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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緋炎】琥珀之劍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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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7 21:40:1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幕 兄妹 III

     馬車的車輪碾過石板與石板連接之間的縫隙時,微微震動發出不間斷的轍轍聲,車廂內微微搖晃著,但卻一時安靜下來。

     格里菲因公主好像聽明白了布蘭多的問題,她銀灰色的眸子裡露出一絲疑惑,「魔法?布蘭多先生,哈魯澤他還尚未開始修習魔法,我打算令他成熟一些再作考慮,何況哈魯澤作為王室的成員……其實我並不打算讓他與巫師們走得太近。」

     這是沃恩德世界的一個傳統。貴族們常常令自己的子弟修習魔法,但王室中卻少有類似的情形,魔法關係著神秘與未知的力量,而作為王位的繼承人要盡可能遠離不可預測的危險。甚至在那些大貴族家庭中,長子也少有巫師出身的,就算是格里菲因公主她本人,利伍茲也不過只是她的神秘學與巫師禮節、歷史的老師而已。

     「是這樣嗎……」布蘭多盯著哈魯澤拇指與食指之間,魔力三角區兩側光潔得近乎透明,這是至少有過一次魔力激發反應的表現;但卻沒有像他第一次帶上風后指環那樣形成穩固的法則,在布蘭多的記憶中只有一種法術會造成這樣的改變,那就是黑魔法。

     「有什麼問題嗎,布蘭多先生?」格里菲因公主皺起眉頭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哈魯澤害怕得低下頭去,將雙手放到膝蓋之間。

     但布蘭多卻有些平淡地開口道:「沒,只是覺得殿下的手更像是巫師,而不是劍士。一般的貴族子弟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已經開始修習劍術了吧?」他一邊說著,一邊看到哈魯澤殿下驚訝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布蘭多看格里菲因公主不注意,對這位小王子眨了眨眼睛——嚇得前者趕快低下頭去,好像生怕被他姐姐注意到了似的。

     公主卻並未注意這邊,她感到有點臉紅。哈魯澤的確很早就開始修習劍術了,問題是她怎麼好意思說自己的弟弟就是個不成器的傢伙,不要說修習劍術。就連握劍的勇氣也欠缺。

     「哈魯澤他……因為離開王都以後,我一直抽不出太多時間來關照他……」最後她嘆了口氣,還是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姐姐……」哈魯澤弱弱地說道。

     「你閉嘴,」格里菲因公主忽然嚴厲地說道:「這裡面也有你自己的原因,你應當好好去檢討一下。」布蘭多看著這對姐弟不禁有些好笑,他想或許小王子懦弱的一面也有這位長公主的原因,因為比起一般的姐姐來,格里菲因公主實在是太過強勢了一些。

     哈魯澤被他姐姐一訓斥。果然又乖乖地埋下頭去不說話了,像是隻瑟瑟發抖蜷縮起來的小動物一樣。

     但布蘭多又明知故問:「還有歐弗韋爾爵士和馬卡羅大人不是麼,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幾位大人都是王國出名的劍手。」

     他忽然注意到一旁的羅曼正在用一塊餅乾餵一隻白貓,那隻白貓蹲坐在她膝蓋上,他甚至沒注意到這小東西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只看到她昂著頭,瞇起金色的眼睛打量著他。一旁的安蒂緹娜注意到自己領主大人的目光,她回過頭,好奇地伸手去撫摸了一下那貓咪的腦袋。

     布蘭多看到那喵星人舒服地瞇起眼睛。才回過頭。公主殿下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幕,不過她並未察覺到布蘭多這麼問的目的性,而是答道:「他們都教過哈魯澤。可是哈魯澤在劍術上的天賦……」半精靈少女露出失望的神色,又有些無可奈何。

     從更久遠的年代開始,貴族要帶領自己的子民上陣廝殺,抵禦魔物的入侵,貴族本身的實力意味著他有沒有能力保護那些依附於他們。雖然隨著文明的疆界進一步擴張之後,和平的時代開始延長,而今貴族的劍術的象徵意義遠遠大於其實際意義,但作為王位的繼承人來說本身是一個廢物的話,或多或少會影響他在臣子眼中的威嚴。

     「劍術天賦只是一方面的問題。正常人從十二歲開始進入學習的黃金時期,現在下斷言未必過早。不過對於一個合格的劍手來說,首先要具備的是戰勝自己的勇氣。」布蘭多看著哈魯澤,緩緩說道。他不知道這位王子殿下究竟是否具備天資卓絕的天賦,但他明白對於這位王子殿下來說。問題的結症恐怕根本不在天賦上。

     而在膽量上。

     格里菲因公主驚訝地看著他。公主殿下當然聽出布蘭多的弦外之音,「布蘭多先生,你的意思是?」

     她本來都有些絕望了。歐弗韋爾曾經教導過一段時間哈魯澤的劍術,那位狼爵士雖然有耐心,但也無法讓哈魯澤有面對自己的劍的勇氣。

     布蘭多點了點頭。這也是他本來的想法。在他的設想中,埃魯因這樣的王國最終會走向類似克魯茲人在第二紀前後那種貴族議會的政體,看起來公主殿下目前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在那之前,埃魯因最終過度完成這一變革的君王,他至少不希望看到的是一個任人擺佈的懦弱之輩。

     何況如果論壇上那些玩家沒看錯的話,哈魯澤理應當成為一位傑出的君王才是。

     「公主殿下妳也希望我成為哈魯澤王子的老師麼?」他想了一下,問道:「不過在下也沒什麼經驗,不能保證一定能教會王子殿下什麼東西。」

     布蘭多並未謙虛,只是打個預防針。在他之前歐弗韋爾、利伍茲都曾擔任過這位小王子殿下的老師,而他自認為自己除了在對於未來和一內幕的預見性上也並不見得比這個時代這些佼佼者優秀多少,甚至還遠遠不如。

     另一方面,他也確實沒什麼經驗。不過他更傾向於拿這位小王子作個實驗,最差的結果也不會帶來什麼負面影響,但如果一旦成功,那收穫就太大了。

     何況和未來的國王陛下打好關係,無論是在哈魯澤還是公主殿下那邊都可以得到較高的聲望,布蘭多很清楚這位公主殿下有多關心自己的弟弟。

     格里菲因公主的想法卻和布蘭多完全不一樣,劍聖達魯斯的傳承,僅僅是這一點就足夠布蘭多成為王子殿下的老師了。她清楚那背後是巨大的人脈關係,何況布蘭多本人也是劍術出眾、知識淵博。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果然對布蘭多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層,好不容易收斂起心中的驚喜之情,馬上對身邊的弟弟說道:「哈魯澤,快叫老師。」

     但哈魯澤抬起頭,有些怕生地看了布蘭多一眼,回過頭囁嚅道:「姐姐……」他顯然還在擔心之前布蘭多拆穿他秘密的事情。

     格里菲因公主完全沒預料到自己弟弟的內心世界,她就像是一位嚴厲的母親一樣皺起眉頭,不容否決地說道:「哈魯澤。布蘭多先生是劍聖達魯斯的後裔,他的劍術造詣即使是布加先生也有所不及,何況布蘭多先生知識淵博,連利伍茲老師與加爾洛克大人也交口稱讚過,他作為你的老師,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她的口氣愈加嚴厲,把哈魯澤嚇了一跳。小王子這才不情不願地向布蘭多低下頭,低聲叫道:「老師。」聲音微弱柔軟得就像是羊羔一樣,叫布蘭多哭笑不得。他明顯可以看出雖然這位王子殿下態度畢恭畢敬。只是這會兒不要說是自己,就算是一頭豬在公主殿下的逼迫下哈魯澤也能乖乖叫它一聲老師。

     好在他並不著急,哈魯澤再怎麼說不過是個性子軟弱的孩子而已。若他兩世為人連個孩子都應付不了,那乘早還是回家種紅薯算了

     何況這位王子殿下還有把柄在他手中。

     想及此布蘭多就不禁笑著搖了搖頭。

     而接下來兩人又按照沃恩德世界的禮儀交換了佩劍,當然這不過是個儀式,過程是哈魯澤先將自己的佩劍解下交給布蘭多。然後布蘭多將劍掉頭之後,贈予這位王子殿下,在古典的時代,這一過程象徵著老師贈予學生知識與利劍,不過時下這一儀式已經變成了一個禮儀性的形式。

     而完成了這個形式上的禮節之後,布蘭多對於哈魯澤王子而言就有了師生之實。其實布蘭多作為玩家倒是聽說過這個禮節的存在。但他卻並不清楚這裡面的細節,一般來說,老師教授學生都有一定的觀察期,在認為滿意之後才會正式舉行這一儀式,因此他當然不知道公主殿下這麼急匆匆讓哈魯澤進行這個儀式其實是小小地算計了他一把。

     在沃恩德。師生之名一旦確立,要想解除卻是沒有那麼容易的事情。

     但好在布蘭多事實上也不在意這一點。倒是格里菲因公主若是知道自己面前這位她的騎士先生一心只是想拿自己的弟弟做個實驗的話,恐怕會憤而一劍將他刺死在這車廂內。

     可惜兩人都打著各自的小算盤,一時都沒察覺到對方的'陰謀'所在。

     馬車很快就抵達了目的地——一座位於帕莎路區的莊園庭院門口。因為安德浮勒大聖殿的重建工作還遠遠沒有完成,因此伍德主祭最近一段時間一直暫住於此。格里菲因公主和布蘭多都聽說此地之前應當是屬於西法赫家族在安培瑟爾的一處地產,不過兩人皆不是小肚雞腸之輩,對此也沒什麼格外的介意。

     馬車停在庭院門口,顯然伍德早就準備了迎接公主殿下的光臨,很快就有僕人為他們開路,引所有人進入庭院之內。一下車,安蒂緹娜就趕緊拉著羅曼走在最前面,公主殿下也領先一步,只留下布蘭多和哈魯澤王子兩個人走在最後面。

     這其實是一個傳統,公主殿下明白作為老師布蘭多肯定有話要對自己的新學生說。不過她有些欣賞的是,布蘭多手下那位幕僚小姐也如此的精明能幹,竟然比她還先一步反應過來。

     這些上層貴族的禮儀,要知道一般人是沒有多少了解的,即使是在一半的貴族家庭,也甚少有人注意。

     想及此,她不禁多看了安蒂緹娜兩眼。

     而另一邊,布蘭多倒的確是有話要對哈魯澤說。不過他一下車,就看到哈魯澤王子一個人在離他起碼有兩三米遠的地方走著,好像他是洪水猛獸一樣。不過小王子殿下還算懂得基本的禮儀,不敢逾越,與他並排而行。

     布蘭多有些好笑地看著這位低著頭走路的王子殿下,他當然知道對方在害怕什麼:「哈魯澤殿下。」

     哈魯澤嚇了一跳,抬起頭來看著他。「怎、怎麼……老師……」

     「公主殿下她還不知情?」布蘭多問道。

     哈魯澤臉一下白了:「老、老師……我……」

     「是誰教你的?」布蘭多問道,他說的當然是這位小王子殿下修習黑魔法的事情。他當時沒在公主殿下面前提出來,一是想留下個把柄,二是不希望事情鬧大。

     一國的儲君修習黑魔法,這在瑪達拉當然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在埃魯因,在這個炎之聖殿統治之下的王國,那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了。布蘭多首先想到的就是陰謀,不過也不排除其他的可能。

     首先,他需要在哈魯澤這裡得到答案。

     但哈魯澤使勁搖了搖頭:「沒、沒人教我……」

     這聽起來當然不像是真話。不過布蘭多卻疑惑地看到小王子臉都憋紅了,怎麼看也不像是說謊的樣子,他微微一怔,心想莫非真是自己預料那樣?

     他好奇地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哈魯澤,現在我是你的老師,你必須如實回答我的問題。我可以承諾不告訴你姐姐。」

     這句話顯然對哈魯澤起了神效。少年抬起頭弱弱地看了布蘭多一眼,好像有些懷疑,但最後還是鼓起勇氣問道:「真的嗎?」

     「我言出必諾,連公主殿下都相信我,你相信我麼?」布蘭多有些厚顏無恥地答道。他忍不住想撓撓臉,覺得這話說得自己都有點臉紅,不過反正是哄小孩子而已,他只當是沒聽到好了。

     哈魯澤考慮了一下,很老實地點了點頭:「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老師。」

     「哈?」布蘭多一愣,這個問題簡直和沒回答差不多。但他卻聽出端倪,忙問道:「你也不知道為什麼是怎麼一回事?」

     「就是……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是魔法……」

     「你是不是偷偷去過王室的藏書庫?」布蘭多立刻追問道。

     哈魯澤微微一怔,有些害怕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果然,布蘭多心中一陣了然,又問:「你看了裡​​面的書?」

     再點頭。

     「你模仿了裡面的東西?」

     「嗯……」細細地回答。

     「幾次?」

     「只有一次……你可千萬別告訴姐姐,伯爵大人。」哈魯澤連忙小聲地哀求道。在他看來,布蘭多已經近似於妖怪了,他怎麼也想不到這位伯爵大人是怎麼猜出這一切的。

     他不過是在離開王都之前有一次不慎進入了那些禁地,也只有那麼一次而已。而且他以為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一點。

     他不禁有些恐懼地看著布蘭多。

     布蘭多也看著自己這位新收的學生,他已經可以確信,論壇上的某些東西可能說的是真的。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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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8 18:28:0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幕 兄妹 IV

     「主祭大人。」

     艾德莎穿過一條迴廊,一眼看到那位曾經的安培瑟爾大主祭正手持剪在庭院之中修剪花枝。老人身穿長袍,背對著她,彎著腰將頭貼近翠綠的枝葉,看起來全神貫注。

     直到她出聲為止,伍德微微一怔,才過頭來。他微微一笑:「艾德莎,妳來了。」

     「是的,主祭大人,請問您找我們有什麼事嗎?」艾德莎躬身行了一禮,問道。

     伍德收起剪子,轉過身來,隨手將一枝剪下來的花枝放到庭院中的石桌上。艾德莎看到他銀灰色的眉毛舒展開​​來,對她說道:「去把妳主人叫來吧,告訴他想見那人的話,就是今天了。」

     侍女呆呆地站在那裡,好像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但過了一會,眼中露出一絲驚喜的光芒來:「主祭大人——」

     「不必代你的主人謝我,艾德莎,」伍德卻擺擺手,「我並未答應你們什麼,這個機會是他自己爭取來的,但能不能說服公主殿下和那個人,恐怕最終還是要靠你們自己的努力。」

     「只有您會給我們一個機會,主祭大人。」

     「那就趕快去準備吧。」伍德答道。

     艾德莎趕忙點點頭,她真心實意地向這位安培瑟爾的前大主祭鞠了一躬,然後退了下去。伍德看著她離開庭院,身影消失在迴廊的另一頭,老人嘆了口氣。重新拿起剪子。但正是這個時候,沙沙的腳步聲從迴廊另一邊傳來。

     他微微一怔,又重新停下了下手裡的動作。

     ……

     侍從帶著布蘭多、公主一行穿過迴廊,陽光從外面修剪得很整齊的花木牆之間滲透進來,在迴廊的地板上留下一條條斑馬線般的光紋。

     「布蘭多​​先生,哈魯澤他就拜託你了。」公主殿下看布蘭多與自己的弟弟從後面走回來了,她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哈魯澤,然後輕聲說道。

     布蘭多也看了小王子一眼。

     事實上哈魯澤正在偷偷看他的眼色,那雙和他姐姐不太一樣有些偏深灰色的眼睛裡滿是焦急,又有些哀求的意味。布蘭多不禁有些好笑。其實他並未多說什麼,只是答應要為這位小王殿下保密而已。

     他當然會保密,但不是這個。他知道真正的秘密是這位埃魯因的小王身上可能具備某種異乎常人的天賦,就像上一世論壇上那篇文章中描述的一樣;只看一眼那些晦澀難懂的黑魔法書就能掌握上面的法術。這樣的天賦連白銀之民的布加巫師也只能自愧弗如。

     但目前還不是將這個秘密公之於眾的時機,一方面他不希望哈魯澤因此而產生驕傲的心理,一方面也是為了保護這位埃魯因小小的王儲殿下。

     對於公主的問題,他輕輕點了點頭。

     眼前微微一亮,冬青樹圍成的籬笆已經到了盡頭。侍從帶著他們繞過迴廊的轉角,然後布蘭多就看到了那位安培瑟爾的前任大主祭。

     在他眼中,伍德中看起來比半月前清瘦了不少,但也從容了許多,老人像是等待他們多時了,看他們出現立刻微微一笑道:「格里菲因公主。布蘭多先生,兩位到了。」

     然後他的目光又向後看去:「安蒂緹娜小姐,羅曼小姐,小王子殿下,各位安好。」安蒂緹娜禮貌地點了點頭,在她一側小羅曼則使勁衝這位主祭大人招手,只有哈魯澤王子有些怯怯地站在所有人後面。

     格里菲因公主看著自己的弟弟嘆了口氣,她對伍德微微鞠了一躬。「主祭大人,」公主殿下抬起頭,開門見山道:「我們是為北方的時局而來的。」

     伍德愣住了。然後才反應過來。這位埃魯因的公主殿下如此開門見山,​​表現出不計一切代價的姿態,顯然是想要告訴他,在這個問題上她並不打算妥協。

     格里菲因公主的態度倒並未出乎他的預料,但正是這樣他才忍不住嘆了口氣。他一開始就明白這位公主殿下的強硬。但炎之聖殿以為勝券在握,沒想到最終惹下了一個巨大的麻煩。

     雖然聖殿在埃魯因的問題上已經多次讓步。但今天,顯然才是最終的重頭戲。如果這位公主殿下能一舉解決北方的問題,那麼埃魯因的統一甚至是復興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了。

     克魯茲人並不樂意見到一個復興的埃魯因,但兩者之間畢竟還沒有核心的衝突。和雄鷹的帝國比起來,埃魯因不過是偏安一隅的小王國而已。對於伍德來說亦是如此,比起克魯茲人而言他首先是一個忠實於金炎之道的信徒,因此他一度主張聖殿的中立態度。

     雖然直到這種態度無法維持的時候,他亦會支持炎之聖殿的一切舉措。事實證明那些採取的措施都是錯誤的。但這位安培瑟爾的前任大主祭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修補這些錯誤造成的損失,而不是去質疑聖殿的行動方針。

     他思考了一下,還沒開口。而一旁的布蘭多就答道:「主祭大人,埃魯因畢竟是信奉炎之教義的埃魯因。聖戰在即,想必聖殿也不願意看到自己的盟友陷入內亂之中,如果有埃魯因,那麼蠢蠢欲動的大地聖殿與瑪達拉對於克魯茲人來說都將不是一個問題。」

     伍德一凜。

     他的目光隨即投向布蘭多身上,這是他第四次見到這個年輕人,也正是這個年輕人,給炎之聖殿帶來了巨大的麻煩。不過伍德對布蘭多並無甚麼仇視的心理,反而有些欣賞。

     「你說大地聖殿與瑪達拉?」他眉毛一揚,問道:「布蘭多先生,聽說你是從布契逃出的第一批人。經歷過那場戰爭。你說出這番話來。不覺得是因為對於布拉曼陀的黑玫瑰的成見麼?」

     布蘭多心中一笑,瑪達拉的變革,不可能瞞過所有人。尤其是聖奧索爾、克魯茲這兩個與其接壤帝國,炎之聖殿肯定早就掌握著瑪達拉蠢蠢欲動的情報,否則在第一次黑玫瑰戰爭中為何會反應得如此之快,立刻勒令其退兵。

     不過可惡的是,克魯茲人顯然是有意放縱那幫骨頭架子,埃魯因在他們眼中不過是一顆比較重要的棋子,但也不是不能放棄。他根據另一段歷史中發生的一切來判斷,克魯茲人的底線應當是埃魯因至少應該保留安培瑟爾以北的部分。因此瑪達拉在第二次黑玫瑰戰爭中才會進展那麼順利。

     克魯茲人打著利用瑪達拉去牽制聖奧索爾的注意力的如意算盤,等到第三次黑玫瑰戰爭之後瑪達拉徹底坐大才回過神來。但那個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所以才有後來那場曠日持久的大戰。

     布蘭多一時不由得回憶起了阿爾喀什山區發生的戰爭,他搖了搖頭。卻也看穿來伍德的偽裝。他答道:「如果只是成見,我也不會提起布拉曼陀的黑玫瑰,難道埃魯因人的敵人還少了麼?」

     他停了一下,露骨地說道:「如果埃魯因堵住瑪達拉北上西進的道路,那幫骨頭架子就只有向東尋找出口了。」

     伍德立刻閉上了口。

     老人顯然明白眼前這個年輕人已經把一切都看透了,包括瑪達拉的打算,克魯茲人的打算。他深深地看了布蘭多一眼,「瑪達拉找回了水銀杖,崛起已經無法避免。據我所知,它們的皇帝陛下已經在這一次戰爭中獲得了巨大的威望。整合這個古老的國度的時間恐怕迫在眉睫了,最多幾年,亡靈北上西進的時機就會成熟。」

     「而這個時間,埃魯因能完成統一併擁有抵抗瑪達拉入侵的能力麼?」他看了一眼布蘭多,如此答道。伍德這一次並未再作虛言,因為他知道在布蘭多面前那不過是浪費兩人的時間而已。

     不過在布蘭多開口之前,他又提醒道:「別忘了,在北邊埃魯因還有另外一場戰爭。大地聖殿因為布蘭多先生你手上那把劍的緣故,已經提前開始了聖戰。」

     格里菲因公主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安蒂緹娜也皺起了眉頭。她們其實都聽布蘭多說過關於瑪達拉的威脅性,公主殿下自己也認識到這一點。但她們沒想到時間會如此緊迫。

     尤其是半精靈公主聽到關於水銀杖的傳聞時,忍不住輕輕吸了一口氣,問道:「水銀杖?難道那個傳聞是真的,真是洛基的水銀杖?」

     「正是。」伍德點了點頭。

     「這怎麼可能,這些事情為什麼炎之聖殿事先一點也沒告訴我們?」格里菲因公主忍不住有些憤怒。她質問道:「埃魯因難道不也是炎之聖殿治下的國家,科爾科瓦王室也好。西法赫王室也好,世世代代都忠誠地信奉炎之教義,因為我們相信炎之王能秉持公正與正直,但伍德主祭,你們把我們當成什麼了!」

     「因為克魯茲人從不相信埃魯因能抵擋住瑪達拉的入侵,而他們又無力同時與大地聖殿、聖奧索爾以及瑪達拉斡旋,因此恐怕不得不放棄在埃魯因的一部分利益,好讓禍水東引讓瑪達拉的亡靈去找風精靈的麻煩,公主殿下。」布蘭多答道。

     格里菲因公主憤怒地盯著伍德主祭,伍德主祭也有些尷尬,他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年輕人好像總是能一眼看穿他們的打算。他咳​​嗽了一聲,答道:「其實也不完全是那樣,但布蘭多先生說得不無道理,聖殿也不是無所不能,克魯茲帝國一樣有許多敵人,說到底,埃魯因人還是必須自己拯救自己,如果埃魯因能夠抵擋瑪達拉入侵,我們也未必會放棄在這裡的利益,想必你也能明白這一點。」

     公主殿下吸了一口氣,平靜下來點了點頭。「我明白,但現在伍德主祭你也看到了。埃魯因人有這樣的意願,難道連這一點炎之聖殿也不支持麼?」

     「不,」伍德搖了搖頭:「公主殿下,想必妳也明白。聖殿內也分為許多派別,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支持你們,能否取得另一些人的支持,其實取決於妳打算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埃魯因北方有許多根深蒂固的貴族勢力,你總不能期望他們坐以待斃。」

     「但現在的問題不是我期望他們坐以待斃,而是他們想讓我坐以待斃。」公主殿下抿緊了唇,冷冷地答道:「北方的貴族蠢蠢欲動,各自想要獨立。在這個問題上,我絕不會向他們妥協,如果他們想要戰爭,我也只能給他們戰爭,但我想知道,聖殿會站在那一邊?」

     她抬起頭看著伍德,其實她心中清楚,如果聖殿不站在北邊,其實有很大一部分北方的貴族可能會選擇向她妥協。

     但伍德搖了搖頭:「公主殿下,我可以站在妳一邊。但這並不能代表什麼,妳應該很明白,何況現在我算不上是安培瑟爾的大主祭了。聖殿不可能放棄它在北方的影響力的。」

     這就像是個死結。但問題總有解決的辦法,布蘭多看著伍德,忽然開口道:「所以說,你有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對麼,伍德主祭?為什麼不說來聽聽呢?」

     伍德微微一怔,他看向布蘭多。布蘭多卻繼續說道:「我記得你告訴過安蒂緹娜,也就是我的幕僚小姐,你說過你或許可以解決北方的亂局。」

     「不。」伍德搖了搖頭:「布蘭多先生,並不是我,而是有一個人能做到。」

     「有一個人?」

     布蘭多和格里菲因公主都是一愣,忍不住停下來互相看了看。

     「誰?」公主殿下問道。她實在想不出誰能解決北方的亂局,是炎之聖殿的大神官?還是克魯茲帝國的皇帝陛下?或者是布加人?銀精靈?

     她甚至一時間想到了龍族。

     但伍德主祭卻說道:「那個人也正想見你們一面,不過那之前還需要徵得你們的同意。因為某些原因,你們可能並不願意見到他。尤其是妳,格里菲因公主。 」

     「我?」格里菲因公主疑惑地指了一下自己:「為什麼?那究竟是誰,伍德主祭?」

     「格里菲因公主,」伍德主祭卻問道:「妳和妳的兄長熟識麼?」

     「我的兄長​​?」

     公主殿下忽然輕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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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幕 兄妹 V

    列文.奧內森.西法赫,歷史上那位格里菲因公主名義上的兄長。

    與在埃魯因內戰之前的赫赫名聲相比,在戰爭之後,這位王長子之名可謂是銷聲匿跡。有人說他死於亂軍之中,也有人說他是西法赫大公與王后的傀儡,還有人說公主曾饒他一命,放他歸隱山林,但正如一切淹沒於這些富有浪漫主義色彩的民間傳說背後的歷史真相一樣,真實的故事往往讓人感到理所當然而又出人意外。

    在伍德的介紹之後,布蘭多與公主殿下在前庭等了大約一刻鐘,期間沒有人開口,只剩下主祭大人卡擦卡擦修剪枝葉的聲音。因為無人能夠揣摩這位安培瑟爾大主祭的意思,讓一位身份敏感如王長子這樣的人出現在眾人的視野當中,似乎怎麼都不算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公主殿下未必想見到她的這位兄長,而後者作為不久之前他們的敵人,真的願意幫助他們麼?雖然有可能,但一定會帶著某種條件。

    布蘭多不能保證公主殿下願意與自己的仇人妥協。但過了一會,他聽到一陣輕細的腳步聲從冬青樹牆後傳來,所有人都回過頭去,看到一位侍女引著一位貴族青年繞過那道灌木修飾的樹葉之牆後,出現在他和公主殿下面前。

    雖然之前從未見過,但第一時間布蘭多就反應過來,那或許正是歷史上那位王子殿下。說對方穿著可以說並不華麗:一件樸質的軍服,淡紫色。長長的披風一直垂到綠茵茵的草甸上,融入午後的陽光之中,看起來就像是布拉格斯、馬姬坦或者是庫爾克堡這些地方有一定資產的騎士,而不是一位不可一世的王儲。

    青年腰間懸掛著佩劍,但並不是那些精緻的花架子,那是一柄實實在在的騎兵劍,劍柄上的皮革磨損得簡直令人感到不像是王家的用品。但以此並不能簡單地判斷劍的主人是一位劍術高手。因為那張從容鎮定的面容上有一雙緊閉著的眼睛,長長的睫毛柔順地垂著,似乎睡著一樣——或者說失明。

    王子殿下非常英俊。甚至可以說器宇軒昂,但卻是一位盲人。一位盲人顯然無法練習劍術,也很難想像參與到一系列複雜的陰謀之中去。更遑論成為埃魯因的國王。

    布蘭多不禁向身旁的公主殿下投去一瞥,公主臉上的神色也十分驚訝。她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還是開口問道:「……列文哥哥,你的眼睛?」

    語氣有些遲疑與訝異。

    「發生了一些小事,不必介意,格里菲因,」王子列文卻顯得不以為意,臉上淡然一笑:「但反而是失去了眼睛之後,我能夠看得更加寬廣,世人也常常為自己看到的一切所矇騙。」

    他又說道:「格里菲因。冬堡一別之後,我們有近十年未見了。算算時間,今年妳應該是十七歲,一定比那時長高了不少,也應該更加美麗了。最近以來我常常聽人說起妳的事情。」

    他的口氣十分隨意,好像真是在和自己的妹妹——而非敵人交談一樣。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今天尷尬的身份正是由這位妹妹一手造成的。

    格里菲因公主沉默了一小會,開口道:「那都過去了,哥哥,這一次你做錯了很多事情。王國。父王,人民,所有人都不會寬恕你,而一切的一切,也終將走上正軌。」

    「我不會推卸責任,但身為人子的立場讓我必須支持母后。即使如今她也失敗了,西法赫大公,兵敗身亡,我也成為了階下之囚。格里菲因,妳一定以為我心懷怨恨,但其實不然,今天我來這裡,並不是為了取得寬恕,希望你明白這一點。無論時局如何改變,我終究是埃魯因的王室成員。」列文垂著眼瞼笑道。

    「那你的意思是……」格里菲因公主微微一怔,她稍微疑惑地看了一旁的布蘭多一眼。

    布蘭多也皺著眉頭,也在猜測這位王子殿下的來意。他思考著歷史上的列文.奧內森.西法赫是一個怎樣的人,關於他的傳聞林林種種,但真正正面描述這位王子殿下的卻少之又少。至少在這之前,他從不知道這位王子殿下竟是一位盲人,而且看來不是新近失明。

    而這樣一位王子,又有著怎樣的性格?是剛愎自用,還是雄才大略,歷史上的一切傳說都做不得數,至少從對方目前的表現來看,這位王子殿下顯然不是一個簡單的傢伙。而且對方究竟有沒有參與到西法赫大公與王后的那場陰謀之中,也實在還不好說。

    不過無論如何,對方的身份在現下這個時候是非常敏感的。王后與奧伯古七世唯一的子嗣,西法赫家族唯一有資格的順位繼承人,想必對方也應該明白這一點。

    對方的目的,除了交易,還會有什麼呢?但關鍵是交易的內容,這位王長子殿下究竟想要什麼?

    如果想要重新繼承西法赫家族,這樣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一些。不過既然王長子說了不是奢望得到寬恕,那麼想必不會提出這個幼稚的要求來。

    布蘭多抬起頭。這個時候列文身邊的侍女與這位王子附耳說了些什麼,他看到王長子回過頭來,面向他一笑:「這位就是布蘭多先生?我聽人說起過你的事蹟,你在安培瑟爾一戰之中的表現已經當得上英雄的作為,即使是先君埃克,也不過如此。」

    布蘭多看了格里菲因公主一眼,只見半精靈少女臉上並未有絲毫不快,反而有認同的神色。他回過頭,從容地答道:「王子殿下謬讚了,安培瑟爾的英雄不是一個人,何況沒有那麼誇張。人人都只是出於自救而已。」

    「深感認同,正是因為懂得自救、掙扎,所以文明才延續至今。人類與其他智慧種族的歷史,本身就是一本沉重的史詩,千千萬萬英雄的出現,並非偶然,而是一種需要。」列文笑著點點頭。讓布蘭多無意間注意到這位王子殿下擁有一頭閃閃發光的深黑色長髮,長髮如同瀑布一樣披散在肩頭上。這樣的髮色在埃魯因間十分罕見,髮絲之間流淌著一抹深紫色。

    「哥哥。」格里菲因公主打斷這段互相吹捧。這不是她想要聽的東西:「伍德主祭說你有辦法解決北方的亂局,你是要用這個來和我作交易麼?」

    王長子停了下來,然後認真地點了點頭。

    「正是。」

    「你應當明白。這是不可能的——」格里菲因公主皺起眉頭,但她的話立刻被打斷了。列文王子微微一笑道:「我明白,格里菲因,但妳猜錯了。我不是想用這作為條件來換取什麼東西,我想兩位能認真聽一下在下的想法,如何?」

    「哥哥,你的想法?」公主殿下微微一怔。

    列文點點頭,卻又對一旁的伍德說道:「主祭大人,能讓我與公主、布蘭多先生單獨相處一會麼?」

    伍德一手持剪子,停下手來。他看了王長子一眼,然後點了點頭,隨手將剪子一放,對格里菲因與布蘭多說道:「公主殿下,我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妳兄長的想法。雖然有些偏激,但不失為一個辦法,至少在現下這個關頭,妳或許可以靜下心來好好考慮一下。」

    說完,這位安培瑟爾的前任主祭輕輕整理了一下長袍,向庭院外走去。

    公主聽得微微皺眉。她目送伍德離開,又回過頭來。

    「所以說,哥哥,你究竟有什麼想法?」她問道。

    「格里菲因,作為不久之前的敵人,妳一定很懷疑我的企圖對麼?」列文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如此問道。他的口氣聽起來很隨意,就好像與朋友之間在開玩笑一樣。

    但這個問題聽起來有些蠢,懷疑是自然的,不要說是敵人,即使是陌生人之間也是如此。布蘭多知道這位王子殿下可能並不是一個笨蛋,他這麼說顯然有他的意圖,因此他只是靜靜地等待著下面的回答。

    公主殿下顯然也明白這一點,但她仍舊點了點頭:「從私人來說,我知道你的為人,我願意相信你,列文哥哥。但出於我們之間的立場,你也應當明白,政治是容不得私人感情與軟弱的。」

    「是的,但事實上妳或許弄錯了一些事情。我們之間並無利益衝突,甚至從某種立場上來說,我們是應當站在一起的——格里菲因,以及布蘭多先生。」王長子忽然如此說道。

    庭院靜了下來。

    公主沉默了,她深深地蹙著眉頭,看著這個名義上應當是自己兄長的人:「列文哥哥,你認為這麼說就能取得我們的信任了麼?」

    這句話事實上也是布蘭多的想法,不過格里菲因公主用『我們』而不是『我』讓他微微感到有些意外。

    「不,這並非謊言。」王長子微微一笑:「格里菲因,妳想要解決北方的亂局,無非是想要結束這個王國的內亂,使國家最終走向統一。」

    「王國分裂的局面,不正是你們一手造成的麼?」格里菲因冷冷地答道。

    「是麼?」列文反問道,「難道在西法赫家族發難之前,埃魯因就是一個統一穩定的王國麼?」

    王長子忽然抬起頭來,雖然目不能視,但卻也給人一種被注視的錯覺。那種目光彷彿有形,他的『視線』掃過在場每一個人:「格里菲因,妳心中很清楚這一點。還記得我曾經和妳說過那番話麼?」

    公主殿下一下抿住了嘴唇。

    布蘭多看到她纖細的眉頭幾乎都扭在一起,他知道格里菲因與這位她名義上的兄長在幼年時代曾有一面之緣,在占星家之年安列克大公逼迫奧伯古六世更改關於換防法令的時候。那時公主殿下隨她的父親一起去冬堡暫住,在那裡結識了她的這位哥哥。

    不過歷史上關於這段經歷的記載不過是匆匆數言,也顯然不可能記載兩個孩子的對話。不過布蘭多很清楚,這位王長子殿下現下所說的話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對。

    埃魯因曾經統一過麼?

    或許有。

    自從埃克整合了整個南境之後,埃魯因從此成為一個統一的王國。但自從先君離開這個世界之後,西法赫王朝結束以來,獅心劍遺失,王室的威嚴一日不如一日,即使是在劍聖達魯斯、圖拉曼存在的復興時代,中央對於地方的統治一樣十分微薄。

    而倒安列克大公逼迫奧伯古六世更改換防法令之後,王國的統一更是名存實亡。

    埃魯因何曾統一過?

    當這個王國逐漸走向崩潰,中央王權的威嚴事實上已經無法約束它分崩離析的地方了。而這正是公主殿下想要改變的一切。

    「格里菲因,布蘭多先生,難道你們僅僅想要將王國變回父王還在世之前的樣子麼?」王長子順著說下去:「如果是那樣,西法赫,科爾科瓦,換個名字,又有什麼意義?這不是你們的想法,對吧?」

    布蘭多和公主殿下同時靜了下來,因為這正是他們的目標。

    「北方貴族與你們不合的根源,甚至安列克大公背叛妳的根源,格里菲因,是源自於明白你們真正的野心。你們想要進行如同克魯茲、聖奧索爾一般的改革,試圖將埃魯因變成一個真正中央集權的王國——如果有朝一日你們成功,對於今天那些權傾一方的的大人物來說無疑是一個噩夢。」

    列文答道:「沒有人會拱手讓出利益,所以,他們不可能支持妳的。」

    「不……總會有一些人支持我的,譬如高地騎士,還有那些還信奉先君理想的人。」格里菲因公主答道。

    「然後呢?或許還能算上那些破產的騎士和無家可歸的人,或許妳能成功,格里菲因。但不要忘了,留給妳的時間不多。」王長子冷靜地分析道:「埃魯因的敵人不僅僅來自內部。」

    這句話如同尖刺一樣刺入了布蘭多的心中,他忍不住一下瞇起了眼睛。是的,對於埃魯因來說或許改革不可避免,可同樣的,埃魯因的敵人並不只有那些不堪一擊的貴族們。

    爭分奪秒,也是一直以來他在作著的事情。

    公主殿下抬起頭來:「那你,又有什麼辦法,哥哥?」

    王長子沉默下來。

    過了小片刻。

    他才輕聲答道:「很簡單,讓我成為埃魯因的國王,格里菲因。」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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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幕 兄妹 VI

    庭院一時間安靜得可怕。

    除了輕輕發出『啊』的短促音節的幕僚小姐與東張西望的商人大小姐之外。

    格里菲因公主像是盯著一件器物一樣盯著自己的兄長,臉上的神色冰冷得叫人不敢輕易開口。布蘭多一隻手甚至悄悄已經握緊了大衣下的劍柄,緊盯著這兩兄妹的一舉一動,他有點懷疑這位王長子殿下是因為受打擊過大而神經錯亂了,但無論哪一種情況他敢保證只要對方敢稍有不軌之意,他就敢在那之前將大地之劍黑色的刃鋒送入對方的心臟。

    至於王長子的身份,這種東西在布蘭多眼中有存在的意義?

    但王長子並沒有任何舉動,他從容不迫地站在所有人視線的交集的重心,長髮自然地垂下,閉著眼睛,神色之間找不到一絲緊張——就好像他之前是打了一個平常得不能再普通的招呼『下午好』,而不是說『請把王位讓給我』。

    「給我一個理由,哥哥。」最後,就像是水滴落入井底的空靈聲音一樣,公主用這樣打破死一般的寂靜的嗓音說道。

    然而她臉上彷彿封了一層冰。

    「理由很簡單,格里菲因,」王長子心平氣和,「因為妳需要時間去統一南境,在安培瑟爾以南,妳能找到許多支持者,布蘭多先生——即托尼格爾的伯爵大人,說不定很快就能取代讓德內爾伯爵的位置。還有權欲心沒那麼強烈的蘭托尼蘭大公與維埃羅大公,高地騎士因為布蘭多先生的緣故也會站在妳一邊,擁有了統一的南境,那時候,北方就不再是妳的阻力了。」

    「那麼你呢,」格里菲因公主問道:「成為北方之王麼?」

    「你需要一個人來幫你出爾反爾,但又不傷及王室的威嚴。不僅僅如此,比起妳來,北方的貴族們更容易接受我,因為西法赫家族對他們擁有天然的領導權。除此之外。格里菲因,北方還有一場戰爭正等待著我們,而我,可以作為你們的天然屏障。一個統一的南方與一個經歷戰火的北方,孰勝孰負,對妳來說已經一目了然了吧。」

    布蘭多心中微微一動。

    他不禁抬起頭來,似乎是想要重新打量這位埃魯因的王長子。公主殿下正在與她做相同的動作,她抬起頭來。認真地問道:「如果這是一個謊言……未免太拙劣了一些,哥哥。」

    「南北終有一戰,但取決於是發生在什麼時間。妳我都很清楚,格里菲因,即使是現在的北方坐擁一個殘缺不全的黑刃軍團,以及並不那麼聽話的白獅軍團,想要戰勝南方,其實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

    列文平靜地答道,然後他側耳傾聽了一下。像是在確認伍德主祭已經走遠。 「炎之聖殿會允許埃魯因在這樣的情況下發生內戰麼?」

    「不會。」

    「他們希望你能與北方作出這樣的妥協,最好是埃魯因能維持現狀,就像是占星家之年那之後發生的一切一樣。」

    「但是——」

    「如果你們有絕對的實力席捲北方呢?在他們來得及提出抗議之前——」

    死寂就像是庭院中沉澱的塵埃。讓一切除此之外的聲音伏在地面一動不動。

    「恕我直言,」布蘭多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他像是深思熟慮了許久一樣問道:「王子殿下,雖然王后與西法赫大公將你當做傀儡,但據我所知其實你有在背後參與這場『遊戲』?」

    列文豁然回過頭,面向聲音發出的方向。

    他如同長劍一樣的眉毛一下收斂了起來,整個人好像變得豁然高大起來:「你比我想像之中還要優秀一些,布蘭多先生,很慶幸不用作你的敵人。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麼得出這一結論的。​​​​是猜測,還是直覺?」

    都不是。只不過前人栽樹,後人乘涼而已。前世的歷史關於這位王子殿下的記載不過隻字片語,甚至連他的下落都沒有人說得清楚。但天生好奇的玩家十分擅長於捕風捉影,關於分析列文.奧內森.西法赫性格與人生經歷的文章卻並不在少數。

    有一些是憑空杜撰。有一些是猜測,有一些是傳言,但只要把這些信息和面前這位真實存在的王長子殿下本人聯繫起來,得出結論就十分簡單了。

    「因為野心,一個有野心的人是不會甘願僅僅是成為棋子的。」布蘭多覺得自己從未有一刻這麼理智過,彷彿福至心靈一般,過去所看到的關於這位王長子殿下的一切推測都成為此刻他此刻發言的基礎。

    他就好像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抬起頭冷靜地開口道:「你既然能在這​​​​樣的絕境之中找到伍德主祭掙扎出一線生機,當初又怎麼會真的任人擺佈?」

    「很精彩,但的確如此。」王長子嘆了口氣:「我阻止過一些事情,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母后的行動有一些我樂見其成,但方法我並不見得認同。」

    「何況任何人心中皆有私利,我並不認為這是什麼罪惡。」他答道。

    公主殿下想要開口,但她忽然止住了。她看了布蘭多一眼,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對於這樣的信任,布蘭多心領神會,他開口問道:「那麼你的私利究竟是什麼,你究竟站在那一邊?」

    「我說過,我們是站在一起的。我,要成為北方之王,而你們,需要我成為你們在北方的屏障。」王長子神色之間一片平靜。

    但布蘭多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變化,他有一種直覺,感到這位王子殿下並未全部吐露真情。他下意識地向一旁看去,正好看到列文.奧內森身邊的侍女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她似乎想說什麼,但王長子伸手止住了他。

    「這一切不過是泡影,你很清楚你的結局,僅僅是想要當一年半載的北方之王,值得付出自己的性命麼?」

    「哥哥。」格里菲因公主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王長子呵一笑,答道:「格里菲因,妳試過自己無法主宰自己命運的滋味麼?我發誓,總有一天我要自己掌握自己的道路,哪怕之有一分鐘、一秒鐘——記得我在冬獵時告訴妳的​​那番話麼?」

    「……埃魯因就是一片黑森林,你說你若是那頭狼。你的選擇也會和它一樣……」格里菲因公主一時間想起了那個陷入雪地中的夾子,以及染紅了視野的血跡。

    占星家之年,凜冽​​​​的寒風刮過高原時的景色至今還讓人感到身上有一絲寒意。

    「即使是咬斷自己的腿,也要自由,因為荒野才是我的歸宿,」列文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答道:「何況,我也不一定一定會失敗。北方雖然困難重重,但總還有一線生機。在絕境之中尋求生存的機會。正是我最擅長的本事。」

    「格里菲因,如果妳無法擊敗我,我會毫不留情地打敗妳。我和妳一樣,絕不允許埃魯因長久地分裂下去,一天也不行。」冷冷的聲音迴盪在前庭中。

    甚至商人小姐都被嚇了一跳,她回過頭來,瞪大眼睛看著這個瘋子。

    王長子的確像是瘋了,但至少是個優雅的瘋子。他向自己的妹妹行了一禮,叫人挑不出絲毫錯處來。

    公主殿下神色冷然地想了好一會。才叫住他:「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殺你?」

    「是。」

    「……但我不會同意你的要求。」

    「然後呢?」王長子並不意外,笑著問道。

    公主殿下靜靜地看著他。

    ……

    兩輛馬車從莊園中魚貫而出,許多人在庭院中等待登上馬車。

    「他沒有說真話。」安蒂緹娜上車時。小聲地提醒了自己的領主大人一句:「至少沒有完全說真話。」

    「我知道,你是說那一段?」布蘭多一如既往地將自己的幕僚小姐扶上馬車,這樣的舉動使他看起來異於常人。不過布蘭多對於那些下人投來的異樣目光視而不見,而是抬頭問道。

    「我不知道,不過我覺得他有所隱瞞,直覺。」

    「直覺?」

    「直覺也是一種經驗,領主大人。」安蒂緹娜認真地答道。

    布蘭多想了想,覺得有一定的道理。他回過頭,看著另一輛馬車。馬車上的徽記黑沉沉近乎看不出顏色。他心中亦有同樣的疑惑,王長子殿下絕對是他穿越以來見過最沉穩的人,這樣的人,不大可能完全說真話。

    但關鍵在於,他隱瞞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他再回過頭。捏了一下探出頭來的羅曼的鼻尖,讓後者『唉喲』一聲跌了回去。然後他登上馬車,向小王子與冷著臉的公主殿下問了聲好,才在羅曼身邊坐下。

    格里菲因公主皺著眉頭,似乎是在思考什麼。

    在座大約只有布蘭多才明白她心中的想法。但他並未多言。只是掀起簾子,看向窗外。窗外安培瑟爾的景色正在逐漸陷入暮色之中。

    從今天開始,列文.奧內森.西法赫,既她的那位兄長,就不再是科爾科瓦家族的王儲,在公主與聖殿的共同任命之下——他將有一個合法的、嶄新的頭銜,西法赫家族的新任家主。

    這位新任的大公將得到任命整備北方,以應對與獅鬃人的戰爭,但事實上就是許諾他成為北方之王,所有人都會心知肚明。

    雖然這一切還未最終敲定,但布蘭多已經可以猜到公主殿下的答覆是什麼。

    這看起來像是王黨的妥協。

    但只有寥寥數人明白其中的真相。

    或許會有人認為公主殿下應當更強硬一些,但或許也有人認為這才是更加成熟的政治手段。但真正讓格里菲因感到疑惑的是,自己的兄長看起來信心十足。

    沒人知道這是不是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

    但在布蘭多看來,結果其實還算不錯。埃魯因需要的不是大義的名分,而恰好正是時間,只要再給他一點時間,他就有能力挽救這個王國。

    而如今王長子給他們的,正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只要北方的貴族不再蠢蠢欲動。公主就能騰出手來收拾南方的亂局了。

    更重要的是,三年的和平,三年之後,埃魯因可以面對的敵人將不再局限眼下這些土雞瓦狗。

    王長子有他的打算,布蘭多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瓦爾哈拉就是這一切的基石,他心中無比確信這一點。

    他最後看了一眼窗外的日暮金色,在那個方向上是一線閃光的海濱,彷彿可以透過金色的雲層看到信風之環壯觀的風景。然後他放下垂簾,不再去思考這些事情。

    至於王長子真正想要的是什麼,這樣的歷史,就交給未來去判斷好了。

    至少對於布蘭多來說。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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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8 18:29: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幕 五月,歷史與訪客

    格里菲因公主與布蘭多離開伍德宅邸之後發生的事情,大多其實都已經變得可以被預料。

    王長子重新繼任西法赫大公之位,彷彿象徵著王室向地方的又一次妥協,這樣的妥協在這個王國的歷史上反複上演,自從雷霆之年以後,地方的力量日益強盛以來,終究形成一個惡性循環。

    歷史好像重演了,不過無論如何,至少在炎之聖殿插手與王長子本人的安撫下,北方蠢蠢欲動的風潮一時間又重新平復了下去,變得風平浪靜起來。

    私下裡,據說有貴族在慶祝安培瑟爾大戰之後的一次難得的勝利,地方上的烏煙瘴氣恍若王國又重回到占星家之年前後那段日子裡。地方上盜賊肆掠的現像似乎又有冒頭的跡象,商人們怨聲載道,但在這一切表面現象之下,暗地裡的改變卻在悄無聲息地進行著。

    布蘭多明白,公主殿下不可能坐任列文王子在北方坐大,即使他們之間已有密約,即使對方是她名義上的兄長。但政治上容不得私人感情,何況炎之聖殿也不希望看到埃魯因南北重新出現分裂的跡象——至少在聖戰結束之前,克魯茲人都希望這個古老的王國能維持表面上的穩定。

    也僅僅是表面上而已。

    除了這些檯面上的理由之外,還有更加直接的利益衝突決定了這一點。因為在北方,除了西法赫家族的固有領地之外,還有科爾科瓦王室本身的領地、還有燕堡與雅尼拉蘇諸多地區。對於這些複雜的勢力範圍,公主一黨也不大可能拱手讓人。

    因此作為交換的一部分,公主殿下如同期望中一樣重新奪回了對於白獅軍團的控制。但也或許王長子本人也不願意掌握這麼一支並不忠心於他的軍隊的緣故。自從獅心聖劍重新現世以來,白獅軍團內部出現了一股很大的聲音倒向公主一方。

    這一點,和歷史上稍有不同。在另一段歷史中直到芙蕾雅完全控制白獅軍團之前。白獅軍團事實上都不是真正認同王黨。

    但這一次,連接失去了兩位軍團長的老白獅,顯然已經失去了他原本的銳氣。

    布雷森、喬科與在安培瑟爾一戰中死裡逃生的恩羅克得到命令前往北境,去接收這支軍團,新的軍團長是那頭犧牲在安培瑟爾一役中王國雄獅的長孫。不過布蘭多知道,這個倒霉蛋在這個位置上只怕坐不了多久。

    所有人都明白,只有一個人能夠率領這支軍團。那就是手持獅心劍的芙蕾雅。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尼玫西絲也將芙蕾雅的名字從原本那份名單中劃去——理由是這位來自布契鄉下的少女還需要更多的磨練。

    這也是布蘭多的看法。未來或許她能有這個能力去執掌一支軍團,但現在還差得遠。白獅軍團再他看來將有一段很長時間的蟄伏期,直到卡格里斯手下的軍官團成形,他才有能力建立起一支真正重現那個時代光彩的白獅步兵。

    那時候,才是女武神發揮作用的時刻。

    在此之前,還有更重要的任務等待這位未來的女武神去完成。

    但比起這些事情,發生在檯面上的某些大事件更加吸引普通人的目光。尤其是白銀之民最終介入到安培瑟爾一戰的調查中來。在布加人與銀精靈的要求之下,炎之聖殿不得不放棄對於安培瑟爾的控制。

    這一切背後的黑手自然是布蘭多與某位妖精女士。

    一個人類。一個妖精,推動了在一般民眾眼中劍之年埃魯因與克魯茲之間發生的最重大的一件事件。朔花之月的中旬,從這一天之後,這座港口都市將不再冠以自治的名義而是作為埃魯因的貿易港口而存在。

    這個消息一經傳出,就震動了整個沃恩德大陸南部地區。

    但無論消息如何流傳。只有一個真理永遠不會改變。那就是在數個世紀的光陰之後,這座聖白的港口最終還是回到了他古老母親的懷抱之中。

    那一天傍晚,公主殿下破例讓布蘭多帶她上港口的外城牆走了一圈。

    半精靈公主在夕陽浸染的金色雲層之下眺望遙遠的森林邊際與海灣,她只是靜靜地看著,一言不發,視線遠及天際的盡頭,陽光在那裡形成一線金色的絲。

    她所處的位置,就如同一千年之前她的祖先埃克所處的位置一樣。

    臨下城樓時,公主輕聲對布蘭多說了一聲『謝謝』,那聲音如此之輕,如此之細,甚至讓布蘭多疑似自己產生了幻覺。

    不過無論如何,至少他記住了公主殿下在遠眺時那閃閃發光的眼神。她一定是很驕傲的,否則那雙倒映著雲影閃閃發光如同金色的眸子裡不會隱藏著激動的神色。

    那不是埃魯因的國王,但卻是最深愛著這片土地的公主。

    紛紛擾擾的大事圍繞著這座港口發出海濤般的喧囂,以至於一個月以來眾生百態都成為修飾它的浮影。

    而間插在這些重大的事件之中瑣碎的事情,就成為了調劑的插曲。

    比方說趨奇者加爾洛克的痊癒,當這位王國的首席法則巫師,安培瑟爾當日的英雄重新出現在公眾面前時一度引起了全城的轟動。畢竟比起籍籍無名的布蘭多來,加爾洛克的名字在這個王國裡原本就是一個傳奇。

    那天安培瑟爾舉行了為期一天的狂歡,以至於公主殿下都來開布蘭多的玩笑問他是不是很嫉妒。

    布蘭多倒一點也不嫉妒。

    他更關心是另一件事,那就是加爾洛克如同他之前所言那樣收授安蒂緹娜為學徒。按照這位大法師本人的話來說,如此之高的天賦。如果只甘願做一個凡人,實在是太可惜了一些。

    布蘭多對此深表認同。

    但比起這個來他更尊重安蒂緹娜本人的意見。好在幕僚小姐並無不滿,相反。事實上她很早就有學習魔法的願望,只是在家族破產之後一來沒有機會,二來沒有時間而已。

    就這樣。安蒂緹娜名義上成了加爾洛克唯一的傳人。

    按照公主殿下的話來說——很可能成為未來的宮廷巫師。

    而本月的第三件廣為流傳的事件,同樣與加爾洛克有關。事件起源於一幫年輕人對於這位大法師是如何在戰場上逃生的傳奇故事的好奇而引起的,但是當事人擺出大師的架子死死不開口,這反倒激發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很快一個荒誕不經的傳聞就在市坊之間流傳開來——據說加爾洛克當日僥倖逃過一劫,是因為藏身於一堆惡魔的屍體之間。

    的確,對於一位宮廷大法師來說,這樣的經歷實在是令人尷尬的。因此出於某種善意,港口方面很快禁止了類似的傳言流傳。

    只不過有那麼一次布蘭多在經過重建的安德浮勒大聖殿的前庭時與這位大師相遇。卻無意中聽到後者一邊走一邊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該死的糞便,這該死的糞便!

    時間好像飛快地流逝了。

    至少對於布蘭多以及他身邊的所有人來說,待在安培瑟爾港口內的時間,似乎就在這林林種種的事件之中一晃而過。

    溫和的朔花之月就像是河流中漂浮的木屑一樣打著旋兒穿過指尖從人們的視野中消逝,天氣開始一日比一日變得炎熱起來。安培瑟爾外海的風暴逐漸平息,山林間的綠意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顯現出一種動人心魄的顏色來,好像港口內的人還未曾注意身邊細微的改變時。山林間已經繁花盛開,迎來了盛夏。

    娜迦與銀精靈先後離開了安培瑟爾,港口一時間好像變得冷清起來。布蘭多讓娜迦帶回了來自埃魯因王國的謝意,想必那位歷史上留下赫赫威名的的寒露女王能夠明白他的意思。

    埃魯因需要一個同盟,閃光之海下的娜迦們也是一樣。

    但另一件事就叫布蘭多有點牙痛。就像約定中一樣。銀精靈帶走了它們的信物——那枚珍貴的銀杏樹葉。這個損失大約是布蘭多這次戰爭中最為心痛的一件事情,如果不是為了救回公主殿下,他是說什麼也不會浪費這次寶貴的機會的。

    上一世有玩家用這東西換回了整整一個龍巢,那裡面財寶的價值足夠把讓德內爾領整個買下來砸爛了再重建一次。而布蘭多用他僅僅換回了一個不倫不類的托尼格爾伯爵的頭銜。

    雖然公主殿下默認他去進攻讓德內爾領,但話又說回來,埃魯因的權力早晚會集中於中央,既然如此他這個事實上的領主也早晚會被收回權力。

    布蘭多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是在自找沒趣。

    不過好在銀精靈大約是看在梅蒂莎的面子上,也沒給他找太多麻煩。反倒是一開始就堅定地站在他一方,才在最短的時間內將炎之聖殿的觸手徹底驅離了安培瑟爾港,從這方面來看,也算是值回票價了。

    但伴隨著銀精靈的離開,安培瑟爾港口內大大小小的官員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一切事務好像一下子都變得輕閑起來。關鍵是那些因為人類和銀精靈的習慣差異而時常產生的糾紛,一時間似乎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所有事情在進入炎熱的夏朧之月以後,好像一下告了一個段落,於是布蘭多很快明白,自己在這座港口內,似乎也只剩下一件事沒有完成了。

    日期在有條不紊地前進著。

    就如同一個準確的時間表上所標記的日期刻度一樣,預想中的客人也在某個陽光和煦的午後如期抵達。

    那是一封插著銀色羽毛的信箋,封面上用飛揚的字體寫下:

    布蘭多先生親啟。

    同樣的信箋也被送到了公主殿下的書桌上。

    布加的使節抵達了。

    ……

    「布蘭多​​,布蘭多。你看我!」

    輕靈的聲音穿透林地,像是孩子一樣開心。當布蘭多抬起頭,看到幾束陽光從樹蔭上降下。落在枯葉與青苔上形成錯落有致的光斑。在這些犬牙交錯的岩石之間,橫著一段枯木,而商人大小姐伸平了雙手。搖搖晃晃地在上面走著,好像十分得意自己的平衡性。

    然後她從枯木上一下跳下來,落到布蘭多和安蒂緹娜面前,炫耀道:「怎麼樣,厲害嗎?」

    超厲害,布蘭多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羅曼,妳不累的嗎?」港口外的森林中悶熱中透著一股濕熱,就好像是蒸籠裡的水霧一樣。所有人都大汗淋漓。除了某些精力旺盛的傢伙之外。

    讓他感到有些惱火的是,妖精女士明明告訴他,布加的巫師們專門挑選了一個天氣涼爽的陰天。如今看來要不是白銀之民對於陰天的理解有些問題,要不就是工匠巫師們的占星術士簡直不能靠譜。

    布蘭多回頭看了一眼,茜、芙蕾雅、卡格里斯甚至連燕堡的伯爵小姐都被他叫來了。伯爵小姐在和公主殿下在後面小聲交談著什麼,卡格里斯一如既往地和那幫托尼格爾的年輕人在一起,夏爾與虎雀的佣兵團一幫人在外圍警戒。只有茜一個人坐在一棵胡楊樹下在認真地讀著一本紅色封皮的書,她長長的馬尾也一直垂到青苔上面。

    事實上原本茜認字其實算不上多,只能說是比一般的山民遠遠超出,當然,你得知道山民大部分都是徹頭徹尾的文盲。不過自從安蒂緹娜充當起她的老師以來。這位不怎麼喜歡說話的山民少女現在好像越來越能從閱讀中找到一些安靜的樂趣。

    只是成天看些騎士小說,讓布蘭多很擔心她最後會變得和羅曼一個樣子。

    他又回頭看了我們的商人大小姐一眼。

    商人小姐已經挽著他的胳膊,挨著他坐下來。總算消停了一會,這才讓布蘭多鬆了一口氣。不過沒過多久,前面一片灌木中忽然發出簌簌的響聲,所有人抬起頭來,看到一身整潔的馬卡羅、歐弗韋爾、歐汀伯爵幾人從那後面走了出來。

    他們顯然是才到這裡。

    馬卡羅首先看到迪爾菲瑞身邊的格里菲因公主,微微怔了一下,他向布蘭多回過頭:「布蘭多先生,今天我們究竟要會見什麼客人,為什麼公主殿下也在這裡……?」

    他們事實上是在前一天得到消息的,馬卡羅首先想到的是布蘭多身後的龍族,正是因為公主背後可能存在的這些黃金之民的身影,才使得王黨在戰爭之後更加穩固的被綁上了公主的戰車。

    當然,利伍茲的死,也在某種程度上消解了雙方的誤解。

    不管怎麼說,那位王國的首席宮廷巫師還算得上是格里菲因公主的老師。

    但對於馬卡羅來說,他最後得到的消息是那頭叫做阿洛茲的母龍在某一天在港口內大鬧了一天,模擬了一下火龍襲擊城市的大戲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所有人都以為那頭可怕的龍族少女已經離開了,不過他不這麼認為,他一直固執地堅持對方只是隱藏到了幕後。

    而那個與龍族關係非同一般的叫做布蘭多的年輕人,顯然正是公主背後最大的助力。

    只是他並不知道,他一直堅守的問題的答案對於布蘭多來說其實非常簡單。那性格惡劣的龍族小蘿莉在聽他講完信風之環的故事之後,據說已經先一步跑回托尼格爾去看他的『英靈殿』去了。

    而今天他們要見的,是另一批人。

    只不過布蘭多還沒回答,灌木就再一次被分開了。

    這一次出現的是一位身披銀袍的老人,老人看到布蘭多,微微一怔,隨即浮起一抹熟悉的笑容。

    「來替我的老友看看今日的埃魯因,沒想到布蘭多小友,我們又見面了。」

    「臥槽!」布蘭多差點沒直接跳起來,他以為布加方面來的人應當是塔妮婭與圖拉曼,畢竟他們兩人與這個王國的淵源更加深厚。但是他做夢都沒想到來的會是這樣一個人物。

    威廉.匹斯特。

    世人口中銀色的風暴,銀色聯盟的首領巫師。

    他下意識地回過頭,果然看到公主殿下、馬卡羅以及歐弗韋爾看他的臉色十分古怪,那感覺就像是在看一頭什麼傳說中的怪物一樣。

    那眼中的意思十分明顯。

    「布蘭多​​,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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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8 18:30:1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幕 蒼穹 I

    世人稱他為銀色風暴。

    在德羅拉的男巫的十二領袖之一,他的名聲流傳於大地之上時埃魯因尚未建立,他的傳說甚至比吟遊詩人的歌謠還要久遠。

    凡世的君王在他面前皆要瑟瑟發抖,四大聖殿面對這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時也不得不退避三舍,他是白銀之山的巔峰,在他的驕傲面前甚至連巨龍也要俯首。

    若有這樣一人,他的名字必然是威廉匹斯特。

    民間的版畫上描繪著這位大法師的形象,版畫上呆板的,身穿銀色帶波浪邊紋的天空之袍,手持法杖『德拉卡』——符文語中意即『天空的統治者』的權杖,在獅之心聖宮中向聖堂的僧侶宣讀布加的十二則條文的形象,今天活生生出現在眾人面前。

    馬卡羅以及所有人都僵住了,對於埃魯因的貴族來說,像是克魯茲人的皇帝都是至高無上的身份,說得上是令人屏息的大人物。但威廉匹斯特,那是只存在於故事書上,傳說之中的存在。

    啟示之年(Chaos 1517),光明聖堂威脅男巫不得參與聖戰,雖然布加人本來就奉行孤立主義,但凡人的威脅引發了他們的怒火。三個月後,流火之月戰爭之中布加人就用三座浮空城回以顏色。

    民間的版畫上描繪的就是那一戰的結果,銀色的風暴席捲了聖堂的最高戰力白書騎士團,一個人殺進獅之心聖宮,向第七任教皇宣讀了布加人的十二則條文,逼迫法恩贊俯首認錯。

    那一戰的威懾力,長久地留在所有人心中,持續至今日。

    「真沒想到來的會是您。威廉大師。」布蘭多起身苦笑。彷彿在場的所有人中就只剩下他還能開口。他開了個玩笑道:「真是出乎我的預料,銀燭會不是一直在監視瑪達拉以南荒野中的動向麼,我以為男巫們不會這麼閒的。」

    威廉一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微微一笑:「布蘭多小友,好像你很了解沃恩德的天空之上的景象;虧我那些迂腐的手下還以為凡世之人對他們所知甚少,好叫他們可以保持那份令人可笑的神秘感。」

    布加巫師們的高傲。讓他們自詡為沃恩德天空的監察者與掌控者,威廉手上的符文法杖象徵著銀色聯盟至高權力之一的神秘之杖德拉卡,其根本含義就是統治天空的權柄。

    凡人無法觸及天空,自然也不會去貿然得罪這些白銀的子民。對此巨龍或許頗有微詞,但這個天生憊懶的種族未必會為了一個頭銜去上門問罪。

    何況白銀之民也不會懼怕它們。

    「對於凡人來說,你們的確十分神秘。」布蘭多笑瞇瞇地答道:「只不過我恰好對巫師的世界比較了解罷了,我早聽說銀燭會在埃魯因以南建立起一座用以監視的堡壘,是叫做奈奧奇對嗎?你們打算對瑪達拉出手麼?」

    「你這小傢伙,不必拐彎抹角來套我的話。白銀之民不會介入凡世的戰爭。我們監視的是別的東西,再說那些骨頭架子未必難得住你吧。」對於布蘭多的試探,威廉也並不真的生氣。反而微微一笑正面回答道:「……這一次我來的原因。只是因為你們發掘出了不得了的東西啊。」

    說到天青之槍,布蘭多也安靜了下來。不得了的東西。聖槍蒼穹的確算是一件,天青色的騎士用以擊碎蒼穹的神器,民間甚至包括玩家一直以為它只是一個傳說,但誰能想到它是真正存在於世界之上的。

    但布蘭多比在場的其他人更明白,這位德羅拉男巫的領袖恐怕不是因為對天青之槍本身感興趣而來到這裡。

    果然,威廉繼續說道:「不過我更關心的是,它出現的原因。水銀杖……算了,還有你引起的反應。古代的神器一件件出現在大地之上,這已經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

    布蘭多在一旁聽著,默然不語,因為他明白:未來動亂的年代將至,從瑪達拉的崛起開始,沃恩德將陷入一個長期戰亂的時代。

    他在信風之環所作的一切,就是為了即將到來的戰爭作準備。許多人,包括公主的追隨者都為這一次他們向王長子所作的妥協頗有微詞,但布蘭多卻十分欣賞。

    公主殿下和他一樣,似乎已經看到了天空的邊際滾滾而來的戰雲密布。

    如果目光僅僅放在眼前的內戰上,埃魯因就將在接下來的狂風驟雨之中徹底傾覆。這是歷史的教訓,布蘭多當然不會重蹈覆轍。

    「咦?」威廉好像看出布蘭多的想法,有些訝異地問道:「小傢伙,你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什麼?」

    布蘭多看了威廉一眼。這是他第二次與這位身披銀袍的大法師首領的會面,在他過去的印象中,德羅拉男巫的領袖、銀色的風暴是一個擁有無比威嚴的NPC的形象,但在實際的經歷之中,威廉匹斯特留給他的印象卻是一個十分和藹的長者。

    雖然之前素不相識,但這位大法師首領對他的幫助不可謂不大。上一次與安德莎交戰,以及這一次取得安培瑟爾戰爭的勝利,也都多虧了對方送的布匿的斗篷的幫忙。

    當然布蘭多知道這有威廉對於過去的朋友、對於埃魯因的情分在裡面,不過他一向是個投桃報李的人,而且也不太習慣欠人人情。未來布加人也會捲入那場曠日持久的大戰之中,石板戰爭捲入的勢力太多、太過龐雜,即使是白銀之民也有吃虧的時候,想到這一點,他抬起頭出言提醒道:

    「聖戰將即,大地之上本就會陷入戰亂的陰雲當中。於此同時,想必布加的巫師們應該已經觀測到了即將到來的大魔潮。威廉大師,魔法潮汐起落影響著沃恩德大陸數千年以來歷史的起伏,這一次也不會例外。混亂的時代到來之前必有其先兆,我想歷史已經在向世人敲響警鐘了。」

    布蘭多說到凡人的聖戰時,威廉還不以為意。凡人與白銀之民是兩個世界。除了啟示之年那一次狂妄的挑釁之外。四大聖殿與大地聖殿的聖戰從來沒影響到布加過。不過等到前者提到大魔潮,這位法師領袖的眉頭才漸漸皺了起來。

    「布蘭多​​,你認為沃恩德會重演聖者之戰的歷史?」他回過頭。認真地問道。對於布蘭多的稱呼也從『小傢伙』升格為本名,這意味著這一刻這位法師領袖至少從某種意義上將布蘭多視為了可以平等於自己討論的對象。

    其實原因很簡單,關於即將來臨的魔法潮汐本身。布加的占星術士也是最近才意識到這一次魔法潮汐的非同尋常。而就像是布蘭多所言,魔法潮汐的起落數千年以來影響著大陸的歷史變遷,任何一次突如其來的魔物襲擊都有可能徹底改變沃恩德的歷史進程。

    對此即使是威廉也不得不慎重考慮。

    「不一定是歷史的重演,也有可能是新的危險。」布蘭多想了一下,有些委婉地描述道。

    「哈哈,」威廉忽然哈哈一笑:「你這話說得可真像布諾松的​​女巫,」他忽然看到布蘭多身邊的羅曼,起先是一怔,然後又有些恍然。 「小傢伙,你最近在研習占星術?」

    這哪跟哪兒啊,威廉這個玩笑開得布蘭多哭笑不得。老巫師大概以為布蘭多是在和他說笑。但有些時候你把未來將要發生的事情模棱兩可的描​​述出來。聽起來還真像是那些女巫神神叨叨的預言,但若要直白地說出來。大概就要被當成神棍了。

    「黑暗之龍早已殞命,倒是文明邊境上的混沌,可能是個麻煩。」威廉這才繼續說道。

    布蘭多聽到這句話,心中一動。原來這才是布加的巫師們所關心的事情,銀燭會在永黯之海上修築的空中堡壘用以監視埃魯因以南的邊境,原來是為了這回事。

    但可惜他們找錯了方向。

    布蘭多歷數兩次黑玫瑰戰爭之後的歷史白銀之年,蒼之詩上說三個白晝三個黑夜之後永夜降臨,Tiamat法則在魔潮之中的徹底改變,戰爭石板浮上水面,狼禍橫行於大地,戰亂的時代徹底來臨。

    不過這些東西他一件也沒辦法說出來,只能寄希望於威廉能從他之前那番話中引起足夠的重視了。

    這番對話可以說讓旁人一頭霧水,只有事先知道內情的公主殿下與安蒂緹娜一行人略微聽懂了其中的一部分。不過關於大陸未來的預測,那實在不是他們可以去揣摩的,事實上以布蘭多的身份來說,這份見識本身就已經有些超常了。

    貴族們關心的是身前的利益,即使是格里菲因公主也只不過在意埃魯因王國的興衰而已;大陸的存亡,歷史的變遷,似乎不是凡人應該關心的事情。

    不過好在威廉似乎也並未在這個問題上深究。

    馬卡羅好像終於反應過來,他只從威廉的話中勉強聽出這位聲名顯赫的大法師是為了某件重要的東西而來。而關於這件重要的東西的隻字片語,他今天之前卻從未從任何一方那兒聽到過。

    他十分不滿地看向公主殿下。

    格里菲因公主似乎早有準備,淡淡地答道:「歐弗韋爾卿,馬卡羅卿,今天讓你們來這裡,就不會隱瞞你們。不過此事事關重大,萬事皆需小心,請你們理解。」

    聽到這個回答,馬卡羅略微皺了皺眉頭。

    「凡人,收起你的不滿。她說得沒錯,對於你將要見到的奇蹟來說,你的私心只不過是浮於寶石之上的塵埃罷了。」威廉忽然向這邊掃了一眼,冷冷地提醒道。

    他的話立刻讓所有人噤若寒蟬。

    銀色聯盟法師領袖的威嚴這一刻展露無遺。

    布蘭多這才命令巴巴莎一行帶所有人傳送進那座地下的遺跡,他們穿過漫長的甬道,而這一次黑暗中那頭蛛后似乎冥冥之中感到了威廉的存在,就像是一種動​​物的本能般,它竟任由這些不請自來的客人在它的地道中走來走去一直沒​​有冒頭,這一點讓布蘭多十分鬱悶。

    就像你必須理解一個玩家帶著高級NPC想去順手刷BOSS,但BOSS卻狡猾地躲了起來的煩惱。

    隊伍在黑暗中行進得並不快。

    因為並不像是上一次一樣處於逃亡的狀態,因此所有人都可以閒暇下來仔細觀察四周的景色。地下的甬道在縱橫交錯的裂縫之中蔓延,有一些是人工為之,有一些卻是來源於自然的傑作,裂隙向四面八方擴散,使得整個地下遺跡本身看起來就像是一張巨大的蛛網。

    從這一點來說,這倒是與這個地方的主人相得益彰。

    半個鐘頭後,眾人終於抵達那日的祈禱室。祈禱室還保持著當日的樣子,沉浸在黑暗中,甚至連那座法陣也完完整整地保留在地面。

    威廉匹斯特只看了那法陣一眼,就輕輕咦了一聲:「這是女巫的傳承,她們果然和那東西有關係。傳聞說敏爾人將其帶入冰川,但事實上女巫的歷史要比敏爾人早得多了。」

    所有人中大概只有布蘭多與老法師身後的女妖精塔妮婭聽明白了這句話,還有羅曼懷裡的白貓眼睛也一閃一閃。 大法師說的是巴貝爾要塞傾覆之前的歷史,這關係到天青色的騎士究竟傳承於那一支血脈。

    大法師將手放到傳送陣上,又皺皺眉頭收了回來:「這個法陣也是血脈傳承,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最強的防範措施。」他回過頭來看著布蘭多,問道:「不過你們應該已經準備好了應對的措施了吧?」

    「當然,」布蘭多回過頭:「糖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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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8 18:30: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幕 蒼穹 II

    這個世上有一種語言無法描述的奇蹟。

    每一次仰頭看到那沐浴在交織的閃電之中的長槍,布蘭多心中就會生出這樣的一個念頭來。

    長槍漂浮在大廳正中央的上空。

    滾滾烏雲環繞,一道道白金色的電弧不斷從雲層之中射出,擊中槍刃,然後呈弧形彈開,再消散在黑暗之中。

    在烏雲之中,並無雷鳴滾滾之音,反倒是寂靜無聲之中,所有人恍惚之間都看到了天地傾覆、星辰墜地的景色。

    青色的光芒流淌在大廳的地下,將每一粒凸起的石子的陰影都勾勒出來,光線就像是流水一樣變化著,地下如同有一條靜靜流淌的河流。

    面對這樣的景色,即使是威廉也不禁為之變色。馬卡羅、歐弗韋爾更是一進入這間大廳以來就變得呆若木雞。

    啪嗒一聲,妖精塔妮婭手中小小的手杖一下掉到了地上,而前者還渾然未覺。

    羅曼仰著頭,瞪大圓圓的眼睛,毫無形象可言。在她身邊芙蕾雅也是一臉震驚,湖之騎士在她身後,盯著那長槍一言不發,倒是一旁的尼玫西絲滿眼迷醉之色。

    「這就是天青之槍……」

    布蘭多聽到女騎士在自己身後喃喃自語,忍不住奇怪地回頭看了她一眼。因為這個反應和他當日近乎如出一轍,不過他並未細想,只是等威廉欣賞完畢。

    畢竟除了這些擁有廣博知識的布加工匠巫師之外,這片大陸之上恐怕誰也不敢說自己有資格確定這就是真正的天青之槍。

    等待並不漫長。

    只不過幾分鐘後,布蘭多就聽到威廉重重地出了一口氣。老法師好像長嘆了一聲,才說道:「這就是真正的天青之槍。」

    一片死寂。

    馬卡羅表現得有點像是哈澤爾人封存在地下多年的機關人,他近乎僵直地回過頭,結結巴巴地問道:「大師……你說這是……」

    「閉嘴。沒讓你插嘴。」威廉斷然打斷他道。馬卡羅雖然號稱王國的狡狐,但在這位大人物面前也絲毫不敢造次。他微微一愣,只得強行閉口。只是那臉色要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然後老法師才滿意地點點頭,他回過頭看了布蘭多一眼:「天青之槍重新現世,這未必是一件好事。你打算怎麼處理它?」

    其實布蘭多早已和塔尼婭商量好了處理的辦法。但他也能理解這位大法師這麼問的意思。按照布加人通常的作法,他們會在作一定研究之後徹底將這個地方封存起來,以盡量避免產生麻煩。

    說來有些讓人無法理解,站在所有文明巔峰的工匠巫師,卻反而是這個世界上最怕惹上麻煩的一群人。因為他們才會奉行孤立主義,不問世事,甚至不得已時還會主動出手消彌那些可能將他們捲入麻煩的徵兆。

    非但白銀之民的布加如此,事實上大部分白銀之民似乎都有這個傾向。銀精靈也是根據一個預言避世不出,甚至黃金之民的龍族更是直接將自己封印在龍之界。只有少數年輕一代的巨龍才會在外面的世界行走。

    作為玩家來說,十分不能理解這麼做的原因。有些玩家認為這是遊戲中為了平衡才做出這樣的設定,畢竟對於黑鐵之民的人類、風精靈來說。白銀之民的力量實在是無法匹敵。

    舉例來說。布蘭多自穿越以來至今為止遇上的最強敵人毫無疑問就是信風之環時遇上的牧樹人十二牧首之一的安德莎。已經抵達了要素的至高巔峰,幾乎已經趨近於完善軀體的境界。但就是這樣的水平,在白銀的威廉面前也只能稱得上是一個小姑娘。

    ——無論是年齡,還是實力本身。

    而威廉,只是德羅拉的男巫十二領袖之一,銀色聯盟還有大圖書館,還有純白之塔,還有彩虹之焦術士聯合會,還有工匠議會,以及那個已經被解散的十二環法術學會。

    正因為這樣恐怖的力量,布加人才敢號稱統治天空,與龍族平起平坐。

    這樣的實力,就算是炎之聖殿、風后聖殿與光明聖堂聯合起來,甚至再加上自然聖殿與萬物歸一會、牧樹人的全部力量,也不一定能夠抗衡。

    如果布加人不再實行孤立主義,白銀之民的銀精靈不再不問世事。那麼沃恩德大陸可不會有今天這麼多的王國,而是兩大勢力的對立。

    因此玩家們才會認為布加人與銀精靈的思考方式或許與遊戲的平衡性有關。

    但布蘭多卻不這麼認為。

    他覺得白銀之民與黃金種族的普遍沉寂,或許是因為更深層次的原因,這些原因其實在歷史上有過隻字片語的記載。布蘭多更寧願相信是歷史上發生了什麼事件,才讓這些白銀之民如此謹慎。

    當然,他還沒有什麼證據,只不過憑空猜測,憑藉一種直覺本能地去如此相信而已。理由十分可笑,因為他相信Torrential Rain的設計小組不會僅僅因為向遊戲性妥協的原因就去改變遊戲的歷史。

    因此布蘭多聽了威廉的話,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靜靜地思考了一下。正如這位大法師所說,天青之槍重新現世,這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可能是一個巨大的麻煩。

    如果他還是一個玩家的話,那麼他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將這東西弄到手。為了神器,任何玩家都會為之瘋狂,何況還是天青之槍這樣傳說之中的存在。

    但現在他已經不僅僅是一個玩家了。

    這個世界所發生的一切,也會切實地影響到他,影響到他身邊的人。

    但短暫的沉默之後,布蘭多還是答道:「還是按照之前說好的辦吧。」

    老法師盯著他,好像是在確認他的想法。布蘭多大概猜到這位巫師之王心中所想,於是補充了一句:「威廉大師,如果這是歷史的進程,我想我們很難改變什麼。」

    「哎。」威廉嘆了口氣:「你不明白。算了,就這樣吧。你說也沒錯,就如同九鳳的口頭諺語:是禍躲不過。」

    這個諺語布蘭多倒是熟悉。不過本來九鳳的背景設計就參考了某些他十分熟悉的文化。他點點頭,答道:「今天我請來這裡的所有人,都是當日與安培瑟爾之戰密切相關的。從公主殿下開始,讓大家一個個嘗試吧。或許這裡有人會成為天青之槍的主人,就讓我們來見證這一段歷史的誕生。」

    「布蘭多​​,」聽到他的話,格里菲因公主卻回過頭:「我讓你先來。」

    「我?」布蘭多一怔。

    「是的,你是我的騎士,在我心目中,只有你與那位天青色的騎士最為相似,我希望天青之槍能夠選擇你——」公主殿下答道:「所以我想讓你先試一下。」

    布蘭多微微一呆。沒想到公主殿下對自己的期望竟如此之高。他想了一下,對所有人點了點頭,然後抬起頭向那天青之槍走去。

    但還沒走出兩步。一股磅礡的氣勢就已經迎面壓來。

    布蘭多還沒來得及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一道人影就已經出現在他面前。在場只有寥寥數人那一刻看清了,那道人影分明是脫胎於上空中那些交織的閃電之中。然後隨著一道電弧瞬間出現在了布蘭多面前。

    那一刻布蘭多只用一個字就能表達自己的感想,快。

    作為一個劍手的素養早已融入他的骨子中,以他現在的實力與劍術水平而言,幾乎沒有任何人可以在他完全沒有反應的情況下近得了他的身。即使是威廉姆斯這樣實力的存在,布蘭多也至少可以在突襲之前作出些許反應。

    但眼下的這一次進攻顯然不在他的預計範圍之內。

    甚至包括上一世在遊戲之中的經歷,即使是以一個單單是戰士等級就有一百三十級的資深戰士的目光而言,他也從沒見過如此之快的攻勢。

    但他還是看清了,對方的起手姿勢是遊戲之中槍騎士用長槍起手的經典架勢。

    但槍騎士絕對不會有這麼可怕的靈巧。

    在他來得及眨眼之前,閃電的長槍已經從他前胸貫穿而過。

    布蘭多在來得及確認自己就這麼受傷了之前,整個人就已經飛了起來。那一剎那,他總算是看清了那閃電構成的人形的臉。

    但在看清那張臉的同時,布蘭多差點『啊』一聲叫了出來。

    那閃電環繞的輪廓之下的能量體生物分明是一個女人,當然僅僅如此還不能他感到這麼驚訝。因為他看到的那張臉幾乎和羅曼一模一樣,當然,商人大小姐絕對不會將她那對漂亮的小眉毛高高豎起,擺出這麼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

    帶著這一連串的疑惑,他重重地摔到了地面上。

    「領主大人!」

    「領主大人!」夏爾和梅蒂莎最先反應過來,一個防護法術立刻憑空落到了布蘭多身上。而銀精靈小公主也瞬間長槍在手,單槍匹馬攔在布蘭多與那閃電少女之間。

    不過那閃電少女卻停下手來,她看著梅蒂莎,將手中的長槍一拋,那閃電長槍一瞬間就化為無數電弧消散在黑暗之中。

    她冷冷地看著大廳中的所有人,梅蒂莎也終於看清了對方的臉:「啊,羅曼小姐!」她驚叫一聲。

    「啊!」

    好像是連鎖反應一般,羅曼也目瞪口呆地瞪著那閃電少女。

    閃電少女微微一怔,她回過頭。好像是注意到她的動作,梅蒂莎嘩啦一聲舉起手中的長槍,但這個時候布蘭多終於緩過氣來:「不要和她動手,梅蒂莎!」

    布蘭多將手從胸口上的放開,伯爵的大衣上焦黑一片,但卻沒有絲毫血跡。他吸了一口氣,答道:「她沒有殺意,好像是護槍的英靈。」

    「英靈?」

    梅蒂莎回過頭:「領主大人,她、她會是誰的英靈?怎麼會長得與羅曼小姐……一模一樣?」

    但布蘭多還沒回答,一個深沉、帶著磁性的女子的聲音就已經在整個大廳內迴響了起來。

    「我之名為奧薇娜,你們又是何人,人類?精靈?還有白銀之民?你們的來意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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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幕 蒼穹 III

    「奧薇娜?」

    連布蘭多絞盡腦汁也沒能從記憶中找出這個名字的來歷,就更不用說其他人。只有羅曼哆哆嗦嗦地問道:「妳、妳怎麼冒充我!?」

    奧薇娜看了羅曼一眼,微微一怔:「原來如此。」

    「欸?什麼意​​思?」商人小姐一呆。

    閃電少女回過頭,皺著眉頭看著地上的布蘭多:「你身上的權限似乎是繼承於真理會,不過你明明有更高的權限,莫名其妙……我看看,真奇怪,你身上有蓋亞意志的氣息。」

    她又回頭將目光從所有人身上環視而過,但只在威廉身上停了停。這位銀色聯盟的大法師皺著眉頭,一言不發,似乎正在思考什麼。然而奧薇娜的眼神在看到芙蕾雅時卻微微一亮。

    「戰爭女神衛隊的後人,沒想到這系血脈竟還存留於世。」她微微讚歎地說道。

    布蘭多當然聽到了閃電少女的話語,但他完全感覺像是在聽天書。奧薇娜口中的名詞他竟然一個也沒聽過,那怕是過去在遊戲之中的經驗,也沒有關於這方面的隻字片語。

    他皺起眉頭:「女士,妳究竟是誰?妳是英靈,你是代表著誰的意志?」

    「我?」閃電少女向前一步,她抬起下巴:「人類,按照你們的記錄方式,應該稱呼我為天青的騎士。」

    天青的騎士。

    這五個字在布蘭多腦海中轟轟迴響,他張了張嘴,但一時間好像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其他人大約也不比他好到哪裡去,或者說更糟。梅蒂莎差點讓手中的長槍滑落到地上,公主殿下身後的馬卡羅幾個人更是一個勁地喃喃自語:「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在他們面前的。就是那個擊碎了蒼穹。讓星辰墜地,帶來了凡人的紀元的天青之騎士。

    如果說要問琥珀之劍歷史上最為出名的英雄史詩是什麼,那一定是蒼之詩。而要問蒼之詩中的哪一段流傳最為廣泛,那一定是天青色騎士的傳說。

    那是一切騎士史詩的鼻祖,後人根據這個傳說杜撰出無數故事。幾乎所有騎士的幻想中皆有這位傳說中的人物的影子。

    但她竟是一位女性?

    所有人一時之間都忍不住有點難以接受,只有羅曼在搞清楚對方不是冒充她之後,好奇地問道:「可為什麼妳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歷史的時光如同長河靜靜流淌,在億萬星辰之中,總有兩顆如此相似,這只是巧合罷了。」閃電少女用低沉的嗓音答道。

    布蘭多怎麼都覺得這位女士在胡說,他問道:「騎士大人,請問妳之前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奧薇娜看了他一眼,答道:「我所說的。你聽到了就算聽到了。我沒說的,也不會貿然告訴你們,這世間。凡是秘密皆是有其代價的」”

    「那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呢?」布蘭多皺著眉頭問道。遊戲之中,玩家們一直在嘗試解開一個謎題。即通向存在性之力的最終道路。但顯然還從未有人成功過,但布蘭多隱隱感覺奧薇娜之前提到的那個名詞很有可能與那扇最終的門扉有關。

    因為自從巴貝爾要塞傾覆之後,古代的知識遺失於大地之上,關於存在性的力量便再無記載。從那之後,無論是黃金的子民,還是白銀的子民,再也沒有真正打開那扇大門的人存在。

    即使是高高在上的龍族,也止步於黃金軀體的巔峰。

    布蘭多認真地看著奧薇娜,但閃電構成的女騎士卻搖了搖頭:「關於它們的你付不起,人類,好吧,告訴我,你們來此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布蘭多這才回過神來,想起他們此行的目的:「大人,我們無意中發現了您曾經使用過的天青之槍,我們希望取得它的認可。」

    「原來如此。」閃電少女點點頭,她抬頭看了整座大廳一眼:「這裡應該是巴爾巴德大殿的遺跡吧,你們應該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那麼對於你們來說,這是什麼地方,外面的世界已經到了那一年?」

    「現在這裡是屬於埃魯因王國的領土,是一座貿易港口安培瑟爾的地下,騎士大人,」格里菲因公主的聲音傳來:「這已經是第一紀,三七六年了。」

    「混沌紀元已經結束了麼。」閃電少女喃喃自語:「大地上還有神民們存在麼?」

    「神民?」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這是個什麼樣的名詞?即使是對玩家來說,那也是只存在於傳說之中的背景了。

    奧薇娜看他們的神色,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不過她臉上並沒有什麼悲傷或者是喜悅的神色,只是答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她抬起頭,答道:「你們說想要取得天青之槍的認可,這很簡單,只要打敗我就行了。」

    打敗妳?

    布蘭多好懸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對方可是傳說中擊碎蒼穹、帶來一個新的紀元的古典英雄級的存在。傳說天青色騎士是生活在巴貝爾要塞毀滅之前時代的英雄,幾乎肯定是擁有存在性的力量,而且即使是在那個恐怖的時代,她的力量也是屬於巔峰一級。

    由此可以得知,這位閃電少女的力量有多麼可怕。

    雖然早知道要獲得天青之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畢竟琥珀之劍首先是一個遊戲,既然是遊戲,就不可能有免費的午餐——但布蘭多也沒想到這個『副本』的條件是如此簡單而又苛刻。

    戰勝天青色騎士的英靈就可以了。

    問題是那有可能嗎?

    布蘭多按照之前那一擊的實力粗略可以判斷出,就算是他在遊戲之中的全盛實力,再加上整個格雷休斯騎士團其他頂尖玩家的幫助,都不一定能與眼前這位閃電少女交手。

    他不由得產生了一個疑惑,問道:「大人,我是否可以知道。妳的英靈有妳生前幾分實力?」

    奧薇娜微微一笑:「你很聰明。人類,還知道先打探一下對手的實力。不過我的答案恐怕要令你們失望,只要我還在這間大廳之中。我的實力就等同於我全盛時期的力量。」

    所有人都像是被當面打了一拳。

    馬卡羅等人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一旁來自銀色聯盟的那位傳奇法師,但威廉也不由得苦笑,他的力量雖然趨近於凡世的巔峰。但在存在性之力面前也不夠看的。

    他搖了搖頭,這根本沒有勝算。

    「這太過分了。」格里菲因公主一愣之後,忍不住皺著眉頭回答道:「大人,怎麼可能有人能戰勝妳?」

    「半精靈小姑娘,既然無法戰勝我,又有什麼資格使用我的武器呢?」閃電少女微微一笑,如此回答道。

    布蘭多卻皺起眉頭,與所有人都不同,他第一時間就感到這個條件絕對有問題。

    一個遊戲絕對不可能設置無法完成的條件。

    公主殿下問得很好。誰能戰勝天青色的騎士?不要說現在在場的人,就算是他那個時代,又有哪個玩家敢說自己能戰勝天青的騎士?

    或者再往後推。只要無法掌握存在性之力。就不存在勝利的可能性。

    他一瞬間想到了裡面的貓膩。

    他抬起頭,卻看到一雙眼睛也正看著自己。那是一雙黑色中帶著一絲淺紫色光澤的眼睛。在修長的眉毛下,與秀美的黑髮一起襯托出那張英氣勃勃的臉龐。

    女騎士盯著他,眼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但她還是用口形提醒道:「文字陷阱。」

    布蘭多一下子反應過來,他來不及去思考為什麼尼玫西絲會忽然想到這個問題。但他已經抬起頭向奧薇娜問道:「騎士大人,你是說只要在這間大廳之中,妳的實力就等同於妳全盛時期的力量?」

    閃電少女一愣,看著他。

    布蘭多心中已經了然:「騎士大人,只要擊敗妳,就能獲得天青之槍的認可麼?」

    「是的。」奧薇娜點了點頭。

    「那就好。」布蘭多忽然向後躍起,對一旁的夏爾大喊道:「夏爾,龍擊術!」

    年輕的巫師侍從在他的領主大人開口的那一刻就已經心領神會,既然在這間大廳之中奧薇娜無可匹敵,那麼就換一個戰場。他伸手向地面,法則魔法的光環一瞬間就在他手心中匯聚起來,光彩奪目——

    「你想幹什麼!」

    奧薇娜用閃電做成的眉尖微微一挑,隨即一股怒意湧上她的臉龐:「我最討厭投機取巧的傢伙!」

    話音剛落,她的身影就徹底從所有人的視野之中消逝,然後羅曼的驚叫聲傳了過來:「布蘭多,在你背後!」

    布蘭多心中一冷,因為一般人面對這種情況肯定第一個會首先攻擊夏爾,以取消他手上的法術。但奧薇娜顯然看出了他和夏爾的關係,換句話說,她知道他是旅法師。

    布蘭多就感到背心一冷,他甚至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一隻冷冰冰的——彷彿根本不是閃電構成的手就已經抓住了他的後心。

    「命令他停下來!」閃電少女的聲音冷得嚇人。

    「不,夏爾,把法術丟出去!這裡有什麼法則約束,她傷不了人!」布蘭多卻馬上喊道。

    奧薇娜微微一怔:「……你怎麼知道?」

    布蘭多得意地一笑:「因為剛才妳刺了我一槍,妳忘了嗎?」

    「你注意到了?」閃電少女幾乎白金色的眸子裡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你這傢伙還有點小聰明,不過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無計可施了?」

    布蘭多看到奧薇娜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就心知不好。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那個方向上夏爾手中龍擊術的光柱已經脫手而出,擊中地面,這間大廳本就經過了無數歲月脆弱不堪,只這一擊之下地面就紛紛碎裂,眼看就要坍塌下去。

    但正是這個時候,奧薇娜卻冷冷地說道:「命運之力,歷史逆流。」

    只是八個字。

    然後奇蹟發生了。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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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8 18:32: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幕 蒼穹 IV

    「命運之力,歷史逆流!」

    奧薇娜低沉的嗓音在大廳中嗡嗡迴盪。在布蘭多面前出現了這樣一副奇異的景象,時間與空間像是一組連續回放的鏡頭,被白色光柱擊穿正在層層斷裂的地面重新整合在一起,斑斕的光陣回流,碎裂的石板、土層、岩石粘合在一起,嚴絲合縫地重歸於完整。

    龍擊術像是一柄收束的白金利劍,從地層下倒流,收回目瞪口呆的夏爾手心的法則之陣中。排序好的魔法回流,被拆解成最原始的魔力,將整個施法的過程完全倒轉過來,這是曠古未有的景象。

    只要稍懂得法術的原理,就明白這一幕蘊含著什麼樣的力量。人群中兩位傑出的巫師塔妮婭、威廉眼中同時露出駭然與心馳神往之色,時間、空間與能量就是法則對於世界最本源的解釋,這就是存在性的力量。

    「這根本沒法打啊,老大!」夏爾怪叫一聲。

    「你們不可能擊敗我!」閃電的少女驕傲的宣稱道,她身上一瞬間浮現出數千道電弧,這些電弧向四面八方擴張出去,每一道都準確地擊中大廳中的每一個人。首當其衝的當然是被奧薇娜作為人質的布蘭多,直接被擊飛了出去。

    迪爾菲瑞、安蒂緹娜與羅曼所有非戰鬥成員的女性都發出一聲驚叫,擴張的電弧在整個大廳中形成一樣光耀的巨網,網的一端將每一個人籠罩在其中,束縛在大廳一側的牆壁之上。

    只有威廉眼中閃過一道亮光。他一隻手高舉起天空的權杖德拉卡,一個透明的半球形護罩出現在他身體周圍。上百條金色電弧從魔法護盾上掠過,然後碎解成無數煙花一樣的電離子。

    另一個還站立著的是布蘭多。他從爬起來的一瞬間就啟動了愚者天賦,神之血在他體內熊熊燃燒起來,在他身體周圍形成一層近乎肉眼可見的意志的壁障,所有閃電在接近他身體之前就先已經消彌於無形。

    「咦?」奧薇娜看到這一幕,眼中露出一絲好奇的神色:「這是……奧丁那傢伙的氣息。你身上的古怪還真不少。」

    「這樣的魔法對我根本無效!」布蘭多手中大地之劍已然出鞘,他昂頭看著閃電中心的奧薇娜,一劍向對方劈過去。

    「可笑。他本人來也不是我對手。」閃電的少女冷哼一聲,整個地下大廳中的雷霆萬鈞轉眼之間消寂於黑暗之中,但還剩下一束。既她手中的閃電長槍。奧薇娜像是早已看穿了布蘭多的進攻路線,形同幽冥的鋒刃才剛剛分開空間出現在她面前,長槍就已經鏘一聲架住了布蘭多大地之劍寬厚的劍脊。

    閃電在她手中形同實質,任意改變能量的性質,這樣的實力在這個時代早已絕跡。

    「還會龍族的劍術,要我教你兩招麼?」奧薇娜好像完全不在意布蘭多的閃劍,她一隻手就格開布蘭多的攻擊,後退一步,輕輕鬆鬆保持著與布蘭多的距離。

    布蘭多其實很想說『好啊』,能讓天青的騎士隨便傳授個什麼技能估計放到他那個時代的遊戲之中也是驚世駭俗。但可惜現在他有苦難言。因為奧薇娜手中的長槍已經像是龍牙一樣向他突刺了過來。

    那一刻他差點沒嚇得魂飛魄散,閃電少女手中的槍影一分為四,每一輪都如同月影,正是星之騎士的至高槍術:寂夜。能取這麼文藝病的名字的技能當然一定是風精靈的王族傳承,事實上也是星之傳承的奧義之一。

    但問題是。這一招的前置技能呢?蓄力時間呢?怎麼到這女人手裡都​​統統沒有了!這不是BUG麼?

    四重槍影剎那之間擊中了布蘭多的身體,槍術:寂夜的特點就像是無邊無際的黑暗,閃避越多,追擊也就越多,但一旦命中,後招也就消彌於無形。

    但只是四槍。以奧薇娜的力量等級來說,也足夠布蘭多受的。甚至連她本人都以為布蘭多必敗,沒想到閃電之槍卻透過一層虛影——

    幻術?閃電少女白金色的眸子裡立刻閃過一絲冷光。她看到布蘭多在半空中的幻像還在前進,並向她一劍刺來。

    「咦?這不是幻術,這是魔法分身!」奧薇娜的聲音微微驚訝,她​​再後退一步躲開這一劍,訝異地問道:「這真是天才的劍術,是你想出來的? 」

    布蘭多沒有回答,風后九曜一瞬間形成四五個分身,每一個分身都是一次攻擊,就好像布蘭多的劍術在閃電少女身邊形成一片重影。

    「嘁,你以為這樣就能取勝?」

    閃電的少女冷冷地嗤笑一聲,她叮叮噹當招架住全部的攻擊,自始至終沒用右手。然後才將長槍一橫,整個人如同輪舞一樣揮出一道月牙。

    「這個起手式……鋼鐵之鱗的龍牙斬!」

    布蘭多的身體反應比腦子更快,他雙膝跪地,上半身向後一仰,讓閃電長槍的槍刃貼著他的下巴掠了過去。

    龍牙斬號稱單體破甲能力最強的技能,奧薇娜使用時更是恐怖,槍刃破空時帶起的聲音幾乎近似於一聲尖嘯,以至於空間都出現了絲絲動搖。但布蘭多卻很清楚,這一招技能有攻擊範圍值上的致命缺陷,他自己就十分熟悉這個技能,因此奧薇娜還沒出手他就已經作出了本能的反應。

    閃電之槍如同浮光掠影般揮過,同時布蘭多左手撐地,右手已經反手揮舞大地之劍一劍向手持長槍的閃電少女斬去。

    這一招是用來對付使用的龍牙斬的戰士最簡答有效的辦法。

    當然,也是玩家們經過千百次戰鬥之後整理出的最行之有效的反擊。

    過去往往每一次使用時布蘭多總是無往而不利。

    但奧薇娜伸出右手一抓,『咯吱』一聲。就穩穩地握住了布蘭多的劍刃。她用三支指頭捏住大地之劍漆黑的脊背,就讓布蘭多感到自己手中的長劍好像陷入了鋼鐵中一般動彈不得。

    閃電少女微微一笑:「你反應還挺快,以你這個年紀來說,實戰經驗也算豐富了。」

    說罷,她舉起長槍,一槍向布蘭多刺來。這一槍讓布蘭多看得眼前一黑,看起來只是普普通通的直刺。但起手式卻分明是大地騎士的岩石共鳴之槍。果然,奧薇娜一出槍,閃電長槍之下的地面就隨之震盪崩裂。岩石碎片紛紛離地而起,被沖擊波吹飛了出去。

    奧薇娜出手不過三次,每一次幾乎都是一系戰士頂級職業的至高絕技。但在她手上卻好像平平常常的技能一樣,不要錢似的一個接一個丟出來。

    這次才是真遇到開外掛的了!布蘭多腦子裡只閃過這一個想法,他眼睜睜看著長槍向自己咽喉刺來,但卻動彈不得。共鳴之槍作為大地騎士的看家本領,其特點就是運用空間震蕩的力量鎖定敵人的閃避範圍,在遊戲中只是表現為靈巧的缺失,但在奧薇娜手中直接就把他的靈巧砍成零了。

    這是人幹的事嗎?

    但正是這個時候,忽然轟一聲巨響。布蘭多腳下的地面怦然斷裂,他整個人向下一沉,讓閃電之槍也隨之失去了原先的目標。一槍貼著他頭皮擦了過去。

    閃電少女立刻回過頭,她看著大法師威廉所在的方向,冷冷地問道:「地震術?」

    威廉放下手中的天空權杖,將杖尾放到地面上,禮貌地向奧薇娜點點頭:「正是。天青色的騎士大人。」

    「想要以二敵一嗎?沒有問題!」

    奧薇娜轉過身,不再面向布蘭多,而是打了個響指:「命運,時間的奇蹟!」

    大廳之中立刻產生了奇異的景象,七色的光彩像是透過棱鏡的陽光一樣穿過黑暗,形成一頁頁色彩斑斕的斷層。看起來令人心醉神迷。但身處其間的布蘭多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美麗,只覺得頭皮發麻。

    因為那些流動的棱光都是時間的斷層,這個大廳中時間流失的速度已經完全紊亂了。

    他發現自己和威廉的行動速度一下慢了下來。

    布蘭多有點抓狂,就算天青色的騎士的要素是命運,怎麼能對時間與空間如此自若的操縱,命運天賦什麼時候還加入了這個功能?

    但奧薇娜好像看出了他的疑惑,用低沉的聲音答道:「那些破碎的時間與經歷,本身也是記憶於歷史的一部分,人與人的命運描繪出這個世界本身,沒有什麼是法則無法操縱的。」

    「你們對於要素的理解,還淺薄得很呢。」

    「現在,輪到我進攻了。」

    閃電少女舉起長槍,無窮無盡的空間彷彿在她槍尖之上匯聚,轉瞬之間就形成一個肉眼完全無法目視的奇點,奇點上沒有顏色,一片漆黑,邊緣隱有閃電掠過。布蘭多雖然從未見過這樣的招數,但也明白這一招絕對不是好玩的。

    因為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奧薇娜蓄力。

    怎麼會遇到這麼個變態。布蘭多實在是有口難言,他回頭看了威廉一眼,眼下唯一的勝算還是要逼奧薇娜離開這座大廳,否則和天青的騎士交戰只能個笑話。銀色聯盟的大法師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對他點了點頭。

    「我來拖住她!」布蘭多喊道。

    當然,說實話,能不能成功他心中完全沒底。不過好在他已經發現了奧薇娜之前的所有攻擊都是毫無傷害的,也就是說因為受某種法則的約束,這個固守於此的英靈並不能對挑戰者下殺手。

    只要不會死,那麼對布蘭多來說什麼都好說。

    匯聚的力量已經在大廳中掀起了一股旋風,布蘭多抬頭看了一眼位於旋風中央的奧薇娜,提起大地之劍,『緩慢』地向那邊靠了過去。

    這實在不是他想要慢慢前進,但奧薇娜這個時間的奇蹟實在是太過變態,不但對周圍所有人施加時間緩慢的效果,同時還能對自己加速,比法則巫師那個號稱牛逼到頂的十二環『時間禁錮』法術簡直強了不知道有多少。

    但布蘭多知道自己還有一線機會。

    他還有閃劍,閃劍可以忽略空間與時間,只要再靠近一些,他就能出手。他抬起頭緊盯著奧薇娜的一舉一動,寄希望於對方全神貫注於放那個大招,然後他就正好可以乘虛而入。

    當然,他不指望自己一劍能造成什麼影響,只要稍微干擾一下對方就可以了。

    作為德羅拉的男巫的十二位領袖之一,威廉的施法速度也不是蓋的,即使是在時間放緩的條件下。

    布蘭多默默估算著距離。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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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8 18:32: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幕 蒼穹 V

    十米。

    七米。

    風暴捲起的沙石已經完全籠罩了整個大廳,這間地下的大廳轟鳴作響,整個空間被某種力量吸引著聚向一點。布蘭多瞇起眼睛,忍受著尖利的石子刮過自己的臉膛,但最終,他找准了那個預定的位置。

    劍刃微微一閃。下一刻布蘭多的身影已經從原地消失,然後出現在了奧薇娜身邊。閃電少女似乎毫無察覺,她驚訝地抬起頭,只是白金色的眸子裡卻閃過一絲嘲諷。

    布蘭多察言觀色,馬上就意識到不妙。

    「膚淺。」

    他手中的大地之劍還未來得及揮出,就聽到奧薇娜一聲冷冷的評價。下一刻,布蘭多感到自己手中的劍當一聲斬在了一面堅不可摧的牆壁之上,那面牆是透明的,看起來就像是大地之劍的刃鋒被阻隔在距離閃電少女三尺開外的地方不得寸進。

    「這是什麼?」布蘭多大駭,他還從來沒聽說過蓄力技在施放的時候還能給施放者上一層魔法護盾的,這還要人活麼?

    「這不是魔法盾,人類哦,」奧薇娜抬起槍尖,指向他下巴,靜靜地答道:「因為無法戰勝我,這就是你的宿命,就像是一個既定的命運,所以你躊躇不前。」

    布蘭多一下就明白了,這也是奧薇娜的要素。這是命運之力的另一種表現,它在所有與她為敵的人心中種下這樣一個潛意識。讓他們認為他們不可能擊敗她。

    也就是說。在她身邊根本就沒有什麼魔法盾。而是他自己認為自己不可能擊敗對方,所以他的劍止步於此。

    一切都只是一個錯覺。

    但這個錯覺如此真實,讓人根本無法反抗。布蘭多即使用盡全身力量,他的劍也永遠定格在距離閃電少女三尺開外的地方,就像是自己在抗衡自己一樣。

    這樣的力量簡直匪夷所思,不要說穿越到這個世界以來,即使是上一世在遊戲之中也是聞所未聞。他常常聽其他玩家揣測存在性之力究竟有多麼可怕,但現在看來,甚至比他們想像之中還要可怕!

    「明白了?」奧薇娜問道。

    布蘭多苦笑。這的確是無法戰勝的力量,因為他看到被閃電環繞的少女已經開始蓄積最後的力量。準備發動招數了。

    而這個時候,來自銀色聯盟的法師才剛剛開始吟唱法術而已。

    布蘭多回過頭,看到威廉臉上寫滿了嚴肅的神色。

    但正是這個時候,無盡的風暴背後。布蘭多視野中卻映出了一個人影來。一個他做夢都想像不到的人影。

    那是一條如同火焰般的馬尾長髮,長發隨著她主人的推​​進而飛散,捲動著手中的長矛。那不過是白獅軍團的制式長槍,甚至算不上是魔法武器,但槍刃向前,轉瞬就來到了奧薇娜背後。

    是茜。

    閃電少女敏銳地意識到了自己身後的偷襲,反手一掌刀將茜手中的長槍生生削去了一半,她回過頭,有些疑惑地看著茜:「奇怪,好微弱的實力。你怎麼能逃開我的閃電牢籠?」

    「因為我也是閃電!」馬尾少女怒吼一聲:「放開領主大人!」

    「原來如此。」奧薇娜已經看到了茜身上浮起的電弧,她微微一抬眉毛:「好純淨的雷電之力,妳身上竟然也有神之血,還是凱蘇那個傢伙的——」

    「不過可惜,還遠遠不夠呢。」話音剛落,她已經又是一掌刀向茜的脖子劈去。這位天青色騎士的英靈大約是看出茜的實力微薄,打算先解決了這個麻煩。

    「小心!」布蘭多還在奧薇娜身旁,他現在已經知道對這號稱天青騎士的英靈的女人出手毫無意義,只要無法突破命運要素,對方就算是把脖子伸給他。他也砍不下去。但要干擾奧薇娜的動作,他卻有很多辦法。

    布蘭多避開閃電少女,將大地之劍向下一劃,吼道:「給我起來,大地之力!」哈蘭格亞上的力量頓時爆發開來。只見大廳的地面像是迸裂一樣層層升起,眼看奧薇娜腳下的地面就要被徹底撕裂。

    奧薇娜頓時大怒。不得不收回手刀,將手向下一按,又是一記『時間逆轉』放了出去。這間大廳是她最大的弱點,她當然不會讓布蘭多將這裡拆了。

    但她一回身,後面的馬尾少女又找到了出手的機會,她絲毫不顧自己的實力在對方眼中比螻蟻還稍微不如一些,只是一言不發,平端著已經被削斷了槍頭的制式長槍一槍向奧薇娜背心刺去。

    「茜,妳讓開!」布蘭多又點無奈地喊道,他知道奧薇娜的要素力量十分特殊,不要說茜,就連他自己一時也拿對方毫無辦法。茜留在這裡,也只能給他增加負擔而已。

    但顯然已經晚了一點,茜與布蘭多無休止的攻擊即使是以奧薇娜的好脾氣也忍不住惱怒起來,更關鍵的是,大法師威廉那邊逐漸蓄積的魔法力量也漸漸成了一個威脅。當然以威廉的能力來說,要傷她自然是不可能,但對方若成了心要破壞大廳,她要修補起來卻是一件費時費力的工作。「白費力氣,浪費時間!」閃電的少女終於冷冷地評價道,同時調轉槍頭,一槍向布蘭多刺去。

    奧薇娜可以說十分理智,茜對她顯然是沒有一點威脅,相較起來,手上有大地之劍的布蘭多反而是一個麻煩。

    但她一槍刺出,馬上就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因為她立刻感到身後的茜一槍結結實實地刺中了她的背心,奧薇娜眼中流露出完全不可思議的神色——一個不過黃金巔峰不到的凡人。怎麼可能能夠擊中她?

    自己的命運要素呢?

    茜拼盡全身力量的一槍。擊中奧薇娜的後背甚至沒有傷到這位英靈的一點皮毛,自己反倒被彈飛了出去。但按照法則的力量,這一擊不管有沒有傷害,就已經徹底打斷了奧薇娜的蓄力技能。

    砰一聲,天青色騎士英靈長槍上的黑色奇點徹底煙消雲散。

    機會!

    布蘭多也不知道茜為什麼能擊穿奧薇娜的要素之力,但他至少知道眼前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乘閃電少女失神的一剎那,他已經高高舉起大地之劍,然後猛然向下一插。

    哢嚓一聲巨響,劍上孕育的大地的力量一瞬間遍布整個大廳的地面。地面的石板上立刻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龜裂,土層在石板下發出斷裂的脆響。地下的大廳'哢哢'轟鳴著,向著一邊傾斜,眼看就要徹底崩塌。

    「見鬼!」

    奧薇娜終於反應了過來,她雖然號稱有天青騎士全盛時期的力量。但布蘭多也看出來了,這個英靈只是繼承了那個傳說中的英雄的實力而已。但戰鬥經驗,與對於戰場的處理,恐怕還遠遠不如。

    大廳眼見即將土崩瓦解,閃電的少女這才有些慌亂起來,她張開雙手,磅礡的要素之力瞬間籠罩了整個地下。只見整間大廳崩裂而馬上又復原,但隨即又開始產生道道裂縫,奧薇娜滿頭冷汗,漸漸發現自己似乎也要堅持不住了。

    因為銀色的風暴威廉加入了戰局。

    一個擴大範圍的地震術的魔力瞬間注入了地面。使整個大廳徹底戰慄起來。大廳中的柱子片片斷裂,地面也開始浮動,然後犬牙交錯地出現大面的裂口,下陷,和無數土石一起滑入遺蹟之下的裂縫之中。

    閃電的少女好像終於發現失敗不可避免,但她咬牙切齒地抬起頭來,憤怒道:「不要以為你們贏了!」

    整個大廳正在崩解成無數碎片滾滾落下,奧薇娜站在最大的一塊岩石之下,居高臨下地看著布蘭多與茜,她一伸手收回籠罩整個空間的要素的力量。然後高喊道:「命運,閃光的噴泉!」

    歷史如同一張幕布在她身後展開了,無數英雄與傳說中那些閃光的片段中化為現實,然後出現在布蘭多面前。

    裡面有一些人物布蘭多壓根就叫不出名字,但也有一些甚至是在天青色的騎士之後年代。其中布蘭多認出的就有四賢。主要是裡面那個聖奧索爾的形像他是在是太過於熟悉了,這些由歷史的片段所構成的召喚生物——布蘭多甚至都說不好他們存在的狀態。與其說像是英靈,更不如說是一種法則的具現。

    但很顯然,這些奧薇娜召喚的東西,不會是來找他開茶話會的。

    閃電的少女將長槍向下一指,她那穿透力極強的低沉嗓音幾乎要蓋過大廳崩解時發出的轟鳴:「英雄不過是受宿命與願望束縛的存在,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世界的命運沿著既定的線存在下去,人類,接受他們的挑戰吧!」

    十多位彷彿從傳說中走出的英雄的投影一齊向布蘭多衝來,布蘭多臉都嚇白了,雖然不知道這些召喚物有本體的幾分實力,不過若是太弱,想必奧薇娜也不會將他們放出來。

    命運的要素簡直是個BUG,布蘭多一下在心中重新修正了關於要素的排列順序。過去遊戲之中其實擁有命運天賦的玩家也不算少數,但沒想到這個要素在達到存在性之力的境界之後竟然會變態成這樣。

    這簡直是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最先抵達他面前的正是聖奧索爾的幻象,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不過風后顯然表現出了應有的實力。布蘭多才剛剛準備舉起劍去招架精靈御姐的攻擊,但沒想到聖奧索爾向後一讓,就已經在他面前拉出了一連串的幻象。

    風后九曜!

    布蘭多馬上發現自己的風后九曜在『正版』的聖奧索爾面前根本不夠看,首先魔力就不在一個檔次上,他面前的『風后』好像可以連續不斷地施展風后九曜。而每一個幻象存在的時間極長,讓人根本難以分辨真假。

    而這還不算完,因為在他一邊還有個隨時準備出手的炎之王吉爾特。布蘭多這位先君的閃劍可謂是印象深刻。

    不過好在布蘭多還有最後的絕招。

    大廳正在所有人腳下消失,而他後退一步,一隻手抓住後面馬尾少女的手臂。茜微微一愣,下意識縮了縮手:「領主大人。」

    「打不過了,跑路吧!」布蘭多答道,他可從來沒有過什麼高手的自覺,他抬起頭最後看了一眼在最上方的奧薇娜,只見對方身後的光幕之中越來越多的英雄正在湧現出來,看得他頭皮直發麻。

    這根本無法戰勝,也不知道是那個腦殘設計師設計出的這樣一個場景。而更加讓他感到惱火的是這個設計居然在這個世界中也一樣是真實存在的。

    這還有科學可言嗎?

    布蘭多搖搖頭,衝著記憶中之前威廉所在的方向高喊了一句:「威廉大師,我們先走一步!」

    言畢,他立刻拉著茜的手向下方的黑暗之中縱身一跳。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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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3-6 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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