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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緋炎】琥珀之劍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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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7 21:33:2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幕 白獅的歸屬

     即使就今天的埃魯因來說,白獅軍團仍算得上是一支勁旅。在春曉之年巴爾塔侯爵用它將托奎寧的獅人殺得潰不成軍就能證明這一點。但僅能滿足貴族式的固步自封,他要的是一頭爪新牙利、鬚髮皆張的雄獅。

     他斟酌了一下,答道:「公主殿下,恐怕我現在並不適合擔任這一職務。」

     公主驚訝地回過頭看著他。布蘭多緊鎖的眉頭慢慢施展開來,神色之間慢慢變成了堅定的決心。「為什麼?」她疑惑地問道。

     「唔……公主殿下要聽真話還是假話?」布蘭多抬起頭,安培瑟爾遠海的天際有一抹動人心魄的青色,那不過是下一輪風暴之前的徵兆。空氣中孕育著潮濕的海之氣息,他和公主殿下一起走向聖白的廣場,半精靈公主只比他肩膀高出一點兒,穿著一條銀色的長裙,薄薄的綢緞緊貼著白瓷一樣的肌膚,巨大的花瓣一樣摺疊起來的裙擺將精靈的纖細完美地襯託了出來。

     「真話,布蘭多先生。」公主的語氣聽起來並未感到不悅。

     「好吧,實話實說自從先君授劍予克倫特爾.梅爾貝倫以來,長達數個世紀,白獅軍團一直是王國最鋒利的劍刃。能從法理上獲得這支軍隊的繼承權,對我們來說當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公主殿下也明白,內文德爵士,瓦倫.勒萊達與那位『左手將軍』未必會接受一個陌生人成為白獅軍團的新任軍團長,對嗎?」布蘭多說的是白獅軍團剩下銳爪、獅鬃兩位團長與白獅之刃騎士團團長。

     如今的白獅軍團與埃克時代差別只是沒有了禁衛軍團的存在。它在上一紀光輝重返之年後就被新的禁衛軍取代,後來成為今天黑刃軍團的前身。而白獅軍團還剩下銳爪、獅鬃與裘德三個近衛軍團與一個白獅之刃騎士團,其中裘德近衛團由巴爾塔侯爵率領,巴爾塔侯爵死後,剩下三人其實都有資格繼任軍團長。

     公主不同意:「這是雷爾德老團長的遺訓,尼古拉斯與炎之聖殿的史蒂芬騎士皆可以作證,由不得他們反對。」

     「可那就是公主殿下想要的白獅?一把只在表面上恭順的利劍。與北方那些圖謀不軌的傢伙有何不同?無論誰向誰妥協都毫無意義,我們要的是一頭真正忠誠於王國理想的白獅。」布蘭多答道,公主殿下沉默下來。

     布蘭多能讀懂這位半精靈公主此刻心中的不安。爭執不休的北方貴族隨時可能打破平靜。把北方的局勢變成一鍋粥——但關鍵是,在強敵環繞、戰爭的威脅之下埃魯因究竟還有多少時間。而安培瑟爾戰爭嚴重的後果又無疑放大了這一擔憂。

     如果還能爭取兩到三年平靜的時間就好了,不。只要兩年就夠了。在布蘭多記憶中,距離第二次黑玫瑰戰爭還有五年,距離長夜降臨,狼奔行於大地之上的日還有十七年,那之後的沃恩德永無寧日。

     但在那之前,北方還有一場戰爭在等待著埃魯因。如果不能盡快安撫北方的貴族,究竟拿什麼去應付托奎寧的金鬃獅人,布蘭多也十分頭痛。妥協是絕對無法接受的,另一個世界中的歷史還歷歷在目,他真想一劍一個把這些該死的傢伙全殺了。他不禁無奈地嘆了口氣。

     「那麼布蘭多先生心中有更好的人選了麼?」兩人走到馬車旁邊,公主停下來,回頭看著他問道。

     「有一個,大地騎士艾弗頓的女兒。」

     「芙蕾雅?」公主的聲音聽起來略微有些驚訝。

     「是的,芙蕾雅。公主殿下。她無論是出身還是背景都十分合適,而且也參與了這次戰爭,曾與巴爾塔侯爵並肩作戰,並贏得了白獅軍團許多人的好感。更重要的是,獅心劍認同了她,這看起來更顯是先君埃克的屬意。或許我們應當尊重獅心聖劍的選擇。」布蘭多緩緩說道,這裡面其實還有一些是他從安蒂緹娜那裡聽來的消息。

     公主殿下默默地聽著,最後才開口道:「布蘭多先生,我不想隱瞞你。你的想法和一個我熟識的人不謀而合,她也曾向我推薦了芙蕾雅來接替巴爾塔侯爵的位置。」

     「哦?」

     布蘭多心中有些好奇,其實讓芙蕾雅帶領白獅軍團前進他心中早有腹案,因為還有誰能比這位歷史上雷爾德的學生、後來白獅軍團的軍團長以及埃魯因的女武神更適合這一位置呢?

     但這個理由顯然並不能說服其他人。現在的芙蕾雅不過是一個來自布契鄉下並不出名的鄉下少女,或許她是大地騎士埃弗頓的女兒,但這一秘密並不為大多數人所知,更何況要說天賦,她也不是這一期王立騎士學院中最出眾的一個。

     那麼推舉這位未來的女武神的人,會是誰呢?

     「尼玫西絲,」公主告訴他,「你應該見過她,她是我最信得過的人,可以稱得上是我的摯友。」

     是她。

     布蘭多心中的好奇愈發地加深了,白獅軍團的軍團長一職從來不是一個不起眼的位置。那麼那個叫做尼玫西絲的女騎士是怎麼會看中芙蕾雅的呢。

     畢竟這個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和他一樣有一雙可以看穿未來的眼睛。

     一時間,他不禁又想起在雨幕中與那位女騎士的交集來。那個他在歷史上從未聽說過名字的冷冰冰的女人,有著和學姐幾乎一模一樣的外表,但性格卻又截然不同。

     他不禁皺了皺眉頭,帶著一絲懷疑,開口道:「我不知道尼玫西絲女士是怎麼想的,不過確實找不出比芙蕾雅更適合這一位置的人來,公主殿下。問題的核心還是獅心劍。白獅軍團也一心想要尋回這把聖劍,以重新實現白獅的價值。再加上雷爾德騎士遺訓,他們的高層想必也不會有反對的意思。」

     「何況另一方面來說,一個籍籍無名的大地騎士埃弗頓的女兒或許比起在下來也更不會讓那三人感到威脅。無論如何,我也是公主殿下身邊的騎士。」

     公主輕輕點頭,像是接受了這個建議,「然後呢?」她輕聲問道。

     「我打算讓芙蕾雅和卡洛帶隊。讓王立騎士學院成為為白獅軍團補給新血的基地。白獅軍團也需要一批優秀的年輕人來撐起它的未來,這與王立騎士學院的理念不謀而合。何況對於那些年輕人來說,白獅軍團比起警備隊來。不是更好的歸宿麼?」布蘭多繼續答道。他的目的其實很簡單,他想要的是一個嶄新的白獅軍團,那麼滲透和改造就是不可避免的。他手上沒有人手。但王立騎士學院卻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半精靈公主皺了皺秀氣的眉頭,像是聽出了布蘭多的弦外之音。「但這樣真的能行嗎,會不會引起白獅軍團的反彈?」她用好聽的聲音輕聲問道。

     「當然會,」布蘭多並不忌諱。不過至少溫水煮青蛙就是有這樣一個好處,那就是不會一開始就激化矛盾。現下其實是一個雙方的妥協,對方沒有理由完全拒絕他們,但他和公主殿下也沒辦法一下就徹底掌握住白獅軍團。

     雙方想必都不打算吧對方逼迫到絕路上,這時若讓對方以為他和公主殿下力圖掌握住未來,對方或許只會嘲笑他們的天真。

     但嘲笑就嘲笑好了。

     布蘭多繼續解釋道:「但若我們能在短時間內完成南方的統一,那時候白獅軍團即使是再高傲。又能如何呢?」

     半精靈公主輕輕吸了一口氣:「布蘭多先生,你的說法和我聽到的大相徑庭。但不知為何,我更傾向於信任你的看法,只是我們能夠在短時間內完成南方的統一嗎?」

     布蘭多從半精靈公主銀色的眸裡看出了不解,不是針對他的。而是針對這個說法的。他如實答道:「如果北方的貴族們不給我們添亂的話,我們就有機會。」

     他並沒有撒謊。高地騎士看起來因為他的身份的原因,對公主一方明顯有著好感。而維埃羅公爵與戈蘭—埃爾森公爵明顯不熱衷於爭權奪利的鬥爭,屬於可以爭取勢力。事實上他們在南方的敵人其實只剩下讓德內爾伯爵與下落不明的安列克大公而已,更不用說這其中讓德內爾伯爵本身還和維埃羅公爵有著深深的仇怨。

     只是如此一來,問題就回到了原點。「布蘭多​​先生認為北方的貴族們會給我們這個機會麼?」公主殿下又問道。她並非不明白,只是這一切看起來像是個死結。

     北方的貴族們會給他們這個機會麼?這個問題的答案聽起來似乎理所當然,當然不會,那些圖謀不軌的傢伙巴不得把局勢搞的一團亂。

     但布蘭多沉吟了一下,卻給出了一個完全相反的答案:「我想,會有一個機會的。」

     公主好奇地看著他。

     布蘭多想到的是克魯茲人與圖拉曼之前和他說的那些話,或許伍德真會給他一個驚喜也不一定。無論如何,北方破局的關鍵還是炎之聖殿的態度。

     「炎之聖殿未必希望埃魯因陷入混戰之中,公主殿下,我們只要拭目以待就可以了,這一次克魯茲人會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案的。」

     「可我不想向他們妥協,你明白這一點的,布蘭多先生。」

     「我們不會向任何人妥協,公主殿下。」

     與格里菲因公主不同,布蘭多心中其實並無多少緊張與不安。因為在他看來,最艱難與困難的時光彷彿就像是昨日,最黑暗的一段歷史都已經度過,未來只會越來越好。

     而他只需要認定了那個目標,堅定地走下去就行了。

     公主微微一愣,但好像明白過來,她然目放異彩地看著布蘭多。布蘭多微微向她點了點頭——有些事情就是那麼簡單,只是人身陷其中自拔而已。即使在公主最為弱勢的時刻,炎之聖殿也沒從她身上占到絲毫便宜,難道克魯茲人現在還妄想使他們低頭麼?

     形勢其實已經逆轉了。

     淡淡的笑意浮現在格里菲因公主臉上,她輕輕出了一口氣。回過頭,用精靈那種特有的跳躍的、清脆的嗓音邀請道:

     「今天天氣不錯,布蘭多先生,願意陪我一起走走麼,我想看看重建的安培瑟爾港。」

     布蘭多一怔。

     他感到那雙漂亮的銀色的眸正看著自己,內裡所包含的好感不言自明。但他卻犯了難,一方面是公主殿下的邀請,一方面對他來說是同樣重要的安排。

     在出來之前,布蘭多檢查過自己這一次戰爭收穫的經驗。收穫可以說非常豐厚,尤其是在最後的戰鬥之中,羅曼幹掉的那座泰坦幾乎一般的經驗都算在了他頭上。但唯一的問題是,現在這些經驗目前都變成了一種黯淡的灰色。

     這只代表著一個情況。

     那就是經驗抵達了要素開化的上限。接下來是一個他異常熟悉的過程,開化要素任務。

     事實上時間上也正好,安培瑟爾戰爭對於布蘭多來說就像是一個重要的節點。戰爭之後,一切都已經走上了正軌,只要安撫好北方的局勢,他就有時間去完成這一系列的開化要素任務了。

     但只有一個問題。

     那就是現在他一身裝備都是破損狀態,他總不能穿著一身白板去完成任務吧?然而修理裝備——尤其是修理魔法裝備在遊戲中是一件耗時漫長的工作,他不得不儘早做準備。

     格里菲因公主好像看出了他的猶豫,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這個,我是想先去一趟作坊區。」布蘭多有些尷尬地答道。

     「原來如此,」公主好像明白過來,她想了一下:「布蘭多先生知道安培瑟爾最著名的武器與防具店鋪麼?」

     露塞緹婭武器與防具店。

     布蘭多心中立刻浮現出這個名字來。安培瑟爾最著名的武器與防具作坊,既不是最擅長鍛造鋼鐵的矮人開設的,也不屬於那些擅長魔法藝術的精靈。

     而是一隻妖精開設的店鋪。

     這個店鋪在遊戲中就非常有名,不過它並不專門面向玩家開放,而是向貴族經營。只有少數擁有顯赫身份的玩家擁有足夠聲望可以進入其中,但整日與骨頭架子打交道的布蘭多顯然不屬於其中之一。

     他抬起頭來,心想公主殿下不會是想和自己一起到那叮噹作響、終日裡煙霧繚繞的作坊區去吧?

     卻聽格里菲因公主用悅耳的聲音答道:「請上車吧,布蘭多先生。」

     「緹彌絲,讓馬車去『露塞緹婭武器與防具店』。」

     還沒等布蘭多反應過來,就看到面前那女官親自為他打開了馬車車門……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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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7 21:33:5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幕 你好,我是你的債主

     在布蘭多的記憶中,其實他來過安培瑟爾作坊區的次數並算不上多。他回憶起來最深刻的是位於灰風港棧橋邊上那塊覆滿鏽蝕在海風中微微搖晃的招牌,一片狼藉的屋內,好像許久未生火的爐子與那個酒氣熏天的老矮人。

     倒不是說『紅鼻子』奧多克手藝有多麼驚人,但只要一小桶烈酒,那個老矮人就會幫你打理裝備——只要他沒一醉不起的話。

     安培瑟爾則不同。

     馬車經過一座要塞之後,路面變得狹窄不堪、房屋鱗次櫛比,記憶中的海風腥咸層層褪去,換上一種煙火繚繞的重味。紅澄澄的招牌是用黃銅打造,上面的文字張揚非凡,帶著港口都市特有的文化氣息。

     馬車經過雙手拄著錘子在門口抽菸葉的老矮人,鬍子上串著明晃晃的鐵環。或是穿著華麗長袍、來自鹿茲克或者是織霧森林更北邊的森林中的風精靈,手上帶著鏤空覆蓋整個第三指節的戒指,以證明附魔師的身份。

     這些人大多是來自各行各業的佼佼者,神色之中隱帶倨傲,身價也是不菲。安培瑟爾的作坊區在大多數人心目中代表著昂貴、奢侈以與之相對應的服務品質。

     如同這座港口都市骨子裡烙上的貴族氣息。

     安培瑟爾的作坊區的歷史比這座港口還要久遠,它最早起源於埃魯因人與南方山民的交易集市。後來在這座集市成為埃克的兵站,又發展為深水錨地,逐漸有今天的規模。時至今日,作坊區中道路兩邊還有些覆滿青苔的石柱立於海風之中,述說著這段過往的歷史。

     馬車滑入幽巷,巷子背後陶器或者紡織工場中軲轆轉動的聲音也變得悠遠起來。然後『露塞塔尼婭』那塊別緻的黑木招牌便映入眼簾了,魔法黑木懸掛在一個鏤花的鍍金支架之間,並沒有物理連接,而是用魔法懸浮起來,緩緩轉動著。

     雖然說沃恩德世界的魔法常見。但能在招牌上使用恆定的法術,間接也說明了店舖的格調。這還不是一間與魔法用品相關的店鋪,而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武器與防具店而已。

     馬車在『露塞塔尼婭』武器與防具店的正門緩緩停下,並沒有人出來迎接,正常人也不會把店鋪開在這種僻靜的所在。不過據公主的解釋,是因為店主喜靜而已,妖精本身就是一個奇怪的族群。

     布蘭多和公主殿下進入店內,諾大的店鋪之內裝飾得十分典雅。黑沉沉散發著特殊香氣的木料排列成許多櫃檯,每一張櫃檯上都陳列著一把閃亮的武器,上面蓋上玻璃,絨墊上打上黃銅的銘牌上面寫下這把武器的名字,從最常見的細劍到長矛鎧甲一應俱全。

     讓布蘭多暗暗吃驚的是,店舖裡陳列的幾乎全是魔法裝備。不是那種微光的煉金術士粗劣的作品,而是真正的魔法物品,甚至還有一些傳古物品,布蘭多認出來的就有那個羊角頭的重斧——『切割者凱薩魯斯』。這把巨斧每攻擊一次忽略百分之十的護甲,最多可以擊穿一半的護甲。要素之下的神器,這倒是個好東西。本來布蘭多還說幫赤銅龍傭兵團那個紅鬍子巴托姆買回去——這是他手下唯一一個用斧頭的傢伙,本身也是個粗獷的大漢。不過一看價格,布蘭多頓時假裝從來沒動過這個念頭。

     切割者凱薩魯斯標價五十五萬托爾。

     布蘭多一下就覺得過去遊戲中那些玩家奸商簡直就像是商人的典範和良心,難怪這間店鋪只面向貴族。這坑爹的價格除了那些拿錢不當錢的傢伙之外還會有人光顧麼。

     他移開目光,看到一旁的公主殿下也在好奇地打量著店舖裡的陳設。不過她的目光大多停留在那些陳列著各式各樣的長劍的展台上,布蘭多順著她的目光甚至看到了一把湛光之刺。

     「公主殿下以前沒來過這裡麼?」他微微一怔,好奇地問道。

     只見格里菲因公主豎起一根食指放在嘴唇邊,小聲答道:「沒,布蘭多先生。我也是第一次來。不過我認識這裡的店主。塔尼婭阿姨在我很小的時候見過我一面。」

     「塔尼婭阿姨。」布蘭多心想這大概就是那個店主的名字了,倒是有妖精起名的特點。沃恩德的妖精喜歡給自己取一個人類的名字,不過大多簡單而又缺乏規律。

     他環視四周,發現諾大的店舖裡竟然沒有一個人存在,不——應該說有一個。三人經過大廳中央時發出的響動終於驚動了這個店舖裡唯一一個僱員。確切的說布蘭多看到那個從一大堆箱子裡冒出的腦袋才發現這裡原來是有人的。

     不過那是個小姑娘,褐色的短髮,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他們:「你們是來幹什麼的?」

     這個問題問得飽含深意。因為一般來說小偷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光顧的,除非他迫切地想要到城防騎兵的大牢裡去登記,另一方面來說。剩下的就只能是顧客或者是債主這兩個選擇之一了。

     小姑娘巧妙地沒有暴露出自己和這個店舖的關係,這樣即使對方表明身份是債主,她也可以托詞是臨時工或者別的什麼的。布蘭多亂七八糟地想著,但那個小姑娘已經瞪大了眼睛:

     「啊啊,是客人嗎?」

     布蘭多看到她連忙丟下手中的活兒急沖沖地跑出來,他和公主殿下還沒來得及叫出一聲『不要! 』『小心! 』那小姑娘就『啊』一聲撞在打開的櫃子的門上,然後彈飛了回去。

     稀里嘩啦一陣亂響,堆疊好的武器、鎧甲和罐子什麼的頓時散落了一地——

     布蘭多心中當時就叫了一聲我靠,心想這店鋪好像並沒有傳說中那麼靠譜的樣子。

     ……

     「對不起,讓兩位受驚了,這個小姑娘叫做卡蘿。因為她父親在我這裡欠下一筆債務暫時又無力償還,所以暫時在這裡幫我的忙。」

     布蘭多和格里菲因公主坐在椅子上,而那個穿著有點像是高利貸商人的灰紫色長袍的妖精小姐坐在櫃檯上面,帶著一副銀邊眼鏡,看起來又有點像是佩里那一帶的珠寶商人。不過其自稱是『銀十字商會』的經理與投資商人,這個武器與防具店不過是一個副業而已。

     銀十字商會是一個來自奈奧斯—深水港地區的商會,據說背景是布加的工匠巫師名下的一個商業組織。因此布蘭多對於她的這個自我介紹十分懷疑。

     好在白銀的巫師對於大地之上的諸民缺乏實際意義上的影響力——自從他們奉行孤立主義以來,因此布蘭多也懶得去過問。他看了一眼抱著紅紅的額頭,眼中淚光漣漣的卡蘿,心想這不是傳說中的童工麼?

     布蘭多對此表示同情。

     「這孩子也太小了,塔尼婭阿姨你怎麼忍心讓她去做那些事情。」格里菲因公主也出言抱怨道,「她父親欠您多少錢,塔尼婭阿姨,我代她償還吧。」

     「呵呵。」妖精女士端起她那個袖珍得像是過家家的玩具一樣的白瓷茶杯,抿了一口,「上次看到妳妳還是個小不點呢,格里菲因。不過她父親欠我一共有兩百萬托爾,妳確定要代她償還嗎?」

     「啊!」格里菲因嚇了一跳:「怎麼那麼多!?」兩百萬托爾不要說對於普通人來說,就是對於埃魯因大部分貴族都是一筆不得了的數字。就算是王室與那些權勢滔天的各方大公,這也不是一筆小錢了。

     布蘭多不禁好奇地看著這個小姑娘,心想她父親究竟是何德何能,竟然能欠下這麼多錢。

     沒想到塔尼婭卻答道:「她父親過去和我一起冒險時是我的好友。我答應借錢給他開這間店鋪。所以事實上來說,這間店鋪未來的主人會是卡蘿,這些事情是我交給她打理的。因為作為未來的主人她也應該學習這一切。」

     「當然,順便是當賣身還賬了。」

     「原來如此,那卡蘿的父親呢?」格里菲因不禁好奇地問道。

     「她父親已經犧牲在這場戰爭中了。」

     「啊!」公主殿下這才反應過來。布蘭多也是恍然,其實明明是負起贍養朋友的女兒的責任而已,不過卻非要說成是借錢,這妖精女士的脾氣還真是古怪得很。

     「妳真了不起,塔尼婭阿姨。」公主殿下由衷地讚歎道,又有些黯然,「這一切都是因為科爾科瓦家族的後人沒有能履行他們的職責。才讓戰火在王國蔓延。這次安培瑟爾的戰爭,有許多平民受到牽連。」

     「那不是妳的錯,格里菲因,」塔尼婭答道:「我上一次見妳妳還是個懵懂無知的小姑娘,但轉眼就已經成為一位稱職的公主了。不過我聽說妳還沒有中意的伴侶。那麼你身邊這位就是妳看中的騎士麼?」

     「不、不是。」公主臉一紅,趕忙否認。不過又解釋道:「雖然布蘭多先生的確是……是我的騎士,但不像是塔尼婭阿姨妳想的那樣。」

     妖精女士笑而不語,布蘭多很懷疑她是在故意調侃他們。妖精一貫喜歡惡作劇,在各式各樣的傳說故事中她們皆有一個喜歡愚弄蠢人的『好名聲』。而現在這位塔尼婭阿姨明顯是樂在其中的樣子。

     不過她很快正經起來。

     「哦?」妖精女士轉過頭,好奇地看著布蘭多:「你就是布蘭多?」

     布蘭多忽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的寒意,不過還是點了點頭。只見塔尼婭好奇地問道:「聽說你拯救了安培瑟爾,是這座港口的英雄咯?」

     「那個……算不上吧。」

     「你祖父欠我一把聖劍的事情,想必你也不知道咯?」

     「是嗎?」布蘭多一愣:「什麼!?」他大叫一聲,心想怎麼莫名其妙自己就多了一個債主出來了。看這個節奏,不會是傳說中父債子還的劇本吧。

     「你不會不知道吧,大地劍聖的武器。」

     「我祖父的武器……」布蘭多微微一怔,忽然記起來大地劍聖的佩劍——那是一把叫做『隕星』的神話級武器。據說是傳說中分開大地的利刃西里弗斯之牙的複製品。

     西里弗斯之牙是山民的英雄,庫拉的佩劍。山民的神話游離於克魯茲人的史詩之外,不過庫拉的確在歷史上曾經存在過,並且還和天青色的騎士有過一段冒險的經歷。這段歷史流傳不廣,但西里弗斯之牙卻相當有名,因為傳說阿爾喀什的群山就是這把劍一劍之下分開大地形成的裂口。

     西里弗斯之牙在山民的語言中本來是西里.安利達,以即分開大地的寶劍。這把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比庫拉本身還要出名。而大地劍聖達魯斯當年之所以以此得名,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布蘭多忍不住看著一旁的公主殿下。沒想到格里菲因公主一臉尷尬地向他點了點頭:「布蘭多先生。對不起我差點忘了……你祖父的劍就是塔尼婭阿姨年輕時送給他的。」

     「那傢伙還答應我將來用一把真正的聖劍換我的劍呢,說話不算話。」塔尼婭阿姨像是個小孩子一樣抱怨道:「不過還好,他的孫子如今終於長大成人了——」

     我靠,還真是父債子償的劇本!

     「等等,妳想幹什麼!」布蘭多大叫一聲。他忽然覺得今天做的最錯誤的一個決定就是到這裡來,本來是想來修理裝備,沒想到遇上了一個債主,這劇本絕對有問題。

     「放心好了。我不會真讓你去找一把聖劍,那是年輕時的願望,但現在冒險的心思也已經淡了。」妖精女士大度地答道。

     「妳要我去找也沒有。」布蘭多沒好氣地答道,他倒是有一把貨真價實的大地之劍,也勉強算得上是聖劍之流,不過那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佩劍,要他拿去抵債簡直是想也不要想。他心中不禁腹誹,別人認個強力的親戚就是各種各樣的好事,為什麼輪到自己頭上不是惹上仇家就是債主呢。劍聖達魯斯生前究竟是幹了些什麼神憎鬼厭的事情啊。

     對於布蘭多惡劣的態度,妖精女士不以為然。而是對一旁的卡蘿說道:「卡蘿,能去屋裡幫我把那個箱子拿出來麼?」

     「咦?」

     「就是鎖上鑲了一圈兒寶石那個。」

     「哦。」還眼淚汪汪的小姑娘哦了一聲。乖乖地跑到後面去了。不過布蘭多怎麼看都像是這個奸商一樣的妖精女士在想辦法支開礙事的人,果然,只見她回過頭說道:「格里菲因,布蘭多先生,我想請你們幫我一個忙可以麼。」

     「塔尼婭阿姨有什麼事麼?」布蘭多還沒答話,一旁的格里菲因公主就已經開口了。

     「我想請你們幫我找一件東西。」

     「塔尼婭阿姨……那些傳說中的聖劍在現下的時代早已銷聲匿跡了,這已經不是聖者之戰的年代了。」格里因公主聽她這麼一說,不禁苦笑。顯然對這位『阿姨』的古怪脾氣有所了解。

     「那可不一定,」妖精女士一臉不以為然。她放下茶杯:「真正輝煌的時代才正要開始呢,不過先不說這個,我也不是要你們去幫我找一把聖劍什麼的。」

     「咦?」格里菲因公主微微一怔:「塔尼婭阿姨妳要找什麼?」

     「這其實也是我來安培瑟爾的原因,而且我也並不是一定要找到那東西,只要能讓我看上一眼就好了。這可以說是我畢生的願望了。」

     布蘭多看到公主殿下一臉不以為然的樣子,就知道這位大齡妖精女士畢生的願望一定不知道有多少個了。說不定當年她把劍給他祖父時,也是這麼說的。

     「塔尼婭阿姨,所以說妳究竟要找什麼東西。」
     「天青之槍,我聽說它就被藏在安培瑟爾附近某個地方。」

     「啊——」

     這不是比找聖劍還離譜嗎?布蘭多心中當時只有這一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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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幕 石中之謎

     「天青之槍……塔妮婭阿姨,妳是從哪裡得到這個消息的?」布蘭多看到格里菲因公主一下緊張起來,像是繃緊了弓弦一樣繃緊了身子。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是源自一個猜測,」塔妮婭推了推眼鏡框,「我無意中發現了一些東西,它們給了我靈感。」

     公主殿下鬆了一口氣,又坐了回去。「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妖精女士大為不滿:「難道妳不該問,是什麼東西給我了靈感麼?」

     「不……對不起,我太過驚訝了。」格里菲因公主哭笑不得地改口,她其實根本不在意。她只在意關於那天在安培瑟爾地下發生的一切是否走漏了消息而已,不過妖精的性子就是這麼古怪,她很清楚自己要是不順著對方的脾氣說下去,今天恐怕就沒完沒了了。所以她只得假裝很有興趣地問道:「那麼塔妮婭阿姨,究竟是什麼東西,難道是那些遺失在輝光盡失的年代之前的文獻?」

     「當然不是,」塔妮婭倒嚇了一跳,「通天之塔倒塌之前的文獻早已遠不可考。那是無數巫師為之畢生追尋的一切,我怎麼可能找得到。」她將手指放到唇邊,神色嚴肅地提醒道​​:「你們可千萬別拿這件事開玩笑,你們見識過白銀之民的怒火麼?」

     「我明白,塔妮婭阿姨,所以說妳究竟發現了什麼?」格里菲因公主無奈地問道。

     「你們馬上就明白了。」

     布蘭多看到公主殿下與自己交換了一個讓他稍等的眼色。他大概能理解公主殿下此刻的心情,不過與這位公主殿下所料相反其實他一點也不著急,相反,他也想知道為何這位妖精女士如此篤定。他隱隱感到這裡或許就是原本遊戲之中關於天青之槍的任務線。

     這個時候塔妮婭拍了拍手。那個小蘿莉已經將那口箱子從大廳後面搬了出來——布蘭多原本以為所謂的『鑲滿寶石的箱子』有首飾盒大小,但隨即發現自己想錯了。那真是一口箱子,差不多有卡蘿三分之二高,小蘿莉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它生生拽了出來,已經是累得小臉通紅了。

     塔妮婭站起來——她站在展覽台上其實也只及一旁布蘭多肩膀高而已——然後張開薄如蟬翼的翅膀飛到箱子上。布蘭多看到箱子上面鑲嵌的水晶其實都是防禦的咒文,妖精女士將手指放在那些水晶上,咒文一一變得明亮起來然後自我解除了。

     她這才飛起來拽著箱子上的鐵環打開箱子。「這是什麼?」箱子打開後。公主殿下的目光也不得不被裡面的東西吸引了,那是一大兩小三塊黑沉沉的金屬圓盤。

     但一旁布蘭多的目光微微一凝。他幾乎立刻要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但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鎮定下來,刺痛一下子讓他清醒過來。

     這是大地石板。

     記載克魯茲人的創世史詩,蒼之詩之中的原文的聖物。傳說上面記錄有有解析凡世之間一切秘密的文字,在未來,因為它而引起了一場腥風血雨的巫師戰爭。這是世界紛爭的根源,而今它竟又一次出現在了他面前。

     大地石板雖然被冠名為石板。但其實正是這種有著質地特殊的金屬圓盤。其中最次級的是黑色如同黑鐵,更高級的類似於黃金與白金。不過無論是那一種,箱子裡裝的全是大地石板無誤。

     他忽然明白過來,難怪這只不知道多大年紀的妖精女士口口聲聲聲稱她發現了一些東西,可以側面證明天青之槍的下落。傳說中大地石板上記錄有世間的一切秘密,而如果她所發現的正好是與天青之槍相關的一部分,那麼得出這個結論似乎並不困難。

     「我也不知道這些東西是什麼,」塔妮婭視若珍寶地拍了拍箱子裡的金屬圓盤,同時抬起頭來向格里菲因解釋道:「是我和一行冒險者從金雀花高原北邊的某處遺蹟之中發掘出來的。我用其他的古董從他們手上換下這些東西。因為我覺得這些東西很有意思。」

     「很有意思?」公主殿下皺著眉頭問道。

     「我不知道,不過這上面記載著一種文字,我查閱了文獻資料之後。發現它們和某種克魯茲人古代的文字十分類似。」妖精女士右手虛托,大廳中忽然升起一陣風來——世人皆認為妖精是天生的元素使,事實上她們也在此道上有著極為出色的天賦。就像是現在一樣,平地起的風從不遠處一張書桌上捲起幾頁紙張,打著旋兒將它們送到格里菲因公主面前,然後徐徐落在她手上。

     格里菲因公主低頭去看,卻發現那紙上皆是筆記。她雖然看不太明白,但也能看出裡面的資料全是在對某種文字進行闡述與解讀。

     她不禁抬起頭來用疑問的眼神看著布蘭多。

     「這是迦龍基古語。」布蘭多答道。

     「咦?」

     對面的塔妮婭一下抬起頭來,像是打量什麼稀世珍寶一樣打量著布蘭多。「達魯斯是笨蛋。沒想到他的後人卻非同一般,你可比你的祖父聰明多了,小傢伙。」

     「這不是聰明,只是學識而已,女士。」布蘭多沒好氣地答道。

     「差不多。在我看來學識也是智慧的一部分。凡人為何大多渾渾噩噩,因為他們無法看穿自己的命運而已。只有掌握著真正的智慧的人,才能把握自己的命運,你同意嗎,小傢伙?」塔妮婭昂起頭來問道。她站在箱子上還不及布蘭多的肩頭高,但說這番話時卻自有一番氣勢。

     這樣的氣勢,凡人也只能在心高氣傲的巫師們身上看到。巫師們雖然操縱著魔法的力量,但他們更多對於智慧的力量推崇備至。

     知識改變命運,這就是白銀之塔上的銘言。

     布蘭多或多或少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公主殿下還在一頁頁看著那些筆記。她並沒有完全看懂,但並不妨礙她以自己的聰明才智去理解上面的意思,她問道:「這些文字是不是和天青之槍有什麼關聯,難道克魯茲人的這一支部落曾經保管過天青之槍?」

     「不,」布蘭多搖搖頭:「迦龍基氏族與天青之槍毫無關係,但用類似的語言記錄在這些石板上的文獻卻與天青之槍有關係。」

     「這些可不是石板。」妖精女士在一旁提醒道,她還用手在那些金屬圓盤上彈了彈。錚錚作響。

     但布蘭多不管她,自顧自說道:「這是記錄克魯茲人的上古史詩。蒼之詩的語言。」

     『嘩啦』一聲,公主殿下手中的手稿全部滑落到了地上。

     塔妮婭的動作也僵在了那裡。

     在沃恩德廣袤的大地上,悠久的歷史長河之中,關於關於克魯茲人蒼之史詩的傳說不知從何時​​起就眾口相傳。甚至沒人見過這部宏偉史詩的正文,傳說最早它是記錄在一塊石碑之上,後來有散落於托拉德、聖白草原以及霍曼各地,再後來就只剩下零星的歷史。

     在黑暗的年代,先民將那些斷斷續續的歷史整理起來。攜帶著它們穿過荒野。這就是文明的第一段歷史,之後的那部史書被存放在炎之聖殿的藏書大廳之中,不過據說有三分之一流落到布加的白銀巫師手中。

     但這些其實都是經過先賢譯製的贗品而已。

     真正的蒼之詩——既無開始亦無結束,它從宇宙開始時開始,從世界終結時結束。上面記錄著凡人世界的一切秘密,黑鐵、黃金與白銀之民能從上面讀懂的部分不及萬一。

     「你說這是蒼之詩的原文?」妖精女士像是被針刺了一樣從箱子上蹦了起來。但馬上又冷靜下來,懷疑地看著布蘭多:「你怎麼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布蘭多答道:「Stam ti or osa——在最早的時代,符文之中自蘊含魔力。最早的文字皆是從中脫胎而來。至今女巫仍舊相信語言中魔力的存在,她們稱之為言靈。」

     「迦龍基古語只是脫胎於原始文字中的一種而已,其實最早的文獻對於此都有記錄。」

     在凡世之間。能說出這番話的人數不出十個。尤其是開頭那段符文字,是真正的原始符文,布蘭多不是巫師念出來時沒有魔力振動,但一旁的塔妮婭卻聽了個明白。

     她一下就再無懷疑。像是發現老鼠的貓一樣眼睛亮了起來,一下飛過來抓住布蘭多的領口,大聲叫道:「你怎麼知道的,你從哪裡的文獻看來的?你你你是不是找到了輝光失盡的年代之前的歷史記錄?」

     布蘭多差點沒被她一下嗆死。他趕忙一把把這位妖精小姐推開。其實他開口之前就知道可能會遇上這樣的結果,別說是這位妖精小姐,就是圖拉曼在此估計也會同樣跳腳。

     當初他在布拉格斯不過是告訴了圖拉曼一個原始符文。圖拉曼就已經激動得不能自己了,更何況現在是完整的一句。

     不過他這麼做,也是自有打算。

     他整了整領口,先給了一旁的公主殿下一個安撫的眼色。公主殿下早就驚呆了,她雖然不明白巫師的世界。但也知道布蘭多可能掌握著什麼驚人的秘密。何況僅僅關於是蒼之詩的部分,就已經驚世駭俗了。

     她看到布蘭多向她點了點頭,這才鬆了口氣去撿起地上的手稿。

     布蘭多則回過頭:「塔妮婭阿姨,我當然沒有找到輝光失盡的年代之前的歷史記錄,妳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不過關於原始符文。我正好有一些研究而已。」

     「有一些研究而已。」塔妮婭輕輕哼了一聲:「整個銀色聯盟,有你這樣資格說的人只怕也不會超過十個吧。你告訴我這麼多,無非是想和我做一筆交易對吧。」

     這就是所謂巫師的精明。

     布蘭多點了點頭。「塔妮婭阿姨,我想請問一下,妳發現這些石板,是不是在金雀花高原的胡斯遺蹟之中?」

     「胡斯遺跡?不,那兒還沒名字,不過我們從那裡找出了一些關於聖者之戰時代的古物。有一座巨大的宮殿。」

     果然是胡斯遺跡。

     布蘭多心中了然,這麼說來,塔妮婭手中這些石板,就是歷史上第一批被發掘的大地石板了。不過怎麼會比歷史中記載的發掘時間早這麼多,還是說它們被發掘之後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被人們發現出價值?

     布蘭多傾向於後一種可能。

     不過這並不重要。

     他考慮了一下,問道:「塔妮婭阿姨,妳真想找到天青之槍?」

     「布蘭多​​!」公主殿下一下站了起來。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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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幕 交易(上)

  「你們已經有線索了!對不對,對不對!」塔妮婭一下飛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兩個人。妖精女士一臉激動,在天上連轉了幾圈兒:「我早該想到的,自從先君埃克在此築城以來,埃魯因貴族掌握這座港口的秘密已有上千年來。安培瑟爾的一針一線,你們又怎能不清楚?」

  「格里菲因,妳怎麼事先不告訴我呢?」塔妮婭猛地回過頭,差點把眼鏡從鼻架上掉下來,她趕忙伸手扶住。

  「塔妮婭阿姨,哎……布蘭多先生,你……」公主實在是無話可說。她其實並不是想獨吞天青之槍,但聖槍的傳說關係實在太大。沒有人可以想像那傳說中如同蒼穹之青的聖槍重新出現在這世上,會引起多大的轟動。

  無論是炎之聖殿也好,風后聖殿也好,還是矮人和金鬃氏族的大地聖殿,都不可能放棄爭奪這傳說中的聖物。

  到那時候,埃魯因王國又如何自處?

  布蘭多卻不這麼想,他搖搖頭:「公主殿下,這世間沒有守得住的秘密。塔妮婭阿姨讓我產生了一個想法,交給我吧。」

  公主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只得點點頭。

  布蘭多這才抬起頭對天上的妖精女士說道:「塔妮婭阿姨,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我當然想,這可是我畢生的願望,」妖精女士飛到布蘭多旁邊的展台上。她坐在展台的邊緣,一條細細的腿重疊另一條腿上,雙手放在膝蓋上,抬起頭來看著布蘭多:「說吧,卡迪洛索家的小傢伙,達魯斯之子,你們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那是我的祖父。」布蘭多沒好氣地答道。

  「差不多,我又不認識你父親。我總不能說,『喂,那個某某某的兒子』。對吧?」

  很不對,但布蘭多覺得如果自己試圖和一隻妖精講道理,那自己就是腦子有問題了。他只當沒聽到這句話,一邊回過身從公主手上拿過一頁手稿,再回頭問道:「白銀之民會不會知道這次交易?」

  「咦,為什麼這麼問?」塔妮婭微微怔了一下。

  「您知道為什麼,塔妮婭阿姨,」布蘭多早就懷疑這位妖精女士有很大可能是布加在凡世的代言人。再說了,除了布加的學者,一般人哪會去研究古代文字。他伸手在稿紙上輕輕點了點:「這很重要,因為這是我們交易的前提。」

  「前提?我明白了。」塔妮婭推了推眼鏡片,眼中閃動著興奮莫名的光芒:「當然會知道,非但如此我還打算將它送回神聖的大圖書館,整個白銀學會都會為我而驕傲的。想想看,銀色聯盟起碼有六十年沒有這麼沸騰過了。」

  聽她這麼說,一旁的格里菲因幾次都想插話。但還是皺了皺眉忍了下來。

  布蘭多察覺到公主殿下的憂慮,​​決定還是快一點進入正題,否則這位半精靈少女只怕要的出毛病來了。他道:「但有一件事。若這把槍事先有主人呢?」

  「它當然有主人,它的主人不就是傳說中的……等等,」塔妮婭回過頭,皺起眉頭。她眉毛下的眼睛是灰藍色發亮的,像是淺藍寶石一樣:「難道埃魯因的王室已經拿到天青之槍了?還是說它已經有新任主人了?」

  「妳不會不知道吧,塔妮婭女士。那些古代浩瀚如星辰一般的傳說中出現過的聖物,當它們再一次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時,都是帶著自己的使命的。它們各自象徵著一個時代的開始或者謝幕,所以說如果天青之槍出現在安培瑟爾或者是埃魯因。皆證明它已經選中了誰。」布蘭多看著小小的妖精女士,他心想對方絕對不會不知道這個傳說。

  塔妮婭當然知道,但她這才想起來。她伸出指頭點了點自己細小的下巴:「原來如此,這麼說來,天青之槍不是埃魯因前任的王室發現的咯?」

  「事實上是布蘭多先生發現的。塔妮婭阿姨,就在不久之前那場戰爭中。」格里菲因公主這才開口答道。

  「哦,這我知道。那些討人厭的惡魔,聽說他們發掘出了泰坦巨像,竟然不打算還給白銀學會。」塔妮婭點點頭:「不過原來時間這麼近啊,那就好辦了!如你所說,聖物皆是有其意志的,如果是卡迪洛索家的小傢伙先發現的,那麼它的選擇範圍就是你們身邊有聯繫的人;如果不是,那就說明它早已預見了今天你們和我的見面,這你能聽明白吧——」

  布蘭多當然能聽明白,這妖精女士的意思是說:如果布蘭多身邊的人無法使它認主,那麼它早就預見了塔妮婭要將它帶回銀色聯盟。他想了一下,覺得這個辦法還不錯,如果聖槍不屬於埃魯因,那麼將它留在這個小小的王國,只是為埃魯因帶來災難而已。

  但如果交給銀色聯盟就不一樣了,誰敢打布加巫師的主意?何況布加人也會因為這件事而欠埃魯因一個人情。

  這無疑是個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

  連公主殿下也聽出了這裡面隱含的意思,不過她對於布蘭多和塔妮婭的對話還有些懷疑。雖然說那是傳說中的天青之槍,但仍舊不過是一把器物而已,真有那麼靈驗麼?

  「但無論聖槍是否留在埃魯因,白銀學會都會通過妳得到消息對吧?」布蘭多又問道。

  塔妮婭想了一下,點了一下頭:「嗯,這麼重大的事情,我不可能不上報的。」她又看了一眼布蘭多,皺起眉頭:「你怎麼好像很清楚我們的行事方法?」

  布蘭多微微一笑:「您忘了,我也學習過原初的符文?」

  妖精女士恍然。凡人哪有機會接觸白銀的學識,布蘭多如果師從那些凡人的巫師,學到的最多不過是些粗鄙的魔法而已,於是她理所當然地認為布蘭多的知識傳承來自於布加,不禁脫口問道:「小傢伙,你的導師是?」

  「我是高地騎士,您忘了?按照規矩,是不能說的。」布蘭多答道。

  「你是高地騎士?」塔妮婭已經完全被布蘭多繞進去了,她細小的眉頭伸直了又皺起:「哦對了,達魯斯那個笨蛋也是高地騎士。我都差點忘了。算了,這個問題略過吧。」

  布蘭多心中暗笑,黑塔巫師與白銀學會的分裂是銀色聯盟的一個污點。雖然時間線已經非常久遠,雙方都忘記了昔日的仇怨,各自形成了不同的傳承。但照例來說,為了不引起糾紛,雙方都不會深談互相的歷史,接受了布加傳承的塔妮婭自然也不例外。

  這就讓他蒙混過關了。於是他繼續說道:「所以說,塔妮婭女士妳應該承認,如果天青之槍存在於埃魯因的消息進一步流傳開來,會出現什麼樣的狀況吧。」

  聽到這裡,格里菲因也豎起了精靈尖尖的耳朵,顯然,這才是這位公主殿下最為關心的部分。

  塔妮婭將一條腿放了下來,然後從展台上站了起來。她雙手環抱,用手指支著下巴陷入了沉思。顯然。她明白布蘭多要說的是什麼,天青之槍存在於埃魯因的消息一旦散佈開來,一定會引來覬覦。

  當然。如果是那些宵小之輩,她輕鬆就能解決。但問題遠不止於此,無論是炎之聖殿還是風后聖殿,都不大可能會放過這個機會。

  她瞥了布蘭多一眼,冷靜地問道:「你能這麼說,一定是胸有成竹了對嗎?」

  「這正是我們交易的內容。」布蘭多的確是早有預謀了,自從他發現這位妖精女士的身份開始,否則他也不會將這些事情說出來。

  「說說看。」

  「如果是第一種情況,天青之槍被送往布加,這當然沒什麼問題。不過你們必須申明天青之槍確實是在你們手上,不能給埃魯因帶來麻煩,這沒問題吧?」布蘭多問。

  他看了公主一眼,半精靈少女對他點了點頭表示支持。

  「當然沒有,這很公平。」塔妮婭想了一下:「而且作為長輩。我犯不著佔你們的便宜,我還會給予你們補償的。」

  布蘭多笑了一下,沒有反駁,「那麼第二種情況呢,我把天青之槍租借給你們如何?」

  「啊。」他立刻聽到公主殿下輕輕地叫了一聲。

  而塔妮婭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

  「你可真狡猾啊!」妖精女士忍不住讚歎了一聲。然後對半精靈少女說道:「格里菲因,你從那裡找來這傢伙的,依我看,你最好是趕快綁緊他才行。」

  「塔妮婭阿姨……」格里菲因公主有些無奈,不過也有些好奇:「究竟什麼地方值得您如此讚賞?」

  「我可沒讚賞他,」塔妮婭沒好氣地答道:「白銀學會對天青之槍的興趣僅止於研究而已,你也知道,白銀之民在漫長的生命之中對於凡物的興趣逐漸流失,只有那些上古的秘密才能吸引我們的心神。所以說,我們根本不會佔有這把長槍,那傢伙是吃定了這一點才將槍租借給我們。說是租借,卻是讓布加幫埃魯因頂黑鍋——」

  「而且說到租借,」塔妮婭忽然盯著布蘭多:「你不會是還想收我們租金吧?」

  「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布蘭多問道。「而且這只是其中一項交易。在那之前,我們同意帶您去找天青之槍,塔妮婭阿姨妳是不是還應該為此付一次帳呢?」他答道。

  妖精女士一下就覺得自己遇到了有史以來最黑心的商人。當然她不知道這種商人被稱之為玩家。她瞪著布蘭多,卻聽到格里菲因公主笑道:「布蘭多說得也有道理,不是嗎,塔妮婭阿姨。」

  「妳當然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妖精女士哼了一聲,「不過無所謂,總體來說還是我佔便宜的。說吧,你們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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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幕 交易(下)

     「說吧,你們想要什麼?」妖精女士才剛剛開口,布蘭多就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因為至少到這裡,他知道自己的目標就已經完成了一半了。

     「首先需要一個足以讓我們完成交易的環境。」

     布蘭多答道。

     「嗯?那是什麼?」塔妮婭警惕地問,她懷疑地瞪著布蘭多:「卡迪洛索家的小傢伙,你口中的新詞是越來越多,不過總讓我覺得你不懷好意。」

     不懷好意是自然的。不過布蘭多怎麼會說出來呢,他聳聳肩:「那倒不是,但塔妮婭阿姨妳也明白,戰爭之後安培瑟爾魚龍混雜,尤其是炎之聖殿和北方貴族的眼線都在城內密切地注意著我們的一舉一動。其中那些北方的貴族們,你知道他們背後是些什麼勢力——」

     妖精女士很快飛了起來,布蘭多的話正好說中了一個她所擔憂的地方。她有些煩躁地在天上轉了一圈,喃喃道:「炎之聖殿和邪教徒,的確是個麻煩。尤其是炎之聖殿,雖然沒什麼力量,但卻像是蒼蠅一樣嗡嗡叫人厭煩。」

     布蘭多汗顏,在他想來大約也只有白銀之民才敢說炎之聖殿像是蒼蠅。不過在對於這個勢力的討厭之上,兩人倒是如出一轍、達成了共識:「當然是把他們徹底清理出去,讓他們沒有理由在安培瑟爾立足——」

     布蘭多話還沒說完,就被塔妮婭打斷了:「等等,你不會是想讓我們幫你們重新奪回安培瑟爾的控制權吧?」

     眾所周知。安培瑟爾是被埃魯因王室許諾給聖殿的自治港口。在教權日益上升的今天,聖殿在他治下的各個王國都或多或少佔有這樣的土地,而事實上埃魯因的貴族對於安培瑟爾這塊肥肉覬覦已久,只是沒人像是布蘭多膽子這麼大而已。

     布蘭多回過頭看了一下格里菲因公主,只見公主微微張開小口,驚訝得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看著他。但這算什麼,布蘭多心想。這才是開始而已。

     他要的是一個全新的埃魯因,不受任何人擺佈,可以自己主宰自己的命運的埃魯因。

     他心中已有成算。口氣變得自信起來:「否非如此,您認為天青之槍能輕易離開埃魯因境內麼?炎之聖殿雖然不敢從布加人手上搶東西,但一口咬定天青之槍是從埃魯因發掘的卻是可以做到的。你知道,埃魯因也是克魯茲人的傳統勢力範圍的。」

     他並沒撒謊,因為埃魯因人也是炎之王的後人,埃魯因和炎之聖殿的關係這世人皆知。不要說世人,就連埃魯因人自己也認為自己應當屬於炎之聖殿的管轄之下。

     當然,除了布蘭多之外。

     妖精女士皺起眉頭:「卡迪洛索的小傢伙,你這麼想未免太天真了吧?你難道認為銀色聯盟單方面對炎之聖殿施壓,就能讓那些貪婪的狂信徒讓出這座港口?」

     布蘭多有些激動起來,這是他早就想過的事情,因此應對的方法也早就有了。

     他從未有一刻感到機會離埃魯因如此近過。

     「如果是往日。自然不可以。但眼下炎之聖殿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他們將惡魔引至這個世界上來,您忘了神聖的盟約麼?眼下銀精靈和布加的巫師們皆盡在此,如果你們一起根據神聖盟約上的條文要求他們放棄這座港口的管轄權呢?」

     「你們有這個資格的,對吧?」布蘭多問道。笑得像是頭狐狸。

     背後傳來公主殿下輕輕吸氣的聲音。

     塔妮婭也在吸氣,「你早有預謀了對不對?」妖精女士忽然發現事情可能真如布蘭多所料,如果這樣的話,炎之聖殿很有可能真的不得不放棄安培瑟爾。

     尤其是在大地之上聖戰在即的情況之下。

     這小傢伙在改變歷史——

     她忽然意識到這一點,忍不住深深地看了布蘭多一眼。但布蘭多卻不以為然,答道:「這只是為了保證完成交易而已。如果布加有這個能力,為什麼不辦得更好一些呢?」

     「即使是塔妮婭阿姨也應該承認,為了保證交易的安全,我們必須整理出一個安靜的環境對吧?再說了,無論如何白銀的巫師們都能得到天青之槍,這筆交易怎麼說都是你們賺的。」

     「是的,小狐狸。」妖精女士露出嗤之以鼻的神色。不過她倒不在意埃魯因能否拿回安培瑟爾,只是覺得麻煩而已。其實她很清楚,為了天青之槍,神聖圖書館那些卷宗學者只怕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不要說幫埃魯因拿回一座港口,就算是加入到凡人的聖戰中那又如何?

     白銀之民漫長的生命早已塑造出了他們傲慢而又漠視一切的性格。

     「好,」布蘭多滿意地點了點頭,把炎之聖殿和北方貴族的勢力從安培瑟爾清掃出去,從而使埃魯因重新奪回這座港口其實只是這個交易其中一部分內容。關鍵是,這樣一來聖殿和北方貴族的觸手就很難越過這座中樞滲透向南方,公主殿下完成南境的統一就容易得多了。

     當然,這些隱藏的部分他是不會說出來白白佔用交易的份額的。他繼續說道:「那麼接下來是我個人需要的補償。」

     「你又需要什麼?」塔妮婭沒好氣地問道。

     「我要的很簡單,我想從您這裡學習關於古代文字的解讀方法,並在妳留在港口的日子裡,和妳一起研究這三片石板。」布蘭多答道。

     其實對於他來說這才是交易的重心。

     現在還沒有人知道這些大地石板日後將引起怎樣的腥風血雨,原因就在於石板上的知識太過珍貴。它不僅僅記錄著上古的歷史,還有來自於輝煌盡失的年代之前的秘法和知識。

     關於過往的歷史,還有那些已經消失的神之民的一切——

     但解讀石板是一門專門的技能,連布加的巫師都所知甚少,眼下正是一個入門的機會。布蘭多怎麼會放過?埃魯因錯過了第一次聖者之戰,因此沒能成為沃恩德世界上最強大的幾個帝國之一。

     但眼下,有他在的埃魯因又怎麼能錯過另一次機會?

     不過這個交易在塔妮婭聽來卻有些微不足道,她愣了一下,大約是沒想到布蘭多的要求如此簡單。妖精女士臉上的神色稍微柔和了一些,她仔細看了布蘭多一眼:「原來你這個人倒不是真的貪心,真是難為你了。」

     她飛到格里菲因身邊,嘆道:「妳有一個了不起的騎士啊,格里菲因。」

     「嗯。」半精靈公主認真地點了點頭。

     布蘭多汗顏,顯然這兩位女士都認為他是在為了王國的未來才不得不獅子大開口。但是事實上這才是真正的本末倒置。

     「好了,我會滿足你的要求的。對於知識的探求是一件高尚的事情,這不算是交易的內容。你還想要什麼,說吧,小傢伙?」塔妮婭忽然開口道。

     「唔,幫我修一下裝備如何?」說起來,其實這才是他今天來這裡最初的目的。不過他想了一下,又加了一條:「順便能不能幫我找一些魔法裝備,這對布加的巫師來說應該不難吧?」

     「這可不好說,次一點的魔法裝備都被那些老傢伙拆得差不多了,再好一點的我也給你找​​不來,」塔妮婭隨口答道:「先看看你要修理的裝備吧,說起來,這才是你們來這裡的目的吧。」

     布蘭多點了點頭,這才一一將次元洞裡的裝備拿了出來。妖精女士一看,頓時驚叫起來:

     「流螢?怎麼破成這個樣子了?」

     「等等,這不是赤紅的祝福嗎?難道你把它丟到魔法熔爐裡去重鑄了?瑪莎在上,龍神一定會詛咒你的……」

     布蘭多每拿出一件幻想階的魔法裝備,塔妮婭的眼睛就瞪大了一分,最後她不得不扶住自己的眼鏡片,有些目瞪口呆地瞪著布蘭多:「你打劫了某頭龍的寶庫嗎?怎麼會有這麼多幻想之物,還有,難道你要幫我找的裝備都是這樣的?」

     「難道你以為我看起來像是一頭大肥羊嗎?」她忍不住尖叫道。

     「不不,妳搞錯了,」布蘭多滿頭大汗,在大魔潮之前的這個年代,他的黃金階裝備是多了一點。不過那些都是經過生死一線的冒險得來的,可不是打劫了某頭龍的寶庫,要說他身邊到底確實有一頭龍,不過他可沒那個膽子:「我只是想要一些護符,不管什麼等階的都可以。」

     「護符?」塔妮婭微微一怔:「你要哪東西來幹什麼?」

     「不僅僅是護符,」布蘭多答道:「塔妮婭阿姨,我需要的是一些能夠增加人的體能與精神力的護符。」

     「啊,」妖精女士一下反應了過來:「這種護符不是魔法學徒用來練習法術的時候需要的麼?卡迪洛索家的小傢伙,你不是劍聖的兒子麼?」

     「那是我的祖父。」布蘭多不厭其煩地解釋道:「而且我也有元素使的身份,不過這並不是用來練習魔法。我暫時也沒成為巫師的興趣,但這對我來說很重要,塔妮婭阿姨。」

     妖精女士挑了挑眉毛:「我明白了,現在就要麼?」

     「不著急,等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吧。」

     布蘭多心想是時候去給炎之聖殿找點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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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幕 黑暗之流

     窗外垂下翠綠如夢的藤蘿,陽光漫過窗台,屋內靜悄悄一片。

     女騎士尼婭坐在床邊,將桔子一個個剝開放到床頭上的水晶盤子裡。然後仔細看著床上那張精緻的睡顏,在她心中,小姐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人兒,高貴和善良這兩個詞似乎專為她而設。

     外面很少有人知道燕堡內部正發生的事情,自從劍座碎裂之後,家族內的爭權奪利一刻也未有停止過。旁支皆以為時下的家主,現任燕堡伯爵應該為此負責,但路人皆知那只是一個藉口。鬥爭的根源源自於伯爵的弟弟,外界稱之為『親愛的達勒男爵』,但這絕非洋溢讚美之詞,尤其是燕堡一帶領民提起時,無不咬牙切齒。

     一月左右,伯爵大人的小兒子在甦生祭典上被人下毒毒死,事後證明不過是替人抵了一命。那饞嘴的小傢伙溜進廚房,屍體被發現時和一個小小的侍女在一起。有些事情尼婭不敢告訴迪爾菲瑞,不過她覺得冰雪聰明的小姐或多或少能猜到一些什麼,要不是眼睜睜看著老主人心力交瘁一日比一日憔悴下去,小姐也不會貿然前往南方。

     她怔怔地看著那張蒼白的臉蛋——濃密的睫毛毛輕輕地垂著,嘴唇紅潤得像是櫻桃,點綴在白雪一樣的肌膚上。幾天以來,迪爾菲瑞小姐醒來的時間有限,不過每一次都問起家族裡有沒消息。女騎士看她虛弱的樣子。好幾次都差點沒忍住掉下眼淚來。

     小姐已經站不起來了,這輩子都失去了使用魔法的能力,她小時候可是燕堡公認的天才啊。究竟是什麼力量使得她可以從容地接受這件事呢?女騎士看了看自己的劍,她之所以稱為騎士是因為祖輩皆蒙受燕堡伯爵的恩惠,但小姐或許有自己的選擇吧。

     這時候門上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尼婭小姐。」

     是侍女的聲音。女騎士好像這才驚覺,有些羞愧地答道:「請小聲一些,進來吧,小姐她還在休息。」

     門被推開了,侍女的表情有些難看。但她還是先躬身問候:「尼婭小姐,外面有人求見。是……」

     尼婭沒注意到她的神色。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小姐身上。她頭也不回地問道:「是公主殿下還是安蒂緹娜小姐?」

     「不是,尼婭大人……」侍女還沒說完,一個聲音就無禮地打斷了她的話。那聲音混雜著興奮與驕傲的情緒,高亢得像是公鴨子一樣呱呱叫著:「哈哈。安培瑟爾還真不小,不知道王都又如何?怎麼拉,小尼婭,出去幾天連我也認不得了?」

     「阿克耳……」女騎士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好像是從地獄中找出這個名字來。她臉上露出厭惡的神色,一下站了起來,手也下意識地去抓自己的佩劍。不過她才剛剛『咣噹』一聲抓住劍柄和護手,外面出聲的男人已經推開們走了進來。

     確切的說只是一個少年,一頭深棕近黑的捲髮十分漂亮,不過映襯著下面慘白的皮膚。嘴唇薄得近乎不近人情。他有一對閃閃發光如同黑色玻璃一樣質地的眼睛,周圍帶著深深的眼袋和皺紋,一看就是酒色過度的樣子。

     少年帶著一抹神秘的微笑,站在門邊,穿著一件紫色的呢絨大衣,鑲著銀絲邊,兩隻手揣在荷包裡,臂彎裡還掛著一支手杖——杖頭上鑲嵌著一枚獅眼石。

     無論從那一方面看,這個少年都當得上俊美這兩個字,只是腳步有些輕浮。不過女騎士看到他卻好像看到惡魔——甚至就算是真正與惡魔廝殺時。她也從未露出過如此恐懼混雜著厭惡的神色。

     少年看到女騎士,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笑道:「尼婭小姐,考慮好來當我的騎士了嗎?我會送妳整個北地最好的戰馬,不過妳也正是我最中意的那一匹。」

     「做夢!」女騎士氣得渾身發抖,「你馬上給我滾出去!」

     「呵呵。那麼緊張幹什麼?」少年一把扯住侍女的頭髮,在那個小姑娘的尖叫聲中將她扯過去在她臉蛋上嗅了嗅。他回過頭。笑道:「尼婭小姐,我來看我親愛的妹妹,妳好像還沒資格叫我滾出去吧?」

     「這是迪爾菲瑞小姐私人的房間……你瘋了!放開她,那是公主殿下的侍女。」女騎士抓著劍柄的手都微微發白,但卻怎麼也不敢把劍拔出來。

     上一代的燕堡伯爵有四個兒子,其中第三子夭折,小兒子成為一位巫師的學徒至今音訊全無。長子即是今天的燕堡伯爵,迪爾菲瑞的父親——迪爾菲瑞此次前往安培瑟爾不過是掛著伯爵的頭銜,但還並未真正繼承領地——而次子,就是人盡皆知的『親愛的達勒』,也是面前這個少年的父親。

     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正直的燕堡伯爵有迪爾菲瑞小姐這樣的女兒。在尼婭看來,達勒男爵生出阿克耳這樣的兒子來也是理所當然。這一父一子都是人渣中的人渣。

     少年這才把侍女放開,那個可憐的小姑娘發出一聲害怕的驚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阿克耳卻呵呵笑起來,發出一連串意義難明的笑聲:「尼婭小姐,你不要以為攀上了公主殿下這個靠山,我就不能拿妳怎麼樣。妳是我的女人,一輩子都逃離不了這個身份。」

     「禽獸!」女騎士咬牙切齒地罵道。她才成為騎士的時候懵懵懂懂,竟相信了此人的花言巧語,她一輩子都無法忘記那個噩夢般的夜晚,那個惡魔般的少年下藥強行佔有了她的身體,那時他才十四歲,而她也不過才剛剛十八歲而已。

     一想到過往的一切。她就氣得渾身顫抖。 「阿克耳,我數到三,你還不從我眼前消失別怪我不客氣!」她嘩一聲拔出了長劍。

    「得了,別來這一套,尼婭小姐,妳要殺我早殺了。」阿克耳笑瞇瞇地說道:「何況今天我也不是來和你們敘舊的,我那親愛的妹妹幹了什麼事你們自己明白,我今天是來阻止你們繼續令家族蒙羞的。」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阿克耳,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尼婭皺了皺眉頭用劍指著這惡魔的咽喉。她總覺得阿克耳不懷好意——雖然說對方或許根本就不知道好意是個什麼東西。

     「妳可真會裝呀,尼婭小姐。我親愛的妹妹被人指認修習惡魔的法術,聖殿已經正式開始調查此事了,連伯爵大人都一清二楚。作為她的貼身騎士,妳不會不知情吧?」

     「這怎麼可能……」猛然聽到這個消息,尼婭腦子裡一片空白,雖然早知道迪爾菲瑞在戰場上短暫控制惡魔之王的事情不可能隱瞞得住,但她至少還是心存僥倖。那是為了戰爭的勝利不是嗎?公主殿下,還有那位伯爵大人都可以作證。

     女騎士使勁搖搖頭,好像這樣才能使自己平靜下來:「就是聖殿自己引來了惡魔,他們怎麼能如此。小姐是為了對抗惡魔才犧牲自己,公主殿下不會置之不理的!」

     「呵呵,公主殿下自身都難保了。那有時間管你們的死活。」少年冷笑,他向前一步,讓女騎士冷冰冰的劍刃抵著自己的咽喉,面不改色地答道:「尼婭,我對妳是真心的。相信我,只有我才能保護妳和妳的大小姐,不要再對抗我了。」

     女騎士臉色都變了:「你……你竟然打迪爾菲瑞小姐的主意?她是你妹妹!」

     「是表妹。」少年糾正道,同時冷冰冰地答道:「尼婭小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你不要再向前了,惡魔!」女騎士全身都哆嗦了起來。

     少年卻冷冷地哼了一聲。這時門再一次被打開了。進來的是個全身籠罩在灰色斗篷之下的高大男人。那男人帶著兜帽,那兜帽下陰影完全遮住了他的臉,好像一片漆黑的虛空,他說話時嗡嗡的聲音就從虛空中傳來:

     「料理那騎士花了點時間。」

     「畢竟是黃金階的​​高手,小心。我親愛的妹妹這次帶來了領地裡最厲害的三個騎士。你先把那個女人解決了,注意不要傷到她。」少年微微過側頭吩咐道。聲音冷冰冰地不帶一絲感情。

     「明白,」那人嗡嗡地答道,他回過頭面向女騎士。尼婭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她看到那兜帽下根本不是什麼陰影,而是什麼都沒有,一片空白。

     「你們把羅寧怎麼了!」

     她怒吼一聲,一劍向那神秘的怪人劈去。在她印像中,燕堡除了她、羅寧還有伊耶芙特三人之外,再無跨入黃金領域的高手,但眼前這個人去給她一種冰冷的恐懼的氣息,那倒不像是要素的力量,反而像是冷冰冰的死亡氣息。

     或者說應該是——毫無生命感,就像是一片空虛。

     她一劍還未劈下,忽然之間她感到一股可怕的震盪在她的精神世界中炸開。那種可怕的力量尼婭這輩子也沒體驗過,就好像是一把尖錐直接釘入她的腦子裡,讓她尖叫一聲抱著頭跪倒在地上。

     女騎士淒厲的慘叫聲讓少年都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他看到尼婭那張姣好的面容整個兒都扭曲了起來,鮮血從她的鼻孔、眼睛裡滲出來,看起來極為恐怖。

     然後高大的男人這才走過去,一掌打在她的後頸處,讓女騎士歪下頭暈了過去。

     「你就不懂得憐香惜玉麼?」少年沒好氣地問道。

     「這屋子裡沒有第三個黃金領域的人類了,我出手也勿須顧忌。」男人嗡嗡地答道。

     「好了,」少年不耐煩地擺擺手,「你把她拖出去,我有些話要單獨和我親愛的妹妹談一談。」

     高大的男人恭敬地行了個禮,這才提著昏​​過去的女騎士從屋子裡走了出去。阿克耳回頭看了一眼,冷冷地笑了一下,關上門,來到迪爾菲瑞床邊。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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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7 21:36:4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幕 惡魔

     「親愛的妹妹,妳要裝睡到什麼時候?」

     少年歪著頭站在自己表妹的床邊,端詳了好一會,才微笑著答道。他的語調輕柔甜蜜得好像能流出蜜來,但語氣中諷刺的意味卻令人不寒而慄。

     迪爾菲瑞輕輕地咳嗽了一聲,一片病態的紅暈飛上她潔白的臉頰,她刷子一樣濃密的睫毛緩緩張開,露出下面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睛盯著自己的兄長。眸子深處難掩虛弱,但卻燃燒著仇恨的火焰。

     「你想要幹什麼,阿克耳。」

     「我之前說的你都聽到了吧,難道妳還不知道我要幹什麼?」少年俯下身,注視著自己妹妹的眼睛,「把燕堡的折劍之戒交出來,我今天就放過妳一馬。」

     「如果我說不呢?」迪爾菲瑞有些害怕地移開眼神。

     少年冷笑,一把抓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扳回來。他有些貪婪地看著這張臉蛋,這張屬於自己妹妹的臉:「妳以為我不敢碰妳嗎,親愛的妹妹?」

     「你瘋了!」迪爾菲瑞從自己的兄長眼中讀懂那種狂熱的佔有欲,她不知是害怕還是憤怒得顫抖起來。少女臉色本就蒼白,此刻更是褪去了血色變得近乎透明,像是玉一樣晶瑩。

     「真是完美的傑作,我那個老眼昏花的叔叔竟然能生出妳這樣的女兒來。」

     少年獰笑道,一隻手下移按在她胸口。「我數到三,告訴我燕堡的折劍之戒在什麼地方。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一。」

     「二。」

     伯爵小姐微微戰栗著,但她倔強地閉上眼睛。她很清楚自己的兄長大人絕非是那種言出必諾的君子,如果她在這裡開口,那麼等待她的一定是淒慘的下場。

     「你敢碰我一下,阿克耳,你這輩子都休想拿到那枚戒指。」迪爾菲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冷​​冰冰地答道。燕堡的折劍之戒是從西法赫王朝時期就一代代傳下來屬於燕堡伯爵的信物。這枚戒指之於燕堡家族就彷佛獅心聖劍之於埃魯因,炎之刃奧德菲斯之於克魯茲帝國,沒有這枚戒指。燕堡伯爵永遠不可能名正言順。

     「回答錯誤,三。」少年冷笑一聲:「我親愛的妹妹,你弄錯了一件事。妳以為這枚戒指​​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麼。燕堡伯爵的位置遲早是屬於我的,有沒有那些外物對我來說毫不重要,相比起來,我對妳更有興趣。」

     說著,他一下扯開了迪爾菲瑞胸前的第一粒銅鈕扣。

     「啊——!」迪爾菲瑞感到自己胸前一涼,一片如雪般的肌膚已經暴露了出來,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尖叫:「阿克耳,你真的瘋了!」

     伯爵小姐終於感到恐懼起來,她劇烈地掙扎起來。但換來的是少年有些狂躁地回答:「是的,我瘋了。親愛的妹妹,但這是妳自找的!」

     說著,他將軟弱無力地迪爾菲瑞按回了床上。「我最後給妳一個機會,迪爾菲瑞,燕堡家族的戒指。」阿克耳怒吼道。

     「我死也不會給你。阿克耳。」伯爵小姐無力地流下淚來。

     「那妳就去死好了。」

     但少年話音剛落,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就如此回答道:「是的,我也認為某些禽獸應該去死好了。」

     「誰!」

     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讓阿克耳驚慄地回過頭,但他只看到身後的門好像紙片一樣四散開來,一把黑色的長劍從中刺出,下一刻就已經來到了他面前。

     「不。」英俊的少年發出一聲淒厲地慘叫:「該死的阿努雷克,你人呢!」

     ……

     尼婭只經過短暫的失去意識期就恢復了過來,她好像從一個漫長的夢境中緩慢地回過神來一樣。她只記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噩夢,那噩夢中有她最不願意見到的惡魔。

     一段對話逐漸從這個睡夢中變得清晰起來:

     「布蘭多​​,安培瑟爾事了之後,我要和你一起去一趟托尼格爾。」

     「公主殿下……」

     「怎麼了,不歡迎我?」

     「不,我只是覺得有些疑惑。公主殿下怎麼會突然想去那種窮鄉僻壤的地方?說實在話,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一直留在安培瑟爾。」

     「因為我有一個最好的朋友被某位領主大人偷偷拐回領地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又是因為我才受傷,我必須去看看她。」

     男人的聲音頓時尷尬地咳嗽起來。

     兩個聲音由遠及近,女騎士怔了一下才意識到這是公主殿下和伯爵大人。原來伯爵大人已經醒了?她想到,然後下意識地起身想要出門去迎接——她有些奇怪,自己怎麼會忽然睡著了。

     但她微微一動,就發現自己的雙手被反綁了起來。事實上她整個人都被反綁在一根柱子上。尼婭一下子驚醒了過來,之前發生的一切好像立刻回到了她的記憶中。

     「迪爾菲瑞小姐!」女騎士忍不住低叫了一聲,她猛然睜開眼睛,就看到前面大廳的門已經被布蘭多和公主殿下吱呀一聲推開來。

     她立刻看到了他們身邊的那個侍女。

     而布蘭多則一眼就看到了被反綁在柱子的女騎士,他當然還記得這奶牛女騎士。當初他第一次遇見迪爾菲瑞的時候,還和她交過一次手。他記得對方應當是叫尼婭,是迪爾菲瑞的貼身騎士。

     「不過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立刻變了臉色。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公主殿下也回頭質問那侍女道。

     他們還沒進入外面的庭院時,就看到這個侍女臉色蒼白地站在外面,但詢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又支支吾吾答不上來。他和格里菲因公主意識到不對才急匆匆趕過來,連門都沒敲就直接打開門。沒想到一開門就是這樣一幅光景。

     布蘭多一步衝到尼婭身邊,幫女騎士解開身上的繩子,然後取下塞住她嘴的布團。尼婭感到嘴巴里的異物一空,還來不及喘口氣立刻對布蘭多喊道:「布蘭多先生,快去救救迪爾菲瑞小姐!」

     「她在什麼地方?出了什麼事?」布蘭多臉色一變。

     他和公主離開『露塞緹婭』武器與防具店之後,也是臨時起意前來探望這位伯爵小姐。因為公主殿下提到迪爾菲瑞的狀況並不是太好,強行使用惡魔臂環讓她極大地透支了生命。雖然最終是保住了一條命,但後半生很可能必須在輪椅上度過了。

     布蘭多本來是想來安慰一下這位伯爵小姐,其實他早料到這個結果。惡魔之王可不是隨便誰都可以控制的。當時所有人都以為必死,才貿然讓迪爾菲瑞使用這個辦法,可沒想到一戰之後留下最大創傷的還是這位來自燕堡的少女。

     不過在布蘭多看來這不是無法彌補。至少黑森林傳說中的生命之泉就能完美地解決這個問題。當然生命之泉對於一般人來說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但對他來說卻並不一定,布蘭多覺得只要稍微再等一些時日,進入黑森林尋找生命之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然,在那之前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先讓迪爾菲瑞安下心來。

     可沒想到一來就遇到了這檔子事情。

     其實尼婭還沒開口,布蘭多或多或少就猜到了敵人是誰。現在能來找這位伯爵小姐麻煩的,無非是三方勢力,一是惡魔,不過惡魔的報復不會來得那麼快,再說混亂之王就算要報復也會首先找他而不是找這位伯爵小姐。

     剩下是炎之聖殿。但使用惡魔法術這事兒可大可小,炎之聖殿顯然不會再這個關頭自扇耳光。何況他們也不會用這麼見不得人的手段,綁架貴族?說出去炎之聖殿以後就可以關門大吉了。

     那麼剩下的就只能是來自燕堡家族內部的爭權奪利了。其實早在潛入莊園第一次遇到迪爾菲瑞時,布蘭多就意識到燕堡可能出了問題,否則也不會讓迪爾菲瑞一個女孩子前來這種地方代表燕堡伯爵。並且還帶上了燕堡內部近乎最強的戰力。

     但他沒料到的是,這安培瑟爾戰爭才剛剛結束,那些不知死活的貴族就來給他找麻煩了。而且還是直接對迪爾菲瑞出手。

     布蘭多心中的怒火一下就熊熊燃燒了起來。

     「小姐在二樓她的房間中,有人要對她不利——!」

     「她的房間是那一間?」女騎士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布蘭多打斷問道。年輕的領主冰冷的口氣讓尼婭微微一怔,大約是不明白對方為何會如此憤怒。

     在她看來,布蘭多是害得迪爾菲瑞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罪魁禍首之一。她本來對於布蘭多是沒什麼好感的。但這會兒也不得不軟弱地答道:「在上樓左數第三間房間,伯爵大人,請快一點幫幫小姐……」

     女騎士軟弱的話語還沒說完,布蘭多大地之劍已錚然出鞘,黑沉沉的劍鋒映得她心中微微一寒。她完全感受到了年輕的領主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殺意,而下一刻,布蘭多就消失在了她面前。

     克魯茲人的閃劍。

     布蘭多所用的正是閃劍。他反手一劍揮向二樓懸空的迴廊上的一根柱子,連人帶劍一劍將其斬斷然後穿過它穩穩地落在迴廊上。

     迪爾菲瑞房間的門就已經在他面前了。

     但正是這個時候,布蘭多敏銳的聽覺讓他恰好聽完了阿克耳與迪爾菲瑞之間最後的對話。這不聽還好,一聽之下差點沒把布蘭多氣瘋了。

     這還算是人?

     他雖然早知道埃魯因一些貴族之間不堪的傳聞,但身為兄長竟然能對自己的妹妹下此毒手。布蘭多身體中無論是身為現代人的一半靈魂還是那個來自布契淳樸的少年的心靈都絕對不能接受。

     他心中一片冰冷,大約只有在冷杉堡親眼所見格魯丁所做的一切時才有過如此的憤怒。空間的要素隨著它的主人的怒火而凝固起來,布蘭多還未出劍,一片白霜便以他為中心『嘩啦』一聲向四面八方綻放開來。

     布蘭多向前一劍。

     房門頓時四分五裂,然後他看到了那張驚愕莫名的臉。雖然英俊非凡,但卻醜惡得像是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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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7 21:37:2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幕 晶化病

     布蘭多一劍破門,堅實的橡木門只化作木屑形同漫天蝴蝶紛紛飛揚。黑色的伯爵大衣如同炸裂的木板之中綻開的一朵玫瑰,花瓣向前舒展,從中心刺出一柄寒氣森然的劍刃,直指向床上一隻手壓住伯爵小姐脖子的貴族少年。

     阿克耳大概做夢都沒想到有人會突然破門而入,他滿臉驚愕,急怒之下驚吼道:「該死的阿努雷克,你人呢!」

     下一刻,視界之中一道黑影直刺而來,但布蘭多早在聽到那少年的怒吼時就猜到屋內可能還有其他人,手中的劍下意識地向後一收。『叮』一聲令人牙酸的利響,布蘭多感到大地之劍架住了什麼東西,他微微瞇起眼睛,才看到那是一柄透明的、像是冰晶一樣閃爍著寒光的長劍。

     「給我滾!」

     一聲怒吼,那水晶利劍正貼著大地之劍的劍刃『吱吱』向前一壓,是要削向布蘭多的手腕。但大地之劍向前一開,磅礡的力量如同山崩海嘯一般施展開來,頓時將那薄如寒冰的水晶利刃彈飛了出去。

     布蘭多感到灰影一退,然後才看清那之後持劍人身披的灰色斗篷一直垂到地板上,兜帽之下彷彿一個夢魘,黑煙氤氳根本看不清面容。

     那鬼影嘶吼著,甕聲甕氣的聲音中既驚又怒。大約是做夢也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的人類竟然有如此可怕的力量,他是不知道,布蘭多因為裝備了幽靈騎士水晶的緣故。力量天生就比同樣境界之下高出一個層次,何況二十歲的黃金巔峰,本身就是一個奇蹟。

     而布蘭多就是這個奇蹟的塑造者。他根本不打算給對方任何機會。長長的黑色大衣在紛紛揚揚落下的碎木片中一收,又是一道黑光向那怪人劈去。

     「閃……劍!」

     那鬼影嘶聲怪叫,像是認得布蘭多的劍術。它之前早已被布蘭多一劍掃得退向床頭方向。此刻不得不舉起水晶長劍招架,但兩劍相交只聽一聲令人心悸的破碎聲,無數紋理瞬間從水晶之上瀰漫開來。

     布蘭多一語不發,手持大地之劍繼續向前,下一刻灰袍怪人手中明晃晃的劍刃頓時化為無數碎片、紛紛炸裂開來。

     那怪物慘叫一聲,大約意識到了自己與這個年輕人之間無法逾越的察覺。在劍刃即身的最後一刻,它抬起頭來,發出一記幾乎肉眼可以察覺的精神波紋直刺向布蘭多的大腦。

     精神衝擊。

     精神波的速度極快。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極近,根本沒有留給布蘭多任何閃避的時間和空間。這一記精神衝擊在布蘭多剛剛反應過來的瞬間,就已經直刺入他的思維世界。

     可惜這一次這鬼影明顯找錯了對象。

     布蘭多的意志屬性在經過神之血強化之後就已經達到一個令人髮指的數字,植入閃電核心之後更是逆天,因此而產生的意志屏障連大部分法術都可以免疫,更不要說什麼精神衝擊。

     那鬼影一記精神衝擊撞在布蘭多的意志屏障上,恰好似一頭撞上了塊1000mm厚的鋼板。布蘭多感到有人在意志領域窺探自己。心中也是不禁冷笑,他冷冷看著這記精神波紋好像撞上一道無形的牆變得四分五裂,然後產生的反噬以十倍的速度掃了回去。

     布蘭多冷冰冰地瞪了對方一眼。

     那鬼影頓時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它一下抱住頭,瘋狂地搖晃起來。但無濟於事。在場所有人都聽到『哢嚓』一聲脆響,接著那怪物的腦袋都像是一個玻璃球一樣砰然炸裂。

     布蘭多暗叫了一聲不好,他以為會看到傳說中腦漿崩裂、血花四濺炸得一屋子都是的場景。當然他自己到無所謂,但別忘了這裡還有幾位女士,說不好那天他爆頭狂魔的名字就傳得整個安培瑟爾都是了。

     但沒想到,下一刻他就看到那怪物的腦袋真像是個水晶球一樣,炸開的都是片片水晶,像是刀鋒一樣四散飛舞,一下插得整個屋子都是。

     布蘭多趕忙開啟了衝突光環,水晶碎片叮叮噹噹撞著魔力護盾四散飛舞,最終才沒有落個被炸成馬蜂窩的下場。

     而另一邊那個叫做阿克耳的貴族年輕人就沒那麼走運了,他本來正滿臉驚愕地看著屋裡的打鬥,誰想到自己的手下一個照面就變成了自殺式襲擊,無數水晶碎片炸開時,他幾乎是完全擋在迪爾菲瑞身前。

     於是下場就可想而知了。

     就在水晶碎片炸裂的一瞬間,數百枚鋼針一樣尖利的碎片剎那之間就刺進他整個半身,將那張俊美的臉蛋割得千瘡百孔,有一枚甚至刺爆了他的眼珠,使他的右眼像是一坨爛肉一樣從眼眶裡流了出來。

     血人似的阿克耳彷彿是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馬上捧著臉在床上慘嚎起來,那淒厲的叫聲簡直像是送進屠宰場的動物一樣,叫人不寒而栗。

     被他按在床上的迪爾菲瑞也不知是從那裡生出一股力氣,乘機一把推開這傢伙,掙扎著跳下床去。但她卻忘了自己根本沒辦法走路,竟一下掉下床沿,結結實實地撞在地板上。砰一聲悶響,伯爵小姐痛得眼淚直流。

     布蘭多看得一陣心痛,趕忙走過去一把拉起迪爾菲瑞,將她拉到自己的背後。伯爵小姐臉無血色,瑟瑟發抖,連胸前衣衫扣全部都打開了,一片春光外洩也渾然不覺,她甚至沒有力氣緊抓著布蘭多的袖子,若不是布蘭多扶著她,少女隨時會癱軟在地板上。

     「沒事吧?」

     「布蘭多​​先生……我……」迪爾菲瑞好像經歷了一場噩夢,臉頰淚痕還沒乾,但卻一個字也多說不出來。

     「不用怕。有我在。」布蘭多安慰道。

     他看著在床上哀嚎的那個血人——事實上阿克耳已經把床單完全染紅了,有些布條沾在他的傷口上,又扯開新的傷口。使更多的鮮血從傷口泊泊流出。很快這傢伙就失去了力氣慘叫,他在床上哆嗦著,好像生怕牽扯到任何一條細小的傷口。

     哀嚎也逐漸變成痛苦的嗚咽了。

     顯而易見的。這傢伙是活不成了。不過布蘭多心中沒有絲毫同情,尤其是看到迪爾菲瑞現在這個樣子,他就氣得不打一處來,如果可以的話,他恨不得再上去多丟給那傢伙兩個治療法術,好讓他可以在臨死之前多享受一下痛苦的'味道'。

     這時格里菲因公主才噔噔噔趕上二樓來,她看到房間內的場景面色一變,再一看迪爾菲瑞的樣子。哪會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禽獸。」公主殿下冷冷地吐出這個詞來。

     「他是誰?」布蘭多這才問道。

     「我不想說這傢伙的名字,真是禽獸不如的傢伙。他是達勒男爵唯一的繼承人,不是迪爾菲瑞的親兄長,你應該知道這傢伙是誰了吧。」

     格里菲因公主冷冷地看著床上嗚咽的血人,然後回過頭用溫和的目光看著迪爾菲瑞,安慰道:「迪爾菲瑞,妳沒事吧?」

     伯爵小姐在布蘭多面前還表現得算是堅強。但看到自己自小的玩伴,終於忍不住哇一聲哭了出來。公主殿下趕忙扶住她,溫言寬慰,順便丟給布蘭多一個眼色:

     「你打算抱她到什麼時候?」

     那個眼神的意思是。

     布蘭多微微一怔。

     「快讓我帶她去換衣服,你在這裡搞出這麼大動靜。港衛隊馬上就到,你想讓迪爾菲瑞這個樣被外人看到嗎?」公主殿下小聲說道。

     布蘭多這才恍然,趕忙將哭得一塌糊塗的伯爵小姐扶到公主懷中。然後他才看了一眼床上幾乎已經乾嚎到沒有力氣的貴族少年,之前他是出於憤怒之下出手,沒有考慮那麼多,但現在看來才發現這個場面有些難以收拾。不過也是這傢伙自作自受,不然他怎麼也會給對方留口氣先問清楚這是怎麼回事的。

     現在好了,莫名其妙殺了個貴族,連對方是來幹嘛的都不知道。

     不過真正讓布蘭多心中感到疑惑的是另一件事,他忍不住多看了屋內一眼。「你在看什麼?」注意到他的目光,公主殿下敏銳地問道。

     但布蘭多搖了搖頭,他心中隱隱有些猜測,但還不敢確定。他指了指床上那血人問道:「沒什麼,這傢伙怎麼辦?」

     「請交給我吧,伯爵大人,公主殿下。」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插了進來。布蘭多和公主殿下一怔回過頭,才發現尼婭已經走了上來,女騎士用請求的目光看著他們兩人。布蘭多看到那雙滿是仇恨和怒火的眼睛,不禁微微一怔,他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大約五分鐘,迪爾菲瑞的房間中傳來一聲最後的哀嚎,然後聲音嘎然而止。

     港衛隊的動作顯然比公主殿下預期的要慢得多,至少在他們出現之前,伯爵小姐終於換好了衣服。布蘭多看到迪爾菲瑞坐在輪椅上和格里菲因公主一起出現,伯爵小姐顯然還沒從之前的夢魘中解脫出來,兩隻手交錯著緊緊抓著披肩,好像可以從上面得到些許安慰的樣子。

     不過至少能正常說話了,臉色蒼白的伯爵小姐抬頭看到布蘭多,滿是感激地輕聲答道:「布蘭多先生,謝謝你。」

     「沒什麼,所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布蘭多問道,他才不信那混蛋從燕堡趕來只是為了強暴自己的妹妹。何況最後他也聽到阿克耳問迪爾菲瑞要什麼東西,他隱隱有些猜測,不過還不敢確認罷了。

     「您也聽到了,」伯爵小姐有些臉紅,她做夢都沒想到竟讓布蘭多看到這麼羞恥的一幕,簡直是令家族蒙羞:「我兄長……他是來找我要護劍者之戒的。」

     「那不是你兄長,只是一頭禽獸而已。」格里菲因公主餘怒未消:「護劍者之戒是王室贈予護劍者家族的榮譽,那傢伙竟然想依靠這樣無恥的手段獲得。簡直是令人髮指。」

     布蘭多點點頭,他毫不驚訝,埃魯因的貴族之間也就只剩下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了。只不過迪爾菲瑞的兄長的手段未免太令人不齒。對一個女人,尤其還是自己的妹妹使出這樣的手段,這種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也只是浪費糧食而已。

     「燕堡怎麼會亂成這樣?」他問道。

     這一次卻是格里菲因公主代為回答:「這很正常。劍座碎裂,一些平日裡隱藏起來的妖魔鬼怪肯定會乘機跳出來興風作浪。如果他們不這麼做,反倒令人生疑。」

     半精靈少女冷冷地答道,好像見慣這樣的事情一樣。她也確實司空見慣,非但如此,還親身經歷過一次。在至高的權力面前,親情只是一層一撕就破的面紗而已。

     「不,」布蘭多卻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難道燕堡伯爵——迪爾菲瑞小姐的父親連掌控局勢的能力都失去了?我沒記錯的話,迪爾菲瑞妳帶走了燕堡最強的三位劍客,但妳的父親手上應該還有一支私軍吧?」

     「如果燕堡伯爵對自己的領地和屬下還有一丁點的控制力,那傢伙也不至於囂張成這樣吧。」布蘭多有些話並未說完,他的潛台詞公主殿下與迪爾菲瑞都聽明白了。如果燕堡伯爵還有權勢,阿克耳說什麼也不敢明目張膽地跑到安培瑟爾來對迪爾菲瑞出手的。

     迪爾菲瑞與格里菲因公主雖然都只是女孩,但兩人都是出生在貴族家庭。深諸貴族的鬥爭規則。她們立刻反應過來,但伯爵小姐最先反應過來,她臉色一變急切地問道:「布蘭多先生,你是說我父親可能出事了……?」

     「妳不用這麼緊張,迪爾菲瑞。那些傢伙也可能是狐假虎威之輩。」公主殿下卻搖搖頭安慰道:「聖殿在拿妳會惡魔法術的事情作文章,這件事其實我也知道。我本來以為他們掀不起什麼風浪,沒想到一時疏忽……」

     「聖殿準備追求迪爾菲瑞會惡魔法術的責任?」布蘭多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他好懸沒氣個半死。惡魔是聖殿自己召來的,惡魔臂環是自己給迪爾菲瑞的,迪爾菲瑞堂堂一位伯爵千金變成現在這個連路都不能自己走的樣子就是因為她會惡魔法術,犧牲了自己才拯救了整座港口。

     現在聖殿那幫禿驢居然還要找她的麻煩?

     布蘭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緊皺眉頭好不容易才忍住沒有立刻轉身去找聖殿的麻煩。他相信格里菲因公主不是那種為了顧全大局就犧牲他人的那種人。

     他看著公主殿下。

     半精靈公主嘆了口氣:「這件事不是伍德主祭的意思,不過是下面那些和北方貴族勾結的跳梁小丑罷了。何況事情的起因也是因為克魯茲人自己的過錯,我本來以為這不過是他們弄出來噁心我們的小把戲而已,沒想到卻被某些人誤讀了。」

     這個某些人,顯然說的就是阿克耳和達勒男爵。但布蘭多卻皺起了眉頭。

     是這樣麼?

     「迪爾菲瑞,」他忽然問道:「妳熟悉妳那個叔叔嗎?」

     「嗯,還算熟悉吧。他……在外面風評不是很好,不過據說卻是很有能力的一個人。他一直和我父親不和,不過按照燕堡的家訓,除了伯爵本人之外,下面的旁支是不允許擁有私軍的,因此他和我父親的矛盾也只是停留在互不想見的程度而已。」迪爾菲瑞皺著眉頭答道。她顯然也在思考某些事情。

     「那你知道他之前有些什麼樣的家臣麼?」

     布蘭多問道。

     「我不知道,」迪爾菲瑞搖搖頭:「我也沒見過阿克耳帶來的那個人。尼婭或許知道什麼,她對領地裡的人員流動比我更清楚。」

     「我問過她了。」

     布蘭多答道。但這一次他換上了嚴肅的神色:「我最後問妳一個問題,迪爾菲瑞。」

     「什麼?」

     「燕堡地區最近一段時間有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情麼,或者是出現過類似於水晶森林這樣的東西?」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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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幕 兄妹 I

     「這就是晶簇?」

     格里菲因公主看到布蘭多將那灰袍人的屍體翻過來,被割開的袍子下面露出一片紫晶色的肌膚,她默默地往上看去,只見屍體脖子處的斷口像是斷裂的玻璃一樣,整體結晶化沒有一絲血滲出。

     「這就是晶簇,」布蘭多在屍體邊呆了一會,才答道:「某些魔法水晶中的活物受魔力之月的影響,扭曲形成的一種魔物。這種魔物並不常見,偶爾會在魔法水晶礦脈、水晶森林中發現。」

     「可它看起來像是類人生物,」格里菲因公主靜靜地看著那具屍體,「還有,這究竟有什麼關係?布蘭多先生,你是不是知道燕堡發生了什麼?」她站在門外,並不想沾上屋子裡到處都是的血跡——雖然那禽獸的屍體早已被拖出去處理了,伯爵小姐對港衛隊的士兵宣稱是一頭安培瑟爾戰爭之中逃竄的惡魔襲擊了自己的兄長,並讓士兵們看了這具灰袍人的屍體,在場的人看到阿克耳那慘象時​​都不​​禁心有戚戚,由於這類案件近期在安培瑟爾港口內時有發生,因此一時倒也沒有人懷疑什麼。

     「他生前就是人類。」布蘭多頭也不回地答道,他撿起一片水晶碎片,「不過是晶化病把他變成了這個樣子。」

     「晶化病?」格里菲因公主微微頭昂起一些,用漂亮的銀色眸子看著他。

     「我在學習捲軸上的知識時,看到過這麼一個案例。一些生活在水晶礦脈中的生物。逐漸發了瘋,身上生長出水晶,變得瘋狂開始襲擊人類。」布蘭多盯著那水晶片,流轉的光芒在他臉上落下一道狹長的光斑:「這就是晶化病最早的案例,它發生在四境之野。」

     「這聽起來像是魔物化。」公主殿下皺著眉頭答道。

     「這就是魔物化,」布蘭多點了點頭,但又嘆了口氣:「因為水晶礦脈中魔力富集。更容易引起魔力侵蝕的發生。但晶化十分特殊,沒人清楚為什麼會有晶簇這種生物存在,理論上來說。沃恩德任何一個物種存在都是有其延續性的,只有晶簇的歷史一片空白。針對它們也有一些研究,但至今我們仍不清楚這裡面究竟有什麼背景存在。」

     公主殿下理所當然地因為『我們』說的是黑塔巫師。但事實上布蘭多下意識地用了玩家的代稱而已。在琥珀之劍中,劇情黨理所當然地對晶簇深入調查過,但就像布蘭多所說,一切的調查都延續到光輝盡失的年代的之前,然後就嘎然而止。

     有人認為晶簇身上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但更加資深的玩家如此斷言——在官方進一步開放光輝盡失的年代之前的歷史之前,晶簇的來歷只可能是一個謎題。但要想追尋光輝盡失的年代之前的歷史談何容易,玩家的一大資料來源其實是布加的圖書館,可關於光輝盡失的年代之前的歷史對於布加的巫師們來說亦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知識。

     晶簇究竟從何而來?

     布蘭多對此其實並不關心,他只關心它們為何會忽然出現在埃魯因。歷史上根本沒有相關的記錄。北方的歷史似乎正在發生一些改變,隱隱中似乎已經開始脫離他認知的軌跡了。

     聽完布蘭多的回答,格里菲因公主也沉默了一會。但過了一會,她又問道:「但迪爾菲瑞她也說了,燕堡附近並沒有水晶森林存在。」

     「所以這正是我疑惑的地方。」布蘭多答道。

     格里菲因公主不安地皺起眉頭。她看著布蘭多:「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在阿克耳的屍體上發現了類似的痕跡,一些水晶生長在他的後脖子上,只是在血污之下其他人沒有注意到而已。」布蘭多回過頭來,與之對視。他十分肯定地答道:「這也能解釋這傢伙為何突然變得如此喪心病狂,黑暗魔力會放大人心中的邪惡。這不是個例,燕堡附近肯定有晶化病蔓延。達勒男爵說不定也已經腐化了。」

     公主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怎麼會這樣,你認為燕堡會發生什麼,我們應該怎麼辦?」

     「肯定不是什麼好事,而且暫時也沒有什麼辦法,只有先對迪爾菲瑞小姐保密吧,至少在我們解決完北方的亂子之前。公主殿下你也明白燕堡到安培瑟爾的距離,我們不可能也沒能力插手燕堡的一切,」布蘭多沒有選擇把​​心中的不安全部吐露出來,因為有些東西對於他來說也只是一個猜測,何況他也沒辦法解釋自己對於未來的預見。

    他停了一下,只是提醒道:「再說,公主殿下也不希望迪爾菲瑞發生什麼意外吧。」

    格里菲因公主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小時候,迪爾菲瑞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待我沒有其他人的機心,我一直當她如同自己的妹妹。可事到臨頭我竟一點也幫不到她什麼,如果伯爵大人遭遇不測,她一定會傷心欲絕的。小時候我見​​過燕堡伯爵一面,他是一位稱職的父親,迪爾菲瑞一定很愛他。」

     半精靈少女的語氣有些軟弱,布蘭多知道那是她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歷史上的奧伯古七世對自己的女兒極為寵愛,可以說格里菲因公主曾經有一個算是幸福的家庭。但他還沒想到什麼詞去勸慰這位公主殿下,後者就已經堅定起來,格里菲因公主吸了一口氣答道:

     「我們得趕快解決北方的亂局,布蘭多先生。」

     布蘭多微微怔了一下,大約是沒想到公主恢復得如此之快;事實上他對於政治算不上擅長,但好在這是一個『歷史問題』,他想了一下才道:「公主殿下,解決北方的亂局的關鍵不在於我們,而在於炎之聖殿。炎之聖殿是希望通過北方的貴族向我們施壓。但想必克魯茲人時下顯然並不樂意見到一次戰爭,這只是雙方之間的又一次博弈而已。」

     格里菲因公主微微瞇起眼睛,她這個樣子顯得格外迷人,不過瞇起的眼中一縷冷光芒展示出這位公主心中的某種了然。她當然明白這一點,但讓她惱怒的是,炎之聖殿顯然是在玩火,北方的貴族並不是克魯茲人養的一條狗。相反,他們是一群狼。這些目光短淺的野獸隨時可能為了一丁點利益而破壞均勢,克魯茲人傲慢地認為自己可以控制一切。但事實上他們誰也控制不了。

     可她不得不顧忌這一點。

     無休止的妥協是不可能的,布蘭多向她保證這一次絕不會再向北方貴族作出任何讓步,這其實也是公主殿下自己的想法。先整合南方親近科爾科瓦王室的勢力。然後再挾雷霆之勢讓整個北方低頭。

     可要開出什麼樣的代價讓聖殿支持她呢,那些可惡的克魯茲人,明明埃魯因的穩定才是他們需要的,但他們依舊想要獲得更大的好處。

     自從安培瑟爾戰爭之後,她就在想辦法限制聖殿在埃魯因的影響力,這其實也是布蘭多的一個構想,但炎之聖殿顯然也察覺了這一點。

     她不希望在這上面作出讓步。

     但格里菲因公主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她抬起頭對布蘭多說道:「布蘭多先生,你能在這裡稍等我一下嗎?」

     「怎麼了?」布蘭多楞道。

     「你幫我處理一下這邊的事情,」公主殿下答道:「我想讓雅尼拉蘇伯爵調查一下這件事。燕堡就在他領地邊上,他一定可以想到辦法的。」

     這倒是個辦法。不過布蘭多總覺得公主殿下隱瞞了什麼,不過還沒等他開口詢問,這位公主殿下便已經走下了樓。布蘭多看了看自己腳邊的屍體,無奈之下只有檢查了一下灰袍人的遺物。包括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但沒有從中發現可以證明對方身份的物件。

     他直起身來,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那應當是迪爾菲瑞輪椅的聲音。他回過頭,果然看到侍女推著伯爵小姐出現在門口。

     「把那些人打發了?」布蘭多放下手中零零碎碎的東西,有些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他無法想像經歷這種事情對這位伯爵小姐打擊有多大。但想必日後都會留下陰影。

     迪爾菲瑞點了點頭,港衛隊的人還算好打發,畢竟在場的都是貴族,而且還有一位王國的公主殿下。她的說法言之鑿鑿,證據俱在,加上惡魔最近一段時間在安培瑟爾港口內活躍,也沒有任何人提出疑問。

     畢竟誰也說不好惡魔中是不是有類似於水晶人一樣的存在,反正那肯定不會是人類就是了。

     「我早知道阿克耳他惡名在外,但沒想到他竟如此瘋狂,尼婭剛剛和我說了一些事情,都怪我沒保護好她。」迪爾菲瑞有些愧疚地嘆道。

     布蘭多或多或少猜到些什麼,那位女騎士之前提出那個要求時他事實上就猜到這裡面可能存在的過節。

     不過這畢竟是他人的家務事,他只能尷尬地點了點頭。

     「但布蘭多先生,我很清楚阿克耳和達勒男爵的為人,我很擔心父親大人,雖然公主殿下那麼說……」迪爾菲瑞又有些憂慮地問道。顯然,她最關心的還是這個問題。

     格里菲因公主雖然曾用關於聖殿的態度來安慰她,但伯爵小姐不是笨蛋,她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布蘭多的猜測更加接近可能性。否則她兄長是不會出現在安培瑟爾的,畢竟燕堡距離這座港口還是有一定路程的,從她兄長出發的時間上算,那時候安培瑟爾的戰爭應當還沒有發生,更別提眼下這些傳聞了。

     布蘭多看著她,嘆了口氣:「迪爾菲——」

     「你又要騙我了,對嗎?」迪爾菲瑞盯著布蘭多,小聲問道:「布蘭多先生。」

     「我……」布蘭多一陣尷尬,心想什麼叫我又要騙妳了。不過他想了想還真不好確定自己之前有沒有說過謊,畢竟關於他自己的身世來歷就是一個彌天大謊,何況此前在入侵這位大小姐的莊園時他似乎也不大可能說真話。

     他想了想,答道:「迪爾菲瑞,我可以這麼叫妳麼?關於妳父親的境況,其實我有些分析,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

     「當然可以,」伯爵小姐柔順地點點頭,也不知道是回答的哪個問題:「你但說無妨,布蘭多先生。」

     「妳父親很有可能已經出事了。」布蘭多答道。

     迪爾菲瑞輕輕啊了一聲,布蘭多看到她一下抓緊了輪椅的扶手,手都因為用力過度而發白起來。

     「妳想立刻回領地?」布蘭多問道。

     「當然,」迪爾菲瑞輕輕喘了一口氣,答道:「布蘭多先生,試問你的家人,你的父親正身陷於危險之中,你會不為所動麼?」

     布蘭多搖了搖頭:「我當然不會,但我不建議妳回去。」

     「為什麼?」

     「很簡單,妳父親現在可能的境遇一是被囚禁起來,一是已經遇害了。」布蘭多看到迪爾菲瑞的面色越來越差,忙繼續說道:「第一個情況下,妳一旦回到領地,妳父親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價值。」

     「而第二個情況下,妳認為妳現在的身體狀況回到領地,可以為妳的父親報仇麼?無非是給妳的叔叔增加一個戰利品罷了。」

     布蘭多說完,緊盯著這位伯爵小姐,生怕對方接受不了忽然暈過去。不過迪爾菲瑞卻表現出了異乎常人的堅強,過了好一會,她才答道:「如果我死了,布蘭多先生能為我報仇嗎?」

     「當然會,」但布蘭多又搖了搖頭:「可這又能有什麼意義呢,如果妳覺得報仇可以解決問題的話,為何不自己親自報仇?」

     「親自報仇?」迪爾菲瑞微微一怔,隨即激動起來:「我可以麼?我現在這個樣子也可以親手報仇麼?布蘭多先生,你是不是有什麼辦法?」

     布蘭多點了點頭:「迪爾菲瑞,妳只是生命透支而已,妳現在的身體狀況不是沒辦法挽回。何況伯爵大人也不是一定遇害了,但只要妳活著一天,他就有獲救的機會。」

     伯爵小姐沉默下來。

     布蘭多看到她輕輕吸了一口氣:「我明白了,能給我一點時間考慮麼,布蘭多先生?」

     「隨時都可以,」布蘭多答道:「不過我也要告訴妳,伯爵小姐,無論妳同不同意,我都是不會讓妳一個人回燕堡的。請相信我,我這是為安培瑟爾這座港口的英雄負責。」

     「布蘭多​​先生,你……」迪爾菲瑞忍不住哭笑不得:「謝謝你,布蘭多先生,你真過分。」

     「我一直很過分。」布蘭多臉不紅心不跳地答道。

     而正是這個時候,他看到格里菲因公主又從外面走了回來。公主似乎已經傳完訊,她看了兩人一眼,雖然已經聽到了之前兩人的對話,但並未發表什麼意見,而是只對布蘭多說道:

     「布蘭多​​先生,能陪我去見一個人麼?」

     「見一個人,現在?」

     公主殿下點點頭。

     布蘭多一愣,他隱約猜出來公主殿下要他見的人可能和北方的破局有關。眼下也只有這件事才能調動公主殿下的心思,只有解決了北方的亂子,無論是燕堡還是這個王國的未來,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誰?」他問道。

     「伍德主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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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幕 兄妹 II

     侍女艾德莎有些擔憂地向露台外看去,碧空如洗,只是輕紗一般的雲層下這座令人感到日益沉重起來的港口中似乎隱藏著某種不安的陰霾。在她的目光中,一片瓦紅色的屋頂向著遠方綿延,壯美的建築群描繪出帕莎路區某種特有的景觀。

     那就是貴族的浮華,精緻,處處透著令人舒適的味道。但暴雨留下的痕跡仍在,庭院中折斷了尚未被打掃的樹枝似乎代表著某種壞兆頭。

     「我讓人去把它們打掃一下,下面的人也太不像話了。」艾德莎嘆了口氣,輕聲說道。但與其說是自言自語,不如說是輕聲詢問著。

     她盯著露台上那個男人的背影,一頭深棕近黑色的長髮如同瀑布一般流淌在紅色的披風上,披風邊緣鑲著雪白的裘皮,一直垂到地上。

     「艾德莎,不用了。反正我又注意不到,你是知道的,其實你沒必要這麼小心翼翼的。」男人開口道,聲音溫和得如同流水潺潺。他抬起頭來,彷彿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嗯……妳感覺到了嗎​​?這是風暴過後的味道,只有這會兒空氣最乾淨,彷彿世界煥然一新。」

     「但其實這個時節外面是很髒亂的,被風吹折的樹枝,從屋頂上刮下來的瓦片,」艾德莎答道:「對於普通人來說,這個時候上街的話,也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噯,艾德莎啊,妳如果不說出來。我不就不知道了?妳總是這樣,這個世界在你眼中難道就這麼一無是處麼。」男人忍不住苦笑起來。艾德莎看到他嘆氣,有些不安,但仍答道:「我的任務是告訴我所看到的東西,殿下。」

     男人微微一笑,沒有答話。

     她忽然看到了一群白鴿從某個方向飛去,那應該是紐索克大街的廣場。侍女怔怔地看著那些鳥兒展翅高飛。但倒不是忽然心向起自由來;她回過頭,看著自己的主人,有些擔憂地問道:「殿下。已經好多天了。」

     「不用擔心。」男人答道。艾德莎聽出他的口氣也不是那麼確定,但她很清楚自己這位主人的脾氣,於是也不再開口。而是將心中的不安很好地埋藏起來。

     這對她來說已經習以為常了。

     屋內一時間沉默下去,艾德莎靜靜地看著那群鴿子飛遠。她忽然記起小時候聽過老人們講的故事,傳聞北方的鳥群往南遷徙時會穿過暴風雨,在天上降下的暴雨與閃電之中與它們日復一日的宿命作抗爭,但真的可以麼?她不禁看向那個背影。

     ……

     馬車外,熙熙攘攘的店鋪構成了港都一道獨特的風景線。雖然戰爭的氣息彷彿才剛剛變淡了一丁點兒,但商人們就重新讓安培瑟爾充滿了繁華的活力。

     布蘭多打開馬車車門,然後小心地將安蒂緹娜從馬車上扶下去。這叫幕僚小姐有些不好意思,本來作為從者,這應該是她的工作。

     而不是讓領主大人反過來。

     接下來是商人小姐。羅曼一下就從馬車上撲到布蘭多懷裡。然後這位商人大小姐咯咯地笑出聲來,惹得布蘭多沒好氣地扯了一下她水嫩的臉蛋。

     「啊!」羅曼的小眉毛立刻豎了起來。

     布蘭多抬起頭,看著廣場另一邊的馬車。那輛馬車的簾子被微微掀開,半精靈少女在後面注視著他們,然後微微向他點了點頭。

     雖然公主殿下急於尋求盡快平息北方亂局的辦法。但面見伍德主祭的時間,最終還是拖到了第二天——

     目前的安培瑟爾,充斥著各方的勢力。但歸根結底,還是公主一方的力量佔據上風,其次是聖殿與北方的貴族,本來聖殿理所當然的強勢在這次世人皆知的失誤之後。也不得不暫時隱藏到檯面之下。

     而作為這次事件的最終負責任,伍德目前其實已算不上是炎之聖殿在安培瑟爾港的第一號人物——他離開大主祭的位置之後,聖殿已經確定了新的人選,新任大主祭格拉迪斯在聖殿內名聲不顯,不過布蘭多卻很熟悉這個一貫的中立派;這是個老好人,日後此人在安妥布若公國擔任過主祭,他一直號召聖殿維持公正、中立的態度,聖殿派遣此人前往安培瑟爾也能看出克魯茲人在對待南北勢力上態度的改觀——新任大主祭起碼要到年中才能抵達這座港口,因此伍德目前仍兼顧大主祭的一些日常事務。

     昨天公主帶著他前往去會見伍德這位代理大主祭時,沒想到後者恰好應約出城去安撫教區的民眾。直到第二天一早,主祭大人的請柬才被下人送到兩人手上。

     這一次布蘭多帶上了安蒂緹娜,不過商人大小姐吵吵嚷嚷也要跟去,因為某些緣故——主要是最後一戰中這位大小姐令所有人側目的表現,加上泰坦的殘骸的歸屬問題的一系列討論之中,羅曼大人作為實際操縱者的關鍵性身份——目前這位大小姐的大名倒是早已為這座港口所熟知,因此布蘭多帶上她一同前往倒不算是十分驚世駭俗的事情。當然最關鍵是,布蘭多明白自己是無論如何也絕對不可能戰勝耍賴皮的商人大小姐的。

     而格里菲因公主則帶上了自己的弟弟。四人的馬車很快在中央廣場碰面,在公主殿下的邀請之下,布蘭多與幕僚小姐換乘了馬車,三人擠上公主殿下那輛繪滿了百合花與新月徽記車廂中,布蘭多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公主身邊的那位哈魯澤小王子。

     歷史上的哈魯澤王子安靜地坐在他姐姐身邊,就和布蘭多幾年之後的印象一樣,這仍是一位文靜柔弱的少年,或者不如說還是個孩子。他兩隻手都有些局促地放在膝蓋上,垂著頭。額前柔軟的髮絲幾乎都要垂到胸口的領花之上,若不是穿著有王室紋章的白襯衫佩著獅紋佩劍,你實在很難第一眼相信這會是埃魯因未來的國王。

     看到自己弟弟這個樣子,格里菲因也忍不住嘆了口氣。在她看來,布蘭多未來必定在這個王國占據重要的位置,她本來是想讓自己的弟弟先與這位王國的『重臣』打好關係;事實上她甚至希望布蘭多能成為哈魯澤的老師——這並非是什麼天方夜譚的事情,布蘭多如今的實力完全由資格擔當這一職位。如果他還有必要謙虛,那麼全埃魯因除了圖拉曼這樣來自於中興時代的老怪物之外,恐怕也沒人能坦言自己有資格教授這位王子殿下。

     但公主殿下也清楚以自己弟弟的表現。恐怕難以入自己這位『騎士』的法眼,畢竟老師與學生的地位是相輔相成的。在她看來布蘭多不需要一位王室的學生來彰顯自己的身份,卻不見得樂意教授一個不成器的弟子來給自己臉上抹黑。

     當然有些人可能會因為想要向王室示好而垂涎這個位置。格里菲因見慣了這樣的事例。當年歐弗韋爾願意傳授她劍術也是有這樣一部分原因,世人皆知奧伯古七世對自己女兒的寵愛。

     但可惜不是人人都是狼爵士,也不是人人都是布蘭多,格里菲因公主想及此,也只有幽幽地嘆了口氣。

     但她沒想到的是,當她感到事情有些無望的時候,一旁安靜地坐著的布蘭多卻對小王子有很大的興趣。他坐在幕僚小姐身邊,公主殿下一時沒開口,商人大小姐正好奇地打開車廂一邊的抽屜從裡面找小點心——她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乘格里菲因公主的馬車了,總而言之。車廂內一時也沒人發起話題,藉著內這段短暫的沉默,布蘭多仔細地打量一下對面這位埃魯因未來的國王陛下。

     說實在話。

     這是這一世他第一次見到這位小王子,而就算是加上上一世,他和這位王子殿下也不過只有寥寥數面之緣而已。雖然那個時代他在埃魯因中興的最後一段時期也曾接觸過這個王國的上層圈子。但和這位王子殿下也始終說不上熟識。

     當然。

     名義上來說,那時候哈魯澤應當算是埃魯因的國王。

     只不過因為某些眾所周知的原因,比方說安列克大公的阻撓,這位未來的國王陛下恐怕沒有一天獨立自主的日子。而且事實上他自己也缺乏這個能力,布蘭多記憶中的哈魯澤王子就和眼下一樣,內向。怯懦,這幾乎是作為王族——甚至是作為貴族最致命的缺點。

     克魯茲著名的低地之民的領主,霍德蘭在遊戲中有一句著名的台詞:「貴族可以惡毒,陰險,貪婪,甚至碌碌無為,但絕不能缺乏擔當!」

     而哈魯澤王子恰好就是這樣一個人。

     他這樣的性子據說與奧伯古七世的新王后有密切的聯繫,這只是一個傳聞,但宮廷鬥爭或多或少養成這位王子殿下膽小怕事的性子;格里菲因公主雖然深得老國王寵愛,但布蘭多知道王室內其實一直是西法赫——既王后一方的勢力佔上風的。

     歷史上的哈魯澤王子,一直到他姐姐也就是格里菲因公主為人所謀害後,才終於醒悟過來。不過為時已晚,後來瑪達拉第三次入侵埃魯因,埃魯因滅亡。

     在那之後布蘭多就離開了這片傷心之地。後來有傳聞說艾柯與尤拉的女兒艾拉拉重新組建起了埃魯因的反抗組織,有人說哈魯澤王子在王都城破之時並沒有死在火中,而是被是十字手布加救了出去,後來與艾拉拉成婚。

     不過這些都是傳聞,也沒人親眼見過。更不用說那時已遠在聖奧索爾的布蘭多。

     但歷史並沒讓布蘭多對這位王子殿下產生輕視,相反,恰恰加深了他的好奇。他在網上看過一篇文章是某個埃魯因網友介紹這位王子殿下的,據說哈魯澤王子雖然靦腆內向,但其實在許多方面都非常傑出,尤其是在學習魔法和劍術上的天賦極為出眾。

     那篇文章甚至隱隱提示這位王子殿下可能是一位天選者。

     當然,這對布蘭多來說不過是片面之言。但並不妨礙他去探尋真相,據他所知,哈魯澤王子從小就在格里菲因公主的教導下學習劍術,據說一直沒什麼收效,這也讓長公主殿下十分絕望,那麼那篇文章的論據究竟從何而來呢?

     還是僅僅是吸引人眼球而已?

     布蘭多看了看哈魯澤小王子的手,雪白纖細得像是女人一樣。他不禁搖了搖頭,這可不是一雙常年用劍的手,更不會是一個劍術天賦出眾的人的手。

     眾所周知,任何天賦都是來源於刻苦的訓練。哪怕是布加這樣的劍術天才,也是通過無數時間的訓練結出的果實,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不勞而獲的道理——當然,布蘭多知道自己的情況是個例外,但他不認為哈魯澤王子和自己一樣是個穿越黨。

     不過歷史上這位小王子究竟是厭惡劍術,還是本身就不擅長劍術呢?究竟哪一方的說法才是對的,布蘭多坐在車廂中,但哈魯澤好像發現了他的目光,嚇得把手縮了縮。

     「怎麼了?」公主殿下立刻意識到了自己弟弟的異常,她有些不悅地問道。王室的教育要求他們的後裔在任何情況下都要保持起碼的儀表,而今天哈魯澤的表現明顯有些過分了。

     她知道自己弟弟一貫內向怕生,但這麼手足無措的樣子也太過分了。尤其是她不希望哈魯澤在布蘭多面前留下一個人盡可欺的印象。

     看到自己的姐姐嚴肅起來,哈魯澤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答道:「沒……沒什麼,姐姐。」

     「公主殿下,小王子殿下今年才十歲對吧,這個年紀,修習魔法似乎太早了一些。」布蘭多忽然瞇起眼睛,開口道。

     貴族們常常讓自己的子弟追隨一些著名的宮廷巫師學習魔法與知識,譬如死在安培瑟爾之戰中的首席宮廷巫師利伍茲之於格里菲因公主,以及趨奇者加爾洛克之於王長子及其他的妹妹。

     但事實上,凡是沃恩德的魔法,最終還是會涉及到抽取魔力之海中的力量。雖然旨在編織法則,但黑暗魔力或多或少會對施法者產生影響,因此巫師大多體質相較贏弱。

     因為同樣的原因,一般來說巫師的學徒雖然大多四五歲就開始學習相關的知識,但真正開始學習魔法卻是一般要在成年之後。或者至少要到十三歲之後。

     但布蘭多卻在哈魯澤身上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他幾乎可以認定,這位小王子殿下修習過黑魔法……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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