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cdu410555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緋炎】琥珀之劍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學藝經典獎章

狀態︰ 離線
611
發表於 2013-11-16 17:27: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七十二幕 安魂曲 XXII

      在上一個黃金的時代,布加人製造了巨像,並將之命名為『特拉敏爾』——某個古代傳說之中的泰坦。這種神聖的兵器曾經是秩序之民對抗黃昏的利器,不過自從最終的要塞『Babel』淪陷之後,與它相關的一切逐一消失於歷史的長河之中。

     但與之相關的傳說,卻一直流傳於大地之上。關於它的力量與威能,至今仍舊被世人說傳頌,那是少數凡世的兵器可以與黃昏抗衡的至高造物。

     而直到今天,它又重新出現在世人面前——

     第一座巨像直立起來後,又從大地之上站起第二座泰坦。布蘭多一看到這一幕,什麼也不想,馬上頭也不回地一個轉身——向著安蒂緹娜的方向跑了過去。被他拋在身後的混亂之王梅西卡幾乎是微微一怔才反應過來,『傳送門!快攔住他!』它又驚又怒地尖叫道。

     布蘭多正是如此打算的,一看到兩座泰坦出現,他就知道勝利渺然無望,既然如此,還不如在趕在對方抵達之前想辦法炸掉傳送門。

     當然,首先是要救活安蒂緹娜。

     雄鷹德賈爾馬上追了上來。但夏爾閃身攔住他,念道:「我令它彼此無法通過,牆的法則!』他用沒受傷的左手施展了一個法術,法術居然成形,一道力場之牆橫亙在兩人之間。

     這牆出現得如此突兀,以至於德賈爾險些一頭撞在上面,但敏銳的反應令他在最後關頭急停下來。在半空中一個轉身反手一劍斬在牆上,『砰』一聲巨響,劍落在透明的力場牆上只蕩漾開一圈圈波紋,但卻紋絲不動。

     德賈爾無奈,只得向後一退。試圖從兩邊繞過這堵牆。但這一停。就已經浪費了最寶貴的機會。尼古拉斯此刻終於殺死了最後一頭長角惡魔,同時注意到了這邊發生的一切,這位西法赫人的大劍豪轉過身直接一劍橫掃跨越上百米的距離。帶著火焰的劍風向雄鷹德賈爾直劈而來。

     雄鷹德賈爾雖說號稱名聞安列克的劍手,但要說與尼古拉斯相比他自己也還沒這個膽量,因此他一看到那道火焰在雨夜之中拉出一條金紅色的直線向自己奔襲而來。頓時臉色一變向後一個毫無風度的賴驢打滾堪堪避開這一劍。

     當然劍雖然避開了,衣服卻在泥水中滾了一遭,站起來時簡直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德賈爾脾氣暴躁,忍不住怒髮衝冠:「尼古拉斯,你要背叛西法赫大公嗎!」他憤怒地喊道。

     尼古拉斯懶得理會這個白痴,下一刻人就出現在了夏爾身邊,一劍攔住撲上來的混亂之王梅西卡。梅西卡氣得哇哇大叫,但此刻的它可不是焰髮尼古拉斯的對手,無論多麼氣急敗壞。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布蘭多一個人衝向傳送門方向。

     ……

     布蘭多沒命地向前跑著,泰坦巨像是布加巫師最頂級的造物,傳說它們和古代的巨人族一樣掌握著閃電的力量。雖然本身是沒有生命的石頭。但卻可以化作閃電穿梭在戰場上。閃電的速度常人也可以想像,因此他必須趕在對方抵達之前摧毀傳送門。

     沒跑幾步。他就找到了幕僚小姐的屍體,安蒂緹娜一動不動,長裙幾乎被血染透——雖然早有準備,但看到安蒂緹娜那緊閉雙眼蒼白安靜的容貌時布蘭多還是忍不住心中一痛。

     她本來可以安穩地生活在布拉格斯,雖然貧困潦倒,但至少不會死於非命。他知道她終有一天會創造出屬於自己的魔導動力核心,成為埃魯因最光輝閃耀的那顆明星。

     但她卻選擇了和他一起走上這條路。

     即使是放棄了自己深愛的工作,也從來沒有埋怨他過一句。她只會默默地站在他身邊,告誡他一個合​​格的貴族應該怎麼做,雖然有些古板,但卻滿懷善意與期待。

     布蘭多曾經覺得幕僚小姐有些太過僵化,但直到失去時,他才明白自己虧欠這位少女太多太多了。

     他默默地看著安蒂緹娜的'睡顏',調出旅法師系統,心中祈禱瑪莎大人還給他留了一線希望。但他輕輕將安蒂緹娜的屍身翻過來時,一下卻愣住了。

     幕僚小姐血跡斑斑的長裙上,到處是觸目驚心的破口,彷彿述說著梅西卡那一爪有多麼兇殘。但僅此而已,布蘭多很快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任何傷口,除了她衣服上有三條狹長的口子證明過地獄之王的爪子從那裡劃過之外,衣物下面的肌膚潔白如玉,根本找不到一絲傷痕或者說疤痕的存在。

     布蘭多眨了眨眼睛,幾乎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他下意識地拍了拍自己的臉,然後又試探性地用手去試了試安蒂緹娜的溫度,摸了摸她衣服下的傷口。他立刻嚇了一跳地發現安蒂緹娜的體溫還是溫熱的。

     他一下就怔住了。

     而這個時候貴族小姐發出一聲低而細的呻吟,皺了皺眉頭,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然後睜開了眼睛。黑漆漆的瞳孔驚訝地盯著布蘭多,以及他的動作。

     至於布蘭多的動作——

     布蘭多半蹲在自己的幕僚小姐身邊,一隻手穿過安蒂緹娜裂成幾片薄薄的衣物,手掌正好按在她胸前溫軟如玉的地方。

     兩人這麼互視著。

     安蒂緹娜的臉已經紅得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語言來形容,只見她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細細地答道:「領、領主大人……請、請你自持身份……你……怎麼可以在這種地方……」

     但布蘭多好像沒聽到一樣目瞪口呆地等著安蒂緹娜,「安蒂緹娜,妳沒受傷?」

     「啊!」

     安蒂緹娜好像這才反應過來,一下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一切。她瞬間忘記了布蘭多的行為,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啊……我、我沒死?」一向精明的幕僚小姐面對這樣詭異的情況不禁也短路了,「可怎麼會……?」

     「領主大人,我是不是在做夢?這裡是不是死者之國,還是瑪莎大人的伊甸?」

     「不。都不是。安蒂緹娜,你沒受傷……不,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布蘭多覺得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一大堆。但沒一個靠譜的。他確信自己當初絕對沒有看錯,也沒有產生幻覺,安蒂緹娜肯定是被梅西卡殺死了。她裙子上的口子和血跡就可以證明。

     可這又是怎麼回事?

     他還在疑惑不解的時候,忽然看到躺在地上的安蒂緹娜怔怔地流下了淚水,淚水與雨水混合在一起,從她白皙的臉蛋上滑下。

     「安蒂緹娜?」布蘭多一下就感到自己的心受了重重的一擊。他完全讀懂了少女眼神中的意思。

     那不是震驚,激動也不是悲傷的淚水,而是無法抑制的喜悅。因為她又可以和他在一起了,不用孤獨地前往死者的國度。

     那一刻,布蘭多感到自己心中某個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

     幕僚小姐在那之前已經緊緊地抱住了他。

     淚水像是斷線的珠子一樣從她眼眶中滾落出來。她沒有說話,但已經勝過千言萬語。那一刻。布蘭多忽然明白了她的選擇。

     布蘭多靜靜地感受著貴族千金身上傳遞過來的一絲絲溫熱,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這麼多給她一點時間。然而現在終究不是溫存的時候。他停了一下。才按著安蒂緹娜的肩頭冷靜地將她從自己身上扳開。

     「安蒂緹娜,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們需要妳的幫忙。」

     安蒂緹娜輕輕點了點頭,她已經冷靜了下來,重獲生命的衝擊感讓她有短暫的失態。但她畢竟還是那個幕僚小姐,她用手擦了擦眼角:「我知道了,傳送門。還有一座傳送門,領主大人,麻煩扶我一下好麼?」

     布蘭多趕忙扶她起來,兩人迅速向傳送門的方向跑去。而同一時刻,尼古拉斯剛剛擋住混亂之王梅西卡與雄鷹劍士德賈爾。

     傳送門還有百米之遙。

     正是這個時候——

     一道閃電刺破夜空,讓所有人都變了臉色。那道縱橫交錯的電光像是橫跨整個戰場上空,下一刻忽然落在布蘭多和安蒂緹娜身前,擋在他們與傳送門之間。

     閃電消去之後,白煙繚繞中,背後出現的是一道巨大的身影。它矗立在雨幕之中,高聳的身軀超過百米,它身上還帶著泥土,但雨水已經將污物沖刷而下,露出下面青銅樣的肌膚。

     它看起來像是青銅的造物,但其實是花崗岩經過魔法強化之後的產物。

     這個世界上,除了布加的巫師之外,沒有人比布蘭多更了解這巨人。它是泰坦,工匠巫師們的至高造物。

     它的身軀用石頭堆砌而成,但經過魔法的加護之後早已硬過最堅固的精金。上古的煉金術早在戰爭之後遺失,而現存於世的每一座泰坦巨像而是來自於那個時代之前的饋贈。

     但關於這些饋贈的傳聞中,最多的一部分都是描述它們那可怕的力量。

     布加的巫師攻陷藏有石板的阿爾勒時,不過只動用了一座泰坦巨像就移平了那座喬根底岡地下的第三大城。據說那一戰之後阿爾勒化為灰燼,有玩家親眼所見。

     布蘭多下意識停下腳步。

     泰坦在它們面前猶如一座山峰,橫亙在他與那座傳送門之間,雖然距離不過咫尺,但似乎已是天涯。

     布蘭多忍不住握緊了自己的劍,一旁的幕僚小姐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但這個時候能放棄麼?

     顯然不能。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學藝經典獎章

狀態︰ 離線
612
發表於 2013-11-16 17:28:3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七十三幕 安魂曲 XXIII

  「安蒂緹娜,你讓開一些,我來吸引它的注意力。」布蘭多放開幕僚小姐的手,頭也不回地柔聲說道。

  「領主大人,你請小心。」安蒂緹娜答道,但最終還是乖巧地向後退開幾步。

  縱使從亡者之道上走了一個來回,讓她有千言萬語想和布蘭多說。但她知道這個時候,她明白每個人都必須竭盡全力去對抗那屬於埃魯因的命運。

  布蘭多舉起了大地之劍,同時發出一聲怒吼。他猶如雄獅,一人向泰坦巨像發起了衝鋒。那是一往無前的戰鬥,他面對的是泰坦巨像彷彿山峰一樣巨大的拳頭。

     那是螞蟻與巨人的戰爭。

  泰坦的手臂在半空中已經化為收束的電流,一拳砸向布蘭多所在的位置,但布蘭多根本沒有閃避,而是正面迎了上去。

  安蒂緹娜發出一聲驚呼,隨即摀住了嘴。

  「布蘭多​​​​,你瘋啦?」精靈御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電火花已經以布蘭多為中心瞬間炸開,然後向四面八方綻放開來,一道一道,如同禮花的線條。

     布蘭多當然沒瘋。

  但他明白躲避毫無意義,這是布加巫師的至高作品,掌握著雷電的泰坦的攻擊根本無法閃避。與其徒勞的掙扎,不如一舉分出勝負。

     不是勝,就是敗。

     已經沒有第三條路可走了。

  無數閃電像是利刃一樣刺進他的皮膚,然後將他徹底刺穿,表皮燒焦、翻捲,頭髮起火,燃燒,布蘭多步步向前。像是在暴風雨中前行的巨人。沒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擋他向前踏出自己的步伐。

  生命一瞬間降到了下限,狀態由健康變為瀕死,然後寫上兩個大大的文字:死亡。

     但布蘭多依舊在前進著。

  不屈天賦像是最後的火種一樣熊熊燃燒起來。強大的法則從虛空之中注入他的身體,支撐起他的肉體與靈魂,讓他可以屹立於大地之上。

     閃電風暴終於過去。

     但布蘭多依舊高舉著長劍。他看著泰坦,只有一句話可以表達此刻他心中的狂野。

     「再來啊,雜種!」

  他昂然抬起頭怒吼道,吼聲刺穿整個戰場。那泰坦巨像楞了一下,或者說在裡面操控這恐怖的戰爭機器的人楞了一下。

  大概是做夢也沒想到受了自己全力一擊之後,這個不過黃金巔峰要素顯化的年輕人居然還沒死。

     不過它接受了布蘭多的挑釁。

  泰坦舉起左手,一道閃電彷彿響應它的召喚從天空中直劈而下擊中它的手掌。奔騰的雷電在它的手心中匯聚成一個明亮的雷球,那一刻它就是主宰閃電的神祇——風暴的巨人,特拉敏爾。

     泰坦一把抓住這雷球。像是對待有形之物一樣將它拉伸變成一束閃電的長槍。

  既然你要死亡,那麼就給你死亡。雷電在無數個世界之中為文明帶來火焰,也降下毀滅的旨意。泰坦向前一擲。閃電匯聚成一個無限明亮的點直刺向布蘭多。

  「躲開!」聖奧索爾完全不理解布蘭多想要幹什麼。她覺得這個年輕人簡直是瘋了,她從未見過他這麼狂野的一面。毫無顧忌的直面死亡的力量。

  那一刻只讓她想到了布契的那一天夜裡,她第一次看到這個年輕人的時候,正是因為同樣的力量,才讓她真正作出決定讓他成為自己的傳承者。

     但這一幕重現了。

  年輕人像是一頭怒髮衝冠的雄獅,一往無前地沖向他的敵人,或者說死亡。對他來說,這是僅存一線的機會。

     一聲彷彿扯碎天地的轟鳴聲。閃電在草甸上濺射開來,密集收束的電弧扭曲著幾乎化為某種熾熱白金色的氣態物質,它們蜿蜒橫掃而過,將所經之處化為飛灰。

  但令所有目睹這一幕的人無法置信的一幕發生了。

  布蘭多如同雷神降世,他渾身環繞在閃電之下,一雙手分開白色的氣雲,以無可披靡的氣勢穿過雷暴。所有人都看到他眼中向外升騰的黑色火焰,同樣的力量充溢在他的身體中,狂怒的黑暗之龍的力量主宰著這一刻的布蘭多。

     他眼中只剩下那泰坦了。

     他一躍而起。

  這一躍之中已經爆發出常人根本無法想像的力量,他像是一顆砲彈一樣離地飛射撞向泰坦的胸口。

     那是雷電核心的所在之所。

  大地之劍像是一條銀色的線一樣分開水霧,一劍刺下,正中堅硬的花崗岩。但一片火星飛濺中,無堅不摧的大地之劍也只在在堅硬的表面無功而返,青銅色表面上無數魔法陣的線條上忽然彈開一道道無形的波紋將劍徹底推開。

  隨即,防護法陣上的閃電開始反擊。

  無數電弧從這龐然巨物的胸口飛射而出,每一道都像是鞭子一樣抽打在布蘭多身上。但已經毫無意義,布蘭多無法變得更加'死亡',只要他的頭顱和心臟俱在,那麼在這十分鐘之內。

     他會一直活下去。

  十分鐘,已經足夠布蘭多幹很多事情了。

  反擊的閃電也觸發了布蘭多身體中某些尚未覺醒的力量,那是炎陽之血。每一道閃電落在他身上,陽炎之血就以同樣的金紅色閃電回擊。

  只有在這一刻,布蘭多預謀已久的情形終於發生了,反傷技能在不屈天賦的支持之下開始顯現出可怕的威力。

  只見每一道閃電打在他身上,陽炎之血隨即產生反應,以同樣的一道金紅色閃電回擊泰坦。反傷技能終於在不屈天賦的支持之下顯示出威力。

  哪怕只有50%傷害,但那畢竟是泰坦本身的力量。

     泰坦在自己攻擊自己。

  那泰坦的操縱者一下就發現了不對,無數閃電反擊布蘭多的攻擊,換來的是同樣數量的來自於陽炎之血的反擊。但而反過來,陽炎之血的反擊又引起新一輪的反擊,惡性循環幾乎一開始就無法停止了。

  整個泰坦一瞬間就被包括進一團耀眼如同新星誕生一般的光芒之中。

  一瞬間近萬次的反擊終於讓泰坦支撐不住了。轉眼之間。它胸口上就出現了無數細密的裂口。

  泰坦在這熾熱的光芒中劇烈地顫抖著。

  布蘭多也在仰天怒吼——或者不如說慘叫。無時無刻巨大的痛苦幾乎淹沒了他的一切感知能力,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彷彿只能發出一個聲音:

     「啊啊啊啊——」

  布蘭多用最後的理智深處赤紅祝福的左手爪,狂吼著一爪刺入了泰坦巨像胸前的裂縫中。

     然後他舉起大地之劍。開始猛烈地攻擊泰坦逐漸暴露在外的雷電核心。

     現在。

  雙方都只有一個結果,殺死對方,或者被對方所殺死。如果說泰坦內的操縱者還懷有一絲僥倖的話。那麼布蘭多比他更清楚,至少在十分鐘之內,這巨大的玩意兒是肯定殺不死他。

  而泰坦能承受自己對自己接近十分鐘的全力攻擊麼?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泰坦會被自己的傷害反彈至死,這大約是它被製造出以來最為憋屈的一種死法。

     而且它已經不能回頭了。

  布蘭多也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徹底陷入了瘋狂的狀態,他幾乎像是一頭野獸一樣完全依靠本能在攻擊這頭巨獸。無時無刻如同地獄般的痛楚讓他根本沒有絲毫思考的餘地,僅僅餘下的一絲清醒最終都只讓他化作一聲怒吼:

  「安蒂緹娜,跑!就是現在,快跑!傳送門!」

     他的聲音遠遠地傳了出去。

     ……

     幕僚小姐一隻手按著胸口。她用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情看著那團整個兒變成一顆太陽般灼目的光球——她知道在那裡面布蘭多與那可怕的敵人正在作殊死的搏鬥。

     她無力改變,只能默默祈禱。

     但直到布蘭多的怒吼響起——

  「安蒂緹娜,跑!就是現在。快跑!傳送門!」

     安蒂緹娜一個激靈。那吼聲簡直不像是自己的領主大人的聲音,痛苦地簡直像是野獸的嚎叫。她像是被刺了一下。立刻咬咬牙向傳送門那邊衝了過去。

  一百米,不過是轉眼之間的距離。

  但她或許沒想到的是,她才剛剛踏出第一步,耀眼的電光忽然從那泰坦巨像身上綻放出來。光芒猛烈地一閃,然後所有閃電都一一熄滅了。

  安蒂緹娜下意識地回過頭,正好看到失去了力量的布蘭多從半空中跌落,化作一條弧線重重地撞上地面。

     「啊……」

  她擔憂地驚叫了一聲,然後才注意到那可怕的泰坦巨像全身崩裂,矗立在原處正搖搖欲墜。

     贏了?

  幕僚小姐不禁瞪大眼睛,但她的心馬上沉了下去。因為她看到那巨像又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彷彿隨時都會跌倒崩碎,但畢竟沒有徹底毀滅。

  但相反,領主大人那邊確實生息全無。

     領主大人輸了……

  安蒂緹娜感到心中一陣無法抑制的刺痛,她終於意識到了什麼,眼淚已經決堤而出。安蒂緹娜不止一次想過自己或許會在這場戰爭中死去,想過埃魯因或許會滅亡,但她從未想過布蘭多會死。

  領主大人無所不能,好像一個引導著所有人前進的希望,但她沒想過,即使是最後的燭光,也會有熄滅的一刻。

     布蘭多同樣沒想到——

  大地之劍因為他要素的屬性而堅不可摧,他或許從未考慮過大地之劍會折斷。事實上也是如此,縱使是在泰坦的攻擊之下,大地之劍依舊毫髮無傷。

  但這個誤區卻讓他忘了一件事。

  他身上不是每一件裝備都叫做大地之劍。

  當他看到自己的赤紅祝福在閃電之下變紅、融化然後最終斷裂的時候,才終於意識到這一點。

  「完了。」那一刻他只有一個念頭。

  然後就被閃電遠遠地彈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地面上。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嵌入了地面,不屈天賦正在身體之中燃燒著最後一絲火苗,但已經快要熄滅了。

  他已經無力動彈,眼皮開始變得發重,無窮的睏意縈繞著他。

     要結束了麼。

  他好想再看一眼安蒂緹娜那個方向,但他只看到一片黑沉沉的狹窄的視野。因為血管破裂,視野也顯得血紅一片,好像末日之前的景色。

     一切好像都變得安靜下來。

  一片無聲之中,他看到另一道閃電從天而降,然後又化作另外一座泰坦。禍不單行啊,已經徹底結束了。

     他想到。

  直到聽到一個熟悉的、清脆的聲音刺穿了他一片漆黑的思緒。

     「布蘭多​​!」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學藝經典獎章

狀態︰ 離線
613
發表於 2013-11-16 17:29: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七十四幕 安魂曲 XXIV

      美杜莎萊絲梅卡略帶敬畏地站在大坑邊沿,看著這布加巫師的至高造物。青銅色的巨人矗立於大雨之中,然後化為一道耀眼的閃電直刺向天空,轉眼之間已經消失在天際。

     這是魔法技藝的最高傑作。她滿懷敬意地想到。

     不過可惜,操縱它們的終究不是喬根底岡人,而是那些令人喜歡不起來的萬物歸一會教徒。沒有人會喜歡邪教徒,萊絲梅卡也是一樣,不過為了某些原因,她也只能選擇忍受。

     甚至一想到那些渾身散發著硫磺氣息的惡魔領主,這位美麗的女士也忍不住哆嗦起來。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將目光投向坑下。第一座泰坦巨像已經前往戰場,剩下一座也正在啟動之中了。

     她看到那個穿著貴族服飾的人類緩緩走向巨像附近,一座梯子已經搭建起來了——周圍還有不少穿著萬物歸一會袍服的邪教徒,這像是一個屬於他們荒誕的節日——萊絲梅卡忽然記起來那傢伙好像是個什麼侯爵。

     不過可惜,她對於人類的貴族向來不屑一顧。

     她下意識地移開目光,但馬上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狀況。

     ……

     「白霧,你聽到了嗎?他們是去對付布蘭多的,我們怎麼辦?那麼大的石頭人,布蘭多肯定打不過的。」商人小姐經過精打細算之後,有些小緊張地說道。

     「哦,妳打算怎麼做。」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

     「我們能殺進去麼?」

     「妳覺得呢?」

     「那怎麼辦呢!」

     「那就沒辦法了,羅曼,有些事情是人力無法阻止的。不過等妳以後變得更加強大了,妳可以為他報仇。」白霧無精打采地答道。

     商人大小姐沉默了下來。

     「白霧。妳覺得布蘭多打得過它們嗎?」她有些擔心地問道。

     「他打不過。那是泰坦巨像,我們沒誰是它的對手,還是兩座。你認命吧。羅曼,女巫要學會看清命運,而不是去改變它。沒有人可以改變命運的。」白霧輕描淡寫地答道。她是契靈,人類的感情對她來說本來就毫無必要。

     「我才不要,」羅曼嚴肅地搖搖頭:「女巫姐姐說了,我是術士,不是女巫。我要去救布蘭多。」

     「那妳打算怎麼去救?」白霧對於羅曼說她是術士的說法不屑一顧,抬起死魚眼問道。

     「我、我……」商人大小姐緊張兮兮地看著外面,好像下定決心一樣說道:「我知道了,我要去把那座石頭人搶過來!」

     「如果你再強一些,或許還有可能。」白霧冷靜地答道:「我每一次讓你好好學習女巫的法術。可你每一次都找各種各樣的藉口。以現在妳的水平,衝出去只會被殺死。」

     「不會的,」羅曼搖搖頭。像是給自己打氣一樣說道:「布蘭多說了。羅曼會成為偉大的商人的。布蘭多不會騙我的。」

     「羅曼。」

     「嗯?」

     「妳真是個笨蛋。」

     商人小姐哎嘿嘿笑了起來,「布蘭多也是這麼說的。不過羅曼其實很聰明呢。」

     有些人聰慧,因為他能看穿一切,當未來的迷霧遮住凡人的眼時,智者才能觸及那個最後的結果。但有些人的智慧,是因為她自始至終可以看穿自己的本心。

     只有很少的人才會明白——自己孜孜不倦地追求到底是為了什麼樣的理想與信念。

     對於美杜莎萊絲梅卡來說,或許從來沒想過自己想要追求的是什麼,對於生存在喬根底岡黑暗的地下的住民來說,僅僅是活下去已經是難能可貴的事情了。她不過是盡可能地保證自己的地位,以免會將來每一次的行動之中被上面的領主像是那些炮灰一樣拋棄。

     她已經見過太多類似的悲劇。

     因此她習慣於井井有條,習慣於周密的計劃,她的每一步都要按部就班地行動,以期不會因為那些預計不到的變化而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直到現在為止,她的計劃給予了她最大的回報,但直到她親眼看到那個穿著商人長裙的小姑娘從遺跡下面衝出來,衝向那座巨像時。

     不知怎麼的。

     她第一次感到自己精密的計劃中可能已經埋下了一個嚴重的紕漏,她那一刻忽然想到了那個忽然被鷹身女妖發現的貝格寧子爵。

     彷彿是一種直覺,或者說福至心靈,讓她發出一聲怒吼:「攔住那個小姑娘,別讓她靠近巨像!」

     最外圍的邪教徒首先反應了過來。

     不過這些常人口中的瘋子與混蛋緊張兮兮地回過頭,才看清來的不過是個提著裙子飛奔的商人小姐,所有人都不由得一齊鬆了口氣——甚至暗自怪罪萊絲梅卡小題大做。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迷路的小花貓而已。

     旁邊的邪教徒下意識地停了下來,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走在前面的同伴一個人走上去攔住那個小姑娘,他們紛紛露出看好戲一樣的神色來。

     但他們馬上就要後悔了。

     「羅曼,先對付左邊那個人。」白霧冷靜地就像是機器,她沒有戰鬥的能力,因此變成一個領結紮在商人小姐的脖子上。不過即使變成領結,對於契靈來說一樣可以毫無阻礙地觀察四周。

     商人小姐拿出一個小巧的籠子,向那個攔向她的邪教徒一指:「籠中之鳥,是誰給了你脫離束縛的翅膀?」

     光芒一閃,意圖攔住她的邪教徒消失了,所有人都看到少女籠子裡出現了那個倒霉的傢伙的身影。

     「女巫!」馬上有人尖叫了起來。

     「小心,她是女巫!」邪教徒們終於反應了過來,但是晚了一點。羅曼已經穿過那個人原本所站的位置,由於其他人根本沒有防範,反倒讓商人小姐一個箭步低頭了第一道防線。

     「羅曼,巨像旁邊那個小貴族。」

     邪教徒們這才反身來追。但商人小姐已經姐抬起頭。拿出一具小小的蠟像,念道:

     「王車易位!」

     下一刻,她出現在那個小貴族原本所在的地方。而相反,那傢伙則和她互換了位​​置。這個時候邪教徒向前一撲,頓時將那有些發福的貴族慘叫一聲壓在了最下面。

     商人小姐已經靠近了巨像身邊。然後她看清了那道梯子,那個她認識叫做尤熙侯爵的壞傢伙正沿著梯子飛快地向上爬去。

     羅曼馬上提起裙子追了上去。

     「太慢了,用法術!」白霧盯著那邊,冷靜地計算著兩者之間的距離。

     「我已經沒有法術了,白霧。」商人小姐氣吁吁,有些委屈地答道。她追著前面的尤熙,後面的邪教徒已經重新爬起來又追著她,三撥人沿著梯子盤旋向上,很快接近了巨像胸口的位置。

     這個時候萊絲梅卡與牛頭人領主終於抵達了巨像腳下。

     「斯克塔。上去!」萊絲梅卡喊道。

     牛頭人領主斯克塔大嗓門發出一聲怒吼,拍了拍胸口直接一個衝刺,一下跳上了架子。然後再一躍。正好落向羅曼和白霧前方。

     「小心上面。」白霧不緊不慢地提醒道。

     「啊,怎麼辦?」羅曼也看到了從天而降的斯克塔。嚇了一大跳,好像她衝出來之前從來沒考慮過敵人會追上來一樣。

     「用脆化藥水。」

     「可我們也會掉下去的。」

     「管不了那麼多了!」

     牛頭人領主已經轟一聲落在前面的腳手架上,整個梯子都震動了一下。羅曼趕緊扶緊一旁的巨像,同時從包包裡摸出一個什麼瓶子,一下將它丟到木板上。

     瓶子摔碎之後裡面的液體立刻流淌出來,很快在雨水中融入木板,木板馬上發白變灰。但可惜天生粗神經的牛頭人領主壓根沒注意到這一細節,它向前一步伸出大手想要去抓商人小姐,整個人嘩一聲已經穿透木板向下掉了下去。

     藥水的效果極其強大,轉眼之間整個梯子也變得搖搖欲墜起來,好像下一刻就要坍塌下去似的。

     「羅曼,用魔繩!」

     商人小姐在半空中搖搖晃晃,同時從包包裡抽出之前綁貝格寧子爵用的繩索。她用力向上一拋,繩子像是蛇一樣活過來環繞住巨像的脖子一圈兒,然後綁在了那裡。

     同一時刻,梯子轟然倒塌,羅曼頓時拽著繩子掛在半空中。

     「繩子繩子,快變短!」她大聲喊道。

     變短的繩子拉著她向巨像的脖子方向靠近,但在那之前,最前面的尤熙侯爵已經順著前面的梯子爬進了泰坦巨像的耳孔,在臨進去之前,他還低頭嘲諷地看了羅曼一眼。

     他大概是認出了商人小姐的身份。

     美杜莎萊絲梅卡沒好氣地看著斯克塔從天上掉下來,她來不及去管自己的同伴是死是活,立刻從背後取下長弓,一箭射向羅曼手中的繩子。她本來意圖射斷繩子,但沒想到一箭射過去那繩子居然紋絲不動,她立刻意識到那繩子可能非同凡物,馬上移開弓箭,直接瞄準羅曼射了一箭。

     這一箭本來應該瞄準羅曼的心臟,但沒想到商人小姐​​自己沒抓穩手一滑差點從繩子上滑下來,結果這一箭正中她的肩頭。

     「啊,好痛……」

     商人小姐痛得眼淚水都快流出來了,手一鬆差點直接從繩子上滾落下去。但還好白霧立刻變成一條緞帶將她手和那繩子綁在一起,好懸沒讓這位大小姐掉下去。

     「妳給我小心一點。」白霧教訓道。

     萊絲梅卡一箭射歪,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舉起弓準備再射,但這個時候整個泰坦巨像已經啟動,忽然化作一片藍色的電光飛向天際。美杜莎女士只不過一愣神的當口,再看之下哪裡還有泰坦巨像與那個女巫小姐的身影。

     她微微怔了一下,這才嘆了口氣放下弓來。

     「沒事吧,斯克塔?」

     她回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牛頭人領主。斯克塔趕忙搖了搖頭,這傢伙本身皮糙肉厚倒是沒什麼問題,就是摔下來時壓死了好幾個邪教徒,真是個蠢貨,也不知道萬物歸一會會不會因此而找她們麻煩。

     不知為何,她忽然感到有些疲憊,好像厭倦了這種生活一樣。忍不住搖搖頭再一次嘆了口氣。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學藝經典獎章

狀態︰ 離線
614
發表於 2013-11-16 17:29: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七十五幕 安魂曲 XXV

     「布蘭多​​!」

     布蘭多昏昏沉沉中聽到那一聲尖叫,彷彿是將他從無盡黑暗的世界之中生生扯回。如果說這個世界只有一個聲音可以讓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那麼或許只有逃出布契的那一夜那個彼此之間單純的約定。

     「你會保護我嗎,布蘭多?」

     「是的,我會的。」

     布蘭多不敢置信地睜開眼睛來,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商人小姐像是盪鞦韆一樣用一根繩子掛在新出現的泰坦巨像的脖子上,雖說她盪來蕩去在花崗岩上擦得頭破血流,但看到布蘭多時卻依舊是一副很高興的樣子。

     妳在幹什麼! ?

     布蘭多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沒好氣的瞪著這位商人大小姐,就好像是她過去每一次闖禍時他說做的那樣。但可惜現在他連眨一眨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靜靜地躺在地上看著這一切,等待不屈天賦走完最後一丁點時間。

     羅曼……

     兩座泰坦背後的傳送門鮮紅得耀眼,彷彿一切機會都失去了,也不知道安蒂緹娜現在正在什麼地方,她有沒有找到那傳送門上的節點。

     或許還有一個機會。

     布蘭多死死盯著商人小姐,而羅曼這會兒已經爬到了巨像的肩膀上。耳孔,他心中說道,他知道那是進入泰坦巨像內部操縱核心的唯一一條通道。

     商人小姐好像是聽到他聲音似的,灰頭土臉連滾帶爬地向那個方向衝過去。

     但正是這個時候,泰坦巨像的肩膀上忽然冒出一團電火花,這團電火花立刻將商人小姐包裹住了。布蘭多一瞬間瞪大了眼睛,他看到羅曼在電弧中抽搐著,很快就渾身冒煙地倒了下去。

     布蘭多的心一下就冷了。

     他粗重地呼吸著。悔恨像是毒藥一樣注入他心間。他想或許沒有這一切。商人小姐、安蒂緹娜、還有其他人,或許他們應該有他們自己的命運。

     但僅僅是為了他的一個願望。

     所有人都來到這裡了。

     可最終還是什麼都無法改變嗎。

     難道他在冷杉堡時做出的選擇真的錯了?他忍不住閉上眼睛,芙妮雅近乎純淨的眼神浮現在他心中。如果再做一次選擇,他會如何抉擇呢?

     布蘭多不知道。

     他最後一次睜開眼睛,好像是要向這個帶給了他短暫卻難以忘懷的世界做最後的道別。至少他還想最後再看羅曼一眼。看那個商人小姐一眼,本來他和她約定好要成為最偉大的商人的。

     但他食言了。

     但他看到的景象卻令他的心臟都劇烈都收縮了起來,他看到商人小姐​​吃力地向泰坦巨人的耳孔一點點爬過去,就已經只差那麼一點點了。

     羅曼她沒死!

     泰坦巨像的操縱者似乎也意識到了危險,巨大的石像居然舉起左手向自己的肩頭拍去。那一刻布蘭多心都提了起來,生怕看到自己想像之中的場景,但沒想到巨像這一巴掌卻打到了自己的臉上。

     「哈!」

     布蘭多心中一陣狂喜,操縱泰坦的是個菜鳥!他覺得自己簡直像是在臨行刑之前被告知緩刑的死刑犯,那種大起大落的心態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這個時候羅曼已經嗚咽著爬到了耳孔旁邊。尤熙侯爵試了好幾次都沒能夠到那個位置,一旁的另一具泰坦還在緩緩恢復胸口的致命傷,無奈之下。他只好提著劍從耳孔之中走出來。準備親手結果商人小姐。

     在他看來,一個被電得半死的女巫能有什麼力氣對他造成威脅呢?如果她有力氣施法的話。估計早就衝進來了。

     他提著劍走出來,正好看到羅曼爬進耳孔——泰坦的耳孔修得像是一個小型的山洞,而商人小姐此刻的位置就處在洞口。尤熙侯爵不禁鄙夷地搖了搖頭,已經是勝利在望了,他對於埃魯因的地位根本沒有任何留戀,因為只有萬物歸一會才能給他帶來真正的榮譽。

     神聖的工作在埃魯因已經進行了相當長一段時間,直到今天,一切都即將收穫了。

     他懷著這樣亂七八糟的想法,走過去一劍向羅曼刺下。

     但正是這個時候,商人小姐卻忽然抬起頭來。

     尤熙侯爵做夢也沒想過自己會看到這樣的場景。他看到了一雙眼睛,純黑色,沒有眼白也沒有瞳孔,像是一對黑洞一樣,彷彿要將他的心神吞噬。

     他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想要後退,但已經晚了。忽然商人小姐伸出手來一把抓住她的脖子,力氣大得嚇人。然後她用變了調的嗓音說道:「你是誰?」

     尤熙侯爵敢用自己的生命和一切名譽起誓——如果他還有名譽的話——他絕對沒聽過如此可怕的聲音,就彷佛刮過怪石嶙峋的山谷號叫的風一樣,令人遍體生寒。

     他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

     「妳不是她,妳……是誰?」

     他聽到一聲冷笑。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尤熙侯爵——這位埃魯因上任國王的弟弟,就這麼頭一歪,徹底失去了靈魂。

     山洞中彷彿靜了片刻,然後羅曼才窸窸窣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好痛……」

     「白霧你在嗎?」

     「剛才發生了什麼?」她有些呆呆地看著躺在地上的失去了生氣的尤熙侯爵的屍體,有點莫名其妙的樣子。

     白霧沉默了片刻。

     「妳身體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她冰冷地答道:「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妳再不抓緊一點時間,妳那個小男朋友恐怕也要斷氣了。」

     「啊!」羅曼嚇了一跳,趕忙爬起來瘸著腳一蹦一跳地向操縱室內走去。

     ……

     戰場之上幾乎已經聽不到聲音了。

     布蘭多很難抬起頭去看公主那邊的情況,他只看到無數惡魔越過戰場,像是一片赤紅的海洋一樣漫過兩座泰坦,終於逼近了下面的傳送門。而幕僚小姐呆呆地站在門邊,好像是在等待最後的時刻的來臨。

     聲音在他的感知中存在感已經變得薄弱起來。他靜靜地盯著那座泰坦巨像。它已經停止工作有一段時間了。而在它一旁,另一座泰坦正在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它身上全是布蘭多造成的傷口。如果你沒有親眼所見,你很難相信一具構裝生物殘破到這個程度還能繼續工作。

     但這就是布加巫師的最高作品。

     但布蘭多還在等待著,他在等待一個最終的答案。

     這個答案來得很快。

     忽然之間。那座一直呆滯在傳送門邊的泰坦巨像忽然緩緩地動了起來。它的第一個動作,在所有人的矚目之下,忽然高高舉起拳頭,以一記閃電長矛刺向自己身邊的同伴。

     那搖搖欲墜的泰坦本就只剩下最後一絲行動的能力,這一擊無疑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片熾白的光芒之後,閃電穿過它的頭顱,這可怕的造物巨大的頭顱就像是一個西瓜一樣炸開了。

     當然,裡面倒霉的操縱者也瞬間屍骨無存。

     「耶!」

     兩隻手捧著水晶球的商人大小姐幾乎立刻發出一聲歡呼。

     她一邊因為扯動全身上下的傷口而痛得呲牙咧嘴,眼淚直流。但卻露出沾沾自喜的神色地大聲說道:「白霧白霧,你看,我說過布蘭多一定會讓我成為最偉大的商人吧!」

     「妳先解決了這裡的事再說吧。」白霧沒好氣地答道。

     羅曼興致勃勃地將手按在水晶球上。一邊觀察著外面的動向。對面的泰坦巨像核心受損。操縱室又被打飛,已經宣告徹底報廢。不過戰場上還有許多惡魔。她正皺著眉頭考慮怎麼解決掉這些怪物。

     正是這個時候,她聽到下面一個細小的聲音在向她喊道。

     「羅曼小姐,攻擊傳送門!三個節點都在妳的正上方!」

     羅曼好奇地一低頭,立刻瞪大眼睛看到了下面小小的、像是螞蟻一樣的安蒂緹娜:「啊,是安蒂緹娜!」她立刻伸出舌頭舔了舔小嘴:「好的,我知道了,看本小姐的!」

     她舉起水晶球,內裡立刻放射出明亮的光芒來。

     「羅曼大人的超厲害一擊!」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在所有人眾目睽睽之下,只見剩下那座泰坦巨像的兩條胳膊忽然自然地脫落下來,轟一聲落在下面正向傳送門邊靠近的惡魔大軍頭頂上。

     「我靠!」看到這一幕,連布蘭多也忍不住在心中大叫了一聲。關鍵時刻,這位商人大小姐竟然又捅簍子了!

     而且最關鍵的是,這傢伙居然能自己把自己的泰坦拆掉!他之前還在想被自己反彈幹掉的那泰坦會不會成為史上最憋屈死法的泰坦,但現在馬上就有人幫他突破下限了。

     很不幸的是,這個人從各個角度來說都是他的未婚妻。

     「啊……」其實不要說布蘭多,這會兒羅曼自己也嚇了一跳。她左看右看了一下,才皺著眉頭答道:「這東西真是不堪一擊啊,竟然自己壞了。」

     即使是以契靈大人的修養,也忍不住馬上對她翻了個白眼。

     「不過沒關係啦,我還能攻擊!」商人大小姐擺擺手表示無妨,手中的水晶球又是一亮。只見她操縱的泰坦猛然向後一仰,然後一頭向傳送門撞去,整個動作流暢完美,簡直像是經過了無數次演練一下。

     頭槌!

     而且正中目標。

     由於泰坦的攻擊範圍實在太廣,這一下,傳送門的三個節點幾乎同時崩碎。

     而下一刻,只見那金紅色的光環上發出明亮璀璨的光芒,在一陣劇烈的震蕩之後整個兒瓦解開來。然後是恐怖的爆炸與刺眼的火光,像是禮花一樣綻放開來。

     當然,首當其衝的是用腦袋頂在傳送門上的商人大小姐的泰坦。只見這座龐然大物在恐怖的爆炸衝擊力之下像是紙片一樣被掀飛了,然後重重地落在惡魔大軍之中。

     並且慣性讓它翻滾著,像是一具攻城戰車一樣從惡魔中碾壓而過。地面上的惡魔立馬倒了大霉,它們本來正衝向傳送門,但這會兒顯然不需要再傳送了,羅曼大人的泰坦自然會將它們送回硫磺之河——不管它們願意還是不願意。

     泰坦所過之處,一片血肉橫飛。

     大約自從它被製造出來以來,還從沒有人用它用這樣的方式來殺敵。不得不說,效率還是很高的。

     布蘭多不禁苦笑。

     他最後看著那彷彿禮花一樣在雨夜中消散的最後一座傳送門,身體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他忍不住輕輕合上眼瞼,等待最後一刻的到來。

     至少沒有完全失敗,不是麼?

     只是正是這個時候。

     忽然之間一道金色的光芒從雲層之中直刺而下。

     布蘭多腦海之中的最後一個畫面,是一雙金色的眼睛。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學藝經典獎章

狀態︰ 離線
615
發表於 2013-11-16 17:30: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七十六幕 女武神的騎行(上)

     布諾安衛城就像是孤零零矗立在孤地上的衛兵,雲層中落下的閃電勾勒出它的邊際。

     這位老兵俯瞰著接近尾聲的戰場,在它的各個方向上,人類的軍隊都像是潮水一樣從平原上退卻。失去行動能力的士兵只能在屍體堆中等死,天邊赤紅的焰火,就像是他們眼中的余光。

     在擴大的狹長的視野之中,天與地都是弧形的,整個戰場上是一片縱橫交錯的廢墟,殘破的武器、盔甲、破破爛爛的旗幟與守衛的屍體交疊在一起,構成奇特的末日般的景象。

     連雲層都變成了猩紅色,閃電像是一道道盤繞其上的荊棘,偶爾點亮這個世界。將它最真實可怖的一面呈現在人類聯軍眼中。

     從梅達奧村附近到森林的最邊際,到處是奔逃的守軍,灰濛蒙的背景之下攢動的人頭一方面只是這個戰場上這一刻敗亡之兆​​最真實的寫照,或者說最後一刻的絕望。女騎士守在一處女牆後面,透過城垛的縫隙觀察外面的境況,惡魔的攻勢像是從地平線上發起的,赤紅的火球拖著長長的尾焰飛過整個戰場,照亮戰場上那些醜陋的生物,同時也映亮了她的眼睛。

     她一隻手按在黑黝黝的城牆上,城牆上佈滿了裂口,和水紋中擴散開來的血跡。王立騎​​士學院的士官生的屍體被整齊地擺放成一排,好像要維持他們最大的體面,但無論如何,都只剩下毫無生息的軀殼而已。

     沒有人曾經經歷過如此可怕的戰爭,戰場上的人無論是農夫的兒子,手工業者的兒子還是貴族的後代或者說出身不凡的騎士與傳教士,在死亡面前第一次完成了他們之間的平等,毫無區別。

     芙蕾雅甚至聽到有人在低聲啜泣著。那是城堡下面躲在地下室中的平民們。包括女人和孩子——所有能上陣的男人都拿起了武器。但可惜堅毅的決心並不能改變戰局,任何人都能從冰冷​​的空氣中嗅出失敗的意味來。

     大廈將​​傾了。

     女騎士咯吱一聲握緊了拳頭,金屬的手甲都變了形。她心中只有一個名字。她堅信他一定能最終帶領所有人從絕境之中找出一條生路,當初在裡登堡的逃亡時難民們何嘗不是一樣失去希望,但他一樣給他們許諾了一個奇蹟。

     布蘭多那時是那麼的自信。叫所有人都為之折服了,也包括她在內。

     「難道不能再多堅持一下麼?」

     「可是……公主殿下他們還在前面不是麼。」

     身後傳來貝絲的聲音,女孩幾乎是有些悲憤地叫道。王立騎​​士團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長眠於此的每一位都是過去熟悉的臉孔,他們可以接受犧牲,但不能接受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尺毫無意義。

     比起來,他們更寧願戰死在這裡。

     省得去品嚐這令人窒息的絕望。

     公主殿下死了,埃魯因也走到了滅亡的邊沿。所有人心中都體會到那種絕望與無助的感覺,就好像他們人生的希望與理想才剛剛樹立。就不得不面對破滅的現實了。

     那是一種幻滅的感覺。

     貝絲臉上縱橫的淚水就是這樣的明證,她幾乎是向自己的指揮官——尼玫西絲喊道,好像要叫這位女騎士清醒一下。公主殿下還在前面。難道她沒有察覺麼?

     女騎士臉色蒼白,別過臉去。神色之間好像是挨了一刀的痛楚。她身邊站著白獅軍團的指揮官巴爾塔侯爵,這位大人渾身浴血,彷彿剛剛從地獄之中回來。

     整個戰場上,布諾安衛城已經形成一條狹長的突出部。就像是一柄利刃,守護在此地附近的兩支軍隊今天無疑是戰場之上最為耀眼的存在。王立騎​​士學院的士官生、來自托尼格爾的年輕人們堅定而榮譽,白獅軍團固守著自己作為軍人的榮耀。

     這埃魯因歷史上兩隻最為光輝的軍隊,今天在此並肩作戰。

     「這不是賭博,貝絲,」巴爾塔侯爵臉色僵硬,「我們也不是賭徒,我們已經作過最後的嘗試了,但我們不能將所有的籌碼孤注一擲。」

     「你把公主殿下當做籌碼?」紅髮的少女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她仇恨地盯著這位侯爵大人。若不是他們,王國何至於此?

     「貝絲,注意妳的言行。」尼玫西絲聽不下去斥責道。

     「尼玫西絲學姐,可公主殿下還在前面。」

     「稱呼我為騎士長,士兵。那是公主殿下的選擇,但她的本意不是讓王國隨她陪葬,這也是她的命令。」尼玫西絲冷冷地答道,好像沒有一絲感情:「最後的時間已過,我必須一絲不苟地執行公主殿下的命令。」

     貝絲哆嗦著低下頭去。

     尼玫西絲抬起頭,看著城牆上女騎士的身影。在她的印像中,這位埃魯因未來的女武神性格溫和甚至有一些怯懦,與來自鄉下的少女一無二致,但直到今天,她忽然發現自己有一些看不清對方了。

     「芙蕾雅?」

     「我們還有一個機會,騎士長大人,如果我們反攻梅達奧村,切斷惡魔們的退路,那麼或許還可以拖延一下時間不是麼?」芙蕾雅的目光經過整個戰場,歷史上那些著名的戰例一一浮現在她心頭。

     只有這一刻,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青稚的少女,而是埃魯因的女武神。她的思緒前所未有的清晰,彷彿回想起在王立騎士學院之中的時日。

     當所有人都在休息的時候,只有她一個人在苦修劍術,只不過為了追上其他人的進度。當所有人都入睡時,只有她在閱讀那些歷史上著名的戰術戰例,只不過為了布蘭多許諾給她的一個理想而已

     少女並不聰明,更說不上是天才,但她心中一樣有著最為堅定的信念。僅僅是為了布契,為了這片她深愛的土地,她就願意放棄一切。

     這樣的理想如此單純,卻不容褻瀆。

     她回過頭看著尼玫西絲,像是要從這位自己的學姐大人眼中得到期許。突出的布諾安衛城就像是一柄利刃,地形險峻風雨飄搖,彷彿這裡的一切隨時會毀於一旦。但久攻不下的惡魔何嘗不是如此,突出部往往只是相對而言,它們在緊鄰布諾安衛城的地方一樣形成刀刃一樣的延伸戰場。

     這就是她們唯一的機會所在。

     當所有人都認為大勢已去的時刻,少女卻固執地找出這一點來——理論上是可行的,但實際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這是一個笨拙的辦法,所有人都明白這一點。

     但尼玫西絲知道。

     不管這個計劃能否成功,但它至少能說服伍德與北方的貴族們延後撤退的時間。這就像是已經失敗和還有一線機會的區別,本身其實毫無意義,但對於溺水的人來說卻是另一番意義。

     她和侯爵對視了一眼,各自從對方眼中看出對方的意圖。大膽至極的計劃,尤其說是針對敵人的,不如說是針對自己人的。

     兩人都沉默下來,認真地看著芙蕾雅。

     「妳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芙蕾雅。」尼玫西絲冷靜地問道。

     芙蕾雅點點頭。

     尼玫西絲奇怪地看著她,好像是想要找出是什麼給了她如此的自信,讓她迅速變得成熟起來。戰爭其實往往就是一場賭博,越是固執的人越能謹守住勝利,而現在少女身上已經有了這樣的潛質。

     「妳明白後果是什麼,如果聯軍在此全軍覆滅,等待這個王國的將是什麼。妳真的明白這樣做的後果了?」

     巴爾塔侯爵也盯著芙蕾雅。

     來自布契的少女微微怔了一下,好像出了神。但最終,她堅定地點了點頭。

     尼玫西絲嘆了口氣,她看了一旁的貝絲一眼。紅發的少女莫名其妙地聽著他們三人的對話,但一個笑容終於在黑髮的女騎士臉上浮現出來:「我明白了,計劃我批准了,整個計劃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由我全權負責。」

     芙蕾雅輕輕'啊'了一聲,她瞪著冷冰冰的尼玫西絲——身上原本剛剛才變得有些睿智起來的氣息一下就土崩瓦解了,又變回了那個呆呆的來自布契鄉下的少女。

     「妳沒聽到嗎?還不趕快去準備?」尼玫西絲皺起眉頭,不耐煩地問道。

     「可可可是……」芙蕾雅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她不敢置信地問道。

     「莫非妳想為此負責?」尼玫西絲不禁有些好笑,「士兵,你還沒有那個權力。你以為你是誰?伍德主祭會聽從妳的話麼?」

     「可是……侯爵大人?」她不禁看著一旁的巴爾塔侯爵。

     白獅軍團的現任軍團長沒有答話,只是伸手在滿臉血污的額頭上抹了一下,搖了搖頭。 「妳以為只有妳一個人不心甘麼,小姑娘?」

     「感謝你給了我這個機會。」

     他盯著天空,眼底映襯著那赤紅色的火焰,喃喃地答道。那一刻巴爾塔侯爵彷彿看到了那面旗幟,他微微一笑。

     埃魯因或許不僅僅需要的是存在下去。

     還有一些更重要的東西。

     同樣值得人們去守護。

     對於白獅來說,有一些選擇,終歸還是錯了——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學藝經典獎章

狀態︰ 離線
616
發表於 2013-11-16 17:31: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七十七幕 女武神的騎行(中)

     最後的反擊計劃很快就得到通過——

     芙蕾雅不知道尼玫西絲學姐與巴爾塔是怎麼說服那些貴族的,或許是伍德大主祭的確認為這是一個機會罷。總之無論如何,她總算是暫時挽留住了大軍後退的步伐。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在接下來的二十分鐘內,將會決定人類的聯軍能否與惡魔爭取下一個鐘頭對峙的權力,聽起來匪夷所思,但今天在這裡,埃魯因人的希望僅此而已。

     大雨中瀰漫著一種沁人心肺的冰冷,彷彿是貼著一柄鋼刃。

     巴爾塔侯爵將布諾安衛城的守軍一分為二,將白獅軍團的主力併入王立騎士學院的士官生中,然後將這支軍隊交由尼玫西絲親自指揮。

     這是往昔埃魯因絕不會發生的事情,貴族們從不會放棄自己手中的軍隊與權力,他們的貪婪令他們像是陰冷的幽靈一樣固守著自己手中的東西。

     但在巴爾塔移交指揮權時,這位軍團長如此對女騎士說道:「我將白獅軍團交給你了,女士。」

     簡單的一句話,令女騎士冷冰冰的臉上也不由得動容。她微微思考了一下,才一語不發地接過了白獅的戰旗。

     雨下得很大,無論是留守的還是即將趕赴前線的人,對於他們來說未來同樣渺茫但這樣的險境卻又如此不值一提。

     口令聲長長響起,城門緩緩打開了。

     血與火交織的戰場那一刻在芙蕾雅眼中顯得特別真實與接近,明亮的劃過黑夜的火焰像是將戰場的距離拉近了,爆炸產生的戰慄不時掠過整個地區,她親眼看到城門在吱吱嘎嘎搖晃著。

     尼玫西絲學姐騎著戰馬的背影在在前方不遠處,領先她僅僅一步。一旁的隊伍中有幾張熟悉的臉孔,歐文、貝絲與未來埃魯因的三傑--卡洛、恩羅克。較為年長的卡格利斯帶領著他的白獅衛隊。

     灰濛濛的隊伍魚貫而出。惡魔很快就發現了人類的動向,一隻地獄獵犬大軍出現在戰場上。但芙蕾雅極目遠眺,天空上又出現了蠻魔的蹤影。惡魔們更像是衝著布諾安衛城而來。就像是預料中一樣,它們想要藉著人類分兵的機會一舉攻克這個戰場上的延伸點。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尼玫西絲在命令大軍開拔之前最後一次讓戰馬駐足,這位冷冰冰的女騎士最後看了一眼布諾安衛城。衛城低矮的城牆上一面旗幟在大雨之中如此的顯眼。

     上面埃魯因的新月就像是剛剛升起。

     她一貫淡漠的臉上神情也不由得變得柔和起來。

     「學姐大人?」芙蕾雅注意到女騎士的反常。

     尼玫西絲看了她一眼,沒有糾正她的稱呼:「芙蕾雅,有人在向我們示威呢。」

     「哎?」

     「讓人把白獅的戰旗打起來,我就讓他看看。七百年前白獅軍團在山民的幫助之下在此擊潰克魯茲人最後一支軍隊,七百年後的今天,我們也亦然能夠做到。」

     尼玫西絲冷冷地答道。

     巴爾塔侯爵看到那面熟悉的旗幟在雨中展揚時,縱使從軍已有近五十年生涯,但眼眶依舊忍不住微微一熱。他忽然記起第一次在這面旗幟下,老軍團長親自教會他白獅的榮耀的場景。

     那過往榮耀在這一刻如此黯淡。但依舊微微閃耀著。

     就像是灰燼之下的餘溫迸發出的火星。

     侯爵佇立雨中,那一刻想了許多。

     他第一次穿上白獅的戰甲,第一次騎士決鬥。第一次騎上馬背。第一次將戰場上冷得嗆人的空氣吸入肺葉之中,以及那往後林林種種的陰謀和鬥爭。只是後來的每一次勝利,都比不上第一次在戰場上戰勝敵人那樣純粹的快感。

     近兩個世紀以來,白獅軍團第一次不是因為勝利而是因為守護著某樣東西而榮耀,如同回歸它建立的初衷。

     他嗅著布諾安正面戰場上風中稍顯血腥與混合著泥土氣息的味道,彷彿回到了那個波瀾壯闊的戰場之上,面對著風后聖殿的大軍。

     那時候劍聖大人還在,雷爾德大人還統帥著白獅軍團,他還不過是個小小的騎士。

     但一切都已經改變了。

     無論是戰場上飄揚的旗幟與騎士們的紋章,還是身邊的臉孔,一切的一切,都已經變得不同起來。

     「軍團長大人,惡魔們已經開始進攻了。」

     「這種事情不用向我匯報,我也能看到。」

     巴爾塔答道,原野之上惡魔如同赤潮,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皆是那些醜惡的生物。在上一次進攻之後布諾安衛城有好幾分鐘喘息之機,但現在惡魔們發現了人類的企圖,準備藉此機會一舉拔除這棵刺入它們咽喉的尖刺。

     分兵之後衛城的兵力已經變得更加薄弱。但被選中留守的士兵們並沒有什麼怨言,他們大多是白獅軍團中較為年長老練的一批,這些人帶著慷慨赴死之心在城頭上匯聚,銀灰色的鎧甲組成一道薄薄的人牆。

     「發現穴居人的奴隸兵,預計一分鐘後進入射程。」

     「注意空中的蠻魔,把弩砲上的防雨布掀開——」

     「城頭就位,堵住缺口。」

     口令一道道傳遞了下去,傳令兵聲嘶力竭地吼著,彷彿要用盡全身力氣將最後一絲勇氣吶喊出來。

     ……

     一波箭雨掠過了芙蕾雅的頭頂,讓​​她和身邊所有人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布諾安衛城通向梅達奧附近有一條供馬車交通的大道,但那條路早就被惡魔的法術炸爛了,士兵們不得不沿著一條溪水的河床前進,越過一座石橋橋底之後,梅達奧村的牆壘出現在了視野之中。

     背後能看到洞穴蜥蜴射手的蹤影——那是一種地下生物,長得有點像是地表的蜥蜴人。不過它們有褐黃色的皮膚與蒼白的眼睛,更能適應黑暗之中的戰鬥。但更多的是小惡魔,在這個距離上芙蕾雅就能看到它們噁心的赤紅色皮膚。

     「騎士長。有一群地獄獵犬在我們後面。」風雨中有人喊道。

     「不用管它們。告訴我旗幟還在嗎?」

     有人回頭去看布諾安衛城的方向,「騎士長,旗幟還在!」

     「那就好。繼續前進。」

     又是一波箭雨襲來,前面的一排白獅軍團士兵齊刷刷地倒了下去。然後三支弩砲呼嘯著穿過人群,其中一支從芙蕾雅身邊飛過。命中她身後的貝絲。那個直爽的少女慘叫一聲被從馬上拖飛了出去,轉瞬消失在黑暗之中。

     「貝絲!」芙蕾雅發出淒慘的叫聲。

     但尼玫西絲冷冷地喊道:「別管她,我們誰都可能會死在這裡,帶著死者的意志繼續前進,所有人,不要回頭。」

     白獅的戰旗正在穿過整個戰場。

     ……

     巴爾塔侯爵渾身是血,看著那頭聖白的雄獅在雨夜中變得越來越小。曾經有白獅軍團的老人告訴他,那頭白獅是有其靈魂的,當年它與先君埃克許諾。化作英靈守護白獅軍團。因此軍團的靈魂是寄託於這頭雄獅之上。

     當然,這只是一個傳說。

     巴爾塔侯爵從來不相信這樣荒誕不經的傳聞,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靈魂的確是存在於白獅軍團的。但不是寄託在雄獅之上。而是寄託在這個軍團中每個人身上。

     穴居人已經被擊退了,在斷垣殘壁之間留下一地屍體。它們本來就是炮灰。可惜的是白獅軍團卻有不少人永遠長眠在了這一波攻擊之中。

     城頭上的士兵們看著穴居人像是退潮的海水一樣漫過廢墟,但它們後面又冒出許多巨大的身影——地獄獵犬和蠻魔出現在了戰場上。

     第二波攻擊轉瞬即至——

     「小心天上。」

     「瑪莎在上,這可真是沒完沒了。」有人看著黑暗之中的那些醜惡的生物不禁喃喃自語,「你們說後面那些貴族會不會上來支援我們?」

     「你這是白日做夢。」

     城頭上瀰漫著一陣低沉的笑聲。在這笑聲中,巴爾塔侯爵擦了擦臉,回頭問道:「那邊到哪裡了?」

     「看樣子已經到預定的攻擊地點了,大人。」

     還有十分鐘。巴爾塔點了點頭。

     十分鐘能給出什麼答案?

     在整個戰場上恐怕沒有一個人說得清楚。梅達奧村莊臨時築起的牆壘上上百洞穴蜥蜴射手在嫻熟地射擊,一個橘紅色的光罩籠罩在它們頭頂上,既提供魔法防護又防止雨水令長弓受潮。

     說實在話這在尼玫西絲看來有點多餘——他們根本沒有遠程打擊的能力了。人類已經彈盡糧絕了,高層戰力損失殆盡,灰劍聖梅菲斯特與那傢伙手下那個厲害的吸血鬼將那頭惡魔之王從戰場上引開,然而剩下的炎之聖殿聖殿騎士也越來越少。

     利伍茲大師在天上限制惡魔的空軍,但拖延的能力已經明顯減弱了。越來越多的蠻魔被解放初來加入到戰場上。

     尼玫西絲拿出懷錶看了一眼。

     攻城梯已經搭了起來。

     前面白獅軍團穿著銀灰色鎧甲的士兵們率先發起了進攻,他們魚貫爬上攻城梯,攻上臨時的牆壘,但前面的攻擊已經兩次受阻。城頭後面有牛頭人,而且數量還不少,人類的士兵不過是在送死而已。

     她很快就意識到這一點。

     時間已經不多了。在白獅軍團的士兵第三次受阻退回來時,尼玫西絲拔出了自己的佩劍。她回頭看了一眼,埃魯因的旗幟仍在布諾安衛城的城頭之上。

     但或許只有瑪莎大人知道它還能堅持多久。

     「芙蕾雅,你隨我來,這一次我親自帶隊衝鋒,如果不能成功,就讓我們死在進攻的路上。」

     「騎士長大人……」

     「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學藝經典獎章

狀態︰ 離線
617
發表於 2013-11-17 21:30:1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七十八幕 女武神的騎行(下)

     戰場上,白獅的戰旗再一次開始緩緩移動。

     在最前方身先士卒的正是尼玫西絲,女騎士一手持戰旗,一手持長劍,她就像是整個白獅軍團進攻鋒矢的發起者。小惡魔與她交手往往不過一合,就被她一劍斬下城頭。

     那種狠辣的實戰劍術連芙蕾雅也是第一次目睹,她不禁感到驚訝,因為那劍術與布蘭多的劍術是如此的類似。那一刻尼玫西絲彷彿自己就是白獅的化身,張牙露爪,撕碎她的一切敵人,領導著每一個人前進。

     在她身後,白獅軍團的士兵,王立騎士學院的士官生這一刻爆發出了最大的潛力,進攻終於變得順利起來。他們勢如破竹地攻上城牆。

     「牛頭人!」

     撕心裂肺的喊聲。

     芙蕾雅也看到了,她翻過城頭,看到牆後竟還有一道牆,後面是密密麻麻手持巨斧的牛頭人,少說也有上百頭。她還沒來得及瞪大眼睛,衝在最前面的士兵就齊齊飛了起來。

     牛頭人背後,出現了一群蛇髮昂揚,手持長弓的女士。是美杜莎,來自布契的少女雖然見識不多,但卻也認識這種神話中的生物。

     「啊……」芙蕾雅忍不住下意識地低叫了一聲。

     這是個陷阱。

     所有人忽然都意識到這一點。尼玫西絲的臉上冷得怕人,芙蕾雅甚至看到女騎士握著旗幟的手上沒有一絲血色,甚至微微顫抖起來。

     「不要看那邊,我們繼續前進。」

     她艱難地喊道。

     但一波箭雨已經籠罩了牆壘之上,這是美杜莎的射擊,幽綠色的箭矢根本沒有任何鎧甲能夠抵擋,前面的士兵還沒來得及掙扎就化作了石像。

     一輪射擊。衝在最前面的人少了三分之一。美杜莎們動作迅速。又開始張弓搭箭。

     ……

     白獅戰旗忽然消失了。

     巴爾塔侯爵親眼看到了這一幕——看到白獅的戰旗倒下,消失在雨幕中。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浮現在他心頭,他忽然感到有些恍惚。心中彷彿只迴盪著一個聲音:

     埃魯因已經失去了最後一個機會。

     「侯爵大人,小心!」

     一頭蠻魔掠過城頭,與巴爾塔擦身而過。侯爵略一失神。但手中已經一空,長劍已被那頭蠻魔給扯走。他心中下意識地一驚,回過頭,正好看到惡魔之中一頭頭上長著犄角的怪物一下跳到了他面前。

     好可怕的氣息。

     這是巴爾塔最後一個念頭。那長角惡魔已經毫不留情地扼著他的脖子將他從地面上拽​​了起來,力量上相差不止一個層級的侯爵大人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侯爵大人!」

     「軍團長!」

     在白獅軍團士兵的驚叫聲中,巴爾塔走完了自己人生中的最後一程。那一刻,他彷彿看到了那黑暗之中的光,一個高大而熟悉的背影站在那一頭,就如同在那時的戰場之上一樣。

     元帥大人。

     長角惡魔毫不費力地捏斷了這位埃魯因侯爵、白獅軍團軍團長的脖子。將失去了生氣的屍體丟向一邊。然後一腳踩倒了城頭上的埃魯因旗幟。

     它蔑視地看著城內的所有人類士兵,在它看來,這裡的士兵簡直是垃圾一樣的存在。連地獄裡最劣等的生物都比他們更強。若不是傳送門一時間還無法轉移來更多高端的軍隊。否則這地方早就應該覆滅十次了。

     對付這些臭蟲真是令它感到厭煩。

     不過無論如何,這該死的衛城總算是攻下了——

     布諾安衛城失陷了。

     伍德在水晶球中看到那面旗幟消失在雨幕之中。終於意識到了這敗亡的命運。埃魯因會因此而覆滅,而他的道路也到此為止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次事件對炎之聖殿意味著什麼。

     他幾乎可以想像,自己會失去過往的一切。但更重要的是,炎之聖殿為因此而蒙羞,這位老人忍不住摀住自己的臉,深深地嘆了口氣。

     一切都是他的過錯。

     「準備撤退吧,了了那些貴族們的願,相信他們會為此後悔的。」這位曾經顯赫的主祭大人,這一刻也忍不住有些無奈地答道。

     「請在等一等,主祭大人。」坐在一旁的尤拉忽然開口道。

     「嗯?」

     所有人都回頭看著這位盲眼的少女。

     ……

     一柄長槍出現在芙蕾雅的視野之中,槍刃上跳動的雷弧一瞬間跳至那頭牛頭人身上。槍刃向前,一槍刺入那怪物胸膛之中,血箭噴射而出,然後留著長長馬尾的少女拔出長槍,讓那頭怪物轟然倒地。

     她看著她,金色的眼睛裡有些好奇,然後向她伸出了手:「你是……芙蕾雅?」

     「我是。」芙蕾雅認識這個少女:「妳是茜?」

     少女微微一笑,露出可愛的虎牙:「嗯。」

     「妳有看到梅蒂莎嗎,芙蕾雅?」

     芙蕾雅搖了搖頭,她一隻手摀住肩頭上的傷口,有些倉惶地看向四周。很快就看到了倒在廢墟裡的尼玫西絲。

     「學姐大人。」

     她心頭一緊,向那邊衝了過去。黑髮的女騎士雙目緊閉,氣若游絲,一隻羽箭插在她胸口——只是即使如此,她手中依舊緊握著白獅軍團的戰旗。

     彷彿是聽到芙蕾雅的呼喚,尼玫西絲艱難地睜開眼睛,她瞇起漂亮的眸子盯著芙蕾雅。「芙蕾雅,妳聽好……」

     「學姐……」

     「拿著這面戰旗……你是指揮官了。」

     「怎麼可以……」

     已經失敗了嗎。

     芙蕾雅看著那張因為一直保持著冷漠的神色而顯得有些嚴肅的臉,但她一直覺得尼玫西絲對她的照顧更像是自己的一位親人,應該說像是姐姐;她沒有姐姐,也沒有兄長,因此格外珍惜這份感情。

     尼玫西絲對她微微笑了一下,笑得很難看。

     「去吧。芙蕾雅。」

     「可妳?」

     「我還死不了……」尼玫西絲露出比哭還難看的微笑來。 「快去,這是命令,你這個笨蛋。我相信妳……」

     為什麼相信我?芙蕾雅不明白。為什麼尼玫西絲也好,布蘭多也好,總是那麼無條件地相信他。她明明什麼也不會。而且什麼也學不會,比起其他人,笨拙得像是一隻醜小鴨。

     大家都倒下了,學姐,卡洛,恩洛克還有繆科,只有布雷森與卡格里斯還在進行最後的抵抗。她回過頭,看著梅達奧村附近零零星星的戰鬥,由於失去了指揮。敗亡似乎就在眼前了。

     她又能做什麼?

     但尼玫西絲好像看出了少女的迷茫,對她微微笑了笑,有口型對她說了一句話。芙蕾雅並沒看出那是什麼意思。但身為傭兵的茜卻看懂了。

     『因為你是女武神啊。傻孩子。』

     「因為這是我的請求,芙蕾雅。好嗎?」尼玫西絲虛弱地問道。

     這句話令來自布契的少女一下握緊了拳頭。在整個戰場上,白獅軍團的士兵已經開始後退了。

     但芙蕾雅回過頭了:「茜。」

     紮著長長馬尾的少女疑惑地看著她。

     「妳可以幫助我嗎?」

     茜沒有回答。她知道布蘭多對於這位少女的信賴,因為跟隨布蘭多最長時間,布蘭多並不會忌諱和她談起他身邊的人和事,少女很滿足這樣的生活,雖然只是靜靜地聽著。

     然後她點了點頭。

     「謝謝妳。」芙蕾雅接過了白獅軍團的戰旗,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雖然緊張並未從身上洗去,但她最後看了一眼尼玫西絲。

     她將女騎士靠在牆垛上,認真地答道:「學姐大人,我會讓這面戰旗閃耀在戰場之上的,只要我還活著。」

     「埃魯因不會滅亡——」

     ……

     巴爾塔侯爵的死就像是布諾安衛城的最後喪鐘,那一刻整個戰場彷彿都崩潰了。但在城內的各個角落,白獅軍團的軍官依舊在堅守著最後的戰鬥。

     「歐文,你還記得那本叫做藤蘿之夏的書麼?」

     身穿銀灰色鎧甲的白獅軍團年輕軍官怔怔地站在大雨中,好像還沒從失敗中回過神來。巴爾塔侯爵死了,白獅軍團在一連串的失敗中好像真的走到了盡頭。

     無數惡魔撲向城頭,帶著一種令人絕望的氣息。

     「我們失敗了,夏洛特,不要說你那本書了。」

     「是的,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歐文。所以下令讓士兵們打開衛城的南門吧,我們從那裡撤退如何。」

     歐文猛然回過頭,雙眼血紅地瞪著自己的同伴:「你瘋了!」他咬牙切齒地喊道,「我們絕對不能撤退,我們的隊友還在前面!」

     夏洛特笑了笑。

     「那你記得幫我把那本書買下來,要封皮上有金色的邊那本,弦月之年刊行的收藏版,你知道的。」

     「你在說什麼?」

     「去把旗幟撿起來,歐文。」

     幾分鐘之後,布諾安衛城的南門洞開了。

     城內殘餘的白獅軍團的士兵開始撤退。惡魔的指揮官——那頭長角惡魔立刻注意到了這一點,它當然不能容忍這些給自己製造了巨大麻煩的人類走退。

     它發出一聲長號,惡魔大軍立刻向南門湧去,它親自帶隊,準備碾碎那些臭蟲。

     但它衝下城頭,繞過幾條巷子,來到城內唯一一座廣場之下。在這裡,它看到的是嚴陣以待的人類——不僅僅是白獅軍團的衛兵,還有衣衫襤褸的男人甚至是孩子。

     長角惡魔忽然意識到了不對。

     夏洛克站在人群之中,輕蔑地舉起了手中的長劍:

     「我知道你們在聽著——向我開火,勝利號!」

     ……

     「向我開火,勝利號!」

     魔法水晶中傳出的聲音顯得有些失真,但依舊毫不掩飾其中飽含的堅定。傳令的法師微微沉默了一下,才回過頭來看著身後的伯爵大人。

     穿著長長的大衣,面色有些蒼白,神色之間寫滿疲倦的雅尼拉蘇伯爵閉著眼睛。他揉了揉額頭。彷彿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才答道:

     「惡魔的指揮官在那裡。向他開火。」

     「可是大人。」

     「一切責任由我來承擔。」伯爵淡淡地答道。

     倘若有人敢放棄自己的生命,那麼他又有什麼不敢放棄自己的名譽的?

     大地戰慄著,耀眼的金色光芒已經在布諾安衛城內連成一片。彷彿火海一般。歐文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看著失去指揮的下級惡魔在火光之中逃竄,看著自己的同僚在爆炸中化為灰燼。淚水早已奪眶而出。

     他扶正了巴爾塔侯爵的屍體,然後高高舉起了那面已經殘破不堪的埃魯因的旗幟。

     那個動作,彷彿神聖無比。

     ……

     兩面旗幟重新出現在戰場上。

     那是用無數人的鮮血換來的一線希望,如同閃耀的信念,每個人心中都不禁感到熱血沸騰。甚至在勝利號上,連埃魯因的海軍士官們都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伍德主祭默默看著這一幕。

     尤拉雖然無法看到,但外面山呼海嘯的歡呼已經傳入她的耳中。她並不是埃魯因人,但一抹微笑還是浮現在她臉上。

     『加油,埃魯因。』

     但梅達奧村的正面戰場上。正在進攻的卡格利斯卻忽然停下了步伐。

     怎麼回事?

     他和所有來自托尼格爾的年輕人都感到一陣異樣,不僅僅是他們,接下來整個白獅軍團的士兵們都感到了這種來自於心靈之中的悸動。

     在他們面前。是勢不可擋的牛頭人。白獅軍團正在連連潰退。在美杜莎與洞穴蜥蜴人射手的雙重打擊之下,他們事實上已經丟掉了之前的大部分戰果。

     眼看一切都要化為泡影。

     但一面旗幟映入了他們的眼簾。那面旗幟彷彿不是布料編織,而是金子打造的。旗幟在大雨之中展揚,上面的白色雄獅活了過來。

     那是芙蕾雅。

     女騎士一手擎著這旗幟,一手持獅心的聖劍,一人越過所有人,直面那些來自喬根底岡可怕的怪物。

     那一刻茜就在她身邊,白獅軍團就在她身後。

     他的左手是山民,他的右手是白色的雄獅。

     他向前時,無可阻擋。

     那一刻歷史彷彿重寫了。

     七個世紀前的場景,七個世紀後在此重現。

     只是他們的敵人從克魯茲人,變成了惡魔。歷史微妙的巧合彷彿讓空氣都微微震動了起來,每個人都感到了這種來自於命運的悸動。

     芙蕾雅舉起長劍。

     「白獅軍團,聽我命令,向前進攻。」

     「即使是死,我們也要死在進攻的道路上。」

     「或許將來有一天,白獅會從灰燼之中重生,而不是永遠地熄滅下去。」

     女騎士的聲音清晰地穿透了雨幕,她的許諾就彷佛是一個誓言,就如同先君埃克在獅心劍前立下的守則。那一刻,奇蹟發生了,王立騎士學院的士官生們驚訝地看到白獅軍團的戰甲微微亮了起來。

     然後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彷彿從天而降,然後環繞在每一名白獅軍團的士兵身上,最後形成一個金色的印記。

     如果布蘭多在此,大約會認出,這就是白獅戰甲上的最後一層印記。

     也是他和柏魯大師怎麼也沒辦法研究出來的白獅軍團那個傳說之中的能力的源泉——

     雄獅印記,賦予穿戴著英勇之效。佩戴它的軍隊將不再畏懼,永遠士氣高昂,不會身處任何狀況之下而陷入慌亂之中。

     那頭獅子的靈魂彷彿復活了。

     卡格里斯抬起頭,他忽然感到,天空上那無時無刻不注目著此地的目光彷彿消失了。就好像先古的君王遠去,但埃魯因已經有了一位他的新的繼任者。

     殘存的所有白獅軍團的士兵都發出怒吼,向數倍於他們的敵人發起了進攻。這一刻恐懼與徬徨不在是他們心中的阻礙,而是克服這一切前進的動力。

     雖然或許他們最終將敗亡,但埃魯因與白獅的傳說將流傳下去。

     永遠不會磨滅。

     可惜來自喬根底岡的牛頭人不會思考,否則它們一定會為面對這樣一支已經拋卻了一切的軍隊而感到戰慄。但面對這些一往無前的人類,它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舉起巨斧。

     它們或許有些不太明白,明明是失敗,這些人類為什麼還能如此坦然地接受。對於來自黑暗地底的生物來說,生存就是唯一的榮耀。

     在牛頭人背後,美杜莎們也舉起了弓。

     兩支軍隊轟然絞殺在一起。

     勇氣、榮譽或者僅僅是對於生存的渴望這一刻混雜在一起了,彼此不再分開。人類以極大的犧牲短暫地取得了與牛頭人僵持的結果,但與此為代價卻是令人心悸的損失。

     芙蕾雅衝在最前面,她的劍堅定得就像是可以破開重重的阻礙——

     茜有些敬佩地看著女騎士的背影,但她感到悸動不是這一往無前的勇氣,而是不屈的信念。她第一次知道有人可以如此的堅定,可以不依靠其他人也能獨自地戰鬥下去。

     那是令她心折的氣質,她曾經以為只有領主大人身上才有這樣的氣息。

     但原來一個女孩子也能做到。

     芙蕾雅的背影那一瞬間就像是某種深刻的記憶,只是一剎那,但已經深深地印在她心中。

     她忽然有些心甘情願地為她持劍,在她身側為她開闢出一條道路來。

     ……

     「能贏嗎?」

     「恐怕不行。」

     伍德與狡狐馬卡羅、歐弗韋爾簡短地對話。這位克魯茲人的大主祭長身而立,侍從立刻為他披上長袍。

     「主祭大人?」

     「埃魯因人在為他們的命運而拼搏,直言不諱的說,我也得為我的命運和信仰賭上一把了。」伍德嘆了口氣,答道:「僅僅是在這裡看著,令我羞愧不已,也令炎之王蒙羞。」

     「可大人,惡魔應該留了一手底牌,你現在出手的話……」

     「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了。」

     伍德淡淡地答道。

     這個時候船艙的門忽然被打開了。所有人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難道下面的人已經慌張到連基本的禮節都忘記了麼?

     他們回過頭,卻看到紫羅蘭伯爵巴力那張有些古怪的臉。

     「他們來了!」

     「誰?」

     茜一槍刺倒一頭牛頭人,然後忽然回過頭。她一把拉住前面的芙蕾雅,微微皺起了好看的眉頭。

     「茜?」

     「有東西。」

    地面在微微戰慄著,很快,所有人都感到了這樣細微的變化。後面的白獅軍團士兵最先回過頭了。

     距離黎明還有好長一段時間。

     但南面的地平線上卻出現了一線銀光。

     那不是晨曦。

     而是起伏連綿連成一線的銀色的鎧甲。無數騎兵正在丘陵之上奔騰著,他們高舉著旗幟,如同海洋一樣呼嘯著,高唱著來自於聖者之戰時代的聖歌。

     「是騎兵!?」

     「這是哪裡的騎兵!」

    「南方還有這樣的軍隊?」
     芙蕾雅微微皺起了眉頭,她看到一面旗幟帶領著這支軍隊前進,唱著那些她從未聽​​過的歌謠,彷彿來自於神話之中的軍隊一樣。

     『號角再度響起,願諸族仍未忘記神聖的盟約』

     『黑暗的羽翼遮蔽天空,但銀色的晨曦依舊升起』

     『古老的誓言迴盪於大地,衣甲如新,長劍仍鳴』

     『聖者應諭而至,戰火再度燃起』

     那戰旗之上,一枚純潔如銀的神聖百合徽記閃耀得近乎刺眼。

     銀精靈。

     他們又一次回到了這片土地上。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學藝經典獎章

狀態︰ 離線
618
發表於 2013-11-17 21:31:0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變動的軌跡 第一幕 甦醒

     一匹如雪的戰馬載著信使正風馳電掣地穿過重建中的安培瑟爾港,它經過聖白的廣場上正在修築的戰爭紀念碑附近,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廣場上一片白鴿飛起,腳手架邊工人們也忍不住驚疑不定地回頭看去,噴泉邊身披長袍的僧侶停下來駐足觀看,信使身上繡滿了新月徽記的綬帶在陽光下微微閃耀著。

     王室的信使。

     這還是這半個月以來的第一次。

     有大事發生了,所有人心頭都疑雲重重。但只有那些真正知情的人才明白發生了什麼:

     那個人醒了。

     整個港口半個月以來的紛紛擾擾終於落下了帷幕。

     ……

     「真的?」公主殿下正在女官交談也回過頭來,她看著那個傳令的侍從官,好看的銀色的眼眸中露出不可抑制的驚喜來,「你等等,我要去見他。」

     「公主殿下,先整理一下儀容。」一旁的女官立刻提醒道。

     「不必了。」格里菲因頭也不回,已經提著裙子急匆匆向外走去,「緹彌絲,幫我準備馬車。」

     彷彿一片黑暗之中,布蘭多覺得自己經歷了一個漫長的夢境。夢境中的一切既真實又模糊,他記起小時候那個練劍的鋸木廠,但鋸木廠中有許多認識與不認識的人,祖父大人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教授他劍術。

     一會有出現了高樓聳立的場景,汽車川流不息,學姐穿著灰色的風衣,圍著厚厚的圍巾。在人行橫道另一面的書店中閱讀著什麼。他拼了命地喊她的名字,但她卻恍若未聞。

     他衝過馬路,但場景又變幻起來。

     一切都黑暗下來。變成一片靜謐的湖岸。一座高塔矗立在湖畔。水中倒影著一輪黑色的月亮,點點星光浮動在天幕中。這個光怪陸離的夢境彷彿在昭示著什麼。

     布蘭多一個人涉水向那個高塔走去,他看到森林中狼的影子在穿行著。讓人不寒而慄。

     然而忽然之間整個世界又動蕩起來,彷彿夢境從他思維中被抽離了,景色開始坍塌。約束光芒破開黑暗。然後他眼皮動了一下,眼球可以透過眼皮下的毛細血管感受到外面微微的光亮了。

     那一刻長久以來沉寂的五感彷彿恢復了工作,他先聽到嘰嘰喳喳的鳥鳴聲,似乎是某個令人愉悅的清晨。但他躺在溫暖的床上沉思了片刻,才記起之前發生的一切,記憶就像是零零碎碎的碎片一樣在腦子裡匯聚起來,形成一條完整的線。

     他一下睜開了眼睛。

     紗綢窗簾後面的光刺得他又立刻瞇了起來。

     然後他才看清一旁呼呼大睡的羅曼,商人小姐半個身子都趴在他身上,小小的臉蛋貼在他胸膛上。張著嘴,口水在被子上掛了一條銀線。

     看到這一幕,布蘭多總算是冷靜了下來。自己還活著。但這又是什麼地方?戰鬥的結果如何?公主殿下呢?

     他很快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這張床簡直像是一座藝術品。貼滿了金箔的柱子支撐起一個豪華得近乎無法想像的拱頂,無數輕紗從四周垂下來。這樣的場景讓他腦海裡立刻聯繫到『宮殿』這個詞語。

     他抬起頭。立刻看到了緊張地看著自己的安蒂緹娜。幕僚小姐臉上有些尷尬,在她看來領主大人的未婚妻這個樣子實在是有些不太雅觀,可是她卻沒辦法說服羅曼離開布蘭多,商人大小姐把布蘭多抱得緊緊的,就像是抱著一件寶物一樣。

     她只有嘆了口氣:「領主大人……你終於醒了。」還有後半句話沒說出來,但布蘭多已經從她眼中看出了慶幸與喜悅。

     他很清楚安蒂緹娜為什麼會嘆氣,對於商人大小姐的行為他也只能無奈地接受。他輕輕對安蒂緹娜點了點頭,目光在她身後看到了梅蒂莎——這位銀精靈公主身邊有兩位身披銀色鏈甲,長髮披肩,顯得英俊乾淨的精靈族戰士。

     銀精靈果然來了,布蘭多心中想道。

     「領主大人。」

     「領主大人。」

     「領主大人!」梅蒂莎一開口,所有人都跟著開口了。墨德菲斯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若不是被一旁的安德麗格狠狠地剜了一眼的話,夏爾和卡格里斯向他豎了一下大拇指。最後布蘭多在所有人身後的沙發上看到了茜。

     那個看起來有些內向的少女只是遠遠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戰鬥的結果如何了?公主殿下呢?」雖然大家都在這裡,看起來結果已經一目了然了。但不過布蘭多還是不放心地問了一遍。

     一個蒼老但明亮的聲音代替安蒂緹娜答道:「因為某個英勇的年輕人的高尚行為,安培瑟爾——不,整個埃魯因都得以保全。你就放心吧,小友。」

     這個意外的聲音讓布蘭多回過頭去。他這才發現窗邊坐著一位銀髮銀眉,身披白袍,面色和藹的老人,不正是秘銀堡之主圖拉曼還有誰?

     「圖拉曼大師,你竟也來了。」這一次布蘭多真是驚訝了。銀精靈是因為他的請求而來的,圖拉曼卻是意料之外的客人。

     不過他其實已經想到了對方的來由。

     果然,圖拉曼笑了笑答道:「是應老朋友的邀請,不管怎麼說這邊出現了惡魔,我也應該回來一趟。伍德的事情,看來我必須向你道歉,忘了那傢伙就是這麼固執。」

     布蘭多默然,他倒不是歸罪於伍德,而是想到貴族們何嘗不是如此固執。如果還有一點點迴轉的餘地,也不至於鬧到當日的局面,為了這種冷漠買單的,是無數生命與鮮血。

     圖拉曼繼續說道:「你也知道,大主祭本人非常後悔,事實上他已經放棄了大主祭和聖殿的一切職務,甘願用自己的餘生來為此贖罪。」

     「哦?」

     布蘭多這倒是微微一怔。為了最大限度地挽回炎之聖殿的名譽伍德竟然做到了這一步。像他們這樣身份的人一般不會隨意立誓。一旦立誓就不會輕易更改。

     伍德這是自己斷了自己的後路,放棄了晉升聖殿核心的機會啊。本來那道門檻距離他不過一步之遙而已。

     雖然覺得這老傢伙有些多此一舉,不過布蘭多還是重新對這位大主祭回了些許敬意。一個人若是有這樣的原則與追求。至少不會是個無恥之徒吧。

     之前的一切,也只能歸結於各自的追求不同而已。布蘭多嘆了口氣,問道:「……這麼說來。大主祭打算留在埃魯因了?」

     圖拉曼讚許地看了他一眼。

     「我那個老朋友本來是想在埃魯因隱居,當個地區神官,看看能不能為安培瑟爾的重建奉獻一點力量。不過聖殿卻另外給他安排了一個職務。」

     「嗯?」布蘭多聽到聖殿兩個字,敏銳地豎起了耳朵。

     「領主大人,炎之聖殿讓伍德主祭充當公主與北方貴族之間的聯絡員,伍德主祭已經接受了。」安蒂緹娜答道。

     「聯絡員?」

     布蘭多心中微微一怔,這就有意思了,他還沒聽說過聖殿還有這個職位的。不過炎之聖殿這又在打什麼主意,是想讓伍德將功補過。還是另有企圖?

     說實話,當然能通過這次事件與聖殿達成和解是最好的選擇。炎之聖殿畢竟是個龐然大物,即使是將來不可避免地要與克魯茲帝國起衝突。但布蘭多至少也不希望是現在。

     然而現在看來。聖殿好像還是不死心啊。

     他皺起眉頭:「所以說,聖殿還是想要調解南北的關係麼?」克魯茲人的死板真是出乎他的預料。他還以為對方應當已經吸取教訓了。

     「小友,否則你怎麼打算?將北方的貴族統統驅逐,還是殺光他們?」圖拉曼用充滿了睿智的目光看著布蘭多。

     圖拉曼一句話就點醒了布蘭多,他忽然反應過來,他好像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的確,他不可能殺光貴族,也不可能驅逐他們,不管貴族名聲有多差,但至少他還不想因此而讓埃魯因立刻四分五裂。

     他眉頭深深地鎖了起來。

     何況貴族中也有很多優秀的人才,他不得不承認這一點,由於受教育程度的差異,貴族中產生人才的機率要比平民中大得多。他當然可以想辦法讓平民也獲得接受教育的權利,但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王國卻不可一日沒有人管理。

     公主殿下其實已經開始做同樣的事情,但要見到成效至少還需要一代人的時間。而在那之前,他的確需要貴族來幫忙構建未來的埃魯因。

     但問題的關鍵是,貴族們大多心懷各自的利益,像是艾柯、歐汀伯爵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但也不能就此放過他們,何況邪教徒早已滲透進這些貴族之間,炎之聖殿自己也未必放心吧。」布蘭多思考了一下,決定先從簡單的方面入手。

     「但他們也沒有相信你的理由,」圖拉曼緩緩答道,「何況你要相信,人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同樣的錯誤,我那老友也是個精明的人,否則你認為以他的性格,會盲從於聖殿的命令麼?」

     布蘭多想了一下,伍德作為聖殿的實幹派,似乎的確也不是個盲目的信徒。他猶豫了一下,才問道:「難道他想留下來幫埃魯因一把,他有什麼辦法麼?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咦,看來你很了解我這個老朋友嘛。」圖拉曼驚訝地揚了揚眉毛:「其實原因很簡單,看得出來我那老友很看好你,否則也不會邀請我到這裡了。」

     「伍德主祭他……」布蘭多從圖拉曼的話外音中聽出一個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信息來。伍德竟然向和他講和,他忽然意識到伍德一定是從這場災難之中意識到了炎之聖殿的某些弊端。

     莫非這傢伙是想要改變炎之聖殿的行事方式?

     他搖搖頭將這個可怕的念頭丟出腦海:「那麼,他打算怎麼對付北方的貴族們?」

     「這我也不知道,不過等你見到那個人之後就明白了。」圖拉曼答道。

     「誰?」

     「到時候你就明白了,」秘銀堡的堡主露出神秘的微笑:「先說說你的身體狀況吧,我很好奇,以你當初那樣的傷勢竟然能夠活下來。白銀之民只怕也沒這個能力。」

     「這個……」

     布蘭多微微一怔。

     他忽然想起來自己當日似乎是和泰坦正面交手。那時生命少說也降到了數千以下——當然,是負的。可以說就算是有十個神官在他昏迷之後圍著給他治療恐怕也來不及把他的生命值拉回正數。

     因為畢竟那個時候不屈天賦也最多不過只有半分鐘的持續時間了。

     而現在他卻好好地活著,而且身體似乎並沒有什麼不適的狀況。圖拉曼問他怎麼活下來的,說實在話,這對他自己來說都是一個謎題。

     他忽然想到一個可能。

     「謝謝你救了我,圖拉曼大師。」

     圖拉曼卻哈哈大笑起來:「可不是我救了你,你得感謝這位小姐。」

     「嗯?」布蘭多一愣,馬上聽到一聲不滿的哼聲。「哼!」他回過頭去,立刻與那雙金色的眼睛對了個正著。

     金色的眼睛中透著一絲不滿。

     那是好像水晶一樣晶瑩的色彩,內裡燃燒著明亮的火焰,看起來動人心魄,卻又充滿了一種自信滿滿的氣質。這雙清澈透明的眼睛屬於一個少女——她的主人個子可以說很矮,長長的卷髮俏皮地垂下來,耷在雙肩上。

     她還是穿著和上次一樣的皮甲裝束​​,不過換了個眼色。劍也沒看到了,倒是拿著一本書。

     布蘭多看到那本書的名字叫做——《埃魯因的烹飪選集》上面是龍語,也虧他能看得懂。

     常人若看到這一切,一定會以為這是個充滿了活力,對廚藝擁有愛好的小姑娘。但要真那樣想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因為這惡狠狠地瞪著布蘭多的小姑娘其實是一頭龍。

     而且是非常生氣,非常不滿的小母龍。

     簡直馬上就要從嘴巴裡噴出火來了。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學藝經典獎章

狀態︰ 離線
619
發表於 2013-11-17 21:32:0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幕 偷情真的沒問題嗎?

     「阿洛茲?」

     「妳怎麼在這裡?」布蘭多有點心虛地問道:「妳不是回族裡了麼?」

     謝天謝地,名為阿洛茲的少女只是冷冰冰地哼了一聲,沒有一口火把這裡燒為白地。她皺了皺眉頭答道:「事情辦完咯,真討厭。聽說你幹了些了不得的事情,所以回來看看你,沒想到正好看到某人變態的一幕。」

     「什麼變態的一幕?」布蘭多一愣。

     「咳咳。」幕僚小姐在後面猛烈地咳嗽起來,讓人疑似她忽然得了什麼重病,或者是哮喘之類的。

     小母龍回頭看了一眼,看到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她。不禁十分不滿:「你們在這裡幹什麼?沒看到我現在要對這傢伙說話嗎,我可不喜歡像是動物一樣被人旁觀呢,尤其是被人類旁觀,那邊那個布加人的巫師——你笑什麼,莫非你不是人類?」

     她重重地哼了一聲:「都給我出去!」

     她用這種口氣說話時,明明是個蘿莉的樣子,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那種傲慢的樣子彷彿是與生俱來的,絲毫不讓人感到突兀,尤其是配上她那一對威風凜凜的金色眸子,讓人不敢與之對視。

     黃金的血統彷彿天生的王者,這樣的氣勢從她身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比世俗的國王更加天經地義。

     「妳什麼時候有這個習慣了?」布蘭多微微一怔,他記得在森林中的時候這頭小母龍明明沒這麼多毛病來著。

     但他這句白痴般的問話只換來了惡狠狠地一瞪。

     「那麼這裡就交給您了。領主大人。」幕僚小姐有些同情地看了自己的領主大人一眼,忍不住搖了搖頭,首先告退領著其他人離開了。之後是圖拉曼,這位大學者明顯是一副笑得很是古怪的樣子,對小母龍的傲慢也不以為忤——大概是白銀之民也不是第一次與黃金之民打交道了,也虧他受得了。

     最後是兩位銀精靈和梅蒂莎,她們都畢恭畢敬地向阿洛茲行了一禮。然後才退出房間。

     很快房間中就剩下布蘭多與小母龍兩個人了——當然,還有呼呼大睡的羅曼。小母龍用手指在商人小姐軟軟的臉蛋上戳了戳,試圖將這傢伙叫醒。但顯然她很快就被打敗了。

     「嗚嗚,布蘭多把你的爪子拿開,讓人家睡一會。」羅曼在夢裡含糊其辭地嘟囔道。隨便像是趕蚊子一樣把阿洛茲的手趕開了。

     阿洛茲卻好像是找到了玩具一樣,在羅曼臉上戳來戳去,然後說道:「你這個未婚妻還真好玩,就讓她在這裡好了。」

     「不要擅自把別人當做玩具。」布蘭多沒好氣地答道,雖然阿洛茲同為女性——哦不,母龍。但他也是會吃醋的,小羅曼的臉蛋只屬於他一個人。

     「看不出你還挺護短的嘛,明明只是一個變態。」

     小母龍很乾脆地放開羅曼,一屁股坐到布蘭多身邊。她輕描淡寫地從一旁的水晶盤子上拿起一粒葡萄,細細地剝完。然後丟到布蘭多嘴裡:「好吃麼?」

     「什麼時候我多了這個頭銜了?」布蘭多咀嚼著懷疑地盯著這頭小母龍,無事獻殷勤,讓他有十分不好的預感。雖然阿洛茲不太可能有事需要求他,但他總覺得這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

     自己是不是哪裡得罪過這傢伙了。

     他心中懷疑到。

     「赤身裸體地暴露在異性面前,在你們人類看來怎麼都算變態了對吧。」小母龍理所當然地答道。

     「我靠!」布蘭多一口血差點噴了出來。

     他一下就想到了小母龍說的是什麼。趕忙裝備面板一看,只見元素手鐲、火焰戒指、蛇形指環、焰之星、血肉脛甲以及除了巫妖之淚外的所有護身符全部後面的後綴上都多了一個:(徹底破壞,無法修復)的標籤。

     而剩下的其他黃金以上等階的裝備也都是(破損,可修復)狀態。所有物品之中只有破魔錐、大地之劍和次元洞安然無恙。

     那一刻布蘭多就明白發生了什麼。在泰坦的攻擊之下他是撐住了,但可惜其他裝備卻紛紛飛灰湮滅。這損失慘重得簡直無法直視,如果邪教徒那邊沒給他足夠的補償的話。這一次真是虧到姥姥家了。

     一身極品裝備盡毀。他這一身裝備幾乎是第一章能拿到的最好的裝備了,其中還有幾件基本上可以說是超版本的,背包裡的一些材料和岩石兵團項鍊他還一次都沒用過就化為了飛灰。布蘭多欲哭無淚,還好五頭蛇蜥的蛋和可以升級領地的秩序之石留在了瓦爾哈拉,不然真是要一頭撞死了事了。

     不過連這些魔法裝備都無法倖免,他也就不指望自己的衣物會在那樣強度的閃電之下保存完好了。布蘭多忍不住有些弱弱為問道:

     「第一個到我身邊的是誰?」

     「當然是本小姐咯。」

     「妳……沒看到什麼吧?」

     「沒看到多少呢。」小母龍不懷好意地甜甜一笑:「除了某人全身上下被烤得焦黑,眉毛頭髮被全被燒光了,真是可笑。對了,還有某人那噁心的東西之外。」

     布蘭多羞愧得幾乎想找一條地縫鑽下去。 「妳——」

     「妳這傢伙就不知道迴避一下麼,明明是個女孩子。」

     「迴避一下現在某人就要到死者之國去報到了,明明弱得跟什麼似的,還不知死活。」阿洛茲譏諷道:「還有,你看到褪了毛的猴子會迴避麼?」

     「那能比麼,我是人類啊。」

     「在我看來沒什麼不一樣的,」小母龍理所當然地答道。布蘭多這才想起對方還是一頭龍,忍不住有點受打擊。說起來好像的確如此。黃金之民看黑鐵之民,比人類看猴子可優越得多了。

     所以說阿洛茲這麼說,反而是給他面子了。當然這種面子布蘭多怎麼也不想要。

     不過讓他有點不安的是——小頭小母龍說他頭髮眉毛全燒光了,他不會變成個光頭吧。雖然不是很在意形象,但那也太離譜了一些。

     沒想到小母龍卻好像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嗤之以鼻道:「放心好了,早給你弄回來了。我可不想要個變態當玩具。我又不是薇絲亞那傢伙。」

     布蘭多不知道薇絲亞是誰,不過想必是個重口味的傢伙。聽說沒有變成光頭黨,布蘭多總算鬆了一口氣——這大概就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吧。他嘆了口氣道:「謝謝妳。阿洛茲,這是妳第二次救我了。」

     「沒關係,你做牛做馬來報答我就可以了。」

     「想都不要想。」布蘭多心想。同時問道:「話說回來,妳是怎麼救我的?我記得沒錯的話,妳們龍族好像沒有治療法術吧?」

     在他的印象中龍族精通古代弦魔法,以毀滅性的力量而著稱,但從未聽說過擅長甦生系的法術的。

     除非這傢伙是個怪胎。

     「其實也沒什麼好困難的,」阿洛茲坐在床邊,剝了第二粒葡萄丟到自己嘴裡,笑瞇瞇地答道:「雖然打開別人的次元洞是有點繁瑣就是了。」

     「次元洞?」

     「等等,妳說什麼!」

     布蘭多馬上想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他馬上打開次元洞一檢查,果然發現那瓶剩下的1號聖水已經失去了蹤影。

     「妳……」布蘭多頓時有點無語了。搞了半天這傢伙還是借花獻佛。不過她怎麼知道自己有1號聖水的。他忍不住狐疑地盯著阿洛茲。

     「不要那麼小氣啦,保住小命才更重要對吧,」小母龍大喇喇地安慰道:「再說你以為救你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你這傢伙不知道用什麼鬼能力,身體機能已經一團​​亂了居然還能活蹦亂跳。不過要救起來可麻煩了。」

     「尤其是你的心臟功能完全衰竭了嘛。」阿洛茲得意地說道:「所以我給你換了一個。」

     「妳給我換了一個什麼?」布蘭多頓時有不好的預感。

     「嘛。最好的選擇當然是黃金之心啦。」

     不好的預感頓時化為一陣狂喜,布蘭多大聲問道:「等等,妳是說傳說中永遠不受到任何傷害、無堅不摧的黃金之心。傳說是真正的擁有永恆生命的黃金種族的心臟?」

     布蘭多幾乎語氣都顫抖起來了,黃金心臟在遊戲中其實也出現過。它的屬性就是最大生命值翻倍,本身防禦翻倍,生命恢復能力增加300%。同時心臟不再成為要害部位。

     其他三個屬性還好,最後一個屬性配合他的不屈天賦簡直是太逆天啦。

     他那一瞬間簡直想從床上蹦起來抱住這頭小母龍狠狠地親一口。

     「咦,你挺了解的嘛,我說的就是那個咯。」

     「妳給我換了那個?」本來替換心臟這種事情布蘭多還是有些彆扭的,遊戲中無所謂。但這裡他是活生生的人啊,總覺得換了什麼零件就變成怪物了。

     「當然不是,」阿洛茲搖搖頭:「你不會指望本小姐手頭有現成的東西吧,誰會知道你一天沒事就把自己的心臟弄壞了啊,我只好將就把那泰坦的雷電核心給你塞進去咯。」

     「還好那東西是純能量化的,不然你這小小的身體還真裝不進去呢。」

     「我……」布蘭多差點一口血噴出來。我靠,不帶妳這麼亂搞的,他心中一陣苦感,這怎麼聽都像是對方在拿自己做實驗的樣子。有人類用泰坦的閃電核心做心臟的麼?哪豈不是要把血管中的血液換成電流?

     他一想就想像出自己今後被砍一劍,傷口中閃電亂噴的場景,頓時不由得毛骨悚然。

     「我說,你幹嘛一副臉色灰敗的樣子,好像馬上就要死了一樣。」阿洛茲立刻發現了布蘭多的異常:「你懷疑本小姐的技術?」

     布蘭多瞪著阿洛茲,眼神中的意思是:『我很懷疑。』

     「可惡。你自己檢查下不就好了。」

     布蘭多微微一怔。本來阿洛茲是讓他試試自己感受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這是進入了要素領域的強者人人都會的能力,但布蘭多卻立刻打開了自己的屬性面板。

     他發現自己的屬性竟然一切正常,健康狀態十分良好,而且他的目光一掃到法力值與法力回復那一欄,頓時目瞪口呆地發現竟然多了一倍有餘。更關鍵的是,原本就高得逆天的意志屬性這一刻又增長了一截。

     而且後面都多了一個:(能量強化)的標籤。在顯然是閃電核心的功勞。

     不過理論上來說,閃電核心應當屬於裝備一類的東西,布蘭多有些疑惑的是之前他並沒有在裝備一欄發現這東西的存在。他下意識打開強化水晶的面板。頓時傻了眼。

     只見亡靈騎士水晶還靜靜地躺在手臂強化槽的位置上,而軀幹強化槽處果然多了一個耀眼得像是太陽一樣的東西。

     閃電核心:法力值,法力回復加倍。意志+20,風元素池擴容加倍。

     後面一個閃亮的金色標籤。

     幻想階的強化水晶核心。

     布蘭多一時有點無語,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因禍得福。單純從得失上來說,只這一個水晶就徹底值回他損失那些裝備的票價了,但問題在於,他要風元素池擴容來幹什麼。

     他身上好像就一兩張牌需要用到風元素。

     布蘭多還在發呆,小母龍忽然湊了過來。他回過神來,就看到那雙閃閃發亮的金色眼眸,仔細地貼著他的臉與他對視。

     阿洛茲這個動作嚇了他一跳,「幹什麼?」

     「你這傢伙身上秘密不少呢。我剛才看到元素的波動,你在檢查自己的元素池吧?真奇怪,你還沒開化要素,怎麼做到的?」小母龍目光灼灼地盯著他:「還有之前,受了那麼重的傷。明明一下就應該掛掉的。」

     「古怪哦。」

     「你不打算解釋一下麼?」

     「解釋什麼?」布蘭多心虛地問道。他怎麼解釋,血脈天賦,這東西NPC根本就沒有。還是說其實他是一個玩家?

     小母龍不一爪子拍死他才怪呢。

     更關鍵的是,這些都是他最大的秘密。布加的白銀巫師最喜歡研究他這種怪胎了。

     他沒回答,那邊阿洛茲已經動了動鼻子尖,在他身上嗅了起來。她細了細鼻子。輕聲說道:「果然——」

     「果然?」

     布蘭多忽然感到有些異常起來。因為小母龍這個時候整個身子都快要爬到床上來了,她埋著一顆小小的腦袋沿著他的領口嗅下去,那頭卷髮在他臉上擦來擦去,令他感到心癢癢的。

     一股少女的幽香在他鼻端縈繞,那香味中好像帶著一種魔力,令他感到血液開始發熱起來。很快他就感到自己渾身燥熱了起來。

     「妳在幹什麼,快給我停下。」布蘭多一個頭兩個大,他當然清楚這是什麼緣故,他居然起反應了。

     明明對方看起來不過是個性質惡劣的蘿莉模樣,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不要說和學姐比就連半精靈公主殿下都還稍顯不如;可偏偏就是這個時候,他居然感到自己心跳和血液流動都開始加快了——有那麼一會,他自己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個變態。

     布蘭多心中暗叫要命,趕忙向一側挪了挪,因為他身體某些部位顯然並不受他的控制了,雖然蓋著的被子,但也產生了明顯的突起——他生怕對方發現這一點。

     沒想到這個時候小母龍忽然回過頭來,警惕地盯著他,呲牙問道:「你是不是在想什麼不好的事情,變態人類?」

     「沒有。」布蘭多直視前方,斬釘截鐵地答道。開玩笑,他可不敢讓這頭恐怖的母龍發現事實真相,沒準對方一口火噴過來商人小姐後半輩子就得守寡了。

     「真的沒有麼?」

     小母龍得意地哼哼一笑。她忽然一下翻過來坐在他身上,雖然沒有騎在那個關鍵的位置,但也讓布蘭多為之色變。但更可怕的還在後面,她低下頭,吐氣如蘭地咬著布蘭多的鼻尖細細地說道:「布蘭多,你是個變態人類。」

     布蘭多冷不丁打了一個冷顫。

     小母龍熱熱的氣息環繞著他的嗅覺,帶著一種令人想入非非的甜味——甚至連這個平胸蘿莉說話時那一副自大的口氣一時間都在他眼中變得可愛起來。

     這裡面絕對有什麼問題。

     布蘭多隱約感到這是一個什麼陰謀,但他的身體畢竟還是個正常的男人,很老實地起了反應。小母龍輕蔑地看著這傢伙,忽然向後一抓按住某個關鍵的位置——布蘭多頓時悶哼了一聲。

     如果仔細觀察的話,不難發現他腦門上的青筋。

     「妳……妳這惡魔。」布蘭多終於明白了,這傢伙就是來故意玩自己的。

     「哼,滿腦子下流思想的人類。」小母龍小聲說道:「還說沒有,明明都已經發情了嘛。」

     「發情妳個頭!」布蘭多滿頭大汗,「妳身上那香味是什麼東西!」他幾乎是咬牙切齒才問出這句話來,他已經發現問題出在什麼地方了。

     「最高級的迷幻藥,龍族特產喲,如何?」

     「如何妳個頭,妳最好不要玩火——嗚!」布蘭多一句話還沒說完就感到關鍵部位受到了重重一擊,如果不是無法動彈的話,他幾乎要像是蝦子一樣蜷曲起來了。

     可愛的小母龍在他眼中頓時變成了女魔頭。

     「你想怎麼怎麼樣呀,變態人類?」

     布蘭多滿頭冷汗,他還真不能怎麼樣。小母龍別看是個蘿莉的樣子,她一隻手按在她胸膛上,就讓他連手指頭都動不了一下。

     「哼哼,當著未婚妻的面偷情,是不是很刺激呀?」

     布蘭多欲哭無淚。只能眼睜睜看著這頭小母龍壞笑著露出可愛的八重齒——做為龍類,她的犬牙就像是吸血鬼一樣尖尖的,不過卻很細小。

     但正是這個時候,兩人都聽到門外傳來一聲細細的咳嗽聲。

     如同一聲晴天霹靂。

     布蘭多滿頭大汗地把目光轉過去,一眼看到青鐵著臉站在門外的公主殿下。她身後還立著一位同樣面色古怪的女官。

     「真討厭啊,明明身為公主殿下還要偷窺人家交配。」阿洛茲大聲抱怨道,然後輕輕哼了一聲跳下床:「掃興死了!」

     「交給你了,布蘭多!」

     說完,這傢伙一甩手,整個人就從房間中消失了。

     但這句話布蘭多聽到的卻是另一個版本——「這是讓你把我的金蘋果擅自給別人的懲罰,下不為例。」

     還下不為例。布蘭多覺得只一次就要夭壽十年。他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想見到這頭小母龍第三次,也不知道這傢伙怎麼就找上了他的麻煩,這都是一隻耳環引發的血案,布蘭多欲哭無淚啊。

     然後他聽到了另一個冷冰冰的聲音:

     「對不起,打攪你了,布蘭多先生,下次記得把門關上。」

     公主殿下轉身就走。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學藝經典獎章

狀態︰ 離線
620
發表於 2013-11-17 21:32: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幕 埃魯因的未來

     小母龍一走,布蘭多終獲自由。他趕忙製造了個水球丟自己臉上,冰冷的溫度終於讓加速流動的血液冷靜了一些,這才披了一件外套衝出來。

     一出門,就看到庭院中的安蒂緹娜,安蒂緹娜正坐在石椅上閱讀一本地理書,不過心思明顯不在書上。

     「公主好像很生氣。」幕僚小姐迎著走出來的布蘭多,放下書卷,擔憂地問了一句。「沒什麼,」布蘭多嘆了口氣,「阿洛茲那傢伙呢?」

     「領主大人是說那位龍族的大小姐?我並沒有看見她,她離開了?」

     「沒,算了。」布蘭多轉身就要追出去。「等等,」幕僚小姐站起來一把抓住他,看到自己的領主大人一臉疑惑地回過頭,她才細心地提醒道:「整理一下著裝,領主大人。」

     以布蘭多的習慣,可沒有什麼著裝儀表的講究,隨便披了一條外套就跑出來了。安蒂緹娜看他衣衫不整的樣子,臉一紅,伸手給他整了整領花。

     布蘭多在托尼格爾就沒什麼講究,若不是他表現出的氣度,實在叫人懷疑他的貴族身份。不過平民也不會有這麼博學多才。事實上平日裡都是由芙羅幫他打理日常——大大咧咧的商人小姐自己都是一頭迷糊,更不要說進到領主未婚妻的責任——正因此野精靈兩姐妹中的姐姐才會被傭兵戲稱為『領主大人的女僕長小姐』。

     不過倘若芙羅是女僕長,那麼安蒂緹娜的角色更類似於管家。只見她幫布蘭多理順衣角。輕輕撣去黑色絨布上的塵埃,微惱道:「領主大人甚麼時候能注意到自己的威嚴就好了。」

     威嚴這種東西,布蘭多從來不認為是與生俱來的,他也不在意。安蒂緹娜幫他整理著裝也不是第一次了,說實在話,他自己看不出整理之後和之前有什麼差別,只覺得純粹是多此一舉。不過他並沒有拒絕。只是問道:

     「安蒂緹娜,我昏迷了多久?」

     「我們留在安培瑟爾已經有半個月了,領主大人。」幕僚小姐幫他扣好胸前的釦子。左右看了看,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那麼久!」布蘭多嚇了一跳,他還以為自己只昏迷了兩三天呢。「那天我昏迷之後。後來又發生了什麼?西法赫大公和他的那些爪牙呢?」

     「大公已經死了。」

     「哈!?」這個消息完全是措不及防的,布蘭多做夢都沒想過這個埃魯因歷史上最最重要的人物之一竟然死了。

     他楞了一下,才問道:「安蒂緹娜,那天我昏迷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後來的戰鬥怎麼樣了,妳給我詳細說一說。」

     ……

     無窮無盡的惡魔彷彿是從黑暗之中洶湧而來。像是被捲入了一個沒有邊際、也無法醒來的噩夢之中。暴雨傾盆,閃電穿過雨線,在天地之間勾勒出一條條閃亮的銀鍊。

     格里菲因公主臉色慘白——

     「史蒂芬先生……咳咳……公主殿下就交給你了。」

     「雷爾德先生,我答應你,以騎士的名義約定。」

     「不,雷爾德爵士!我命令你不能這麼做。我要留在這裡!」那個噩夢之中,她尖叫著。但嚴肅的老騎士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將她丟了出去。她輕飄飄地飛了起來,越過惡魔的頭頂,漸行漸遠的最後視野定格在那頭王國的雄獅在雨中昂然看向北方。

     那冰雪覆蓋的高原苔地。才是白獅的榮譽所在啊。

     那是無數白獅為之長眠的戰場,沉睡著幾代人的英魂。或許每一位騎士最後都會魂歸故里,但只有白獅會永遠守護著這片土地。

     這是故老相傳的傳說,他們在劍下立誓,又循誓而行。

     王國的雄獅鎧甲上佈滿傷痕,但雨水很快沖刷去上面的血污。格里菲因公主已是淚流滿面。聖殿騎士史蒂芬抓住她的手,帶她從惡魔大軍之中殺出一條血路。

     「為什麼不讓我死在那裡,那裡有我的子民!」她記得自己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樣喊道。

     但史蒂芬回過頭看來看著她。「我不是埃魯因人,公主殿下。但如果所有人都長眠於這個戰場上,那麼你們的王國終有一天會重犯這樣的過錯。」

     「請珍惜自己的生命吧,妳不是為了自己而活下去。」

     是啊。

     格里菲因公主快步走出聖殿,噔噔噔幾步,步子又慢下來。忽然停下,佇立在如雪砌成的大理石階梯上,幽幽地嘆了口氣。是啊,自己這是發什麼脾氣呢,連平日的冷靜與涵養都丟掉了。

     「公主殿下,請注意腳下。」後面追上來的女官氣吁吁地提醒著。「緹彌絲,我們在這裡等伯爵出來吧。」格里菲因公主嘆息了一聲,回頭答道。

     「怎麼了?」

     公主沒有答話。聖殿廣場一片雪白反射著光,微微有點刺眼。她瞇起好看的眼睛,眸子像是一條銀線。女官很快發現,自己的公主殿下好像怔怔地出了神。

     對於這位公主來說,這是少有的事情。

     格里菲因的確是出了神。她的目光越過那遠遠的天際,彷彿在同樣的青空之下,又回到了那一日的戰場之上。刀與劍,鐵與血在交織著一首沉重的長詩。

     或許在當時的戰場上死去,反而是一種解脫。然而活下來的人,卻要背負起更為沉重的負擔,甚至要繼承起來自於死者的悲痛。

     但生者沒有權利選擇。她抿著唇——死去的人已經太多了。

     白獅軍團的上一任軍團長,王國的雄獅,高地人的利劍雷爾德死了。在一場因為內戰而引發的戰爭之中。

     西法赫大公也死了,那個她曾經咬牙痛恨的人。他是第一台泰坦的操縱者。死在商人小姐手上,屍骨無存。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原本以為自己會高興,但卻連興奮的感覺都已經失去了。

     巴爾塔侯爵、尤熙侯爵、維托金伯爵、安列克人的大劍豪德賈爾、王國的首席巫師利伍茲、不管他們生前屬於什麼勢力,但死去的都是埃魯因人。

     甚至還有許許多多王立騎士學院連名字都來不及留下的士官生們——沒人知道戰場上一具無名的屍體背後可能隱藏著什麼樣的故事,沒人知道那背後他的至親好友如何悲慟。

     只有當她抱著貝絲的屍體痛哭失聲的芙蕾雅時候,才感到那種冷冰冰的刺痛。

     已經夠了。

     這場內戰是到了結束的時候了。

     但北方的貴族仍舊蠢蠢欲動,失去了西法赫家族的安撫。甚至未來的局勢變得更加紛亂動盪。安列克大公去向不明,但想必不會束手就擒。讓德內爾伯爵態度曖昧,還有兩位大公或許在等待動亂之後能夠從現在的局勢中分一杯羹。

     表面看起來大戰之後的埃魯因彷彿迎來新生。但事實上卻已經走到了懸崖的邊緣。格里菲因公主忽然無奈地發現,或許之前的局面還更好一些。

     至少王國不會面臨四分五裂的危險。

     她都不知道這半個月以來是怎麼過來的,還有銀精靈大軍駐守在安培瑟爾。龍族的赫赫威名懾服所有勢力都收束了手腳。不敢動彈。圖拉曼的到來讓安培瑟爾的局勢進一步明了,但她明白,這一切看起來互不相干的名詞聯繫在一起都是因為那個人。

     那個冠以『奇蹟』的頭銜的人。

     她忽然發現,整個埃魯因的命運竟然都握在了一個人手上。但這個人既不是她,也不是她的弟弟。

     ……

     「你是說,西法赫大公被羅曼一拳給打死了?哼,自業自得。」布蘭多心中一陣痛快,未來埃魯因的覆滅有一半的責任要算到這個傢伙頭上。若他是為了自己的權力,那還能理解。但沒想到這傢伙竟然還是個邪教徒。

     布蘭多一想到未來公主殿下與女武神悲慘命運的竟然只是因為一個邪教組織瘋瘋癲癲的計劃,就氣不打一處來。

     不過他很快沉默下來。真正讓他感到擔憂的是安蒂緹娜的身體狀況。之前的交談中他仔細詢問了關於幕僚小姐在戰場上『死而復生』的事情,但包括安蒂緹娜自己在內,也說不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開始懷疑是那件戰場上得來的惡魔物品的功勞,但安蒂緹娜將那東西拿出來之後很快就排除了這一可能。雖然一時還搞不清楚那東西是什麼,但布蘭多一眼就能看出那東西好像是被封印起來了。根本不可能產生任何作用。

     而安蒂緹娜自己也證明了自己沒有自癒的能力,首先她的血液是正常人的紅色,證明並沒有黃金或是白銀的血統。其次她的傷口癒合時間也正常人無異。

     但這樣的情況卻讓布蘭多感到不安起來。他倒是知道一些特殊的能力能產生死而復生的效果,但那些都不是什麼令人安心的能力。有些甚至是以犧牲壽命為代價的。

     不過布蘭多並沒有將這一信息透露給自己的幕僚小姐。也算是善意的謊言吧,他下定決心自己去調查個清楚。

     「自業自得?」安蒂緹娜聽到布蘭多的說法,抬起頭來。

     「就是自作自受的意思。」布蘭多解釋道。幕僚小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領主大人不要老是發明一些奇怪的詞彙。會被人笑話的。明明懂得那麼多,卻總喜歡用一些俚語。」

     「只有平民才會那麼說的。」

     「這可不是我發明的。」布蘭多不禁苦笑。如同做夢一樣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有一年多,但一些口頭上的詞彙很難改變過來。尤其是帶有歷史背景的成語,除了一小部分與九鳳的設定重疊之外,大部分會當作鄉巴佬的俚語吧。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短時間內人可以很快適應環境,但卻無法改變根深蒂固的習慣。他在這個世界生活了一年,在遊戲中度過了十七個年頭,在另一個世界生活了整整三十年。

     不過西法赫大公死了,一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家族就這麼陷入分崩離析的境地。北方沒有了這個強大勢力的約束,貴族們都變得野心勃勃起來了吧。難怪公主殿下這麼急匆匆地前來找他。

     他也沒想到歷史上如此著名的人物,竟然就這麼死了。還有尤熙侯爵,維托金伯爵,甚至連巴爾塔侯爵與利伍茲大師都死了,利伍茲死在另一位惡魔之王的突襲之下,卻拯救了皇家第一艦隊旗艦勝利號一船人。

     埃魯因三傑之一的恩洛克也死了,布蘭多想起那個和卡格里斯一樣笑嘻嘻的年輕人,心中一陣嘆息。他本來下定決心要保護他們的,這個王國的未來。

     「貝格寧那傢伙竟然把小王子送回來,」布蘭多咬牙切齒地答道:「莫非他以為這樣就可以得到原諒了?」

     「不,事實上哈魯澤王子並不是他送回來的。」安蒂緹娜幫他理好袖子上的釦子,最後退開一步,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好了,領主大人。」

     「謝謝,安蒂緹娜。」布蘭多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聽說好像是一頭美杜莎送回來的,具體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或許你可以問問公主殿下。」看到布蘭多還想開口,幕僚小姐趕快打斷他道:「好了,不要讓公主殿下等太久,領主大人——您現在已經是王國的伯爵了。」

     「什麼?伯爵?那我的封地在什麼地方?」布蘭多微微一怔,這完全是出乎他預料的事情。本來他對此毫不在意,驟然聽到之下才脫口問道。

     「托尼格爾伯爵,領主大人。」

     「這不還是沒什麼變化嗎。」布蘭多一哂。

     然後被狠狠地瞪了一眼。

     ……

     布蘭多剛剛走出聖殿——安德浮勒大聖殿的重建工作其實才完成了一小半而已,他經過不少處迴廊的時候都看到坍塌的牆與林立的腳手架,這些都是夏爾的傑作,當然布蘭多是絕不會承認的——然後他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格里菲因公主回過頭來,看到他的裝束滿意地點點頭。「伯爵大人的身體可好?」

     「還好……公主殿下……」布蘭多話還沒說完就被格里菲因公主打斷:「布蘭多先生,北方的貴族們打算擁立我弟弟登上王位。炎之聖殿也打算促成我們與北方和談,你怎麼看這件事?」

     布蘭多一怔,這不是好事麼。不過他立刻反應過來:「他們有條件吧?」

     「不,他們沒條件,只是希望我們許諾王國可以維持現狀。」格里菲因公主靜靜地答道。布蘭多沉默了下來,王國維持現狀?哪個現狀?這個不死不活的​​現狀?

     這對他和公主來說都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北方的貴族們仍舊是想要維持安因七世以來半獨立的現狀,布蘭多只覺得這些傢伙真是在做白日夢。

     他收起之前玩笑的心態,冷冷問道:「假如我們不同意呢?是不是他們就要起兵叛亂了?炎之聖殿會在背後給這些人撐腰麼?」

     公主殿下搖搖頭:「恐怕不會,但即使是那樣,也是不可接受的。北方正面臨戰爭的威脅……雷爾德……老軍團長他將白獅軍團交給你了。你應該知道吧?」

     「什麼!」布蘭多差點跳起來了:「他把白獅軍團交給我了?其他人會同意嗎?」

     他忽然住了嘴。巴爾塔侯爵死了,雷爾德也死在戰場上,如果這真是那頭雄獅的遺訓,說不定白獅軍團真的會落到他手上。

     這是個好消息。

     但卻不完全是——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6 21:21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