅曼的理解——有點像冷杉堡那些用以裝飾的大理石雕像放大一千倍之後的產物。

  不過那石像的面部線條非常硬朗,看起來不似現代的人類,更像是給人類之外的種族所塑。只不過羅曼看了一下,既沒有大鬍子也沒有尖耳朵。不是矮人,也不是精靈呢,她頗有心得地評價道。

  「這是什麼,白霧?」

  「……泰坦巨像,沒想到竟然是在這裡……沒想到竟然是在這裡……」白霧喃喃自語,如果可以瞪大眼睛的話,這個無精打采的女人這會兒一定是把眼睛瞪到了最大。

  ……

  布蘭多側耳傾聽,黑暗之中窸窸窣窣的聲音已經越來越近。但那絕不會是蛛母發出的響動,它不會製造出這麼大的噪音——蛛母雖然本身是一頭龐然大物,但行動十分輕盈,是潛伏的獵手。

  回想起當初探險的經歷,布蘭多至今還記憶猶新。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騎士們都將手按在劍上,不過它們並未拔劍,這也是從布蘭多那裡學來的技巧。在某些時候先拔劍並不是佔據先機,反而是將自己的位置暴露給對方,尤其是在面對未知的敵人的時候。

  布蘭多很滿意其他人的舉動,他最先看到了那些忽然出現的不速之客。

  黑暗中最先出現的是一片浮動的微光,像是折射著他手中照明水晶黯淡的光芒。隨後他才看清了那是什麼——一片水晶構成的生物,看形狀應該是蜘蛛無疑。

  但它們已經不是蜘蛛了。

  「晶簇?」布蘭多微微一怔,這裡怎麼會有這東西?這個副本應該沒有這種怪物啊,何況琥珀之間中任何一種怪物出現在某個地方都是有其原因的,就像是馬爾高地下面那群風元素一樣,絕對不會沒事串門的。

  晶簇這種怪物非常特殊,布蘭多只在少數幾個地方見過它們的蹤影,而且每一次數量都不多。

  他腦子裡一瞬間閃過許多念頭。但反應卻很快,身體重心一沉,大地之劍已經出現在了手中。

  「準備迎戰!」公主殿下在他背後低聲喊了一聲。騎士們齊刷刷一片拔出了長劍。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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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5 18:17: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五十五幕 安魂曲 V

    騎士們聽公主一聲令下,皆拔出長劍列成一線準備迎敵。而女巫們則與布蘭多站在一起,涇渭分明。晶簇化的大型劍齒蜘蛛轉眼既撲至面前,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這些形狀可怖的怪物竟像是沒看到他們一樣,向兩邊一分,繞開他們徑直向另一頭的黑暗之中竄去。

    這是怎麼回事?所有人目瞪口呆地轉頭看到這些晶化的怪物停也不停地向前沖去,消失在另一邊黑暗的盡頭,很快就只剩下一片遠去的窸窸窣窣的聲響。

    這一幕不要說一眾騎士,就連布蘭多和他身邊的女巫們也不禁有些迷惑。事有反常其必為妖,魔物大多兇殘好殺,它們作這樣古怪的行為多半後面有其原因。

    「它們……好像是在逃跑?」布蘭多身後,格里菲因公主有些不太敢確定地小聲問道。

    對,它們是在逃跑!好像一道閃電劃過思緒,布蘭多反應了過來。他面色一變,那些大型晶簇化的劍齒蜘蛛每一頭都不遜於進入黃金領域的人類劍士,這地下還有什麼東西能讓它們亡命奔逃的?

    這答案已經相當明顯了。

    「把劍收起來,快跑,後面有東西在追它們!」布蘭多一想到那頭母蜘蛛的可怕之處,就忍不住頭皮發麻。他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和這地方犯沖,每一次來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狀況。

    騎士們微微一怔,隨即也反應了過來。紛紛變了臉色。收起長劍轉身就退。布蘭多生怕他們慌不擇路一頭撞上安納隆斯的蜘蛛網,趕忙出言提醒給所有人指出道路。

    這地下到處都是層層疊疊的蜘蛛絲,看起來仿佛只有沿著河灘前進最為安全。但只有布蘭多知道那其實是一個陷阱。真正安全的道路反倒是在峭壁一側,他只有一條安全的狹口可以穿過那道峭壁。

    事實上那裡還有一處寶藏,不過布蘭多這會兒沒心思去思考這個。他帶著所有人在怪石嶙峋的石鐘乳間穿行。避開那些幾乎將整個地下通道都連接起來的巨大蛛網,沒走多久,所有人都聽到背後傳來沙沙的聲音——像是一隻大手在一根根紗線上摩挲。

    格里菲因公主下意識地回過頭一看,頓時看到黑暗之中四對猩紅的眼睛,每一隻都有拳頭大小。她嚇得忍不住『呀』一聲低叫,腳下一軟,差點跌了一跤。

    布蘭多眼疾手快,趕忙一把抓住她。「別向後看,她也在找我們。」

    「那就是蛛母嗎?」公主殿下好不容易平息了自己心中的恐懼,才小聲問道。「是的,那就是她。」布蘭多沉穩地點了點頭答道。

    他根本不需要向後看就知道那母蜘蛛就在它們背後尾隨,黑暗感知在《琥珀之劍》中就是一個牛逼閃閃的屬性,現在它再一次發揮威力,布蘭多能清晰地感到自己背後的寒意。不過那種感覺不會讓人太舒服就是了。

    「她沒看到我們?」

    「她在確定我們的位置。」他很想對公主殿下說蛛母的眼睛就是裝飾品或者用來嚇人的。別看著數量多,但她真正的眼睛是腳下的絲。她是通過震動來感知獵物的位置的,她的絲遍佈整個地下甬道,細微的震動就會引起她的注意。一行人和一頭蜘蛛一逃一追,很快穿過了一大片蛛網密佈的洞穴。布蘭多專門挑選那些比較狹窄的洞穴鑽來鑽去。極大限制了蛛母前進的速度,不過縱使如此,那頭巨大的怪物還是一直緊緊尾隨在它們身後。

    騎士們還好,高強度的訓練讓他們可以輕鬆應對這種場面,即使是穿上沉重的鎧甲也能跟上布蘭多的步伐。不過平日裡缺乏鍛煉的女巫們很快就支撐不住了,幾個老巫婆氣吁吁地跟在後面,布蘭多不得不放緩腳步以保證所有人不至於掉隊。

    而這樣一來,蛛母又離他們近了一步,布蘭多幾乎已經可以感到她每一次節肢落下清晰地腳步。他內心不由得一陣焦急,這個時候距離他印象中那個狹口其實已經很近了,只要在堅持一小下就好。

    可惜事與願違。

    蛛母『安納隆斯』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對,她忽然發出一聲嘶叫一下追了上來。高高舉起螯肢向布蘭多一行人掃了過來。

    「就在前面!」布蘭多心中一聲大喊,抱起公主殿下向前一滾。公主一聲悶哼,蛛母『安納隆斯』巨型一樣的螯肢從兩人頭頂上方橫掃而過,兩名躲閃不及的騎士與一名女巫直接被腰斬。

    破碎的人體像是兩截木頭一樣落到地上,然後鮮血才像血泉一樣噴湧而出,灑滿了附近一地。

    布蘭多隱約聽到那個叫做『糖罐』的小女巫的聲音嚇得尖叫了一聲,他昏頭昏腦地抓起大地之劍從地上爬起來,抬頭一看,前方又是一道斷崖。不過斷崖一側的岩壁上有一條半人寬的裂縫,裂縫之中岩石交錯、黑洞洞一片,和他記憶之中一無二致。

    這正是他要找的地方。

    「所有人,不要停,到那裡面去!」布蘭多不敢怠慢,馬上對其他人喊道。騎士和女巫們聞言紛紛向那個方向跑去。他又回過頭,只看到黑暗之中蛛母『安納隆斯』又一次舉起了螯肢,四對血紅色的眼睛居高臨下地盯著他。

    「誰會怕你,怪物!」

    布蘭多此刻已無後退的餘地,他乾脆站直了起來,舉起大地之劍一步迎了上去。黑沉沉的劍刃在半空之中掄圓了一劍劈向蛛母『安納隆斯』橫掃而下的螯肢,當一聲巨響,布蘭多隻覺得自己砍中了一根鋼柱或者說岩石,黑暗之中頓時綻出一團耀眼的火花。

    半個身子一麻,他只感到一股巨力直接將自己帶飛了出去。撞在一側的岩壁上。布蘭多頭一仰頓時悶哼一聲,手中的大地之劍哈蘭格亞也脫手飛出,打著旋兒擦著幾根石鐘乳柱子彈飛。在黑暗之中發出一連串叮叮噹噹的響聲然後落在一團蛛網之中。

    好痛!

    布蘭多這才意識到自己和真正的真理之側的差距有多遠,和威廉姆斯的一戰已經讓他有些頭腦過於發熱了,後遺症直到這一刻才顯現出來。旅法師的力量畢竟不是他自己的力量。

    他感到喉頭一陣發澀。嘴裡滿是腥鹹味。不過這個時候不是去思考得失的時候,他使勁甩了甩頭想要將暈眩感甩出去,但頭也撞破了,勉強抬起被鮮血蓋住的眼皮,看到一片猩紅之中蛛母『安納隆斯』擺動著八條腿離自己越來越近。

    布蘭多那一刻感到自己的心臟都緊縮了起來。

    騎士與女巫們這個時候已經靠近了那條裂縫,這才發現布蘭多被打飛了出去。他們要想掉頭回來救援,此刻似乎也來不及了。

    正是這個時候,不遠處的格里菲因公主忽然反應過來向之前那個被殺死的騎士沖去。撿起他的遺物——一把長劍,然後用盡全身力氣向蛛母一擲,明晃晃的劍刃旋轉著打在蛛母的腦袋上,打得她的小腦袋向一側一偏。

    半精靈公主然後拔出自己的佩劍,臉色蒼白地向那巨大的蜘蛛喊道:「怪物,我在這兒——!」

    「不要,公主殿下!」

    布蘭多咳嗽了一聲。焦急地叫道。但公主殿下已經雙手握劍向蛛母越靠越近,蛛母『安納隆斯』雖然已經開化了要素,並且進入了真理之側的領域,但它畢竟不是智慧生物,開化法則不過是一種本能。

    格里菲因公主的靠近令它感到威脅。它有些迷惑地向半精靈公主轉過身,然後高高舉起了螯肢,準備教訓一下這竟然敢挑戰自己的微不足道的小東西。

    布蘭多血液都凝固了,他馬上拿出一瓶聖水灌下。然後向前一滾來到那堆蛛網旁邊,順手一扯從裡面抽出大地之劍。

    但這個時候蛛母已經向格里菲因公主發起了攻擊,只見半精靈少女小心翼翼地後退一步,面對這個可怕的怪物幾乎是哆嗦著雙手握緊了長劍,但卻還是咬牙一板一眼擺出埃魯因軍用劍術的架勢。

    如果要讓布蘭多來評價她這個架勢,那恐怕是完全符合標準,近乎完美,但卻毫無意義。公主的握劍姿勢顯示出她在劍術一道上用心頗多,光是這個一絲不苟的起手式放到騎士的比武場上就足以令人眼前一亮先得三分了,但可惜,這裡不是騎士的比武場。

    而是彼此廝殺的戰場之上。

    面對魔物,是沒有人會講騎士的規則的。魔物不會,劍士也不會。

    格里菲因公主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她咬牙一劍架住蛛母『安納隆斯』的螯肢,但巨大的力量還是讓她嗚咽一聲被壓向地面。隨後第二支螯肢由上向下一下向公主殿下頭頂插下——

    「小心!」布蘭多手腳冰冷,生怕看到格里菲因公主在自己面前被殺死的場景。但正是這個時候,一道白光從公主殿下身上亮起,頓時讓蛛母巨大的螯肢偏向一邊刺入了少女的左肩。

    半精靈少女雖然咬緊牙關,但還是發出一聲壓抑過後的慘叫。她從小到大還從未感受過如此劇烈的痛楚,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有防禦裝備!

    布蘭多心中一起一落,好懸他沒心臟病,不然只怕這一下就要被活活嚇死。不過他也不由得暗自抹了一把汗,早應該想到格里菲因公主作為王室成員身上肯定會有那麼一兩件保命的魔法裝備的。

    一瞬間,已是生與死的差別。布蘭多終於趕到,他怒吼一聲舉起大地之劍就向蛛母龐大的身軀與細小的頭顱之間的連接處砍去。但預想之中的手起頭落的場景不過是一個想像,只見滋一聲大地之劍無堅不摧的劍刃竟只在安納隆斯的硬殼上拉出一條明亮的火花,布蘭多不禁有點絕望——這東西有那麼硬嗎?

    布蘭多的攻擊還是引起了蛛母的注意,它拔出格里菲因公主左肩上的螯肢。掉過頭,右爪一揮,結結實實地打在布蘭多胸口上。這一下攻擊迅速絕倫。布蘭多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掃倒在地,頓時摔了個頭暈眼花。

    他搖搖頭剛想重新爬起來,但卻感到安納隆斯抬起前腳壓了上來。死死按住他的雙肩。然後這巨大的蜘蛛埋低身體,打開螯肢,露出八對腥紅色的眼睛之下銳利的毒牙。

    我靠,這傢伙不會是餓了吧!

    布蘭多瞪大眼睛,嚇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畢竟任誰被一頭龐然大物當做下一餐恐怕感覺都不會太好的。他腦子裡轉得飛快,正在思考脫身之法,這個時候公主殿下按著肩頭咬牙衝了上來,舉起劍連人帶劍一起撞在了安納隆斯的腦袋上。

    蛛母本來正一口向布蘭多咬來。但這一下卻被撞得一口啃在岩石上。格里菲因公主肩頭上的傷口因為這一下再一次被扯開,而安納隆斯也一口將洞穴內堅硬的花崗岩地面咬出一個大坑來——還留下一池腐蝕性極強的毒液——公主殿下痛哼一聲,蛛母也忍不住發出一聲憤怒地尖叫。

    她馬上轉過頭,向格里菲因公主噴出一道墨綠色的毒箭。公主殿下正用手壓住長劍架住蛛母的螯肢,避無可避,身上的魔法裝備也失去了效用,她只能像是認命一樣緊閉雙眼別過頭。

    不過毒箭並未如她想像中一樣降臨她身上。格里菲因公主縮著脖子等了片刻,然後才微微睜開眼睛,她回過頭,驚訝地看著一個淡藍色的護盾浮現在她身邊,而毒箭早已消彌於無形。

    這是水盾術。一個連元素使學徒也能施展的法術,但卻是安納隆斯毒箭術最大的剋星。這是玩家們寶貴的經驗,也是布蘭多最大的財富。

    蛛母連續噴了兩次毒之後,也忍不住陷入了萎靡之中。好不容易爭取到喘息之機的布蘭多連忙大喊:「巴巴莎,快想辦法幫忙!」

    其實他倒是想自己掙脫出去,只可惜蛛母和他實在不是一個層面上的存在,即使是萎靡狀態下也不是他可以對付的。

    之前對付威廉姆斯那是運氣好用破魔錐刺穿了對方的法則之線,引起了對方的法則反噬才殺死了對方,但也是怪那個傢伙自己腦殘將他拉入極之平原之中才有後面的結果。蛛母則完全不一樣,即使他現在有辦法拿出弒神破魔錐,但也要對方有法則之線給他釘才行啊。要知道魔物大多十分敏銳,不會輕易將自己的法則力量施展出來。

    不過巴巴莎這會兒還真找到了一個辦法,這滿臉皺紋的老妖婆馬上對自己的養女說道:「快,糖罐,用你的法術!」

    那個抱著蜂蜜罐子的少女從裂縫中爬了出來,然後布蘭多就看到她背後浮現出了許多莫名形狀的生物,有些像是牛或者馬,又有些像是魔物或者傳奇生物,還有一些根本沒有具體的名字,每一種生物都有一個自己的名字——布蘭多一眼就認出那些都是『真名』被刻印在法典之上真正擁有力量的名字。

    那些名字大多千奇百怪,用各種各樣的語言寫成。有些甚至純粹是一串字母,或者意義不明的東西。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類存在會用到這樣的名字。

    那就是契約之靈。

    契靈。

    原來這小女孩是靈契師,女巫之中專精於通靈術的一系。布蘭多依稀還記得那應該是寂語之地守護亡者之國入口的女巫——生死的女巫一系的傳承。

    原來是她們。

    他瞪大眼睛,看到糖罐開口道:「這世間與糖罐簽訂了純潔的契約的存在啊,請賦予你們的力量於我吧。」

    然後一隻純黑的生物從她身後飛出,降臨到蛛母身上,接下來布蘭多就感到蛛母壓在自己身上的前肢一松。他回頭一看,發現這可怕的生物竟睡著了。

    「昏睡之神梭洛!」布蘭多這才意識到糖罐召喚的契靈是什麼,梭洛雖然是契靈,但其實也算是一名次級神了。

    能召喚這麼強大的契靈的女巫可不多,尤其是糖罐不過還是白銀階的實力。他立刻懷疑其對方的身份來,莫非這少女竟然是生死的女巫的直系血脈傳人?

    「快一些,大人。」巴巴莎連忙跑過去扶住糖罐,少女施展了法術之後竟然累得昏迷了過去,「糖罐的法術有很大的缺陷,我也不知道這東西能睡多久。」

    布蘭多嚇了一跳,趕忙從沉睡的蛛母身下爬出,扶起同樣萎靡的公主殿下。然後迅速向騎士們跑不過,可惜這一次他還沒跑出兩步,就聽到背後一聲怒嚎。

    然後一道勁風襲來。

    我靠,這法術持續時間也太短了吧!布蘭多心中頓時一聲哀嚎,巴巴莎說糖罐法術有缺陷的時候,他還沒覺得,但現在他總算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不過這缺陷也太坑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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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5 18:17: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五十六幕 安魂曲 VI

    蜘蛛之母將自己的螯肢從內向外彈出,掃向布蘭多後背,像是一柄鋒利的彎刀,揮過時帶動空氣震動起來,在黑暗的地下形成一道透明的光帶。

    布蘭多聽到一聲類似於爆炸的尖嘯,尖嘯聲彷彿才剛剛傳出就已經來到他背後。這就是來自於最強大生物的力量,那一刻安納隆斯前螯肢的幾種攻擊模式皆一一浮現在布蘭多心頭,在那千鈞一髮的關頭他將公主殿下向前一推,反手將大地之劍墊在背上。

    砰一聲令人牙酸的巨響。布蘭多雖然不能看到,但也能感到大地之劍的劍身因為過度受力而彎曲的場景,無法化解的力量透過它傳遞到他身上,他感到一股巨力從背後傳來,將他抽飛了出去。

    前面的峭壁與他之間的距離好像一下子就被拉近了。

    但布蘭多知道那是一個錯覺,而是他正在飛起來越過那道峭壁,飛向深淵上空。還好意志屬性強化了神經的承受能力,否則這一下就叫他觸發身體的保護機能痛暈過去。布蘭多可不想在失去意識的時候掉落下深淵。

    他像是一顆砲彈一樣射向前方,身體在半空中翻騰著,雖然劇痛就像是一柄銼刀在摩擦他的神經。但他還是咬牙用大地之劍向洞穴的地面一插。

    要素顯化的實力全力一插之下,哈蘭格亞的劍刃直接刺入岩石之中一尺還多,黑暗中立刻拉出一道金色的火花。

    布蘭多的去勢頓減,但手中的大地之劍仍舊像是切豆腐一樣劃過整條懸崖。在地面上拉出一道深深的刻痕的同時,他仍舊『固執己見』地接近懸崖的邊緣。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眨眼十分之一不到的時間之內,彷彿上一個呼吸的時間還未結束,布蘭多就已經飛出了懸崖。他嘩一聲帶出一大片岩石,去勢終於一頓。

    布蘭多在半空翻身,舉起帶著風后指環的右手,在半空中向另一側的峭壁發射了一枚風彈。氣流剎那之間匯聚於他的戒指之上。然後傾力撞在另一邊的岩石之上,巨大的灰色岩石被撞得粉碎,石屑飛舞。而巨大的反作用力也終於讓布蘭多在空中微微一停。

    他抬起頭。

    頭頂的風聲又帶來一聲尖嘯,那是蜘蛛之母的右前螯肢,她的左肢掃出之後。剩下六條腿支撐起她龐大的身軀,舉起右肢立刻緊接著向半空中的布蘭多刺來。

    兩次攻擊在外人眼中,甚至是那些白銀階的騎士看來也是發生在同一時間。但只有布蘭多知道那其實是一前一後,這是這頭狡詐的生物最常用的攻擊。

    如果第一下沒有殺死,那麼第二下也會完美補刀。但這一次再沒人來幫他吸引注意力了。布蘭多瞪大眼睛緊盯著那像鐮刀一樣的勾爪在他的視野之中越來越近。

    但他清楚這其實是徒勞無功的,速度太快了,甚至超過了他的『深入分析』的等級。

    真正產生作用是他的從流螢上獲得的黑暗知覺的屬性,安納塞隆身體之中流動的魔力就像是黑暗之中的星火。一瞬間就來到了他近前。

    就是這一刻。

    布蘭多只有這一次機會。他伸手一抓抓住了蜘蛛之母的右前螯肢銳利的尖端,然後整個人隨之被拖了回去。

    那一刻時間彷彿在他的感知之中被放緩了,他看到自己拽著對方收回的螯肢被拖回峭壁之內。然後呈一條漂亮的弧線向一側的岩壁靠近。他幾乎能看到那條越來越近的裂縫,以及那些騎士們的臉。

    他們好像才剛剛反應過來,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布蘭多只是看到有些人張大了嘴。

    然後他算準了距離,鬆開手。那條裂縫就在他眼前了。

    完美著陸,他繃緊了神經心下一鬆,然後像是一顆砲彈一樣帶著一條漂亮的弧線砰一聲結結實實地撞上了岩壁。

    「我靠,啊……」布蘭多發出一聲極為痛苦的慘叫。這就像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會在最後一刻犯錯一樣,無論如何,這個失誤都足夠他記憶深刻了。那地下的岩石可硬的真夠可怕的。

    不過他沒時間去懊惱。而是馬上拼了命地大喊道:「把我拖進去!」還好其他人並沒有發現這位年輕的領主大人的這點小失誤,畢竟能從那可怕的怪物口下逃生已經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情了。

    蘭托尼蘭的騎士們如夢方醒,站在裂口最前面的三個騎士立刻衝出來將他拖了回去。布蘭多當時距離本就已經不遠,不過一兩米的誤差,騎士們探出半個身子就將他拖了回去。

    而另一邊,公主殿下先前就被布蘭多推到巴巴莎腳邊。老巫婆趕忙一手一個將她和糖罐扶了進去。不得不說這老巫婆看起來乾巴巴又瘦小,但卻還是有那麼一把子力氣的。 「謝謝,」格里菲因虛弱地答道,她肩頭處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紅色,大量失血讓她原本就白的臉色更加蒼白如紙,不過直到這個時候還是勉力支撐著表現出一位貴族應有的禮儀——或者說貴族的架子。

    在布蘭多或者其他人看來或許很難理解把面子看得比生命還要重要的貴族究竟是什麼材料做成的,但對於從小經受這樣的教育的一國公主來說,某些價值觀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對於這位長公主殿下來說或許還要加上一條,那就是她的固執。

    公主殿下看到躺在地上滿身是血的布蘭多,嚇了一跳,忙低聲問道:「布蘭多先生?」

    「我沒事。」布蘭多並沒說慌,事實上他身上的傷大部分是最後正面撞上岩壁的擦傷。只是看起來狼狽而已,比起來格里菲因公主的傷其實比他嚴重得多。不過布蘭多沒時間說廢話。因為蜘蛛之母又從縫隙之中探進頭來,試圖伸進兩隻前爪將他們拖出去。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趕忙又向裂縫裡面退去。蜘蛛之母只差一點才能夠到外面的騎士,不由得憤怒地發出一陣陣尖叫,那聲音又尖又厲,簡直像是利器劃過玻璃,實在是令人毛骨悚然。不過只有布蘭多知道這蜘蛛之母絕對進不來這裡。只是這兒其實也並不安全。他吩咐道:「不要停,繼續往裡退,這裡還有很多她的子嗣。她會想辦法讓它們進來追殺我們。」

    眾人已經是被安納塞隆嚇怕了,聽說還有小蜘蛛,那裡敢停。趕忙繼續沿著裂縫深處前進。布蘭多被一名騎士扶著前進,休息了一會之後總算緩過氣來,他這才拿出聖水分發下去給幾位受傷的騎士與公主殿下,聖水的力量自然不必贅述,不一會眾人看他的目光就有點好奇中夾雜點敬畏的味道了。

    在他們眼中布蘭多簡直與無所不能劃上了等號,一個如此年輕的領主。既能戰勝炎之聖殿又能從可怕的魔物手下逃生,身上的寶貝好像層出不窮,沒有什麼狀況能難倒他似的。這樣的人就算是在長詩與傳說之中也未必有存在過。

    甚至騎士們忍不住私下裡想如果把今天的故事流傳出去,說不定又是流傳在埃魯因甚至沃恩德大地各處酒吧之中傳奇的民謠。

    公主殿下將一瓶7號聖水喝下去之後,雙手捧著瓶子怔怔地發了一會呆。她用疑惑的目光看著布蘭多。聖水這個東西不同於一般的魔法物品,因為往往需要同時懂得煉金術又是炎之聖殿的高層神官才能製作,布蘭多竟然有這麼多聖水——雖然她看到的只有那麼幾瓶,不過這個數量也夠多了。何況布蘭多將這些聖水分給騎士,她一點沒在他臉上看到心疼的神色來。

    這就說明他手上一定還有更多的聖水。格里菲因雖然不覬覦這些聖水。但這並不能阻止她對布蘭多的經歷愈發好奇起來。

    她愈發想要知道這個男人究竟還藏著些什麼秘密,就像是在她心中一直想要確認對方的身份和目的一樣。半精靈少女默許布蘭多成為她的騎士,但眾人皆知這個身份有些名不副實,甚至公主殿下自己也覺得對方身上有太多說不清的東西。他和她之間倒不像是騎士與公主,更像是平等的關係——而且她還不得不接受他的幫助。

    這樣的關係一度令她感到不安,她一直隱約想要改正這種關係。但那都是徒勞無功的。她不知道布蘭多能不能理解自己釋放出的善意、與尋求改變的意圖,但就在布蘭多陷入危險的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自己絕不允許對方這麼死去。

    孤單的味道已經品嚐了太​​久了。

    縱使是老師狼爵士那麼優秀的人也無法完全理解自己的想法,,貝格寧子爵雖然偽裝得幾乎盡善盡美,可也只是能夠幫助她的人而已。

    公主殿下忽然感到自己有些心動了。她心下一緊,趕忙皺起眉頭慌慌張張地收束起自己的心思,重新恢復到原本的冷靜之中去。

    因為她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她不得不小心謹慎。

    這已經是極限了。

    進入裂隙之後,一行人已經深入安培瑟爾的地底深處。溫度升高了些許,開始還只是抵消了外面的寒冷,但逐漸就變得有些燥熱了。尤其是地下是沒有風流動的,空氣充滿了一股陳腐的味道。

    布蘭多正在於巴巴莎交談:「巴巴莎,你知道的那條秘密通道究竟在什麼方向?」

    「就在這裡向北不遠處,我知道哪裡應該有一處密門。」

    「那就是說正好順路?」布蘭多眼前一亮,這倒是個好消息。他就怕密道要在東面的遺跡大廳或者是更東面的古代地下甬道之中,先不說那邊迷宮一樣的地形這麼久之後他記得不記得,關鍵是那邊也是蜘蛛之母安納塞隆的地盤,他可不想把那頭母大蟲惹毛了之後又去找她的麻煩。

    那可真是一頭母大蟲啊。

    巴巴莎神秘莫測地看了他一眼,並未說話。就好像黑暗之龍明晰一切的傳聞已經深入人心了一樣,『大人顯然是早已知道這一切的』,她毫無疑問就是如此思考的,黑暗之言的預言簡直精準無誤,封建迷信思想在她腦子裡遺毒甚深。

    不過正是這個時候,前面帶路的布蘭多忽然腳步一頓。

    他停下來,然後伸手將身後的所有人都攔下來。所有人都微微一怔,因為他們壓根沒感到任何異常。不過能來到這裡經歷過幾次戰鬥之後的眾人已有默契,沒有人輕易開口質疑,片刻之後,他們果然看到不遠處的一條裂縫之中冒出幾條黑影來。

    騎士們面面相覷,在這危機四布的地下遇到其他『人型生物』顯然有點超出他們的預料之外。不過只有布蘭多看得清楚——

    那是穴居人。

    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穴居人的聽覺靈敏得出奇,尤其是在寂靜無聲,聲音大多只能單向傳播的地下。還好他現在達到要素顯化實力之後五感也是百倍敏銳於常人,不然恐怕就先被對方給發現了。

    穴居人除了像是冷杉領那一支離開地下世界逃亡到地表來的氏族之外,很少有游離於地下領主之外的。不過一支就已經很罕見了,布蘭多不認為自己運氣那麼好能接二連三地遇到這樣的事情,對方的身份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喬根底岡地下大軍的一部分。

    不過它們怎麼會到這裡?難道對方也發現了這條密道?

    布蘭多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他認為莫非這附近有一處與喬根底岡地下相連的通道?這倒是很有可能,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看著那些穴居人慢慢悠悠地從另一條裂縫鑽了進去。

    地下世界四通八達,不過大部分自然形成的通道都是死路一條。其中一些還通向魔物的巢穴或者是陷阱。不過布蘭多記得那條路應該是通向古代遺跡大廳方向。

    對方似乎並未發現巴巴莎口中的那個密門。

    他稍微鬆了一口氣。等穴居人走遠,騎士們才問道:「領主大人,它們?」這些蘭托尼蘭的騎士之前還稱布蘭多為先生,現在就直接稱呼布蘭多為領主大人了。

    不過布蘭多恐怕並不知道這個稱呼細節的變化不僅僅是對方敬畏於他的實力,更多的原因是艾柯常年在他手下這些騎士中講他在永歌森林的事蹟。這些騎士們原本或許對他們那個滿腦子騎士思想的領主繼承人嗤之以鼻,不過現在看來,連帶艾柯在他們心中的地位也提升了不少。

    可惜布蘭多並不知道這裡面的細節,不然一定要汗顏不已。他等了一會,才小聲答道:「穴居人遠比我們更了解地下世界,它們能發現這裡並不奇怪。這並不能說明什麼,我們還是先繼續前進。」

    眾人點了點頭,有點布蘭多說什麼就是什麼的味道。但其實布蘭多自己心裡也沒多少底,他只希望老巫婆巴巴莎千萬沒有和他說大話。

    那處秘密通道但願真有她說得那麼隱秘,不然這一趟恐怕要白費功夫。而且到時候怎麼出去還是個問題。

    他忍不住看了巴巴莎一眼。可惜老巫婆臉隱藏在兜帽之下,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不過她倒是沒有什麼緊張的樣子。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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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幕 安魂曲 VII

  雖然好奇穴居人為會什麼會出現在這地下的遺蹟之中,不過布蘭多冷靜地將這份好奇心放下掩埋。他默默看了一眼穴居人離開的方向,心中難免會惡意地揣測它們會不會被狂怒的蜘蛛之母給撕成碎片,但也僅此為止,然後他平復了被弄得有些神經兮兮的緊張情緒,回過頭來向其他人打了個手勢,讓隊伍繼續前進。

  由於考慮到可能還會遇上敵人,沒有人再說話,反而壓低了腳步聲,沙沙沙的聲響在黑暗的地下穿行,使四周歸於一種令人感到安靜的平和之中。但這不過只是表象,任何人都明白這表面的安靜之下所潛伏的危險,雖說騎士們並不熟悉來自於黑暗地下的生物,但至少也聽說過它們那普遍異於常人的聽力。

  沒人想要在這個時候惹麻煩——

  岩壁的裂縫開始變得狹窄起來,不過逐漸出現了一段段人工的隧道間雜期間。古代的遺跡在這一段旅程中頻繁出現,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這些斷牆殘垣間雜在自然的岩石壁之間。地震造成的斷層下沉往往會造成這樣的結果,但在魔法的世界之中強大的魔法力量也能造就同樣的場景——布蘭多仔細觀察著四周沉靜地浸潤在黑暗之中的景色——他並不需要自己去猜測這一切,因為過去的玩家們早已對此有過討論。

  事實上無論哪裡都有這樣醉心於探尋遊戲之中歷史與背景的玩家,他們不厭其煩地發掘遊戲之中冰冷的規則之下的另一面。尋找那些策劃者靈光一現的細節。

  他們的確也有很多成就,《琥珀之劍》無疑是個優秀的遊戲,它擁有數不清的歷史和細節。繁複龐大到讓人無法相信這真是一個遊戲。那些歷史彼此嚴密地遵循著歷史的規律,忽然能達成完美的自洽,玩家們很少能找到漏洞。就像是個真實的世界一般。

  布蘭多自己就曾經閱讀了許多這樣的文獻,不過他並不是所謂的劇情黨也不是背景愛好者。只是單純地覺得遊戲之中一些涉及到上古時代的任務與背景息息相關,了解得更多有利於他更好地去實現自己遊戲的目的。

  他覺得自己是一個中間派,但似乎也正因為如此,他一直算不上最頂尖的一線玩家。雖然他投入的時間要遠遠多於其他人。

  但自從他穿越到這個世界,這些經驗與知識,無論是遊戲方面的還是背景方面的,都為他提供了驚人的優勢。他帶領著隊伍在支離破碎的地道之中前進了十多分鐘。然後巴巴莎在一處地方停了下來。

  那之前布蘭多感到他們走進了一間較小的大廳之中,整座大廳是完全由青色的花崗石砌成的。這個特點在遊戲中十分鮮明,正因此他才從自己模糊的記憶之中找出這樣一個名字來——洛索姆靜思殿堂。

  之所以說是模糊,那是因為在遊戲中這個地方在這個副本之中並不佔據太顯眼的位置。這裡原本應該是這座地下遺蹟之中的一座偏殿,一個提供給它的居民靜思禱告的地方,事實上花崗岩大廳的一側有一座靠壁的噴泉,噴泉上有一座神像。可惜早已坍塌看不出是那一個神來。

  布蘭多下意識地向那個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那座記憶之中的噴泉,不過泉水已經乾涸了,只剩下層層階梯一樣的水槽。這裡在《琥珀之劍》中應該是提供給玩家一個臨時休息的場所,因為遊戲之中像這樣大型的副本一般都是規模不叫龐大的地下城。玩家可能要在地下城中逗留幾天甚至更長的時間,因此設計者們必須要為他們設計一些可以用來下線休息的地方。

  安培瑟爾地下的遺跡分為兩個部分,上層是古代聖殿,下層是蜘蛛之母的巢穴。這座副本規模並不算布蘭多見過最大的那一種,因此它只有兩個休息所,一個在北邊深入案列克山脈的方向,一個就是這個。

  正因此,布蘭多才能勉強記起這座休息所的名字。若是換成遊戲後期那些大型、超大型的遺跡,一個副本中擁有幾十上百個休息所,像是這種平凡無奇的休息點的名字他能記起來才有怪了。

  不過這座殿堂早已被先行者們研究過了,它的每一寸地面都印下過玩家的腳印。女巫、黑塔巫師、星術士甚至是矮人的符文法師,所有和背景有關的職業都在這裡反復實驗過,這裡不可能再存在什麼秘密。

  因此布蘭多不禁好奇地看著老女巫巴巴莎,想看看她能變出什麼花樣來。一個位於秩序之地中玩家們竟然還未發現的秘密,僅僅是個這個標題放到他那個世界之中已經是一條爆炸性的新聞了吧——

  然後他看到巴巴莎走向噴泉,忍不住皺起眉頭,作為這座靜思聖堂唯一顯眼的標誌性的裝飾物,自然也受到玩家們最多的關注。玩家們甚至拆下過那座噴泉,打通了後面的牆,但都一無所獲。

  「這裡有東西?」好奇心趨勢之下,他不禁問道。「可這裡應該沒有機關,只是一面普通的牆吧。」

  「大人目光如炬,」如果不是清楚巴巴莎這句話的意思,布蘭多大概要以為這是一句噁心的諂媚了。不過眾多蘭托尼蘭騎士的臉上難免露出不豫的神色,公主殿下也皺了皺眉頭,不過她皺眉的成分中到有一多半是疑惑。

  巴巴莎這麼說著,已經走到噴泉邊。她恭敬地解釋道:「領主大人你看得很準,這裡的牆後的確沒有機關,後面也沒什麼密道。但對於我們女巫來說,這個水池本身卻記錄著一些東西?」

  「哦?」

  「大人一定很清楚,那水池上的雕像並未損毀之前。正是黑暗之龍奧丁的聖像。此地與我們女巫有極大的關係,但並不是每一支女巫都有這個能力解開這裡的秘密。」巴巴莎神秘兮兮地答道。

  聽到這老妖婆提到黑暗之龍,布蘭多皺了皺眉頭。不過論壇上早有過討論。其中也有一種可能提到這座雕像可能來自於聖者之戰之前,關於那之前的歷史雖然不多,但黑暗之龍一度統治大地。這裡有他的雕像並不奇怪。

  他點了點頭,聽到巴巴莎提到『不是每一支女巫都有這個能力解開這裡的秘密』,他下意識地就將目光投向神色不振的糖罐——那個小姑娘女巫自從施展了法術以來就一直是一副軟綿綿的模樣,好像連動一動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的力量。據說她這個樣子還會持續一段時間,而她每天也只能施展一次像是剛才那樣的契靈法術——不過布蘭多之所以看對方,是因為一直以來的懷疑。

  他很懷疑糖罐就是生死的女巫血統最純正的傳人。

  眾所周知,十二支女巫每一支都有隻有一個血統最為純正的傳人。像是巫后的傳承現在就在羅曼身上,而他之前一度懷疑羅曼的姑媽詹妮阿姨就是永恆的女巫的傳承繼承者。

  巴巴莎看到他的眼神。心中敬佩更甚。「不愧是黑暗之龍大人,」布蘭多聽到心中傳來這樣的聲音,老女巫滿意地一笑。「的確如此,這裡需要糖罐幫忙。」

  布蘭多心道果然,但又問道:「她沒問題嗎?」

  「你們在說什麼?」格里菲因公主聽他們又在打啞謎,忍不住開口問道;她口氣略微有些不滿,毫無疑問公主殿下並不喜歡布蘭多這樣將她放在一邊的感覺。她在心中告訴自己自己應當是埃魯因的長公主,應該掌握更主動的權利。

  但事實上,半精靈少女很難承認她只是隱隱不希望布蘭多將她當做一個外人​​。她隱隱已經感到布蘭多與一般貴族的不同之處,匯聚在他身邊的人已經形成了一股與王國古老的貴族截然不同的力量,這種力量與她一手培養出的王立騎士學院的士官生們略微有一些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

  王立騎​​士學院的年輕人們繼承了她的迷茫,他們和她一起似乎只能在一張無形的大網之中走一步算一步,她可以感到那種絕望。但她看到的卡格里斯、安蒂緹娜這樣的人卻對未來充滿了信心,似乎早已有一個確定的目標。

  無論如何,這都足夠讓公主殿下察覺到布蘭多身邊的勢力與傳統貴族的分別。那似乎是她一直所嚮往的,因為這一切的出現,她隱隱已經開始排斥王國原有的勢力格局——像是馬卡羅、利伍茲或者安列克大公那樣的貴族,轉而希望加入布蘭多身邊,那怕並不是作為一位公主。

  她有這樣的衝動,只是格里菲因絕對不會承認這一點。她甚至有一種矛盾,這種矛盾令她自己都羞於啟齒。

  因此公主殿下冷著臉,將自己心中的秘密鎖死在心裡,一個字也不透露出去。她用銀色的眸子看著布蘭多與巴巴莎,像是要得到一個想要的解釋。

  布蘭多心中微微一動,他看向老巫婆。巴巴莎倒是不以為意,乾巴巴地一笑道:「其實很簡單,公主殿下,這座水池其實是一座傳送陣。」

  「傳送陣,這不可能!」布蘭多馬上答道。他有一萬個理由足以讓他相信這是無稽之談,原因在於玩家們早就探討過這一點,但一無所獲。他對於後世領先於這個世界的信息有一種盲目的信任,那幫傢伙絕不會在這麼幼稚的問題上犯錯。

  「領主大人說的沒錯,這的確不可能是一座傳送陣。但事實上它確實是留下了某種信息,可以讓我們立刻擁有一座傳送陣。」巴巴莎不慌不忙,反倒是有些讚賞地答道。

  布蘭多微微一怔,隨即眼中亮了起來。「你是說,這座噴水池其實是一座傳送陣的圖紙?」他馬上追問道。

  「正是。」

  「這座傳送陣不會是需要女巫們用特殊的方法來畫吧?等等,這樣還不夠,血煉,我懂了!」布蘭多忽然反應過來,恍然大悟:「糖罐的血才能畫出這座傳送陣,對嗎?」

  「完全如你所料。」巴巴莎一副心悅誠服的樣子。不過布蘭多已經懶得去管她了。他心中大叫了一聲『我靠』,這幫孫子簡直絕了。 《琥珀之劍》的設計者簡直是一群人渣,他心中不知是哭還是應當笑。這顯然是一個系列任務,要想打開安培瑟爾地下這座遺蹟的第三部分,顯然還需要開啟女巫的聲望才行。

  可問題是。遊戲中有克魯茲人、有風精靈、有埃魯因人,就是沒有敏爾人。就算是原本作為黑暗之龍的追隨者的瑪達拉,和女巫也是一副勢不兩立的樣子,女巫唯一名聲最好的地方大約是喬根底岡的地下,可那下面不幸的是也沒有玩家勢力。

  也就是說,要打開女巫聲望,就得不得冒著和『政府』作對的風險。雖然比參加萬物歸一會這樣的邪教組織來得好一點,但基本上也是不受待見那一類的。

  不是沒有玩家選擇這樣的道路。但問題是真正成功的有有多少?成功後還正好遇上生死女巫的又有多少?

  這裡面進入過安培瑟爾地下這個副本的更是鳳毛麟角,這本來就是埃魯因境內一個初期的副本而已。後來還沒瑪達拉所佔據,要知道瑪達拉雖然曾經與女巫同為一條戰線,但後來因為黑暗之龍的緣故又變成生死大敵。

  瑪達拉境內幾乎沒有一個知名的女巫存在,這就可以說明很多問題了。

  正因此,前一世遊戲之中沒有人發現這裡的秘密。一切似乎看起來都變得理所當然,不過布蘭多覺得那幫設計者真是一群變態。遊戲設計的目的就是讓玩家解開謎題,但在他看來這座古代遺跡中的謎題顯然是無解的。

  如果沒有他的穿越的話。

  不過現在這個無解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畫一座傳送陣並不需要太多的血,更不需要把糖罐宰了血祭——如果一個王國需要殺一個小姑娘才拯救的話,布蘭多寧願去另走一條哪怕必然失敗的道路。

  而且他相信公主殿下也會支持他。

  事實上公主殿下傳遞來的眼神也是這樣的意思。不過她表現出更大的好奇是這樣的傳送陣能不能用在別的地方,這個說法引起了布蘭多極大的興趣。的確如此,一個能夠臨時繪製生效的傳送陣,哪怕只能傳送十幾個人,但這東西也比炎之聖殿所謂的火焰之扉更加實用了。

  畢竟它更加廉價,也更容易建造。要知道火焰之扉看起來炎之聖殿好像分分鐘就建出,但是聖殿出動了足足二十幾位要素階的強者共同努力的結果,更不用說耗費的金錢簡直是一個天文數字。

  若不是聖戰的緣故,布蘭多估計就算是打死聖殿也不會願意為了一次區區埃魯因的內戰就投入火焰之扉。

  這並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埃魯因不管地理位置有多麼重要,它在整個眼中都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唯一的區別是需要花多少代價來安撫它的貴族,僅此而已。

  不過讓兩人感到可惜的是,巴巴莎表示這座傳送陣是一座固定坐標的定向傳送陣。過去它的設計者或許有那樣的能力設計傳送向其他地方的類似的傳送陣,但這並不代表她們也可以。

  遺蹟的居民的技術早已遺失在歷史的塵埃之下,女巫們繼承的不過是九牛之一毛。

  這樣的結果可謂在預料之中,布蘭多也不算太遺憾。他安慰了公主殿下一句,只是將這座傳送陣默默記在心中,這東西也是法陣,也是煉金術作品,說不定將來自己手下的煉金術大師還能改進呢?

  別忘了他手下可有未來可能是全沃恩德最著名的煉金術大師塔瑪,而且據塔瑪所言安蒂緹娜也用絲毫不遜色甚至超出於他的天賦——雖然是在魔導機械的設計和製造商。但擁有這兩個強力黨的存在,布蘭多覺得一切皆有可能。

  他默默記下法陣,那邊巴巴莎已經和糖罐一起在地上畫好了一個巨大的法陣。法陣雖然需要糖罐的血,但並不全是由血畫成的,否則的話估計小姑娘女巫就算是把全身血流乾也不一定畫得完。

  女巫們不允許外人參觀她們製作法陣的過程——雖然布蘭多例外。不過布蘭多已經隱隱感到公主殿下的想法,也就懶得去看幾個老太婆畫地圖了,反正他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要說煉金術他可能不如巴巴莎,但要說血煉的技術,這裡估計在場沒有任何人能超過他一個玩家。

  要知道塔瑪的血煉術還是他傳授的呢。

  法陣一落成,所有人都站進法陣之中。然後女巫們站在預定的位置上開始吟唱,她們所唱的與之前在森林之中幾乎一無二致,看起來那應當是這裡的一段特定的古代符文,就像是開門的密碼一樣,也屬於女巫傳承的一部分。

  吟唱才剛剛開始,布蘭多就感到周圍的景物模糊起來。他感到公主殿下輕輕抓住自己的袖子,但馬上又放開。他眼前一花,然後就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抬起頭。

  那一刻,他就屏住了呼吸。

  他忽然發現自己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在前往此地之前,沒有問:「巴巴莎,你們之前來過這裡嗎?」

  這句乾巴巴的話幾乎是從布蘭多的牙縫之中擠出來的。

  所有人——包括女巫們都目瞪口呆地抬著頭。

  他們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大廳之上。「沒有……領主大人。」巴巴莎咽了一口唾沫,這或許是她進入這座地下遺跡以來幾乎是唯一一次露出那乾巴巴的微笑之外的表情。

  那是一座巨大的大廳。

  大廳中央,穹頂之上。

  一柄向四面八方放射著雷電的長槍懸浮在半空之中。槍刃上繪著星辰墜地的圖案,槍身上彎彎曲曲的文字正是敏爾人的文字,上面寫著上古至今克魯茲史詩之上最著名的一句格言:

  『長槍劃破天穹,星辰由此墜地——』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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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幕 安魂曲 VIII

    在沃恩德漫長的編年史詩之中,絕對有幾件大事注定如同璀璨星辰閃耀夜空,但這其中最為光華燦爛的一顆,無疑是蒼之詩上關於那位天青色騎士手持長槍開闢凡人的時代的傳說。

    克魯茲人那創世的史詩之上如此寫道——

    太初,一個思想中誕生出世界。

    一切之始,世界處於一片混沌之中,水與風、火與閃電環繞一邊。然後生靈在水中誕生,繁衍於大地之上,又受風庇佑,由火焰賦予智慧。

    瑪莎從口中說出一個名字——那因塔。 (1)光、暗、風、水、火、土六大元素環繞這個世界,本原的規則中又形成了一萬四千名神祗,掌管這一切。

    這事就成了。

    光輝之前的第一個紀元(2),神民在雲霧環繞的大地之上建造王國,通天的巨塔連接著凡人與神的國度。

    但隨後,一切毀於戰火之中。

    這是始於蒼之詩之上的記載,玩家們曾經不止一次推測,這場戰爭,就是神民、黃金種族與黃昏之龍波瀾壯闊的戰爭。

    那是沃恩德早已遠不可考的歷史,一切智慧生靈與黃昏之龍的對立似乎是從紀元開始之前便一直存在了。第一個紀元崩壞之後,隨後關於天青色的騎士的記載第一次在歷史中出現了。

    那史詩上如此寫下:

    青色的騎士向群山喊道:群山,我向你挑戰——

    群山回應了他。讓冰雪加在他的肩頭,讓凜風使得他無法前行,讓大霧迷了他的視線,讓寒冷奪去了他右手與眼睛。

    但青色的騎士啊,注定是那槍的主人。

    英雄屹立在崇山之上。堅定而不動搖;如此一年過去。又一年過去了。

    群山也低語著:看那,這是那槍的主人——

    它們俯首,稱他為王。

    那槍就是擊碎了蒼穹。刺入黃昏之龍心臟之內,引來星辰墜地,從而開啟了凡物的時代的第二紀元的聖槍。

    聖槍。蒼穹。 (3)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如此熟悉這段記載,無論他是人類還是精靈,是騎士還是公主,亦或者女巫,就好像從出生起他們就被告知這一切,那是每個生活於這個大陸之上的人都熟知的一段歷史,無論是偏僻之地的農夫,還是博學滿腹的貴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那段歷史距離人們如此之遠,遙遠得像是一個傳說。卻又真實可信,滿天的星辰皆可以為它作證。

    傳說中的聖槍蒼穹。長九尺。槍錐如梭,通體如同翡翠。因此又有天青之槍的稱呼。天青色的騎士與黃昏之龍一齊隕落之後,敏爾人從今天的克魯茲、聖奧索爾以東的大平原之上找回這把武器,在槍刃上刻下'長槍劃破天穹,星辰由此墜地——'一行格言,以紀念那位拯救了整個沃恩德的英雄。

    而那把槍,就與現在布蘭多一行人看到的一模一樣,別無二致。

    「這……這是?」騎士們不禁目瞪口呆。

    所有人都不願意相信,那把傳說之中的武器會這麼出現在他們眼前,毫無預兆,令人措不及防。有一個廣泛流傳的傳說提到,當黑暗之龍死去時,追隨他的敏爾人將天青之槍帶入了冰川深處,永遠深深埋葬起來。

    但眼前這一幕又是怎麼回事?

    布蘭多只感到腦子裡嗡嗡作響,《琥珀之劍》中最著名的武器,無疑是那把傳說可以對抗萬物與世界的命運的琥珀之劍,但聖槍蒼穹與琥珀之劍同屬於天青騎士的武器,也同樣是在歷史上留下過赫赫威名。

    而事實上說起關於傳說流傳的程度,天青之槍的名頭其實遠超過琥珀之劍。就算是在埃魯因,或者說克魯茲,也只有很少的人知道琥珀之劍的存在,這些人要麼是家學淵源的貴族,要麼是知識淵博的學者。

    但關鍵的是。

    它竟然在這裡。

    布蘭多知道聖槍蒼穹在沃恩德歷史之上也不止一次出現過贗品,甚至還有好幾次巨大的騙局都圍繞著這把著名的槍展開。原因很簡單,因為它從來沒有在歷史上出現過,從天青色的騎士隕落,到黑暗之龍奧丁的黑暗統治土崩瓦解,它就像是從歷史上消失了一樣,再也沒出現過一次。

    一把擁有如此赫赫威名的武器,卻有如此沉寂下去,無論從那個角度來看,都是不正常地。而正因此,它在歷史上也引起了最多的玩家的興趣。布蘭多就知道許多公會都在私下尋找天青之槍的下落。

    但它竟然在這裡。

    「……會……會不會是假的?」埃魯因的長公主殿下在這行人中地位最高,見識也最為廣博。她最先反應過來,帶著不確定的口氣疑問道。

    這也是布蘭多的第一反應,但大廳中那種迴盪的威壓很難讓人相信這只是一柄贗品。關鍵的是,他首先想到了長眠於托尼格爾地下的巫后——會不會是她將天青之槍帶來的?

    但她為什麼不告訴羅曼?

    不過他又馬上否定了這個猜測,因為安培瑟爾地下這座遺跡歷史明顯更加久遠。也就是說,早在那之前天青之槍可能就一直沉睡於這個地方了。

    但女巫們的傳承中怎麼會與這個地方扯上關係?布蘭多不禁回過頭看著巴巴莎,老巫婆自己臉上也是一臉不敢置信。「或許……或許是黑暗之龍大人將它藏於此地的?」巴巴莎有些乾巴巴地在心靈通話之中答道。

    但這個說法並不能說服布蘭多,他總覺得這裡面應該還有什麼問題。果然很快外面磅礡的力量就喚醒了風后聖奧索爾,聖奧索爾只是一看那大廳中的長槍就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呼:「啊,你們竟然找到了天青之槍!」

    不過她馬上反應過來,斥責道:「布蘭多,這巫婆說的絕不可能。」

    「為什麼?」布蘭多見精靈御姐關鍵時刻沒有耍小性子,忍不住鬆了一口氣。風后冷哼一聲:「琥珀之劍、天青之槍。奧丁他任有其中之一的話,哪輪得到我們勝利?布蘭多,你太小看了神器的力量。」

    對啊。布蘭多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感到的問題是出在這個地方。無論是天青之槍也好,還是琥珀之劍也好,那都是貨真價實的神器。

    沃恩德世界之上的神器擁有的力量超凡入聖。早已脫離了凡人想像的範疇。像是聖者之戰這樣規模的戰爭之中,成百上千的種族被捲入,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匯聚一堂,但出現的神器也就只有火炎之刃一把而已。

    神器的力量,往往是可以改變歷史的,它們也只會在歷史即將發生重大變化的時候才會出現。就像是蒼之詩上所敘述的:

    先王在平原之上獲劍,隨後與智慧的生靈一齊簽訂了神聖的盟約,反抗黑暗之龍在大地之上的統治。

    那又是另一段傳奇了。

    「公主殿下,只怕我們得把它取下來才能一辨真偽了。」這時布蘭多聽到其中一個蘭托尼蘭的騎士建議道。

    他回過頭。看到公主殿下皺著眉頭反問道:「取下來,怎麼取下來?」

    這個問題問得所有人一窒。這大廳中懸掛著有可能是第一個時代以來威力最強大的聖物,它的力量不但可以改變一個王國。甚至是整個大陸的命運。但問題是。如此威力強大的神器旁邊,會沒有陷阱?

    或者不說是陷阱。就是它本身的力量也足以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灰飛煙滅。而誰又敢說自己沒有私心,敢上前去取下這把聖者之槍呢?或者說,在場誰又有認為自己有這個資格可以媲美天青的騎士?

    騎士們不禁相顧失語,但布蘭多很快就發現所有目光都落到了自己身上。女巫們、騎士們甚至格里菲因殿下都不言而喻地看著他,那目光中包含的意味很是明顯。

    如果是命運將所有人召喚到這裡來,那麼這裡最有資格拿起這槍的,無疑是布蘭多。

    但布蘭多心中卻暗叫了一聲我去。拿起神器那有那麼容易——天命所歸,神器認主,聽起來好像是很牛逼,但事實上真這麼認為的大多下場都很淒慘。如果他真是布蘭多,或許他真會心動,但他身體中一半的靈魂首先是一個玩家,他很清楚那是什麼。

    真正的神器。

    聖槍永恆。

    他猶豫了一下,小心謹慎地問道:「公主殿下,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你覺得如果我們要取下這把聖槍,需要多長時間?」

    公主不解地看著他,「我們不能拿下它麼?」

    布蘭多忽然發現公主好像對此事一無所知,不過說來也是,凡人又哪有那麼多機會學習與神器有關的知識呢。那些東西似乎都是一些虛無縹緲,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他只好不厭其煩地解釋道:「差不多,首先神器本身就有其意志。其次這大廳之中肯定密布陷阱,收取神器是一件極其危險而且耗時漫長的事情,除非有人能和它產生共鳴,讓它自動認主。」

    「我們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麼?」格里菲因公主不禁皺了皺眉頭。聽布蘭多這麼說,她似乎也意識到問題所在——他們好像沒這麼多時間浪費在這個地方。

    「只怕沒有。」布蘭多果然搖了搖頭。

    問題的關鍵還不在這裡,取得神器是一件非常危險的工作,如果他們在這裡賭博成功了自然一切問題迎刃而解。以天青之槍這個級別的神器來說,一旦掌握了它的力量,把地面上那些惡魔和穴居人打回老家不過是一件不費吹灰之力的事情。

    但問題是如果他們失敗了,那麼埃魯因將不會有重來的機會。

    聰慧的公主殿下顯然很快也想到這一點,她馬上又想到另一個問題:「布蘭多,外面那些穴居人?」

    布蘭多知道她的意思是想問外面那些穴居人是不是也是來找這東西的。他忽然覺得很有可能,不過惡魔是從什麼地方得知這個消息的?

    「那麼它放在這裡安全麼?」考慮了一下,雖然有些不捨,但公主殿下還是咬咬牙問道。

    這個問題,布蘭多只能看向巴巴莎。

    老巫婆心中也是忐忑不安。說實在話她也沒有把握。那是聖槍蒼穹啊。存在與無數時光之前神話之中足以戰勝黃昏之龍的武器,在那個時代白銀的種族都只能算是炮灰,甚至更早一些。神民還行於大地之上。

    不過她還是穩下心神點了點頭,「大人,除了我們。沒有人能進來這裡。」

    這就夠了。在場的所有人中最為拿得起放得下的當屬布蘭多莫屬,作為玩家的一半讓他只能將這把聖槍蒼穹僅僅看做是一把擁有極強力量的神器。但神器又如何,那也是裝備而已。

    當然,說是這麼說,布蘭多還是有些小小的患得患失的。他只能回過頭盡量不去看那東西,答道:「既然如此,所有人就暫時將這件事忘掉好了。」

    他嚴厲地看了在場的人一眼,尤其是那些蘭托尼蘭的騎士們。他倒不怕天青之槍落到喬根底岡那些穴居人手中,神器皆有其意志。承載著只屬於它們的命運,哪會輕易丟失。但這個消息如果流傳出去,埃魯因的麻煩可就大了。

    騎士們聽出布蘭多的意思。皆紛紛發誓絕不外傳。布蘭多對他們的誓言也姑且聽之。他冷眼旁觀,反正等到一切事情平息之後他也自有辦法處理這一切。

    玩家的手段不是這些傢伙可以想像的。

    於是眾人這才在布蘭多的帶領下一一離開大廳。所有人都顯得有些魂不守舍。天青之槍對他們的震撼實在是難以言喻的,甚至連布蘭多都很難理解,原住民對於那段歷史所懷有的特殊感情。

    就好比說那些他所熟知但卻並不相信的神話中的人物忽然出現在他眼前,告訴他過往的一切是真實存在的一樣。

    他只能隱隱從公主殿下那若有所思的眼神中看出這樣的意味來。

    不過臨離開大廳之時,布蘭多卻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來。就像他所知道的,神器的力量,往往是可以改變歷史的,它們也只會在歷史即將發生重大變化的時候才會出現。

    最近的一段歷史之中炎之王在平原之上獲得奧德菲斯,隨後與智慧的生靈一齊簽訂了神聖的盟約,反抗黑暗之龍在大地之上的統治。

    那麼天青之槍出現在埃魯因,又說明了什麼呢?至少他知道,天青之槍承載的命運——絕不會是拯救這個古老的王國。

    布蘭多悚然而驚。

    ……

    然而就像美杜莎女士萊絲梅卡不知道這座巨大的港口的地下所孕育的巨大的變故一樣,布蘭多也同樣不知道地面上正在發生的一幕。

    這位美麗​​的女士正在一片雨幕之中抬起頭來,看到一片金紅色的光芒浮現在她和那頭蠢笨如牛——不,就是牛的牛頭人領主的正前方。

    她那漂亮的棱狀瞳孔映出一片瑰麗的紅色,巨大的光門劃過半個天空,在滂沱的大雨之中構成了一道直徑數十米的巨型火焰之門。

    然後,一頭長著三個腦袋,背後伸著一對巨大的肉翼,全身火紅的惡魔從門後緩緩走出。縱使那傳送門如此巨大,但這頭惡魔也不得不佝僂著身軀勉強從門後擠入,事實上即使如此,它那龐大的犄角甚至都差點無法通過。

    萊絲梅卡小心翼翼地看著這龐然大物,然後恭敬地問候道:「尊敬的梅西卡領主,您終於到了。瓦拉伯領主已經等待多時了。」

    龐大的惡魔看著她,露出一個很難稱得上是笑容的表情,粗聲粗氣地答道:「那幫蟲豸的準備工作呢?」

    「自然已經準備好了,大人。」

    ……

    (1)敏爾語,沃恩德

    (2)並不指代克魯茲人的曆法的第一紀,第二紀,而是第一個時代,根據玩家考證這個時代應該在混沌的紀元之前。而第二個時代的開端,正是混沌紀年的開端。

    (3)人類之外的種族稱之為『蒼空』。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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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5 18:19: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五十九幕 安魂曲 IX

    安培瑟爾北邊的丘陵連接著海灣一帶地形較為平緩的地區,起伏的山坡上分佈著大片松林,林地中灌木密布。林地邊際向下,在緩坡帶視野​​極為開闊,不過在今天,放眼望去靠近那座灰濛蒙的巨大港口的方向土地一片焦黑彷彿被焚燒過一遍,三座巨大的傳送門在焦土上矗立著,如同三枚巨大的金色火環。

    從傳送門中向內窺視,能看到一個熔岩流淌的世界。那正是喬根底岡地下的硫磺之河,有傳說認為它與火元素位面焦獄相連。

    無數惡魔簇擁在傳送門旁,其中包括數量最多的赤紅色皮膚的小惡魔與更恐怖一些的長角惡魔,這些地位與智力都不太高的低階惡魔在傳送門邊互相爭鬥,撕扯著人類的殘肢,令人作嘔。

    然後布蘭多還看到了上百頭爬在一邊山坡上休息的地獄犬,由幾頭有三個腦袋的地獄犬首領帶領著。另外在傳送門邊有幾名皮膚赤紅發紫,除了頭上長有長角之外幾乎像是個人類的惡魔術士,這些比一般人更加狡詐的高階惡魔正饒有興趣地看著低階惡魔互相爭鬥。

    這樣的爭鬥往往會演變成一場血戰,甚至一方會殘忍地殺死另外一方,但這在惡魔之中並不值得奇怪,反而是司空見慣的景象。

    它們本來就是一群混亂扭曲至極的魔物。

    布蘭多披著公主遞過來的斗篷,躲在灌木叢中冷靜地觀察著這一切。也只有他不需要黃銅望遠鏡就能很清楚地看到這一切——安培瑟爾港已經變成了一個地獄。

    他靜靜地嘆了口氣,沒太多心思去為那些逝去的亡魂而祈禱,雖然那些死在惡魔手上的人一樣有著親人、朋友甚至愛人,但說實在話,如果不是切身體會,人或多或少對他人的災難有些淡漠。這並非是人性。而是生物保護自己的本能。說實在話。布蘭多自己也沒那麼同情心氾濫,但他在這裡不過是為了盡可能挽回他所在意的東西。

    他早就這麼告訴自己,歷史讓他重返此地。他的目標就是拯救這個古老的王國使那個悲劇不再重演。如果放棄這個目標的話,布蘭多害怕自己會被這個龐大的世界徹底吞噬。

    他的一切信心都來自於正在自己身邊用銀色的眸子略帶憂傷地看著安培瑟爾港口方向的那個半精靈公主。 「我們究竟犯了什麼錯?」格里菲因忍不住喃喃自語。

    布蘭多無法體會她那種迷茫,因為這個王國對他來說並不具備歷史的含義。只具備未來的含義。就像公主可以為了保護安德浮勒大聖殿而寧願自己身陷險境一樣,他也可以為了僅僅是保證她的一線安全就拆掉整座聖殿。

    但他完全可以理解嗎,對他來說,自己與公主的選擇無分對錯,僅僅是接受的看法完全不同而已。

    「埃魯因人甚麼錯也沒犯,但犯錯的是克魯茲人。小公主,瑪莎大人代表的正義不過是你們一廂情願的想法,」巴巴莎咭咭笑道,「萬物的至高者不會因為某人行惡就給予相應的懲罰。只會因為原因,給出結果,這就是公正。」

    對於生活在炎之聖殿統治之下的任何人來說。這簡直是異端邪說。

    但公主殿下嘴唇微微囁嚅了一下。卻難得地沒有反駁,她的心柔軟似水卻又剛硬如鐵。對於克魯茲人的恨意早已讓她對炎之聖殿的教義充滿了懷疑。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偏信一詞。

    布蘭多其實對巴巴莎的說法很贊同。瑪莎代表絕對的秩序,炎之聖殿將之理解為狹義的公平,光明聖堂理解為嚴肅的自律,風精靈們認為那應當是不作改變、對法則心懷敬畏,艾爾蘭塔人認為順從自然才是萬物之道。

    但事實上瑪莎本身與任何人都有關、亦又無關,這一點上女巫們信奉的最為清楚,她們從不把瑪莎作為一個真正的神明來崇拜,只不過心懷敬意而已。

    不過巴巴莎在這裡藉機打擊這位公主殿下的自信心讓他感到頗為不屑,女巫們自己又何嘗不是麻煩重重,這個世界中任何一個人又有誰能真正掙脫自己的命運?巴巴莎不過是倚老賣老罷了,「巴巴莎,放上水晶球。」他淡淡地提醒了一句:「妳有什麼話,大可以等活下來再說不遲。」

    老巫婆訕訕地笑了笑,她自然知道自己的想法被黑暗之龍大人看穿。不過這並不出乎她的預料之外,她從長袍下拿出一枚水晶球——雖然這個動作實在叫布蘭多懷疑她之前究竟將這東西方在什麼地方——然後她將水晶球放到地上。

    水晶球很快就亮了起來。

    上面出現了伍德那張令人不快的老臉,對於這個耍了自己一把的大主祭,布蘭多實在是好感欠奉。

    「布蘭多​​先生,公主殿下,你們進展到那一步了?」這位炎之聖殿的大主祭這會兒看起來也沒心情先問個好什麼的,直接開門見山道。

    這話問​​得讓布蘭多感到十分有歧義,尤其是這老傢伙當著他和公主殿下的面問是想要怎樣?

    不過水晶球上爆炸的閃光時不時照亮了伍德滿是皺紋的臉,尤其是這個時候他臉上的皺紋似乎更深了一層。雖然這個法術已經屏蔽了外面的雜音,但布蘭多不難想像到那邊的戰鬥一定進行得十分激烈,他不由得擔憂起芙蕾雅、卡格里斯他們來,而一想到芙蕾雅,他又想到至今為止還音訊全無的商人小姐,開玩笑的心思也一下淡了下去。

    「我們已經到了。」布蘭多言簡意賅地答道:「從我們的位置看下去,距離傳送門不超過兩千米。但那邊有許多惡魔,下面我會放下錨點,你們想辦法將我需要的人傳送過來。」

    說到這裡,他忽然想起來問道:「我可能需要幾個聖殿騎士,那邊的情況如何,能抽調出人手麼?」

    「還好。只要你不把整個第一艦隊傳送過去。」伍德苦笑道。「大概還能撐一會。」

    他這麼說,布蘭多就知道那邊的戰鬥一定非常吃力。以克魯茲人的驕傲,絕對不會說出這麼依仗埃魯因人的艦隊的話來。可想而知,另一邊的戰鬥也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布蘭多知道伍德不想給他再施加壓力,但他還是憑空感到了一股沉重的感覺——時間已經不多了。

    「那麼。你需要那些人,布蘭多先生。」伍德嚴肅起來,問道。

    「我需要無懼生死的人,主祭大人——」

    ……

    趨奇者加爾洛克站在勝利號的船舷上,看著地面上交織成一片的戰鬥一言不發。斜雨之中飛龍騎士、克魯茲人的飛馬騎士與鷹身女妖混戰成一團,爆炸的火光幾乎映亮了半個天空,而老巫師就在這個戰場的最中央,手中每一次法術之光閃現,彷彿是一道無形的波紋掃過大半個戰場。就有無數鷹身女妖粉身碎骨。

    但很快,背後就有人叫住了他,「加爾洛克先生是麼?」

    加爾洛克警覺地回過頭。作為西法赫大公身邊的首席巫師。大公的失蹤已經讓他嗅到了危險的意味。他主動要求參與戰鬥,就是為了避免被牽連進那個巨大的漩渦之中。

    「正是。」他點了點頭。

    「你能跟我來一趟麼?」問話的是個美麗的女軍官。加爾洛克記憶力驚人,他記得自己在雅尼拉蘇伯爵身邊見到過她一次。而現在艦隊的指揮官應當正和克魯茲人在一起,他們讓他去幹什麼?

    他稍一猶豫,就點了點頭。

    而不同的戰艦之上,同樣的場景正在反復上演。全身覆甲的騎士出現在了焰髮的劍豪尼古拉斯身邊,一臉尊敬地問道:「請問是尼古拉斯大師麼?」

    「燕堡伯爵大人是嗎?請隨我來。」

    「安蒂緹娜小姐,您的領主大人找你過去一趟。」

    很快,預訂好的七名人選就已經在了勝利號的旗艦指揮室之內。除了安蒂緹娜、夏爾與迪爾菲瑞之外,其他四人皆是要素開化的強者,其中焰髮尼古拉斯與趨奇者加爾洛克更是真理之側的高手。

    布蘭多盡量選擇了埃魯因人,因為除了伍德這樣頭腦清醒的神職人員之外,克魯茲人很難真正設身處地地認識到王國的處境。相比起來焰髮尼古拉斯與趨奇者加爾洛克雖然不久之前還是敵人,但反而更加可靠。

    何況布蘭多知道他們並不是萬物歸一會的成員,就算是為了自證清白,也能竭盡全力。當然他也難免有比較陰暗的打算,因為如果他失敗了,北方的貴族們至少也會失去兩名真正的高手,那樣芙蕾雅與剩下的南方托尼格爾的勢力或許會稍微好過一些。

    當然,這不過是聊勝於無的自我安慰罷了。

    「布蘭多​​,你要我?」聽了布蘭多的要求,安蒂緹娜還能保持平靜。她其實早知道布蘭多可能會藉重她在煉金學與魔導學上的知識,但燕堡的伯爵大小姐就忍不住一下怔住了。

    你這話說得,什麼叫我要你?布蘭多忍不住一頭大汗,但他卻沒想到伯爵大小姐看起來好像非常高興的樣子:「不不,我、我不是想要拒絕——但是……但是我是想問,這樣的事情我真的能幫上忙嗎?」

    「當然,傳送需要消耗魔力,你看現在像是可以隨意浪費魔力的時刻麼?」布蘭多有點無語地反問道:「讓妳來,自然是因為妳比其他人更加優秀,可以在這種時候發揮其他人所無法發揮的作用。」

    布蘭多有句話沒說出來,因為所有人都明白這次任務的危險性,和他一起前往的人很有可能十不存一,甚至全軍覆沒。對於能夠直面生死的人,他並不吝嗇於誇讚之詞。

    事實上任何誇讚與他們的行為相比,都會黯然失色。

    「所以妳願意麼?」

    「是的,我非常願意。主祭大人,布蘭多先生,非常感謝你們選擇了我!」迪爾菲瑞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作偽,事實上布蘭多也知道這位大小姐單純得壓根也不會作偽。

    不過有那麼值得高興麼?布蘭多忍不住略微疑惑,心想莫非這位小姐也是和艾柯一樣是個被騎士精神洗腦的人?

    不過看伯爵大小姐臉色俏紅的樣子,他也不好意思繼續打擊她的自信心。他轉過目光,看到一旁的趨奇者加爾洛克正在和夏爾交談:

    「你是那個派洛什家族的夏爾?」加爾洛克似乎絲毫不擔心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而是神色淡然地問道。

    「正是。」夏爾回答得不卑不亢。

    「高地人的天才,我聽說過你,可惜你是高地巫師。否則我也會讓你作為我的學徒,可惜,埃魯因人是沒辦法選擇自己的命運的。」加爾洛克輕聲說道。

    「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我也不再是那個夏爾。我已經死了,但又有了新的生命。」夏爾答道,他微微一笑:「何況埃魯因人未必不能選擇自己的命運。」

    「是麼?聽說最後你真的重新回到了阿爾喀什的山區,你在那裡看到了什麼?元帥大人當年最終看到的到底是什麼?」

    夏爾一笑,卻不回答:「那不重要,不是麼?」

    「是的。」趨奇者加爾洛克似乎想到什麼,微微一怔,但又緩緩點了點頭。聽到他們的對話,伍德微微皺了皺眉頭,他回過頭對布蘭多說道:

    「布蘭多​​,你要的人我都找來了,除了奈傑爾先生,很不幸,他已經戰死了。」伍德答道。

    是麼?布蘭多微微一怔,他沒想到那位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不可撼動之劍竟然死在了這裡,歷史上要到第二次黑玫瑰戰爭那位老將才會隕落。

    這一刻,他才深深感到了歷史的改變。他看了看剩下那兩個聖殿騎士,正準備點頭,但正是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卻從水晶那一邊傳來。

    「既然不可撼動之劍已死,那麼作為和他同一個的時代的軍人,他的任務,就由我來接過吧?」

    這是一個響亮的、蒼老的聲音,接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推門而入:「大主祭,你覺得如何?」

    伍德抬起頭,驚訝看著白獅軍團的上一任軍團長——但老人已經卸下了白獅的戰甲,穿著不過是一身最為普通的軍服。

    「雷爾德團長?」

    「我說過,我已不是軍團長,主祭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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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5 18:20: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六十幕 安魂曲 X

    「我們的目標很簡單,一共有三座傳送門,哪怕只要留下一座,任務就是失敗。」

    「找到解析傳送門的任務交由安蒂緹娜小姐完成,其他人的任務包括我在內都是掩護她靠近傳送門,並在她完成之前保護好她。」

    「你們還有什麼疑問麼?」

    布蘭多看著所有人,等會他們就要面對成千上萬的惡魔,除了他以外,沒有人奢望成功。在場的大多數人只將此次行動視作一次高尚的行為——一方面是不足四十人,一方面是無法計數的惡魔大軍,除了奇蹟,他們實在想像不出勝利的可能。

    蘭托尼蘭的騎士們有人神色緊張、有人緊蹙眉頭、有人彷彿毫不在意地在開玩笑,平素裡沉默寡言的趨奇者加爾洛克在給夏爾演示一個法術模型,西法赫的劍豪尼古拉斯在一遍遍地擦拭自己的長劍,公主殿下獨自一人在一遍盯著雨幕中一片漆黑的安培瑟爾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麼,這些動作看似毫無意義,但卻或多或少流露出些許不安的意味來。

    在真正最終的一刻如此迫近的時候,又有誰能安之若素地直面死亡呢?

    不過即使如此,所有人還是默默點點頭。他們並不知道年輕人心中還有一絲僥倖,只以為那是一種騎士般的執著與堅定——明知失敗仍要發起挑戰,這樣的執著在這個時代的大多數貴族眼中還稍顯天真——但卻同樣難能可貴,因為沒有任何人能褻瀆對於理想與榮譽的追求本身。

    正因此眾人對布蘭多只有欽佩。

    布蘭多或多或少能感受出這裡面的意味,但他並不打算解釋這個誤會。「好吧,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我們只有五分鐘準備的時間。然後立刻出發,請各位抓緊時間。或者留下遺囑——你我都應該明白。此次一去,十死無生。」

    眾人默然。

    只有夏爾笑道:「實在可惜,本來應該有機會讓後人給我們立一座豐碑。記錄下今天發生在此地的英勇行徑,碑文上寫『偉大的托尼格爾的領主和他的隨從云云』,不過現在看來是沒這個機會了。將來有沒人記得我們。還是個問題呢。」

    年輕的巫師繪聲繪色地形容道。

    「為什麼會記不得?」一旁的迪爾菲瑞不禁好奇。

    「很簡單,因為某個光明正大的聖殿肯定會隱瞞真相的,但我們能站出來反駁它麼?」夏爾陰測測地答道,隨即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這個笑話說得有意思,關鍵是符合了眾人心中此刻對於克魯茲人不乏惡意的猜測。現下這一切不是克魯茲人和炎之聖殿的傑作?雖然現在大家團結在一起合作對抗惡魔,但心中未免沒有一絲不爽,尤其是蘭托尼蘭的騎士們,肆無忌憚地哈哈放聲大笑起來。

    布蘭多也忍不住莞爾。看來夏爾這傢伙對炎之聖殿的意見也不小,不過不得不說他說的很有可能就是未來必然發生的事情——如果他們真的身死於此的話。

    事實上就連眾人之中唯一一名炎之聖殿的聖殿騎士聽了夏爾的話也是不在意地一笑搖了搖頭。身為炎之聖殿內部的高階成員。他自然不會不清楚聖殿是怎麼行事的,不過這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可接受的——他忠誠於信仰,而非聖殿的行事方式。

    布蘭多從眾人中脫出身來。走到林地邊看了一眼北邊的緩坡帶。不禁嘆了口氣。有些事情說起來簡單,但辦起來卻困難。安培瑟爾北邊的丘陵連接海灣的地帶是一片緩坡草甸,這樣的地形實在不適合突襲,小惡魔的視力有限,但地獄犬卻是最優秀的斥候,只怕他們一離開森林就會立刻被發現。

    一旦被發現,一想到​​傳送門邊那密密麻麻並且無時無刻不在增加的惡魔,他就忍不住有些絕望。

    他不禁想到如果是在丘陵之中展開戰鬥就好了,可惜惡魔們也不傻。更何況他們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這時一陣沙沙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布蘭多不用回頭也知道那是燕堡的伯爵小姐,這裡只有她才會那麼笨拙弄出這麼大響動。

    「布蘭多​​先生。」

    「妳想問妳能做什麼?」布蘭多頭也不回地答道。

    「……你、你一定一點也不討女孩子喜歡,布蘭多先生,」迪爾菲瑞梗了一下,才有些無奈地答道:「我是想知道我能做什麼,布蘭多先生,你是不是看中了我能召喚惡魔的能力。」

    「哈,」布蘭多乾笑一聲:「妳猜到了?」

    「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可能了。」迪爾菲瑞卻有些愁眉不展的樣子:「可我大約要叫你失望了,雖然我偷偷學習通靈術,但其實我能召喚的惡魔只有非常低階的那一部分而已。」

    布蘭多不禁看著她:「是麼?不過我也有一個問題,伯爵小姐,妳一點也不害怕麼?妳知道在這裡意味著什麼的,對麼?」

    他看了一下表,還有三分鐘。時間還有多,於是問出了這個從之前一直以來好奇的問題。白獅軍團的軍團長雷爾德選擇加入的理由他或多或少能猜到,那位大人物在歷史上就是一個悲情角色,可以說是悲劇的英雄,他是少數與埃魯因其他貴族截然不同的存在,但卻選擇了一條注定錯誤的道路。

    說實在話,布蘭多並不認同雷爾德的選擇,作為個人來說或許值得敬佩,但從那位老人所處的地位來看卻未免太過短視了。因為他一個人的錯誤判斷而斷送了王國的前途,這樣的錯誤不是一句因為正直的目的就可以忽視了的。

    但如果說雷爾德是想彌補自己的過錯的話,布蘭多就很奇怪這位燕堡伯爵大小姐的舉動了。雖然她是他預定的人選,但她的反應未免太傑出了一些,彷彿騎士精神氾濫了一樣。

    這和布蘭多對她的印象可不太一樣。

    迪爾菲瑞猶豫了一下,但最後認真地點了點頭,「我知道我或許會死在這裡。布蘭多先生。」

    布蘭多聽她繼續說下去道:「但燕堡家族不只有我一個繼承人。如果我今天死在這裡,護劍者家族只會因我而榮耀,並洗去因為劍座碎裂而帶來的恥辱。我活著。家族不會因此而重生,我死了,卻不可以決定自己與家族的命運。」

    「因此我想。或許我至少可以決定自己生命的價值,」迪爾菲瑞認真地看了布蘭多一眼:「再說,我寧願英勇而榮耀的死去,能死在一位真正的騎士身邊,能為這個王國流乾最後一滴血,不是很浪漫嗎?」

    她微微一笑,笑得有些貴族小姐的溫柔。

    浪漫你個頭。

    布蘭多有些無法理解她這種莫名的犧牲精神,就像他始終無法貴族為了家族而束縛個人的自由一樣,他​​看著這位伯爵小姐。第一次感到他們之間有一條無形的鴻溝。

    「值得麼?」

    「值得。」迪爾菲瑞肯定點點頭。

    好吧,布蘭多聳聳肩,決定換個輕鬆點的話題:「不過話說回來。劍座碎裂對你​​們來說有那麼嚴重麼?」

    「當然。燕堡曾經立下誓言守護劍座,劍座碎裂。意味著獅心劍要另擇新主,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打擊。家族不得不面對覬覦者的非難和指責。」

    「原來如此,」布蘭多這才恍然,其實他早有猜測。如果燕堡沒有遇到麻煩,也不會讓迪爾菲瑞一個小姑娘出來奔走了。

    「但獅心劍不是又回到公主手中了麼?」

    「布蘭多​​先生,當年我們指誓的是西法赫王室,後來獅心劍失蹤,好在劍座還存。因此科爾科瓦的先祖在劍座面前立誓繼承王位,燕堡家族今天效忠的其實是科爾科瓦王室,而非公主殿下。」伯爵小姐細細地解釋道。

    她這麼一說,布蘭多就完全明白了。不過說實在話,即使明白了原委,但他也不能理解對方這種選擇。

    他沉默了一下,從次元洞中拿出一個圓環狀的東西。「妳的家族會因妳而榮耀的,不過說實在話,我後悔了。」布蘭多靜靜地答道。

    「布蘭多​​先生,你不必,啊——」迪爾菲瑞看到那東西,一下就瞪大了眼睛:「這是……」

    「惡魔臂環?」

    布蘭多緩緩點了點頭。

    ……

    五分鐘的時間並不漫長,布蘭多和迪爾菲瑞從森林外圍走回來時,所有人都已經整裝待發。

    他沒有多說什麼,事實上也沒有心情多說,直接點了點頭帶領所有人出發。他們穿過森林,很快就沿著山坡進入了北邊的緩坡帶,在此之前,布蘭多不止一次告訴自己這一次冒險一搏的行動與過去他在遊戲中類似的經歷並沒有什麼不同— —無論是更早一些在蜥蜴人的包圍之中殺出重圍的經歷,還是在第二次黑玫瑰戰爭之中冒死突襲瑪達拉的亡靈,亦或者後來四葉草行動之中從克魯茲人眼皮子低下傳遞信息。

    每一次都成功了,不是麼?

    但直到動身前那一刻眾人的沉默,才讓他感到一絲別樣的意味。空氣中似乎瀰漫著一種緊張不安的氣息,讓他不止一次回想起了布契的那一夜。

    透過樹冠枝葉層層疊疊的縫隙,火焰之扉的傳送門如同三隻巨大的金色圓環矗立在雨幕中,光是這些東西本身就讓人感到巨大的壓力。所幸為了保證傳送門附近的淨空,整個安培瑟爾北方天空上都看不到一隻飛行的生物。

    無論是蠻魔,還是鷹身女妖。

    這大約是布蘭多唯一感到安慰的地方。

    惡魔們大約非常自信傳送門附近的兵力,周圍丘陵地帶也沒有佈置巡邏隊。當然,惡魔們本來就沒有什麼巡邏隊——它們的戰鬥方式向來是平鋪直敘的,暴力而且直接,靠命來填就是了。

    倒是布蘭多本來以為會遇上喬根底岡,但看起來運氣還不錯。他小心地帶領著其他人穿過灌木叢生的地帶,一邊緊張地注視著地獄犬棲息的那個山頭,不過對方似乎一點沒意識到竟然會有一支部隊出現在安培瑟爾北邊,很快他們就順利地進入了接近緩坡草甸地帶稀疏的林地區間。

    布蘭多率先一個側滾滾到林地最外側的一顆樹後,向外面看了一眼。最近的那座傳送門距他僅有不足一千米的距離,由於傳送門是如此巨大,因此幾乎顯得觸手可及一般。

    布蘭多吸了一口氣,馬上回頭給其他人打了個手勢。所有人都伏低身體,匍匐著靠近了林地的邊緣。

    說實在話,這個動作不是什麼新鮮玩意兒。斥候們常常會用這樣的方式接近敵軍,甚至教會他們的馬也這麼做,不過如果有空中的偵查單位的話,在一望無際的草甸上這麼做無異於找死。

    不過布蘭多就是看中了傳送門附近的淨空區域。

    他們緩緩爬出了林地邊際,慢慢進入了草甸帶中,布蘭多不時稍稍抬起頭去看那邊地獄犬的反應——在所有惡魔當中,地獄犬的感知能力是當之無愧的第一,甚至那些更高階的長角惡魔在這方面與它們相比都要黯然遜色。

    不過瑪莎這一次顯然是站在他們一邊的,一直前進了三四百米,雖然花了足足十分鐘的時間,但至少直到他們接近了差不多一半的距離,那些地獄犬還是沒有作出任何反應。

    不過好運顯然到此為止了。

    忽然之間,布蘭多就看到那頭地獄三頭犬一下警覺地站了起來。如果到這時他還心存僥倖的話,那麼等到那怪物向這個方向​​望過來,他立刻意識到自己一行人被發現了。

    這個距離上,對方很有可能不是因為看到了他們,而是因為嗅到了人類的味道。不得不說這樣的嗅覺即使是布蘭多早有準備,但心中仍舊忍不住暗自心驚。要知道這可是在滂沱大雨之中,要是晴天,估計他們在森林中就藏不住了。

    惡魔的兩大偵查兵種,天上的蠻魔與地上的地獄犬,赫赫威名可不是玩家吹出來。布蘭多只看到那六雙血紅色的眼睛向這個方向​​一掃,他立刻感到一陣頭皮發麻,下意識地喊道:

    「安蒂緹娜!」

    貴族小姐心領神會,立刻向他靠近,布蘭多從地上爬起一把抄起她將她攔腰抱起。馬上發足狂奔,徑直向正前方那座傳送門衝去。「快!先毀掉最近的那座傳送門!」

    他一動,只見山丘上的地獄犬齊刷刷一片站了起來。反應稍慢一些的是傳送門邊的長角惡魔,這些高大的惡魔立刻一腳踢散那些正在毆鬥的小惡魔,罵罵咧咧地命令它們馬上準備迎敵。

    然後傳送門邊出現了惡魔術士的身影,那些怪物原本似乎是隱藏在大片大片的小惡魔之中的,它們一站起來,立刻手中燃起了血紅色的火焰,然後像是雨點一樣向布蘭多等人擲來。

    布蘭多一隻手抱著安蒂緹娜,一隻手拔出大地之劍。他對這些羊角腦袋熟悉得很,自然知道它們的慣用伎倆,正準備迎擊,但正是這個時候,那名聖殿騎士與焰髮尼古拉斯已經一左一右來到他前方,他們伸出手,無數金紅色的法則之線立刻向前延伸將所有火球全部吞噬。

    在這兩位玩火的大師面前,區區惡魔術士的火球術實在是不夠看的。

    布蘭多頓時地鬆了一口氣,他之所以指明要求尼古拉斯加入,其實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惡魔們都是玩火的行家,不過和真理之側的尼古拉斯一比,就顯得小兒科了。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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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5 18:21: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六十一幕 安魂曲 XI

    火球過後,成群結隊地小惡魔開始從傳送門邊出動。這些身高只及人類孩童、渾身赤紅如火的魔物簇擁在一起根本稱不上什麼軍隊,不過單單是憑數量已當得上鋪天蓋地,布蘭多抱著安蒂緹娜、抬起頭看到的是一片密密麻麻駭人的暗紅色海洋,彷彿是紅色的顏料沒經綠色的色盤,只不過是倒捲而上。

    無數小惡魔還扑騰著背後一對肉翼跌跌撞撞地飛起幾十米高,一時間戰場整個兒從地面上立了起來,如同忽然掀起的海嘯,一時間地面空中就只剩下蝗蟲一般的小惡魔遮天蔽日撲來。

    貴族千金嚇得呼吸都差點停止了,指尖發白緊緊抓住布蘭多肩膀。轉眼之間,漫天小惡魔就形同巨浪一樣撲下,嚇得她立刻閉上眼睛將頭轉向布蘭多的胸膛。

    「準備迎戰!」布蘭多怒吼一聲。

    騎士們紛紛昂起首來準備迎接第一波衝擊。「王國萬歲!」「埃魯因萬歲!」不知道誰第一個喊了出來,區區幾個聲音在鋪天蓋地的尖叫聲中也略顯微弱。

    但每個人心中都激盪無比。

    這是屬於所有人心中都有的一個英雄的夢,現實鎖住了男人和女人們的步伐,但直到那一刻真正來臨,每個人都可以大聲地笑,痛快地哭,酣暢淋漓地吶喊著— —

    在生死本身都已經失去了顏色的情況之下,任何顧忌都只化為最真摯的感情宣洩而出,騎士們要為他們的祖國奉獻出生命了,哪怕只有一秒鐘的閃耀,但也可以成為永恆了。

    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了,接下來只要用刀劍分出一個勝負,所有人腦海中只剩下這一個念頭。巨浪迎頭砸下。每個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但正在時一聲雷霆怒吼忽然在眾人身後炸響:

    「我,索取力量的法則!」

    老巫師加爾洛克鬚髮皆張,向前一步張開五指向虛空中一推。 「給我退開!」他怒吼一聲,一道透明的光環以他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擴散開去,但仔細看去那並不是什麼光華。而是被推開的水花。

    水花剛剛及近,半空中的小惡魔前一刻還扑騰著翅膀向前飛躍,下一刻已被一隻無形巨大的手給掃了一巴掌,尖叫著倒飛跌了回去。有些甚至飛越數百米的空間,一頭撞在傳送門的金屬平台上,腦漿迸裂。

    彷彿一次巨龍的吐息,整個天空為之一靖。

    「向前進攻!」布蘭多乘機將劍向前一揮,怒吼著發起了衝鋒。他舉起的劍在雨幕中帶起一道弧形的水光,一劍壓下。僅僅是劍壓就將雨水向兩邊排開,形成的風壓向前,一下掃進小惡魔密集的陣型之中。

    首當其衝的第一排小惡魔像是被一面鐵鎚碾中。前衝的勢頭一頓。頭顱、胸腔頓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形,詭異地向後壓扁、摺疊。片刻之間像是一團粉紅色的碎肉粉霧一樣向後炸開。 '嘭'一聲巨響,面對布蘭多的一個半弧前三排小惡魔一齊變成一團血霧,而它們更多的同類更是直接被劍壓吹飛。

    隨後一刻劍壓徹底爆發開來,無數無形的劍刃像是一場風暴一樣向四面八方爆開,一時間無數肢體伴隨著連成一片的尖叫聲飛上天空。

    這一劍之威,竟使方圓三十米內空出一個完美的圓形,起碼二十頭小惡魔在這一劍之下化為碎肉,而殘肢斷體者更是不計其數。

    騎士們來不及歡呼,馬上向前一突佔據了開闢出的空地,但也是同一刻,整支隊伍陷入了小惡魔如同汪洋大海一樣的包圍之中。

    幾十頭小惡魔一擁而上將一名蘭托尼蘭的騎士徹底圍住,它們用爪子、牙齒,扯住甚至是咬住騎士的臂甲或者肩甲,騎士奮力反抗,反身一劍刺穿那隻試圖從他後面馬背上爬上來的小惡魔的咽喉,但更多的小惡魔同時牢牢抓住他的手臂、讓他的動作越來越吃力,最後那騎士殺死了三頭或者四頭小惡魔之後終於一頭小惡魔一把掀開面甲,一爪子抓爛了他的臉。

    那騎士發出一聲慘叫,頓時從馬背上歪了下來。頃刻之間的就被無數雙手拖了下去,一陣慘叫之後就被惡魔們就地分屍,甚至連那匹可憐得戰馬也一齊被扯成了碎片。

    布蘭多看到那些小惡魔抓著那騎士的殘肢、滿臉是血又朝他轉過來,忍不住心中一陣噁心。雖然遊戲之中不是沒見過這樣的場面,但那畢竟是『和諧』過後的產物,不像是現在這樣血淋淋地直接展示在面前。

    不過畢竟是久經戰陣,他心中的怒火熾燃遠勝於噁心得想吐的感受。他一隻手護住臉色蒼白的安蒂緹娜,右手一揚,劍光一閃,三頭向他撲過來的小惡魔連肢帶體頓時被切成七八塊零碎的肉塊。

    惡臭的血雨融入雨幕之中,又澆灑在兩人身上,血珠子和肉末落在幕僚小姐身上噁心得她直嘔一聲差點吐出來,不過她趕忙用手堵住自己的嘴。

    「怎麼了?沒事吧?」布蘭多連忙抽空問了一句。

    「沒,」安蒂緹娜虛弱地搖搖頭:「領主大人,你注意好自己的安全。」

    「我知道。」

    「看那邊!」有人尖叫道。

    布蘭多抬起頭,看到一片紅色的汪洋大海之中幾頭山丘一樣的巨獸正『破浪』而行,它們高大的身軀簡直像是由一座座肌肉緊密的肉丘壘成,三個巨大腦袋隨著奔騰上下起伏,各自露出一條猩紅色的舌頭——這些怪物從不遠處的山丘上衝下來,一頭撞進小惡魔密集的陣型之中,直接將那些低階惡魔撞飛或者踩成肉泥,看樣子根本不需要考慮減速。

    地獄三頭犬。

    在它們背後還有更多的地獄獵犬,簡直像是匯入赤紅海洋的鯊魚群一樣,露出在魔物群中高聳的背脊就是它們分開波浪的魚鰭。

    布蘭多心下一緊,惡魔的反應比他預料的還要快一些。他忽然發現自己低估了這些怪物,他是以自己那個時代的水平來估量這些惡魔的戰鬥力的,但他很快發現這些惡魔好像要比遊戲之中還要厲害一些。

    「隊形緊密一點,小心它們會吐息!」布蘭多不得不大聲提醒道:「夏爾!」

    「我明白,領主大人!」

    年輕的巫師在幾名騎士的保護之下,左手持法杖,右手指向向遠方——魔力三角向前,「龍擊術!」嘭一聲巨響,光網在夏爾面前膨脹起來,熾白的中心射出一束青光越過雨幕,沿著地平線帶出一條微微帶弧的直線。

    光束正中一頭地獄三頭犬的腦袋,並在那裡洞穿,從斜後方刺入小腦,將脊柱與大腦的一部分徹底氣化,光矛的另一端直刺而出,巨大的力量將這頭小丘一樣的惡魔向後慣起,屍體遠遠地落入一片小惡魔之中,頓時壓死無數。

    而後兩頭低階的地獄獵犬閃避不及,也被燒成灰燼。

    青色的光束向前,無可阻擋。

    5029 EXP

    1209 EXP

    1215 EXP

    布蘭多視網膜上,幽綠色的數字在刷刷跳動著。這個數字比他預料中還要多一些,但這並不是一件好事,這說明地獄三頭犬比他想像中等級還要高上那麼一些。說實在話遊戲中玩家遇上惡魔已經是很後期的事情了,那時候地獄三頭犬這樣的東西不過是炮灰一樣的存在,他還真沒去考慮過對方究竟有何等程度的力量。

    但現在看來,起碼也是黃金中上位的實力。

    不愧是這個時代的六階兵種。

    夏爾轉過方向,又放了一次龍擊術。這一次惡魔得了教訓之後收效甚微,只殺死了一頭地獄三頭犬。只不過兩次施法的時間,那些龐大的惡魔獵犬就已經接近了眾人。

    首當其衝的是衝在最前面的布蘭多。一頭地獄三頭犬像是瘋了一樣撞開小惡魔向他撲來,三張血盆巨口同時向他肩膀與腦袋咬下,只要布蘭多稍慢一刻,就是身首異處的下場。

    但可惜它們還沒來得及張嘴,布蘭多就敏銳地一伏身,就好像地獄三頭犬還沒展開攻擊布蘭多就已經先行閃避了一樣,偏偏那時機千鈞一髮,那怪物根本沒反應過來便已經撲了一個空。

    它一口咬在空氣中,布蘭多已經鑽到它腦袋下方,左手鬆開安蒂緹娜手肘向上一擊,哢嚓一聲擊中地獄三頭犬的脖子。

    地獄三頭犬不同於地獄獵犬,它們本身就是經過了更漫長的時光才成為地獄獵犬的首領,經歷過數不清的戰鬥之後戰鬥經驗遠比它們低階的同類豐富得多。布蘭多一鑽到它腹下它馬上反應過來,低頭張開嘴就要噴吐。

    如果是一般的戰士,這一下就要被吐個正著。可惜它面對的是布蘭多,年輕的領主甚至比這怪物自己還要熟悉它,他向上一個肘擊,頓時將地獄三頭犬的噴吐徹底打回了原形

    它嗚咽一聲,一口噴吐差點沒直接吐回肚子裡。劇痛讓地獄三頭犬根本無力反擊,然後布蘭多乘機站起直接將這巨大的東西向上高高頂起,同時右手大地之劍一劃,直接將它攔腰斬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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