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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官敏兒]煞到狐狸精【清純狐狸精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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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9 01:19:22 |倒序瀏覽 | x 2
煞到狐狸精(清純狐狸精之一)作者:官敏兒

比起古代寵妃妲己、褒姒一類的狐媚美女,
她胡媚兒算收斂多了,
什麼禍國殃民的大事絕對和她無關,
不過這國外來的動物學家也太超過一點,
橫越整個機場大廳只聽他激動的喊她雪狐,
一隻畜生!深呼吸幾口,
她就當他是剛出社會、只認得森林的泰山,
但這人真是黑矸醬油——嘸底看,
動物經一開,眨眼脫胎換骨,讓人心動三秒,
等等,他指上似乎有個礙眼的指戒耶,
那該是有個珍妮等他回去一起探險,
而這次狐狸精只能等著皎?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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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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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9 01:23:15
  楔子

  「啊——」

  胡家的一天開始於男主人胡志遠的驚呼聲。撫撫摔疼的屁股,他哀怨的瞪了一眼仍窩在棉被裡,卻將他一腳踢下床的太座。

  「去準備帶你女兒上學了。」睡意濃濃的李美鳳下令道。

  「是,遵命——」

  不甘不願的他只有爬爬頭髮,抓過襯衫西褲走進浴室,不一會便見他瀟灑的走出來。這是女兒交代的,要他體面點,老師才會禮遇她們。真不知是哪門子道理?不過他也照做了。

  下樓後,只見兩個女兒胡麗兒、胡媚兒已穿著整齊,坐在沙發喝鮮奶看卡通,唯獨小女兒不見人影。

  「麗兒,妹妹呢?」

  穿著蓬蓬裙的老大胡麗兒,嬌聲說:「她在房間生氣,不要穿媽媽昨晚準備好的毛衣,想單穿粉紅色的短背心裙。」神經小妹,報氣象的叔叔明明說,今天只有十二度。

  胡志遠心中暗暗叫苦,明白若不妥協,別說三個女兒今天上課鐵定遲到,連他都有可能不能準時上班,因為小女兒對穿特別有主見,管他外面下雪下冰雹。

  胡媚兒瞟了一眼父親,冷冷的說:「爸,上課要遲到了。」小小的她,有一股未臻成熟的冷艷。

  無奈笑看她一眼,他決定速戰速決。他轉身上了樓。

  沒幾分鐘,只見樓梯上走下一開心小女孩,身上的衣服真是那件短短背心裙。

  胡志遠跟在她後頭,手裡拿了件明擺著是帶安心的小外套。

  「上車嘍!對了,你們都沒吃早餐,每人帶幾塊餅乾車上吃。」

  十幾分鐘過去,心心幼稚園前,一輛汽車停下,裡頭走出三個有著不同親衛隊等著接人的美美小女孩。

  「胡麗兒!」

  一群大象班的小男孩蜂擁而上,好些平日送小朋友上學的父母,見狀仍感不可思議。

  胡麗兒面帶微笑,一一掃視過眾男孩,絕不讓其中一個覺得被忽略。「大家早,這是我為大家準備的餅乾。」

  男孩們開心小公主的「施捨」,前呼後擁的和她一起走進幼稚園。

  「爸爸,再見。」

  胡志遠笑笑的揮揮手,那可是他怕她餓肚子,要她先吃的啊!好個會做人的乖女兒。

  胡媚兒不屑的冷哼一聲,向胡志遠嬌聲說過再見後,在一群顯得較靦腆的中班男孩護送下,也進了綿羊班。

  胡麗菁搖搖父親牽著她的大手,「爸,我也要去上課了。」

  他正不意外看見在眾男同學面前展露美麗笑顏的二女兒,深覺這女兒變臉速度一等一,又冷又熱,吊吊人胃口後,下一秒又熱情相待。

  「乖,這外套帶著。」他低頭軟言對小女兒道。

  「不要,又不冷。」

  一旁等得不耐煩的小白兔班孩子王開口了,「胡麗菁這樣穿才漂亮!」

  「對啊!」

  胡志遠看小女兒還有親衛隊支持,只好拜託一旁的老師代為保管,以防天氣再變冷。

  當小女兒一群人浩浩蕩蕩進了教室,胡志遠早上最重要的任務也完成了。

  轉身離開前,他只聽聞早來準備點心的阿婆口中唸唸有辭。

  「心心就出這三隻狐狸精。」

  狐狸精?想想,是有點道理,他胡家的女兒小小年紀就有這等魅力,得此稱號也算應該。

  那當她們長成時,嘿嘿,肯定一片腥風血雨……不不不,是半子候選人滿卡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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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3-10-29 01:24:15
  第一章

  澳洲。

  獨楝的西式房屋鋪著燦白色的漆磚、襯上陽光下顯眼的紅瓦屋頂,這楝宛如童話中的美麗洋房坐落在幽靜的社區裡,籬笆圍起白屋子的四周自成一個綠草蓊鬱、繁花繽紛的小小花園。

  房屋的週遭收拾的一塵不染、有條不紊,顯見主人性格中的一絲不苟。一陣清風徐徐吹來,夏末的梔子花和秋初的紫桔梗臨風擺盪煞是美麗。

  今天的墨爾本是個晴空萬里、碧天如洗的艷陽天,然而小白屋的每一扇窗戶卻是緊緊閉闔、甚至謹慎地拉上窗簾,感覺像是要閉門遠行。

  「心宇,你好過份,下午要出國了早上才告訴我。」屋子裡,一個女聲抱怨道。

  正忙著收拾行李的郎心宇抬起頭衝著何映娟淡淡一笑,笑容中隱約顯露歉意。然而歉疚的視線並沒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順手抓起床頭的鬧鐘塞進行李箱裡,他又開始打包著簡單行囊準備趕往機場。

  何映娟嘟著嘴、雙手環胸輕輕倚在門邊,看著他在房裡忙竄收拾的身形,她的眼眸黯淡了下來。「心宇。」

  「嗯?」這件外套要不要帶?台灣現在是冬天,應該用得著吧?

  「在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未婚妻看待?」

  郎心宇停下動作看著她,推了推鼻樑上的金邊眼鏡,斯文秀氣的臉上猶帶著略顯稚氣的笑容。

  「當然啊。」他舉起左手,露出無名指上的白金戒環,「這是你幫我戴上的,你忘了嗎?」

  「我沒忘,但是……」

  「對了,莎莎最近的食慾不太好,我怕會影響到它育兒袋裡的小路易,如果有問題,記得隨時通知我。」

  何映娟換了個姿勢,臉上的委屈與不悅絲毫不減。「袋鼠、無尾熊,你的心裡除了這些動物之外,還有我存在的空間嗎?」

  「當然有啊。哦,對了,我差點兒忘了喬登。」郎心宇一邊把襪子扔進行李箱一邊搖頭淺笑,「這只猩猩真是越來越驕縱了,大家都說是我寵壞它的呢!」

  「心宇!」

  「映娟,我是個動物學家,當然很關心……」

  「我知道。」

  何映娟瞧見他那秀氣臉龐上的為難和認真,那一瞬間,她心裡的怨慰竟不知不覺地少了一些。

  唉,該怨誰呢?自己當初愛上的,不就是這樣一個單純誠摯如赤子的郎心宇嗎?

  無奈地擠出一絲笑容,她緩緩走上前來到他面前,他立刻放下行李,一臉歉笑的站起身迎上她。

  她伸出手握起他的大掌,含情脈脈地瞅著他,「有沒有話要跟我說?」

  郎心宇轉了轉眼珠,在她滿懷期待下張開嘴……「阿勇最近在發情,常常莫名其妙攻擊其它的公袋鼠,你記得多注意它。」

  何映娟彷彿被他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除了猩猩、袋鼠跟無尾熊之外,你沒別的話跟我說了嗎?!」他要出國半個月耶,臨出門前不和她這個未婚妻溫存話別,心裡面惦記的反倒是動物園裡的那些熊啊、鼠的!

  「還有海狸和長頸鹿,它們的問題和該注意的地方我都寫在這裡面了。」他從外套口袋掏出一份密密麻麻的文件,「你記得看仔細,千萬別漏了任何一項。」

  何映娟從他手中接下這一份幾乎可以稱之為「論文」的冗長文件,她的眼神已從幽怨換成了無可奈何的接受。

  同樣身為澳洲政府聘用的動物學家,她自認自己對動物的熱誠比不上郎心宇的專心一致。然而,就如先前說的,她愛上的就是這樣的他,這個一談起動物雙眼就閃爍著溫柔璀璨光華的郎心宇。

  「還有園區裡的穿山甲和長鼻浣熊,你應該知道它們……」

  「心宇。」

  「嘎?」

  「時間不多了,你的行李還沒收拾好。」

  「哦。」他推了推鏡框,連忙又蹲下身去胡亂抓幾件衣服塞進行李箱,嘴裡還不忘叨念著哪只河馬最近營養不良、哪一隻斑鬣狗因為偏食而便秘。

  「我剛剛說的你都記下了嗎,別忘了多關心它們哦!」

  她翻翻白眼,「知道。」她認命了,絲毫不奢望從他嘴裡聽到什麼「我不在身邊,你自已小心」之類的體貼話語。

  郎心宇的世界裡,只有各式各樣的動物而已。

  而她這個未婚妻,坦白一點來說,只是從同事的身份升級到另一個勉強能夠塞進他的視線裡的女子罷了。

  郎心宇究竟愛不愛她?何映娟自己也說不準。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是愛他的。不為別的,就愛他熱愛動物的那一份專注和熱誠。

  忽然聽見門口的響鈐聲,何映娟有些慶幸。「心宇,喬治來接你去機場了。」

  「唔、唔、唔!」

  嘴裡咬著護照和機票的郎心宇有些狼狽,倉倉皇皇地拉上行李箱的拉鏈,衝到床邊撈起外套拖起行囊便往房門外跑。

  「唉。」她攔住他,有些好笑地拿下他嘴裡咬著的重要的護照和機票。「收好,別弄丟了。」

  「嗯。」

  「記得打電話給我。」

  「OK。」一邊點頭一邊說著,他高大俊瘦的身形迅速往大門口移動。

  何映娟在後頭跑步緊追,「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別忘了我們兩個月前的約定!」

  郎心宇的腳步頓停!回過頭,「什麼約定?」

  她就知道他一定忘記了!「我們早就說好的,半個月後要去泰國的普吉島度假。」

  「哦,我真的……」

  「忘了。」她沒好氣的搶先他一步說出來。

  「我現在記起來了,別生氣,嗯?」他又是歉意的對她笑了笑,「這一次應邀到台灣恐怕時間上很緊迫,不如我們就直接約在普吉島的機場會面吧!」

  「唉,你突然這樣臨時決定……」

  「沒關係,到時候我們電話連絡。」

  匆匆丟下這句話,他抓起鑰匙不經心的俯首吻上她的唇,「記得那些動物,OK?」

  最後,他心底念著的還是那一些海狸水獺。唉!

  望著郎心宇毫不眷戀急奔而去的背影,何映娟斜倚著門邊,充份體會到「人不如動物」的苦楚。

  ×××

  火紅色保時捷跑車嘎地一聲急煞住在暗夜之中。

  這時,原本燈火通明的屋子立刻暗了下來,像是刻意不讓車子裡的人發現。黑暗中,隱約可見兩顆頭顱鬼鬼祟祟的溜到窗口邊,站在靠光的那側相互推擠,爭個好位置往外窺看。

  「再擠我,就別想要我煮飯給你吃。」李美鳳咬牙啐了老公一記。

  「了不起?」胡志遠挑了挑眉,「再推我,我連菜錢都不給你!讓你這個老太婆去喝西北風、去當流浪狗!」

  「你怎麼樣、你了不起啊?」一時間,李美鳳忘了自身現在鬼祟的處境,挺起三十六E的大胸脯就往丈夫眼前抬。

  「噓、噓!」

  「噓什麼噓,催老娘上廁所不用這一招……」

  「別嚷嚷,你忘了我們在偷窺媚兒的新男友嗎?」

  喔,對哦。撇撇嘴,李美鳳忙不迭地將傲人的雙峰「收」回來,窩回窗口邊加入和丈夫你推我擠的偷窺行列。

  屋外,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一個身穿亞曼尼黑色絲質西裝的高挺男子步下車,繞過了車身來到副駕駛座旁,紳士地打開車門——

  一雙纖長雪白的小腿優雅地旋了個弧,從座車內跨出車外,黑色天鵝絨的三寸高跟鞋襯得那一雙胖瘦合度的小腿,更加深深吸引男子的目光。在皎白月光掩映下,透著珍珠光澤的絲襪包裹住曲線完美的纖腿線條,自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遐思之美。

  順著黑絨高跟鞋循望而上,纖細骨感的腳踝、光潔似雪的小腿和膝蓋,高至寶悄悄在心頭喟出一聲讚歎,不免惋惜著她這套中規中舉的套裝掩去了他窺看大腿美景的機會。

  「謝謝。」

  胡媚兒婉約嫵媚地笑了笑,微微側過茜首睇著他,掉落於髮髻旁的那一絡絡如波浪般曲線擺盪的烏黑髮絲,順著她的臉龐拂滑而下,落在紅艷的唇邊。

  一縷錦緞般的黑絲綴點上唇畔的那抹朱紅。

  高至寶怔怔地望著,心跳不由自覺的加快了起來!

  這就是胡媚兒。

  可以端莊得宜,也可以勾人魂魄於無形。

  工作時為了表示自己的慎重和專業,她可以穿起保守規矩的套裝、綰起古板俐落的髮髻。

  然而,當她想展現自己獨一無二的嫵媚風情時,僅僅只是狀似無意的一顰一笑、一回首、一瞟眸,神采間自然流露的挑情柔媚看似如此地無心,卻又深深感動男人的心!

  「媚兒。」

  「嗯?」她淺笑嫵媚地凝睇著他。

  他深情款款地注視胡媚兒的眼眸,企圖望進她難以捉摸、縹緲不定的靈魂。

  她淡淡一笑,輕而易舉地閃避他的眷情。「我要進去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不要,別走!」他柔情萬千的執起她的手,拇指一遍又一遍的摩挲那雪白細緻的肌膚觸感,久久留戀不已。「今晚,別回去,和我在一起,好嗎?」

  胡媚兒冷情淡笑地注視著他執起自己的手,百般眷戀的輕撫著,最後緩緩低頭吻上她白皙似雪的手背。

  「媚兒,能夠答應我的要求嗎?你知道我多麼在乎你的,是不是?」

  媚眼流光幽柔一挑,她抿笑睇睨,「有嗎?」

  「當然有!」他連忙提醒她他的用心良苦,「你嫌賓士車太俗氣,我立刻為你換了一部保時捷,你說凡賽斯的品味太普通,我立刻訂了一整個衣櫃的亞曼尼。還有……」

  「夠了沒。」

  「呃?」

  優雅地抽回自己被他握住的手,她伸出纖長的食指撩開頰邊被風吹亂的一絡髮絲。瞟開眼、揚起首,舉止間的悠然恣意蘊含著無心的風情萬種。

  「我不喜歡男人太聽話。」

  「但是……」

  「不聽話的男人討人厭。」

  「媚兒,你這不是互相矛盾?」

  她盈盈一笑,隨即旋開高跟鞋款步踏開,瀟灑柔媚卻難馴。「可是,太聽話的男人又惹人煩。高少東,不好意思,你太悶了。」

  「媚兒?!我為你付出了這麼多……」

  「不對,我沒有拿你半毛錢、半點好處。說付出?太嚴重了吧。」

  高威跨國集團的唯一少東高至寶,又忿然又不捨的衝上前扣住胡媚兒的手腕,「媚兒,你!」

  胡媚兒仰頭睇著他,輕輕抿開朱唇,只是淡如曇花一現的輕淺笑容,卻依舊折服了這個閱女無數的紈褲子。

  弦月掛空,無星無雲的深冬暗夜。

  只見她輕輕掙開他的手,在他的失神錯愕中,勾起右手食指循著他的臉頰一路拂刮而下,劃過他的下顎、頸脖來到他的領口……

  高至寶屏住了呼吸,期待。

  纖長指尖輕輕一推彈,他毫無預警地竟被往後推退一步!

  「別再來找我。」

  緊接著三寸高跟鞋一旋、幾絡髮絲在半空中勾勒出一道優雅美麗的弧,胡媚兒持著手提包轉身走向自家大門。

  「胡媚兒,你這隻狐狸精!」高至寶惱羞成怒地握拳低吼。

  直到這一刻,始終冷淡的她終於爆出一串銀鈴般清脆珠淨的響音。

  「如果可以請你說大聲一點,我希望我那躲在窗邊偷看的父母,能夠聽見你對我的讚美。」

  ×××

  身為「動物保護基金會」副執行長的機要秘書,胡媚兒對自己工作上的專業能力相當重視。

  有人說她展現嫵媚,有人認為她賣弄風情,更有一些活到三十幾歲還沒人要的老處女,直接批評她是狐狸精。

  希望她怎麼回應?

  謝謝大家的恭維。

  外人拉拉雜雜、叨叨絮絮的耳語評論她都只當是馬耳東風,不值得入耳,更不需費神注意。

  唯一一項叫她不能容忍的,就是他人質疑她的工作能力。

  所以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和他人的錯覺,只要是上班時間,胡媚兒一定是一身端莊得體的套裝打扮,波浪如雲的長髮高高綰起成一個髻,裙擺不高過膝、衣襟束高堅決不露乳溝。

  可是儘管她已經將自已打扮成可憎的老處女模樣,只差沒戴上副黑框眼鏡,卻還是大有人被她這副模樣給迷電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她還能說什麼呢?

  天生麗質難自棄嘍!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放鞭炮,感激一下她的寶貝爸媽竟將她們三姊妹生成這般渾然天成、不需任何人工雕琢的狐媚模樣。

  天生的狐狸精。

  從小到大,胡媚兒唯一聽見的評論,就是這一個。

  「媚兒。」

  她睨了門口的人一眼,手沒停的熟練迅速地敲打電腦鍵盤輸入資料。「副執行長有何吩咐?」

  斜倚在門邊的龔霞君先是雙手環胸嚴厲地上下打量著胡媚兒的衣著打扮,「你頭上那個髮髻好可怕,像我死了二十多年的曾祖母。」

  「謝謝長官的讚美。」喀喀喀的鍵盤聲依舊不見停歇的響個不停。

  「唉,我有急事,看我這裡。」

  胡媚兒又揚起眉睫睨了她一眼。

  龔霞君撇撇嘴,澀澀地開口,「感謝你這一記憐憫的目光。」

  緊接著,辦公室響起的是列表機打印的聲音。

  龔霞君就這麼倚著門、賴著不走,終於到了讓胡媚兒無法忽略容忍的地步。

  「你到底有什麼事?」

  她這才興匆匆的奔上前,將手裡的紙板扔到胡媚兒的辦公桌上。

  她蹙眉,不解紙板上的句子,「看這裡?」

  「唉,還有另外一塊紙板。」龔霞君獻寶似的抽出底下的另一張厚紙板,「這一張寫的是'郎心宇'。兩張合起來就是:郎心宇,看這裡。」

  胡媚兒沒好氣的將兩塊紙板扔回龔霞君懷裡,「長官想耍白癡請便,但是別找我,屬下現在很忙。」

  「什麼!我哪有耍白癡?我是要你去中正機場接人,瞧,就是去接這位郎心宇博士。喏,兩個紙板上頭我都幫你打了洞、穿了繩,好方便你掛在脖子上。」

  胡媚兒倏地瞇起美艷而危險的眼,「什麼意思?」掛在脖子上?

  「我示範給你看!」龔霞君熱心地拿起「看這裡」的牌子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再舉高「郎心宇」的紙牌,「瞧,就是這樣。」

  真的是耍白癡!「請長官維持這個姿勢不要動,還有,你現在可以去坐車往中正機場出發了。」

  她怔了怔,「為什麼是我去?」

  率先回應她的,是釘書機喀喳、喀喳的裝訂聲。

  「喂!」

  「長官這麼標準的姿勢不就是為了迎接那一位郎心宇博士嗎?」

  「可是我是叫你去……」

  「屬下狐心狐媚的模樣難登大雅之堂,還是你自已出馬吧。」簡單一句話,要她胡媚兒掛著這兩張紙板站在人來人往的中正機場……

  除非她死!丟臉。

  「你的模樣哪算什麼狐心狐媚!一成不變的上班族套裝、死板板的後腦勺髮髻,猛一看還以為是我曾祖母從棺材裡跳出來有事要交代呢!」

  胡媚兒終於停下手邊的工作,仰首衝著龔霞君美燦一笑。「長官真好,從來不吝嗇對我的讚美。」

  神經病!龔霞君翻翻白眼。

  大笨蛋。胡媚兒不再理她。

  不想再跟她耗下去,龔霞君扔下紙板後拍拍屁股走人。「我要去逛街了,下午的座談會很重要,我去百貨公司看看有什麼好衣服可穿。」

  胡媚兒當場一改嫵媚神情,瞇起美眸咬牙切齒道:「長官儀容端莊、氣質高雅,哪需要粗拙的衣裳襯托呢!」

  「呵呵呵,我這屬下真好,難得你看出我的出色,有眼光,懂得欣賞。」龔霞君搖著渾圓的臀部來到門邊,「還有,那兩塊紙板別忘了掛在脖子上,郎心宇博士再過半個小時應該就會到機場了,你別遲到。」

  半個小時?胡媚兒這會不是咬牙切齒,她根本是齜牙咧嘴!「報告長官,屬下只是隻狐狸精,不是什麼神鳥!」以為她會飛啊,「誰管你……咦,我的金卡帶了沒有?」咕咕,最好氣死她這隻狐狸精!

  滿懷著詛咒和怨恨坐上計程車,胡媚兒隨意施展一下魅力撩撩髮絲、瞟瞟美眸,狀似委屈無助地嗲喃一句,「拜託,我趕時間。」計程車司機立刻不要命似的踩足了油門,直往中正機場駛去,只為完成佳人的托付。

  她是會開車,但是除非必要,否則她絕不坐在駕駛座上。

  你幾時看過封神榜裡的姐己撩起衣裙、挽起衣袖自已駕著馬車跑?別鬧了。

  站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胡媚兒知道自己遲到了,她只有祈求這一位叫郎心宇的動物學博士剛好坐上一架遇到亂流導致飛航緩慢的班機。

  心不甘情不願的將「郎心宇」的紙板舉到胸口,她嬌俏臉蛋上的鐵青比起她身上這一襲雪白色的套裝更加顯眼。這已經是她容忍的極限了,要她再掛上「看這裡」的紙板?想都別想!

  實在很難不注意到她。

  這幾乎是行經機場大廳的每個男人對胡媚兒的看法。

  因為匆忙慌亂的緣故,腦後的髮髻早已鬆散垮下,一絡絡擺盪著嫵媚弧度的髮絲順著她雪白的頸項垂落在白色外套上。她不耐煩地伸手掠了掠,卻意外地吸引所有人仰慕的目光。

  人來人往的角落,坐在行李箱上打瞌睡的郎心宇斜倚在牆角邊,活像個國際難民,不出示證件還真讓人難以想像他是個聞名國際的動物學博士。

  斯文的臉龐上那兩道濃密的眉宇輕輕地攏起,似是因為外界的嘈雜而睡得不夠安穩;鼻樑上的金邊眼鏡框因為頻頻瞌睡點頭的關係而滑落到鼻尖上,看來有一點滑稽。

  可在狼狽之中卻又隱隱透露出一絲憨直、無辜和無助,讓人在不知不覺間油然升起一抹想呵護、照顧他的心情。

  不知為何,胡媚兒就是注意他。

  打從她一踏進機場大廳發現到他開始,她的視線不知不覺間總會下意識的往那個窩在牆角邊,活像個乞丐的男子瞧去。

  怪了,一個國際難民罷了,怎麼能一再吸引她的注意?

  胡媚兒自己也不瞭解。按捺住不耐煩的情緒,她強迫自己撇開視線舉起手中的紙牌。

  郎心宇,她們基金會花了兩年多的時間不間斷地發出誠摯的邀請,終於將這個聞名國際的動物學博士請到台灣這個小島。儘管身為基金會的機要秘書,她其實也不懂這個郎心宇為什麼會願意應邀而來?

  這位學者的舞台應該是在英、美、澳洲等地,他究竟是為了什麼答應來台灣?坦白說,如果他有點腦子,應該明白他的學術研究在台灣這個對動物根本不甚關心的小島,是不可能得到多大的迴響的。

  她又掠了掠頸邊的髮絲,不願再多想這些問題。

  視線又不知不覺地往那個國際難民的身上瞟去,可這時偏有三、五個男子,有台灣人、有外國人紛紛湊到她的面前想搭訕。

  她意興闌珊地噙起笑回應,冷淡而無心的神采間散發著一抹慵懶的氣質,當場引來越來越多的雄性動物。不見散去的人潮越擠越多,不知情的人還當是有什麼大明星蒞臨機場大廳哩。

  人群擁擠間喀咚一聲,原本睡得有些沉的郎心宇被人給猛撞了一下,腦袋瓜不預警地敲上一旁的牆堵!頓時額頭腫了,眼鏡掉了,迷迷糊糊間他還哀叫了一句好痛!

  「什、什麼事情?」

  他揉揉自己的額頭,後知後覺地撿起眼鏡戴上,狐疑地站起身來,隱約間他彷彿看見被人群包圍的胡媚兒……

  「雪狐?!」

  睡意乍消的郎心宇精神陡振,眨眨眼,方才匆然瞥見的那抹倩影又被人潮給淹沒。

  不行,他看不見她!

  他的雙腳比他的意識更快反應,一雙長腿已自動跨上前,雙手艱辛地推開眾人擠向那抹攝去他心神的身影。

  雪狐。這是真的嗎?

  像是中了邪似的,郎心宇屏住了呼吸,他無法思考、更沒有別的意識,只是筆直往胡媚兒的方向堅決走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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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3-10-29 01:24:55
  第二章

  胡媚兒的眼角瞥見那一抹高瘦身形不顧一切的往自己的方向走來,不知為何,看著他臉上熱切、欣喜和不敢置信的神情,她那深冷如寒潭的心竟緊緊地糾了起來!

  「借過、不好意思,借過。」

  郎心宇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對前方這一身雪白衣裳的女子如此著迷。這樣一路擠來,他的衣服更皺了、眼鏡歪了、頭髮亂了,卻依舊像是中了邪似的,拚命向她走來。

  胸口劇烈起伏著,他終於來到胡媚兒面前,悄悄喘氣著。他有些狼狽地將滑落的金邊眼鏡框推回鼻樑上,眼光熱烈而急切地瞅望著她艷媚的容顏,一瞬也不肯移開。

  這是生平第一次,胡媚兒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跟一個男人開口說話。

  這異樣的情緒當場惹得她氣惱不已。

  天!她是胡媚兒,是人人嘴裡的狐狸精!面對男人巧笑倩兮、施展魅力自如,可為什麼會在眼前這個國際難民面前竟有這樣異常的反應?!

  郎心宇癡望著她,緩緩伸出手……

  胡媚兒瞪著他修長的手指和那厚實的手掌,屏住了呼吸。

  「雪狐。」

  什麼?她眨眨眼,沒有聽清楚。

  他像是再自然不過地伸出手,狀似親暱的掠了掠她的髮絲、拂了拂她的劉海,「你和它好像,我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放下手,他望著她,有些傻氣地笑了笑。

  瞅睇著他純真毫無防備的笑臉,剎那間,她的心口驀地跳突!

  「你說我像誰?」

  「雪狐。」

  她彎彎柳眉一皺,感覺怪怪的,她該把它當恭維嗎?「你到底在說什麼?」

  「從來沒有人說你長得像雪狐嗎?」

  「雪狐?」

  「就是通體雪白的狐狸。」未了,像是為了強調自己的話,他還不忘重重地點點頭。

  胡媚兒有一種被羞辱的感覺,她紅艷的嘴角開始抽搐。「你這是在搭訕嗎?」竟然將她比喻成一隻畜生?!胡媚兒不介意別人說她是狐狸精,但是狐狸精和狐狸還是有分別的!

  一個是精,另一個卻是畜生!

  她在生氣嗎?「我說錯話了嗎?別誤會,我不是在跟你搭訕。」

  「哦!你是說你根本不屑認識我?」

  「不、不是!」急忙搖著手,郎心宇一緊張就開始口吃,「你、你別誤會,我沒有這個意思……」

  「走開,別擋著我的視線!」

  不耐煩地掃開自己頸邊的髮絲,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生氣。對啊,她為什麼要生氣?為什麼會在意、會覺得惱怒?他只不過是個陌生人,一個拖著行李蹲踞在牆角邊發霉的國際難民!

  深深吸了口氣,她召回自已的理智、戴上習慣性的嫵媚面具。「這位先生,請你讓開好嗎?我在等人。」

  「對、對不起。」郎心宇不懂自己為什麼會惹惱她,有些頹喪地低下頭正想走開時,卻被她手上的紙板給吸引住。「你找我?」

  神經病!「不、是。」

  「可是……」他指了指她手裡的紙板,又比了比自己。

  忍住嘴角不雅的抽搐,胡媚兒頻頻提醒自己可別捨棄了她向來表現完美的美艷形象。「請你讓開,謝謝。」

  「你真的在找我。」牌子上的名字……

  「我說沒、有!」

  「真的是我。」

  郎心宇急於想證明自己的身份,低下頭在滿是縐褶的褲子口袋裡東摸西掏,尋找自己的護照。金邊眼鏡又開始一點一點的滑落鼻樑,那模樣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這副模樣再度詭異地勾起胡媚兒想照顧他的衝動。

  而這種不尋常的情緒更加煩躁她的心。

  原本撇開的視線卻又在不知不覺間轉向他,瞥視他倉皇的模樣,她終於忍不住動氣一半是對他、一半是對自己。「我叫你滾開!」

  「相信我,我真的是——」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護照,才想將它抓出褲袋,卻不慎掉了出來落在地上。

  他不禁為自己的遲鈍和窘狀歎氣。唉,自已是怎麼了?一遇上她晶燦美麗的眸子就開始慌張起來。他蹲下身想撿,卻被一個陌生男子惡意地踩住。

  「這位先生,不好意思麻煩你移開你的腳,你踏到我的護照了。」

  那名男子倨傲地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的睨視著他,「哼,因為我看你不順眼!」男子特意瞄了瞄一旁的佳人,看來是想藉機展現自已的英雄氣概。

  胡媚兒原本不想管,她拚命叫自已移開視線別理他,可一雙眼眸卻還是不住地往郎心宇的方向瞟去。

  瞥見他眼瞳裡的無辜,再瞟了瞟陌生男子的惡狀,她開始皺眉,心底一股莫名的怒氣油然而升。

  郎心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阿雄——澳洲動物園裡,一隻常常莫名其妙被捲入戰鬥中的公袋鼠。腦海裡的下一個畫面,是阿雄慘兮兮的模樣,他忽然感覺自己很可能會像阿雄一樣被人扁得鼻青臉腫,而且不知道自己為何被扁。

  看著蹲在自己腳邊的郎心宇一派斯文,男子更加囂張,「這一位漂亮的小姐已經叫你滾開了,你還賴在她身邊做什麼……」

  「關你什麼事!」胡媚兒突然嬌叱一聲,毫不領情地伸手推開他。

  「小姐,我是想……」

  「誰管你怎麼想,別欺負弱小動物行不行?你爸媽是怎麼教你的!」

  蹲在地上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的郎心宇有些哭笑不得。弱小動物?誰?他嗎?

  她的斥喝聲又起,「中華民國就是有你這種仗勢欺人的敗類才會這麼亂,你根本就是社會的亂源、人民的恥辱!」劈哩啪啦像串連珠炮似的開罵,她一邊罵一邊疑惑自已為什麼要如此賣力地維護這個國際難民?

  自討沒趣的男子摸摸鼻子走了,郎心宇想笑又不敢笑的依舊蹲在地上,仰頭覷著胡媚兒。他還是乖乖蹲著不要動比較好,萬一她將炮口對向他怎麼辦?

  「還蹲著幹麼!找錢啊?」

  「哦。」瞧吧,他的直覺是對的,她的炮口轉向了。

  「動作別慢吞吞的!」看他這麼欠照顧她就有氣!

  她猛地蹲下身一把撿起他的護照,隨手替他拍去上頭的鞋印,無意間瞥見護照上的姓名,她的眼睛越瞪越大!

  「我就是郎心宇。」

  她倏地仰起首望向他斯文秀逸的臉龐。

  他笑了笑,那真誠中帶著一抹傻氣的笑容當場奪去她的呼吸!

  「郎心宇……不是個國際知名的動物學博士嗎?」怎、怎麼可能會是這個狼狽的國際難民?

  「我只是個喜歡動物的人罷了。」他心無芥蒂的粲笑著,自動地接過胡媚兒手裡的護照和紙板。他又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我的行李就在那裡,你要和我一起過去拿嗎?」

  胡媚兒還沒從震驚中醒過來,「呃?」

  小心翼翼的弓起手肘環繞在她的身側,他直覺地保護起她來,「小心點,別弄髒你身上的白毛。」

  白毛?她聞言蹙眉,他指的是她身上的白色套裝吧!「郎博士,請問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露毛了?」措詞更詭異。怪人!

  「啊,對不起。」他有些羞澀地搔搔頭,「不知道為什麼我老是把你當成是白狐。」

  又罵她是畜生?她的俏臉更沉了。

  賭著氣不想開口跟他說話,隨著他走沒幾步就見他停下來四處張望。

  「幹麼?」胡媚兒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對貴賓說話,要是被龔霞君知道,她肯定會氣到齜牙咧嘴、仰天長嘯,可是自己就是忍不住!

  「本來在這裡的。嘿嘿。」郎心宇又搔搔頭。

  「什麼東西?」天生的直覺,她開始覺得不妙。

  「我的行李,一個小小的行李箱。」

  錯覺嗎?她好像看到一片烏雲轟然罩頂。「裡面有什麼?」

  「三件……不對,是五件衣服。好像是吧。還有我的鬧鐘、牙刷、牙膏、毛巾跟……」

  「夠了。」她知道自己的嘴角在抽搐。太破壞形象了,可是她實在沒辦法!「錢包呢、證件呢?」

  「我看看。」他低下頭又在口袋裡東翻西掏,好不容易抓出一把澳幣和紙鈔,「還好,還在。真幸運,嘿嘿。」

  還嘿嘿?!胡媚兒差點沒暈翻過去!

  瞪視著眼前依舊不改神色、不顯慌張的郎心宇,滑到鼻尖的眼鏡、一身縐褶的衣服,她怎麼看都覺得他像是個超級貧窮的國際難民!

  這就是國際知名的動物學博士?拜託,誰來扶住她!

  ×××

  帶著孑然一身的郎心宇回到基金會,胡媚兒將他領到會議室。

  「坐在這裡。」

  「哦。」

  趕緊來到胡媚兒指定的座位坐好,郎心宇悄悄瞥了她一眼,識趣的不敢開口。她好像在生氣,為什麼?弄丟行李的是他,可憐兮兮沒衣服能替換的也是他,為什麼發脾氣的反而是她?

  「茶還是咖啡?」

  「呃?」

  「你偷看我幹什麼!我問你喝茶還是喝咖啡?」

  她真的在生氣。先前那種無辜的感覺又回到郎心宇的心裡。他又開始覺得自已是阿雄,而眼前的胡媚兒就是動物園裡那一隻最有威嚴、最兇惡的公袋鼠阿勇。

  阿雄,我對不起你,竟然一直都沒有注意到你的心情,直到這一刻,郎心宇終於能體會阿雄被阿勇海扁時心裡的無辜和委屈。

  「茶、咖啡?」按捺下不耐,胡媚兒又重複一次。

  「呃,我喝咖啡好了……」

  「喝茶。咖啡傷身。」

  他哪敢說不好?「哦,好。」既然她決定了,她幹麼問他?他真覺得自己好委屈。

  瞥了他一眼,胡媚兒氣惱自己的心頭為什麼老是縈繞著想照顧他的情緒?

  「肚子餓不餓?」她隱約間聽見他肚皮咕嚕響的聲音。

  「還好,在飛機上有吃一點東西。」其實他餓扁了,可是在她的鼻息下,他不敢說實話。

  不說實話?那索性餓死你!

  胡媚兒轉身想走出會議室,來到門邊她的腳步卻不自覺地停了下來……「泡麵好不好?」

  「呃,好……」

  「還是吃麵包好了。」泡麵對身體沒好處。扔下這句話,她頭也不回的消失在門後。

  留下再度感到委屈的郎心宇。

  十分鐘後,郎心宇驚訝地看著自己的眼前多了三、四種不同口味的御飯團和麵包。

  「快吃,十五分鐘後就要舉行座談會了。」胡媚兒坐在他的身旁冷著俏臉,替他倒一杯剛泡好的熱奶茶。

  「這些東西……」

  「我去便利商店買來的。幹麼,不合口味?」

  「沒、沒有。」有些驚訝還有著更多的感動。他拿起一枚飯團,偷偷睇了胡媚兒一眼,她其實沒必要對他這麼好的。「謝謝。」

  「嗯。」

  他迫不及待的拆開包裝吃將起來,「嗯,很好吃耶!」

  胡媚兒看他衝著自已滿足地笑著,害得她那一張強裝冷漠的臉蛋差點維持不住。「快吃!」

  「好。」郎心宇也不客氣,狼吞虎嚥的繼續解決其它的食物。

  側眼瞟睇他愉悅滿足的神情,胡媚兒說不出自己的心底為何會因此而感到愉快。就這樣,他坐在她的身旁咀嚼著她特地為他買來的點心,而她則默默地裝訂著一會兒座談會需要的資料。

  釘書機的喀喳聲伴隨著郎心宇的咀嚼聲,偶爾還有她為他倒茶的水聲,會議室裡靜謐的空間和門外的喧鬧自成兩個不同的世界。

  沒多久,參與座談會的國內學者魚貫進入會議室,在主辦人龔霞君的引介下,眾人紛紛超前想和郎心宇寒暄一番。

  他飛快嚥下嘴裡的飯團,不意卻梗在喉嚨裡。他還沒咳出聲,一杯茶已經遞到他的眼前,他順著拿著水杯的纖白手臂望過去……

  胡媚兒不看他,「喝口水。」

  「謝、謝謝。」

  下一秒,一張乾淨的面紙又遞到他面前。「擦擦嘴。」

  「嗯,好。」

  「郎博士,我為你介紹一下,這一位是……」龔霞君將郎心宇拉到會議室的最前頭,下一秒鐘就見七、八名國內知名的學者將他團團包圍。

  胡媚兒睇了他一眼,默默站起身開始在每個座位上散發會議資料。他到底行不行啊?自己實在看不出他哪一點像國際知名的動物學學者。

  「媚兒,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胡媚兒側過身,眼波流轉間流露無限媚意。「何博士?你好,好久不見。」

  「我特地從非洲趕回來,就為了來這裡見你。」何耀欽絲毫不掩飾他對胡媚兒的熱絡和愛意。將她拉到角落,他握著她的手遞上一隻包裝精美的小禮盒,「這是我在非洲的市集上找了好久才買到的寶物,送給你。」

  「你太客氣了,何博士。」

  她顧盼間儘是嫵媚風情,惹得何耀欽心頭一陣騷動。「媚兒,晚上有空嗎?陪我吃頓飯,法國料理好嗎?」

  「何博士……」

  胡媚兒漾著柔媚淺笑和他交談著,沒察覺到另一頭郎心宇的視線膠著在自己巧笑倩兮的臉龐上。

  「郎先生,你在看什麼?」龔霞君推了推他。

  郎心宇恍然回神,「呃,對不起,你剛剛說什麼?」

  收起心緒,他專心地回應每一個學者提出的問題。幾分鐘後座談會正式開始,郎心宇熱誠而專精的學養在會中展露無遺——

  「無尾熊只棲息在澳洲的東岸,有人將它們歸納為袋猴科,但是根據無尾熊的體色、耳朵大小和居住的地區,我們又將它分成三個亞種……」

  座談會上眾人莫不聚精會神的聆聽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分析。在郎心宇時而精闢、時而淺顯易懂的說明中,偶爾穿插著投影片的補充,坐在最角落負責記錄的胡媚兒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有兩把刷子,對他刮目相看。

  「我們可以說無尾熊是動物界裡最偏食的生物,大家都知道它們只吃尤加利樹葉,卻不曉得並不是每一種尤加利葉都可以。尤加利樹有數百種之多,而它們卻只吃其中的十二種,甚至更少。因為尤加利樹的葉子在某些時期會含有大量的劇毒——氰酸……」

  郎心宇侃侃而談無尾熊的每一個習性、每一個細節,此刻的他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的,神采奕奕、精神煥發,每一舉手、一投足間都具迷人的風範,專業而博深的學識深深折服在場每一個學者的心。

  然而最叫胡媚兒移不開視線的,是他眼裡灼灼閃爍的晶燦光芒!

  好亮、好耀眼。

  他知道自己在談論動物時閃耀的眼神有多動人嗎?她睇著他,暗自低問。

  座談會在熱烈的掌聲和欲罷不能的討論聲中結束,胡媚兒強迫自己的視線離開那個被眾人包圍的身影,悶頭收拾桌上的紀錄資料,一隻手突然親暱地搭放在她的肩膀上。

  她回過頭,「何博士。」

  「我剛剛在座談會上幾乎什麼都聽不進去。」

  「為什麼?」她覺得那個呆頭鵝講得很棒啊!

  何耀欽不顧他人眼光,執起胡媚兒的手自以為瀟灑的俯首吻上她的手背。「因為我的眼裡只容得下你。」

  嚇,他以為他在唱戲啊?錯把肉麻當有趣。心裡儘管不屑,她依舊巧笑倩兮地恣意展現自己一身的風情和何耀欽談笑風生。

  另一頭,被眾人團團圍住的郎心宇,仰高下顎怔忡地望著不遠處那兩個親暱說笑的身影。

  龔霞君推推他,「郎博士?你怎麼停下來不說了?」

  「嘎?呃,對不起。」他收回自己的目光,搞不懂心頭隱約的沉悶感從何而來。「我、我好像有點累了。」

  「是嗎,那你趕緊坐下來休息一下。」龔霞君不由分說的拖著他坐進椅子裡。「說的也是,長程的飛行你肯定累了吧?再說行李又不見了,這一路也真夠折騰了。」

  「還好。」仰頭對她歉然微笑,他的雙眼又不知不覺地往胡媚兒和何耀欽的方向瞟去。

  正巧對上胡媚兒投射過來的眸光。

  他立刻低下頭,下意識地迴避。

  她蹙眉。

  「何博士,不好意思,我不陪你了。」高跟鞋一轉,胡媚兒窈窕的身形毫不眷戀地踏開。

  「唉,媚兒!今晚的法國料理……」

  她回頭嫵媚地笑了笑,「改天吧。」

  快步走向郎心宇,她也不懂自己為什麼會有如此著急的感受。她無法多想,只想趕緊到他身邊。

  「怎麼了?」她問。

  「郎博士累了。」龔霞君代答。

  她點點頭,「先讓他休息一會。」

  龔霞君看起來有些為難,「可是等一下還要招待這些學者去餐廳吃飯……」

  「你先帶其它人過去,我等一下就和他一塊去。」

  看著眾人魚貫離開,胡媚兒率性地用腳尖勾來一旁的椅子,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鬧什麼彆扭?」

  「我、我沒有啊。」低著頭、搓著手,他不知怎的竟不敢仰頭看她。

  這一刻,他終於又體會到公袋鼠阿雄為什麼總是不敢在阿勇面前抬頭挺胸了。慘了,他發覺自已越來越像膽怯懦弱的阿雄了!怎麼辦?

  胡媚兒睨著他的側臉,看著他推了推自已鼻樑上的眼鏡,她突然覺得好笑。

  眼前這個人真的是幾分鐘前,那個極富自信、學識廣博,折服在場所有人的動物學學家郎心宇博士嗎?

  落差太大,反而讓她覺得好氣又好笑。

  「渴不渴?」他剛剛說了這麼多話。

  「有一點。」

  一杯水立刻放在他的面前。

  「餓了吧?」先前那麼倉卒,她肯定他一定沒吃飽。

  「嗯。」

  她馬上推開椅子站起身,「走,那我們去餐廳和大家會合。」

  「不要。」

  她居高臨下的挑眉眸睨著他,又瞟轉視線瞧了瞧他握住自己手腕的大掌。

  他倏地放開她的手,「我想繼續吃那些沒吃完的飯團。」

  她鬆開眉心,不懂自己為什麼會覺得高興。「餐廳的菜比飯團好吃多了。」

  「可是我想吃你買的飯團。」

  「隨便你。」強迫自己冷淡著俏臉,她走到角落的置物櫃把稍早前沒吃完的飯團麵包拿出來。「喏,你一邊吃一邊回答我的問題。方纔你說得太快,有些地方我來不及記。」

  「好啊!」咀嚼滿嘴的飯粒,郎心宇一臉心滿意足。

  隱住笑,胡媚兒開始振筆疾書。「你剛剛說無尾熊分成幾種亞種?」

  他舉起三根手指頭,「三種,是……」

  一邊吃東西一邊說話,真像個小孩子!「還有你剛剛曾經提到……」

  沒多久,她又看見他談論動物時眼裡所散發出的灼灼光芒。她竟看得有些癡了。直到……

  她突然扣住他的手!

  郎心宇嚇了一跳!「怎麼了?」

  「這個……」她瞇起嫵媚的眼眸直盯著他的左手。

  「哦,這個啊。」他一面咬著飯團一面笑道:「這是我未婚妻替我戴上的訂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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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9 01:25:50
  第三章

  「媚兒,你怎麼沒帶郎博士去餐廳?!」

  龔霞君門敲也不敲一聲的直接踹開胡媚兒辦公室的門板闖了進去,一張塗滿丹紅口紅的大嘴張大了正想嚷嚷,卻見在辦公桌前整理會議資料的胡媚兒舉起纖纖玉手,朝沙發上指了指。

  她見狀馬上一巴掌摀住自己的嘴,嚥下所有的嚷叫。

  「郎博士睡多久了?」再開口,她的聲音不超過五分貝。

  「沒多久。」

  「一定是因為時差的關係,他才會這麼累吧。」

  「誰知道。」

  胡媚兒冷淡的口吻讓龔霞君皺起眉頭,瞥了她一眼,「唉,你看他的睡相,好像小孩子一樣一點防備也沒有。」她蹲在沙發旁伸手點了點郎心宇的鼻尖,睡夢中的他皺了皺眉,揮手撥了撥鼻子,咕嚕一聲又繼續睡下。

  這副模樣當場惹得她一陣莫名的興奮,「哎唷,好可愛哦!」

  胡媚兒興味索然的睨了她一眼,「長官想偷襲他是吧?要不要屬下離開一會兒?」

  「你幹麼呀,口氣這麼冷淡。」

  「有嗎?」

  「唉,」龔霞君湊近胡媚兒的身旁大剌刺的一屁股坐在桌子上,「你說我'上'他好不好?」

  將會議紀錄儲存建檔好,胡媚兒一邊關電腦一邊收拾桌面。「長官沒看見他左手無名指上的東西嗎?」

  「左手無名指……戒指?」

  胡媚兒仰頭衝著她嫵媚一笑,「是,人家已經有未婚妻了。」

  「咦,奇怪嘍,我們家的狐狸精竟然會在意一個小小的訂婚戒指耶!別告訴我你現在改吃素啦?之前的何董、劉副總那些人不也是手上戴著婚戒的男人,甚至還有人已經當爺爺了呢!你不是照樣施展魅力將他們一個個電得七葷八素,甚至還有人揚言要為你拋家棄子哩!」

  胡媚兒收拾著東西不理會。

  然而她越是冷淡龔霞君越是感興趣,「怎麼?你該不會真的對這位郎博士動心動情了吧?」

  誰知道這話一出,胡媚兒的反應厄是激烈!她霍地仰頭凝視著龔霞君,向來媚眼如絲的璀璨美眸隱隱燃起熊熊火炬,「霞君,我要生氣了!」

  「是、是,長官知錯,請下屬原諒。」

  哼。「我要回去了。」

  「唉,別走啦!何耀欽要我來問你一聲,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去'媚狐'鬧一鬧?」

  「去媚狐?」她揚了揚柳眉,看向沙發上的身影,「那他怎麼辦?」媚狐是台北市規模最大、最有名氣的DISCOPUB,那個呆頭鵝有去過這種地方嗎?

  「當然是把郎博士一起帶去啊,我要請他當我的舞伴。」龔霞君喜孜孜的宣佈,也不等胡媚兒表示意見,她逕自跑回自己的辦公室拿皮包。「媚兒,你趕快叫郎博士起來。」

  看著她興匆匆的背影,胡媚兒歎了口氣,雙手環胸的蜇到沙發旁,居高臨下的睇睨郎心宇睡意酣沉的稚臉。

  跟個小孩子一樣!她撇了撇性感雙唇,不意間又瞥見他無名指上那一個樣式樸實卻閃亮耀眼的白金戒指……一股悶氣不知從何冒了上來,她煩躁的舉起腳尖用高跟鞋頂了頂他。

  「喂,起來。」

  他沒反應。

  高跟鞋頂上他的手肘,「起來!」

  「Wha……What?」

  「說英文聽不懂,給我講中文。」有一種賭氣的意味,胡媚兒腳上那一隻珍珠色澤的白色高跟鞋,這一回毫不客氣地頂上了他的腰際,「要不要猜猜看我的高跟鞋下一次會踩上哪裡?」

  沙發上的他終於緩緩睜開雙眼。

  半夢半醒間,郎心宇摸索著自己的眼鏡戴上,眨眨眼,他好像看見胡媚兒昂起小巧的下顎,宛如女王一般以著君臨天下的高傲氣勢睥睨著他。

  「醒了沒?」她冷問。

  他有些怔愣地點點頭。

  「還不趕快把衣服整好、頭髮梳好。」

  連忙自沙發上坐直身,他乖順地依言而行。

  自始至終,胡媚兒柔纖的雙手始終環在胸前,美麗的下顎依舊倨傲的昂起,更甚的,是她的高跟鞋仍踩在昂貴的絲絨沙發上。乍然一見,她那渾身自然散發而出、凡人難以睥睨的氣勢宛如女王陛下,既性感又危險,手裡只差沒拿根皮鞭助勢……

  睡意全消的郎心宇偷偷揚起眉宇覷了她一眼,心中著實不解。

  他其實不是這麼懦弱龜縮的,真的!相信他。自已好歹也是個男人,在動物學界裡好歹也有些名氣,頂著郎心宇博士這名號走出去,大家多多少少都會買他的帳、給他一點尊敬和崇拜的目光。

  可是這個女人……怎麼這樣?!

  這時,門口傳來何耀欽的聲音,郎心宇驚訝地發現胡媚兒那不可一世的神采倏地一變,立刻又換回她之前的嫵媚風情。

  不會吧?!她女王般高傲的模樣該不會只擺給他看吧?

  「媚兒,準備好了嗎?」何耀欽筆直跨進門裡,壓根沒注意到郎心宇的存在,此刻他的眼中就只有胡媚兒窈窕柔媚的身影。

  「好了。」

  那抹微笑當場勾去何耀欽的呼吸!「呃,我說龔小姐呢?」

  「我在這裡!」龔霞君持著皮包出現在門口。

  何耀欽瀟灑一笑,「那我們走吧!」話說完,他紳士地接過胡媚兒的手提包持在左手,右手則自然地環上她的纖腰,宛如他們是熱戀情侶似的親暱地圈摟著她。

  坐在沙發上的郎心宇當場瞪直了眼,「啊!」

  胡媚兒停下來看了他一眼,「幹麼?」

  他比了比她的腰和何耀欽的手,「他——」

  「怎麼樣?」胡媚兒妖嬈冷傲地挑了挑眉。他這算是在意嗎?一思及此,她下意識的益發偎進何耀欽的懷裡。

  當下惹來何耀欽一陣心旌情動!他以為她終於肯接受自己的追求,摟著她纖細腰肢的大手更加收攏,幾乎想把她揉進他的身體裡!「媚兒,我……」

  「走吧!」她嫣然一笑,不著痕跡的避開何耀欽即將脫口而出的求愛。

  踩著柔媚矜高的腳步,溫順地依偎在何耀欽的臂膀裡,胡媚兒不看郎心宇一眼,率先跨出辦公室。

  「快,我們也走吧!」龔霞君興匆匆的拉起沙發上的郎心宇緊跟在後。

  目光尚緊緊膠著在胡媚兒身上的他,被動地任由龔霞君拉著自己走出辦公室,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請問……去哪裡?」

  ×××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嘈雜的嘻笑喧鬧聲,昏暗的燈光和四面八方旋轉令人炫目的投射燈,這一切讓坐在媚狐角落的郎心宇,直覺的想伸手揉揉隱隱作疼的太陽穴。

  這就是台北市最具規模的DISCOPUB?

  簡直像一個關了上百隻老鼠的巨大火柴盒。

  幽暗的空間、污濁的空氣,喧天般的鑼鼓聲、刺耳電吉他聲刺激了每一隻狀似發狂的老鼠。隨著激烈音樂的撼動,空氣中的無形因子彷彿也跟著劇烈跳起舞來。昏暗中大家互相磨蹭著、貼近著彼此而舞動,像發情中的動物。

  看著台北人這糜爛、縱情而鬆懈的一面,郎心宇這麼想著。

  「你不跳舞嗎,心宇?」

  看著一瓶沁著冰涼水珠的啤酒擺在自己的眼前,他揚起眉睫凝視龔霞君。「你說什麼?對不起,我聽不清楚。」

  她眨眨眼,好像沒聽懂。

  他指了指四周震耳欲聾的電子音樂,再比了比自己的耳朵,歉意地搖搖頭。

  龔霞君這會兒懂了。她也不矯揉作態,直率地坐到他的身旁,親暱地貼在他的身側。

  郎心宇還來不及退開,她已經側頭湊近他的耳畔笑著低語,「覺得不習慣是嗎?」

  當場換來他一陣強烈的點頭贊同。

  龔霞君又更加貼近他,幾乎和他的耳朵沒有半點空隙。「從來沒到過這種地方嗎?」

  他搖搖頭,「沒有。」

  「你說什麼我聽不見!音樂太大聲了!」

  不得已,他只好學著她貼近彼此的耳朵交談。

  然而這親密如側首親吻般的模樣,卻被舞池旁的胡媚兒瞧個正著!

  不知不覺間,她停下了身子、定住腳步看著這一幕。

  「媚兒,」何耀欽摟了摟她的腰,「怎麼了?」

  回過神的胡媚兒搖搖頭,再轉轉美眸睇了郎心宇一眼,看見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驀地,她笑了開來,微微瞇起狐媚的雙眸,在眼波流轉、笑意蕩漾間散發一抹妖嬈蠱媚的風采,當場攝去何耀欽的聲息!

  也攝住了不遠處郎心宇的呼吸。

  換下節奏激烈、樂聲刺耳的電子舞曲,現在媚狐裡響起一首極具挑逗意味的異國慢板舞曲。在女主唱似哼唱猶似吟哦的歌聲中,胡媚兒自然而柔媚的擺動著曲線惹火的身軀,漸漸地吸引住四周男子的目光。

  「看著我,凝視我眼神裡的魅惑。感覺熱嗎?從你身體竄起的火熱難耐,那是什麼?」

  妖嬈宛若呻吟的歌聲在幽暗的空間中迴盪,胡媚兒踩著隨性而恣意的舞步,揮灑她天生獨具的狐媚氣質。

  纖纖玉指毫不留情地將何耀欽推離自己身邊,她嬌笑著,輕輕解開白色套裝外套。在眾多男人們駐足留戀的目光中,她旋了個身,讓外套的衣擺隨著自己的舞動而大展開來,一絡絡的髮絲擺盪間,自有一股優雅、魅惑人的氣質。

  何耀欽著了迷似的伸手想抓她,卻被她的長指甲給刮開!

  看著他手背上的血痕,她笑得更迷人。

  她白皙纖長的青蔥手指輕輕點住自己的紅唇,在女主唱呻吟般的吟哦聲中她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指尖,緩緩將手指含進嘴裡,舞池四周霎時傳來一陣陣抽氣聲和歎息。

  慢慢地,她移動指尖往下刮劃,拂過雪白的頸項、撫摸自己完美的鎖骨,在男人們的吞嚥口水注目下,她的手繞到腦後,拆下自己的髮髻。

  剎那間,如長瀑般的如雲髮絲傾瀉而下,在空氣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

  發瀑擺盪間,胡媚兒噙起朱唇笑了笑,媚眼如絲。

  微微側過頭撥開朱唇邊的髮絲,她推開另一個想親近她的男人,趁勢瞥了郎心宇一眼。

  看見他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已,她笑得益發醉人。

  「要我嗎?想用什麼方式佔有我?舔著我的敏感、舐吻我的神秘,或許我會握住你,讓它在我的指間嬉戲抽動慢慢的巨大。懂得嗎?我在教你取悅我的方法……」

  隨著歌詞越來越淫誇,胡媚兒身旁的男子也越聚越多,甚至快要淹沒她。

  角落處的郎心宇這時激動地拍著桌子站起身,卻被一旁的龔霞君拉住。

  她搖搖頭,硬是把他用力拉坐回椅子上。

  「我看不見她!那些男人將她包圍住,萬一……」

  「你啊,乖乖看著吧。」呆頭鵝!龔霞君好笑地將啤酒塞進他的手裡,也不知是因為氣悶還是怎麼的,就見他拿起酒瓶猛地往嘴裡灌!

  她睇了他一眼,對他的激動反常感到有趣。她不知道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麼了,不過她唯一肯定的一件事就是——

  今晚的胡媚兒是為了郎心宇才演出這一出噴人鼻血的艷舞。

  果然不出龔霞君所料,沒多久,那些舞池中包圍胡媚兒的男人被她一一地挑逗後,又一個一個的推開,直到郎心宇再度能夠毫無阻礙地看見她。

  轉眼間已然喝光整瓶啤酒的郎心宇放下罄盡的酒瓶,反手拿起龔霞君的純伏特加猛灌一大口!

  「喂,很烈的!你這樣喝肯定醉死。」

  霍地揮開龔霞君阻擋的手,郎心宇又仰頭灌了一大口!

  被酒精醺迷的視線,緊緊攫住舞池中胡媚兒魅艷的眸光。

  像是回應他難得熾熱的眼神,被眾多男人包圍的她昂起了下顎,挑釁也挑逗的回視郎心宇。

  歌曲唱至尾聲,女主唱隨著益發邪魅的節奏,吟哦出一波波近乎時的呻吟嬌喘聲,剎那間幾乎要將舞廳裡的空氣引爆!

  在郎心宇的緊迫注視下,胡媚兒彷彿得到了更大的鼓舞。

  她凝視著他,隨手抓過一個男人蹭著他的身軀舞動。

  不知名的男子不敢相信自己的幸運,卻也不放過一親芳澤的機會。他當場伸手扣住胡媚兒的蠻腰,手腕施力將她拉近直到貼附在自己的身上。

  胡媚兒笑了笑,像是給男子贊同的鼓勵。

  女主唱的呻吟喘息在音響喇叭的強力放送下,震撼每個人的神經,轟掉所有人的矜持和顧忌,紛紛解放了禁忌的。

  陌生男子肆無忌憚的伸手往下扣緊胡媚兒挺翹的臀,往自己的胯間推擠。

  她沒有反抗,只是一逕瞟著不遠處的郎心宇。

  儘管隔著布料,男子卻依舊動情喘息著,將自己那被她撩起的勃發抵靠在她腿間,在舞曲最高昂的尾聲節奏中,曖昧地進行挺進和抽動的動作。

  一時間其它人羨慕的吹哨聲、叫好聲在舞池中轟然響起!

  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處的郎心宇緊緊捏握著酒杯,因為太過用力杯子甚至在桌面上發出喀喀的顫動聲。

  胡媚兒冷眼注視男子的激動,她在舞曲乍停的那一刻,毫不留情地推開他。

  「謝謝你的配合。」

  男子一時間無法反應,錯愕的看著她,不敢置信,「你、我……」

  「咦,洩了?!不會吧,你真的洩了?」男子的同伴立刻上前嘲笑他的不經考驗。

  「不能怪我,她實在太騷太媚了……」

  胡媚兒撩了撩頸邊的秀髮媚笑依舊,對於四周針對她的談論聲置若罔聞。

  「哦喔,看樣子,今晚有一位足以媲美狐狸精妲己的美艷女子蒞臨咱們的媚狐。」

  DJ的聲音透過喇叭傳到舞廳的每個角落,「男士們,今晚的考驗來了!誰有本事禁得起這位美女的挑逗呢?她方纔已經不費吹灰之力的讓一個男人'洩了底',現在還有誰想挑戰?這可是攸關男人的顏面問題,各位,拿出你們的魄力來吧!」

  唉,一群自以為是的神經病!龔霞君無聊地撐著下顎,卻被身旁突然拍桌子站起來的郎心宇嚇了一跳!

  「喂,心宇,你要去哪裡……」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喝醉酒的郎心宇踏著無比堅定的腳步往舞池走去。迅速瞥了酒杯一眼,她這才發現他已經把那一杯濃烈的純伏特加給喝得一滴不剩!

  呵呵,這下有好戲看了。

  「好熱。」

  舞池中,面對一群宛如豺狼虎豹的男人,胡媚兒不見一絲退卻,相反地,她甚至撩起自己的長髮,露出那潔白似雪的誘人頸項,恣意而無心的挑逗在場所有人的視覺感官。

  在DJ的刻意安排下,曲風和方纔那首歌類似的慢板舞曲又響了起來,胡媚兒下意識的想尋找坐在角落的那個身影,卻意外地發現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昂起美麗的下顎、噙起形美的朱唇笑了笑,她眼波含媚的瞧著他,再度隨著舞曲緩緩擺動自已的身軀。

  一個男人想靠近她,卻被郎心宇氣勢惡狠的給舞臂揮開!

  這一刻,胡媚兒的笑容更邪魅燦爛了,幾乎要勾去他的魂魄。

  筆直地盯著郎心宇的醉眼,她挑逗而徐緩地甩動自己的長髮,如瀑般的髮絲隨著她的搖頭而晃動,煞是美麗。

  舞廳裡帶著淫穢歌詞的吟唱聲又奏起,胡媚兒纖長的手指輕輕舉到胸前,在眾人的期待下解開第一顆扣子。

  激烈鼓舞的吹哨聲當場在擁擠的舞池中響起。

  醉眼迷濛、身形搖晃的郎心宇突然瞇起雙眼,凌厲地盯著她那露出的鎖骨和雪肌。

  悄悄勾起嫣紅唇角,胡媚兒又挑逗地將手指探向第二顆衣扣。

  他死命地注視著她!

  她朝他眨了眨眼,低頭凝視自己的衣扣。他順著她的視線一同望去。

  她在確定他的目光膠著在自己的身上之後,輕柔捻起身上的絲質襯衫,解開了第二顆扣子——

  已經隱約可見她美麗的乳溝。

  「好啊!太媚了,小姐,你簡直無人能及!」

  「第三顆扣子、第三顆!」

  吆喝聲和口哨聲鼓噪整個舞池,空氣好像越來越稀薄,而溫度卻越升越高。

  郎心宇酒醉的高瘦身形搖晃得越來越厲害。

  胡媚兒在他的注視下解開第三顆扣子,當他瞥見她那高聳微晃的雪白雙峰和蕾絲的胸罩綴邊,他瞇起雙眼猛然扣住她的手!

  她有些微愕的仰頭看著他略顯狂亂的醉顏。

  「你玩過火了。」他在她的錯愕中低語。

  可更叫胡媚兒驚愕的是,他竟然一把撕開她的白絲襯衫!

  幾顆鈕扣被突來的力道彈了開來,舞池當場靜默下來。

  「心宇,你——」

  在只有他一個人才看得見的角度,他霍地低頭吻上她的左胸上方,在那雪白柔軟的乳峰上印下一記吻痕。

  緩慢地從胡媚兒的胸前抬起頭,郎心宇迷濛的醉眼中隱約閃爍一抹認真的光芒。

  「就是這樣。」

  話說完,他就整個人癱在胡媚兒的身上——醉死了。

  「喂,心宇,你醒醒!」就是這樣?

  到底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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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9 01:26:20
  第四章

  悠閒恣意的週日早晨,一陣嬉鬧聲揭開了胡家一天的序幕。

  「喂,怎麼我們這樣弄他,他都沒反應啊?」

  「哎唷,你眼睛脫窗哦?沒看到他身上可以醺死兩隻貓的酒精味哦?」

  「不好意思,酒精味是用聞的,不是用看的。」

  「喂,你這婆娘欠扁哦!敢糾正你老子我?」

  「又不好意思,我老子已經找我娘賣鴨蛋去了。」

  一記翻報紙的聲響打斷胡志遠這對夫妻的吵嘴,「爸,住手,別再用樹枝戳他了。還有,媽,你讓開點,你的胸部頂到他的鼻子,他沒辦法呼吸。」

  冷冷的聲音讓他們倆忌憚地相視一眼,隨即默契十足的從這一頭的沙發爬到另一頭的單人沙發椅。

  胡志遠有些諂媚地攀著椅把,佯裝可愛的眨著眼睛凝視胡媚兒,「我說女兒呀。」

  「這個男人是誰啊?」李美鳳接在丈夫後頭開口。

  「你從來沒帶男人回家過耶!」

  「你和他是什麼關係啊?」

  「一起'運動'過沒有呀?」

  「現在跑到幾壘啦?」

  胡氏夫婦一搭一唱,雙簧哼得默契十足。不過沒得到胡媚兒的半點欣賞,回應他們的只有冷漠的翻報聲。

  「我說女兒啊,別說老爸沒教你做人的基本原則,人家如果'功夫'不好,你可別把他踹下床哦!」

  「對啊,聽說這樣子男人會很沒面子……所以我通常只會把你爸踹到一旁,讓他掛在床邊。」

  胡志遠的嘴角開始隱隱抽動,「我說女兒啊,你記得不要要求太多哦……像你媽。」

  胡媚兒挑了挑美麗的眉毛,聽出父親語氣中的怨慰。

  李美鳳的唇角這會兒也開始抽搐起來,咬牙假笑。「呵呵,我說女兒啊,別說媽媽沒告訴你,選男人啊,還是要挑一個比較有擋頭的,挑一根軟香蕉注定你寂寞一、輩、子哦!」

  「什麼,臭婆娘!敢說我沒擋頭?」

  「怎麼樣?你還不是嫌我要太多?」

  面對椅把兩旁互相齜牙咧嘴,宛如豺狼一般相互咆哮的父母,胡媚兒只是悠閒地折迭好報紙,將它放到茶几上,順手再舉起杯子優雅地啜飲香醇的紅茶。

  「唔……」

  沙發長椅上躺著的郎心宇被咆哮的野獸吼聲給吵醒,他咬牙忍著頭疼,緩緩睜開雙眼。

  「哎唷,別吵了啦,人家醒了!」胡志遠胡亂拍了老婆一記,兩人立刻又相親相愛的一起爬向長沙發。

  「先生醒啦?」李美鳳笑臉盈盈。

  「頭疼?」胡志遠友善的笑容也不差。

  「宿醉嗎?」

  「喝茶嗎?」

  「還是要吃藥?」

  「普拿疼好嗎?」

  「呃、呃?」郎心宇下意識的往沙發裡退。這兩個陌生人是誰?他怎麼會在這裡?

  「夠了沒?」

  一記冷冷的聲音兜頭澆下,淋得郎心宇不自覺的渾身打顫,他更驚訝地發現原本湊在自己身旁的兩個人,就像訓練有素的狼大各自往左右退開。

  吃力地仰起疼痛欲裂的頭,他眨眨眼,「媚兒?」

  「喂、喂,聽見沒有?」

  「聽見了,他叫我們女兒媚兒耶,好親熱唷!」

  胡媚兒走過來居高臨下的站在郎心宇的面前,昂起下顎、雙手環胸,她又是那一副高傲如女王的冷倨面孔。

  「我爸媽。」

  「呃?」

  她驀地蹙眉,「我、爸、媽。」

  「哦、哦!」皺緊眉頭揉揉自己的太陽穴,郎心宇忍著嚴重的宿醉坐直身想好好自我介紹,「伯父、伯母,你們好,我是……」他才定睛一看,哇塞,不得了!

  「伯父!」

  他驀然激動地握緊胡志遠的手,嚇得他一愣一愣的。「是、是,我是伯父。」

  「你、你——」

  「呃,我怎麼了、我做了什麼?」

  對於郎心宇難得的激動,一旁的胡媚兒瞇起雙眼,默然看著他到底想對她的爸媽幹麼?

  「伯父,有沒有人說你長得很像野狼?」

  啥?!

  胡志遠莫名其妙的仰起頭望向女兒,「媚兒,這——」

  「女兒啊,」李美鳳也是一頭霧水的模樣,「你認為我們該解讀成稱讚的意思,還是諷刺的意思?」

  郎心宇臉一轉,望向李美鳳,當下又惹來他一陣驚艷的低呼聲,「伯母!」

  「嘎?呃,對、是我,我是伯母。」

  同樣被他握住手的李美鳳僵著臉,當場不敢有什麼大動作。

  「有沒有人說你長得很像紅狐狸?」

  哈米?

  胡媚兒一口氣提上來,大有怒咆而出的衝動!他真是夠了!當初一見到她時就說她是什麼雪狐,現在見到她爸媽又是野狼又是紅狐狸的,把她家當動物園啊?!

  什麼知名的動物學家?根本就是皮癢欠扁的傢伙嘛!

  「喂,年輕人。」胡志遠拍拍郎心宇的肩膀,「你說我老婆像紅狐狸是沒關係啦,可是怎麼把我說成像是一隻野狼咧?」

  「伯父,因為你真的長得很像啊!你見過野狼嗎?它們的眼睛又大又有神、炯炯發亮,既威風又威嚴,你的眼睛幾乎跟它們一樣神氣啊!」

  郎心宇真摯而熱誠的眼神和讚歎的口氣,當場哄得胡志遠樂陶陶,「真的?嘿嘿,還好啦,我一向都這麼優秀嘛!年輕人果然有眼光,竟然看得出我靈魂裡的不平凡。」

  「喂、喂,那我咧?」

  「伯母,紅狐狸是狐狸種裡數一數二的聰明動物……」

  一群神經病!胡媚兒看著自已的父母被郎心宇三言兩語的就收服,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說夠了沒有?」她雙手環胸,冷哼。

  「別吵啦!閃開!」李美鳳推開女兒興匆匆的跑回房間拿出全家福的照片,「喂,少年耶,幫我看看我們家另外兩個女兒像什麼動物?袋鼠還是浣熊?」

  哦,我的天!胡媚兒翻了翻白眼,索性窩回沙發裡不理會這三個人的瘋言瘋語。

  「狐狸,她們都長得像狐狸。」郎心宇盯著照片,說得肯定。

  這話又惹來胡媚兒的一記瞪視。

  「天啊,這年輕人不簡單耶,竟然一眼就看出我們的女兒個個都是狐狸精!」

  「就是說啊!我原本還奇怪別人怎麼老叫媚兒她們三姊妹狐狸精,現在經過高人指點,才知道原來我們女兒本來就是狐狸精。」

  夠了,她受夠了!

  霍地站起來,胡媚兒沉冷著艷容雙手抱胸走向郎心宇。男人喚她是狐狸精,她能把它當讚美;但是被自己的父母叫作是狐狸精,她可不覺得好笑,更不認為是光榮!

  郎心宇努力眨著眼想看清楚照片上胡媚兒的瞼,卻突然被一根樹枝抵住胸口。他揚起頭,看見她微慍的怒顏。

  胡媚兒手裡拿著父親方才逗弄郎心宇的樹枝,毫不留情地頂了頂他的肩膀,「還不快點把衣服穿好,看你的襯衫皺成什麼樣!」

  「哦。」

  胡志遠扯了扯女兒的衣袖,「媚兒,你在戳他耶。」

  「我知道!」她恨不得戮死他!膽敢叫她是雪狐、把她們家說成是動物園?「去洗把臉,三分鐘後就出門。」

  他驀地仰起頭,神情是全然的信賴和毫無防備。「我們要出去嗎?」

  瞅著他宛如稚子般的神采,胡媚兒的心口沒來由的一緊!瞥見他一合一開的嘴唇,她竟無法克制的想起昨晚,他那熾熱的唇舌狠狠吻上自己的乳峰,在她的左胸上印下那一記深刻吻痕!

  該死的男人,吃了她的狐狸豆腐竟然還能裝出這麼稚嫩無辜的神情?

  害她根本連氣忿的情緒都留不住!

  「媚兒,我……」

  叫得這麼親密?可惡,讓她差點擺不出冷傲的表情。「幹麼?」

  「我是怎麼到這裡來的?」郎心宇緊皺著眉頭努力地回想,「我記得我們在PUB,你在跳舞,我好像喝了幾口酒,然後……」瞇起雙眼想了半天,他卻怎麼也記不起來接下來的事情。

  「你真的忘了?」她說不出心底的感受究竟是什麼樣複雜的情緒。

  「嗯。我有沒有做什麼奇怪的事情?」

  倏地刷冷俏臉,她轉過身不看他,故意忽略這個問題,「還不快去洗臉!」

  不發一語的走回自己的房間拿起外套和皮包,胡媚兒沉默地任由一股連她自己都說不出個所以然的沉重失落感,侵襲她心頭的每一個角落。

  他,真的忘了?

  ×××

  趁著週末假日,胡媚兒奉龔霞君之命帶著弄丟行李的郎心宇上街購物。

  不幫他買幾件替換的衣服,難不成讓他半個月裡都穿同一套衣服、同一件內褲哦?這樣能看嗎?他接下來還有一連串的座談會和演講呢!

  「爸、媽,你們幹麼跟來?」胡媚兒翻翻白眼。

  「我們跟這位郎先生投緣嘛,想多跟他聊聊不行啊!」

  「那也沒必要帶著相本出門吧?」

  「我們想讓他看看咱們的家族裡還有哪些動物嘛!」

  郎心宇搔搔頭,笑得傻氣而燦爛。「胡爸、胡媽,我也很喜歡你們耶。」

  「太好了,我看你乾脆到我們家當我兒子吧!」

  「哎唷,你乾脆娶我們家的女兒不是更好嗎?總共有三個呢,你隨便挑一個用。」麗兒和麗菁的條件也不錯。

  不想搭理後頭相談甚歡的三人,胡媚兒領著他們來到百貨公司的知名男飾專櫃,「進去吧。」

  郎心宇看了模特兒身上衣服的標價,嚥了嚥口水。「媚兒,那個,有點貴。」

  她挑了挑漂亮柳眉。

  胡氏夫婦湊上前,「哎唷,坑死人!一件襯衫八千多塊,豬肉可以買幾斤啊?」

  郎心宇一見節儉的同盟夥伴立刻猛點頭,「對啊,可以買豬肉——」

  「你買豬肉乾麼?」

  胡媚兒冷冷一句話當場堵得郎心宇閉嘴。呆頭鵝,他難道不知道接下來的行程要去各大學術會議上發表演說嗎?不穿得稱頭一點行嗎?身上掛豬肉就能上場啦?

  「進去!」

  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郎心宇不敢再多言。

  容不得他有發表意見的機會,胡媚兒逕自和專櫃小姐商量起來,獨到的眼光不輸專業人士。

  「這一條領帶、還有這一條,都拿來,另外那一本目錄給我看……這件白襯衫、還有這個格子的、跟這一件淡藍色的,一起拿過來我看看。你們的西裝外套有哪幾種款式……不要,模特兒身上那一件顏色太沉不適合他,我要年輕一點的樣式和顏色,最好是……」

  「先生,麻煩你手臂抬起來,我們幫你試衣。」

  「呃,謝謝、不用了——」

  原本翻著目錄挑衣服的胡媚兒瞇起美艷雙眼,「手抬起來。」

  癟癟嘴,郎心宇乖乖的展開雙臂活像一隻大鵬鳥,苦著秀逸俊臉任人捏東摸西。

  「刷卡。」胡媚兒從皮夾裡取出一張金卡,「這些東西幫我包起來……不要這一件,不好看。」

  她血拚起來的模樣堪稱閃靈殺手,胡家夫妻和郎心宇捧著大包小包,心頭卻是鮮血淋漓。錢吶,好痛啊!

  「走吧,往下一家。」

  「什麼!還有啊?」

  胡媚兒側身慵懶睨了他一眼,魅人風采立現!「你以為你要穿這一雙乞丐鞋上講台啊?」

  沒多久……

  「先生,麻煩你腳抬起來,我幫你試鞋。」

  「我真的不需要新鞋,媚兒,我現在這一雙鞋很好穿……」

  「抬、起、來。」

  「心宇,我看你還是乖乖照辦比較好。」胡志遠偷偷給予良心的建議。

  「對啊,萬一惹媚兒生氣,我怕你連腳指頭都會被她剁下來也不一定哦!」

  李美鳳的威脅太鮮活,郎心宇只好無奈地苦著俊臉抬起腳。

  立刻聽到胡媚兒的嗔怒聲,「什麼!你連襪子都給我破洞?!等一下去買十打襪子!」

  「媚兒,」他急忙仰頭安撫,「破洞的襪子也能穿,只是有時候會感覺比較涼……」

  胡媚兒一記瞪眼,馬上終結郎心宇的辯駁。

  一整個上午,郎心宇就像個紙娃娃似的,又是試衣又是試鞋。

  這種情境很像「麻雀變鳳凰」裡的情節,可是身為主角的郎心宇,才發現原來枝頭上的鳳凰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因為試衣服竟然是這麼累人的事情!

  身上提著大包小包,郎心宇和胡氏夫婦腳步艱辛的尾隨在胡媚兒的身後。

  「媚兒,饒了我們吧,別再買了。」胡志遠發出哀號。

  「就是說啊!這麼多專櫃衣服鞋襪應該夠了吧?人家我去菜市場幫你爸買的三件五十元的內褲,他不也穿了十多年,不該露的也從來沒有跑出來過啊!」

  「什麼!老婆,你不是跟我說那些內褲一件五百嗎?」

  李美鳳此刻已經累得懶得說謊,「哎唷,你以為你是'捕來的屁',人人都想看你露哦?」

  郎心宇眨眨眼,捕來的屁?

  「布萊德彼特。」胡媚兒低語。

  「哦。」笑了笑,他溫柔地望著她,「我好羨慕你。」

  「什麼?」

  「你爸媽,真好,我真的很羨慕你。」

  胡媚兒放柔了媚顏,「你難道……」

  「我沒有爸媽。孤兒院裡的老師們說他們很早就死了,因為沒有親戚要領養我,所以……」低下頭淡然地笑了笑,郎心宇打住話題,不想再談這件事。

  凝睇著他的側臉,胡媚兒彷彿看見他淡然笑容中,那一抹難以掩去的孤寂和落寞。

  深深折動她的芳心!

  「你的未婚妻知道這件事嗎?」

  「呃?你是說我沒有父母的事嗎?知道啊,映娟跟我是同一個孤兒院長大的。」

  「青梅竹馬?」

  「嗯。」

  一顆顆醋酸泡沫開始呼嚕呼嚕的冒起,「想她嗎?」

  「誰?」

  「你未婚妻。」

  「不會啊,為什麼要想她?」

  他不解的神情莫名地愉悅了她的心。

  「對哦,我交代映娟的那些動物她不知道有沒有照顧好?」

  睇了他一眼,胡媚兒笑意輕淺的踩著輕鬆的步履往前走。突然,一個招牌吸引她的注意……

  「喂,進去。」

  郎心宇兩眼一瞪,「不會吧!又要買什麼?!」

  胡媚兒不理他,率先走進店家。店員一見嫵媚美女,立刻熱絡的圍上來,「請問有什麼需要我為你服務的地方嗎?」

  她嫣然一笑,指著郎心宇道:「替他配一副隱形眼鏡。」

  嬌脆命令一下,三、四個驗光師立刻蜂擁而上,抓住郎心宇就往各種儀器推去。兵荒馬亂間,隱約還能聽見郎心宇的哀號求救聲,「不要!我不要戴隱形眼鏡,胡爸、胡媽,救我!他們要挖我的眼珠!救命、救命啊——」

  「一個大男人叫成這副德行,真難看。」

  郎心宇的呼救聲越高亢,胡媚兒的笑容就越燦爛。

  呵呵,這種震耳欲聾的求救聲最美妙了,古代周幽王的寵妃褒姒愛聽裂帛聲,而她,則愛聽男人的慘叫聲。

  呵呵,太悅耳了!

  「媚、媚兒……」胡志遠忍不住說話。

  她柳眉一挑,「怎麼樣?」

  他馬上惦惦。

  李美鳳跟著嘗試開口,「如果心宇不想配隱形眼鏡就不要勉強他,其實他戴那一副金邊眼鏡也滿好看的,雖然是土了一點……」

  「嗯?」

  居然想破壞她聆聽哀號聲的機會?就是自己的爸媽也不行!驀地抿嘴笑開,她笑得溫柔無害,「看樣子爸媽也想配一副隱形眼鏡是吧?」

  「沒、沒有!」兩人的頭當場搖得像搏浪鼓。

  這時,又傳來郎心宇的慘叫聲,「胡爸、胡媽救我啊!他們要挖我的眼珠了……」

  「呃,心宇,你還是好自為之吧!我和你胡媽真的救不了你。」

  「對、對啊。不過心宇你放心,如果你的眼珠滾出來……我和你胡爸會幫你撿的。」

  「胡媚兒,你這個惡魔狐狸精——」

  聽見郎心字恐懼的號叫,胡媚兒得意的雙手環胸笑意美燦。「多幫他試戴幾種不同顏色的鏡片,我要多買幾副。」呵呵呵!

  活該。誰叫他讓她想起他有未婚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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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9 01:27:10
  第五章

  接下來的幾天,郎心宇果然如胡媚兒所預料的那麼忙碌。

  各大學院相關學系的演講、政府機構和民間動物團體的邀約座談會,佔去了他大部份的時間。

  這些行程理所當然是由龔霞君陪同前往,胡媚兒只是個秘書,她工作的地點本來就該在秘書辦公室裡,像這種拋頭露面的大場合,怎麼說也輪不到她出頭。

  這一日的下午,就見胡媚兒不斷地注視桌邊的電子時鐘。五點二十分的定時鬧鈐響起,她立刻從椅子上彈起來!

  當場嚇著了一旁進來要協助整理資料的工讀生秀芬。「媚、媚兒姊?」

  「啊,對不起,嚇到你了?我去化妝室補個妝馬上過來。」

  秀芬看著她急切離開的背影著實狐疑,「補妝?」

  那個天生麗質,幾乎上個粉底就很美艷的胡媚兒需要補妝?到底是為了誰,讓她這麼慎重?

  站在化妝室裡鏡子前,胡媚兒拿著粉撲細心補著臉上的彩妝。等一下應該就到了吧?他今天的行程比較早結束,霞君說過要帶他先回公司一趟的。

  太過專心的胡媚兒沒有注意到有個人悄悄來到自己身旁。

  「別補啦,他不會回來了!」

  突然冒出的聲音嚇了她一跳!胡媚兒轉頭看向身旁的人,就見龔霞君衝著自已笑嘻嘻的。

  「你說什麼?」

  一邊甩著手上的水珠,龔霞君一邊開口,「我說郎心宇今天不會過來了。」

  胡媚兒美眸一黯,有氣無力地放下手裡的粉撲,「他去哪裡?行程明明已經……」

  「臨時接到動物園的求救電話,他趕去木柵救一隻難產的長頸鹿。」怪了。龔霞君瞅著她,媚兒知道自己此刻臉上露出的失望表情嗎?

  胡媚兒微微低下頭。再昂首,她慢條斯理的收拾化妝盒。「誰說我補妝是為了郎心宇?」

  「哦?」

  「我等一下有約會。」

  「真的?」

  龔霞君戲謔似的神情著實惹惱了胡媚兒。「真的!」

  看著她昂首闊步踏出化妝室,龔霞君朝她的背影揮揮手。「要和男人約會去啦?真叫人羨慕吶!」

  「再、見!」

  回到辦公室的胡媚兒三兩下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撈起皮包就往大門口走。

  攔下一輛計程車,她優雅地坐了進去。「去動物園。」

  遇上了台北市下班的擁擠車潮,胡媚兒來到木柵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情了。

  出示了自己的證件和運用一點美色,她在園區工作人員的陪同下,毫無阻礙的來到郎心宇所在的地方。

  「郎博士就在這裡。」

  「謝謝你。」微笑看著工作人員離開,她悄然佇立在不起眼的角落,凝視那一抹渾身沾滿塵土污漬的高瘦身影……

  不看還好,猛然一看她的心臟病差點沒發作!

  該死的,他竟然給她穿著那一套十二萬元的西裝替長頸鹿接生?!

  「郎博士,怎麼辦?母長頸鹿的左前腳踢傷了,站不起來啊!」

  「去找一根木頭來試著幫它支撐!」

  看著滿身大汗的郎心宇,胡媚兒竟不知不覺地揪緊手上的皮包,悄悄焦心。

  這時又傳來一名工作人員頹然喪氣的聲音,「沒用的,郎博士,這隻母長頸鹿沒辦法自已生出寶寶的,它們母子死定了!」

  「夠了沒有!」

  郎心宇一聲大喝嚇著所有人,也讓胡媚兒嚇了一大跳!他、他竟然是有脾氣的?而且發起脾氣來還氣勢駭人?

  「郎、郎博士?」

  「你沒看見它多麼努力的想站起來、想保住它的孩子嗎?你沒有看到這個媽媽它有多痛苦嗎?!而你在做什麼?」郎心宇震怒的臉龐不再顯得秀逸,換上的是另一副胡媚兒不曾見過的氣魄和忿怒。

  她有些感動,眨著迷濛瞳眸專注不移的凝視那個依舊不放棄、捲起了衣袖獨自奮力的高瘦身影。

  母長頸鹿的痛苦顯而易見,它不斷掙扎著想站起來、想讓它肚子裡的孩子見一見這個嶄新的世界。

  始終在一旁努力想提供協助的郎心宇,好幾次被痛楚嘶嗚的母長頸鹿給撞了開來,胡媚兒看得好心痛!

  他怎麼能不感覺痛?

  肌理分明的手臂上布著大大小小的青紫跟紅腫,滿頭滿身的汗水和污漬,他怎麼會不覺得疼?悄悄地,她的眼眶裡盈滿了連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的淚光。

  「你給我站起來!」這時又傳來郎心宇忿怒的大吼,「它是這麼的努力,不准你站在一邊袖手旁觀它的痛苦!」

  「郎博士,」另一名工作人員焦急開口,「我看情況真的不對,不如將它麻醉,採用人工解剖的方式把小寶寶拿出來吧,再拖下去只怕小長頸鹿也支撐不住啊!」

  「好!去準備需要工具!」

  一咬牙決定,郎心宇立刻二話不說脫下身上的染血襯衫,預備接下來更精細煩瑣的工作。瞧見他精瘦卻堅實的胸膛上印著大大小小的踢傷紅腫,胡媚兒竟不忍再看下去!

  抓著皮包、仰頭眨去淚意,她清了清微哽的喉嚨轉身離開。

  她要回家等他。

  等完成任務後疲憊的郎心宇回到她身邊。

  ×××

  晚上七點二十分。

  「媚兒,」李美鳳拿著鍋鏟從廚房探出頭,「你昨天不是跟我說心宇今兒個會到我們家吃晚飯嗎?人怎麼還沒到?」

  胡媚兒宛如一隻慵懶波斯貓似的蜷窩在沙發上,心不在焉地翻動雜誌。她頭也不抬、意興闌珊地回道:「晚一點。」

  八點半。

  「媚兒,飯菜涼了咧!」

  「他還在忙,我們先吃吧。」

  晚上十一點多,胡麗菁一身性感的睡衣走了出來,手裡還抓了一把鱔魚香絲塞進嘴巴裡。「二姊,你在幹麼?窩在沙發上種馬鈴薯啊?」

  胡媚兒睨了妹妹一眼,「去加件外套。」

  「為什麼?我又不冷。」

  「叫你去加你就去加,萬一著涼了怎麼辦?」

  「凶巴巴、惡婆娘!」胡麗菁嘴裡嘀嘀咕咕地念著,隨手撈起一旁的披肩掛在身上,「二姊,你多久沒玩男人啦?荷爾蒙失調啦?」

  和胡媚兒各據沙發一方的胡麗兒睨了小妹一眼,又瞟了瞟胡媚兒,輕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胡媚兒沒好氣的睨她一眼。

  胡麗兒聳聳肩,翻看下一面報紙。「笑我妹妹沒有男人可以玩啊。」

  「胡、麗、兒!」

  「叫姊姊。」

  「鬼才叫你姊姊,」胡媚兒嘟著嘴瞪了她一眼,聽見妹妹的竊笑聲,她又側頭「青」了胡麗菁一記。

  胡媚兒總覺得自已就是因為生長在這種環境下,才會有時那麼會碎碎念、那麼雞婆!都怪老大總是讓她感覺沒有身為大姊應有的自覺和責任感,而小妹又不如她們,不懂得照顧自已。

  又氣惱又忍不住關心的結果,就是把自已搞得好像生理失調的老姑婆,愛叨念又愛多管閒事。

  唉,這就是所謂的「老二情結」吧?坦白說,胡媚兒一直認為自己比胡麗兒還有資格當大姊呢!

  這時,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沙發上的「鐵三角」沒有人移動,胡媚兒被鈐聲吵得不耐煩,「刷」的一聲翻開下一頁雜誌。「麗菁,去接電話。」

  「不要,我在吃鱔魚香絲。」

  吃吃吃,早晚吃成一頭豬!「姊,電話就在你的手邊。」

  胡麗兒慵懶低喃,「我懶得動。」

  「你!」幾乎是咬著牙站起身,胡媚兒心不甘情不願的走過去接起電話。「霞君?」

  不出胡媚兒所料,胡麗兒和胡麗菁立刻以「什麼嘛,根本就是你的電話」的譴責眼神看著她。

  看得胡媚兒又氣又無奈。「霞君,這麼晚了到底什麼事!你說什麼?連絡不到心宇?!」

  「砰」的一聲掛斷電話,胡媚兒刷白的俏臉惹來另兩個姊妹一陣關切。「媚兒,什麼事?」

  「對啊,怎麼了,二姊?要不要幫忙?」

  「不用了……謝了。」畢竟還是姊妹,一遇到事情總還是會互相關心的。「有一點事情,我要出去一會兒。」急忙撈起皮包、外套,胡媚兒就要往門外沖。

  胡麗兒立刻追了出來,「要不要我陪你去?現在已經快十二點了。」

  「不用,我沒事的。姊,我走了!」匆忙趕到路口攔下一輛計程車,她直奔動物園。

  連絡不到郎心宇?這是怎麼回事?

  坐在計程車裡,胡媚兒不自覺的焦急抓著皮包。她以為他這麼晚了還沒來她家,可能是直接回飯店去了,誰知道……

  計程車的煞車聲在暗夜中響起,伴隨著另一記砰然的關車門聲響,接著便是一陣急促的跑步聲。向園區留守的工作人員出示證件後,胡媚兒忍著恐懼獨自一人跑在空蕩蕩的動物園裡。

  吁吁的喘息著,她倚在牆邊,來到稍早前自己竊視郎心宇接生那一頭長頸鹿的地方——

  一盞投射燈照亮四周的冷清,那一頭原本奮力想保住自己和寶寶的長頸鹿媽媽,孤單單的躺在地上。

  那是生命逝去後的簫冷遺憾。她感覺到。

  深冬的暗夜既蕭瑟又冷涼,胡媚兒緩緩走過去,心疼地看著那個看來落寞又疲憊的身影。

  孤單坐在地上,將臉埋在雙臂間的郎心宇這才驚覺有人靠近他,他驀然仰起頭,毫無防備地露出他佈滿滾燙淚痕的臉。

  居高臨下的望著他,胡媚兒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是他先有了反應。胡亂抹去臉上的淚,嚥了嚥口水,他尷尬的撇開頭,「已經很晚了,你怎麼……」

  「我可以坐你旁邊嗎?」此刻她想陪他。

  「不要!地上很髒,到處都是血,會弄髒你的衣服……」

  不理會他的拒絕,她逕自坐到他的身旁,不看他。

  「媚兒,你……」驀地住了口,郎心宇看著她艷美的側臉,低下頭,不知不覺地竟又悄悄濕濡了眼眶。

  他是感謝她的。

  因為這一刻,他真的需要一個人在他的身邊。一個重要的人。

  兩人就這麼沉默著。胡媚兒抬起頭望了望頂上的投射燈,又瞥了眼他沉寂的俊秀側臉……吸口氣,她悄悄地往他一分一寸的靠近,直到自己的頭貼靠在他的肩骨上。

  「我以前立志要當個科學家。」他突然開口。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聆聽著。

  「孤兒院的老師常常指著電視畫面上的航天員說,要我們學他們成為有用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能夠賺很多很多錢。」他淡淡笑了笑,「可是有一次我無意間讀到一本動物百科,自從看到那裡頭的一張照片之後,我就決定自已一定要當動物學家!」

  「什麼照片?」

  他轉頭淺笑的凝視著她,「一張雪狐的照片。」

  她蹙眉,好熟悉的名稱……對了,他初次見到她時曾經這麼叫她。

  「雪狐是一種很高貴、很稀有的品種,站在雪地裡,它身上的雪白美得無可比擬!我就是為了親眼見識它的美,所以才讀動物學的。」

  胡媚兒巧笑倩兮的睇著他,「你是在告訴我,是一隻狐狸造就了一個國際知名的動物學博士嗎?」事實上,她想問的是:在你的眼裡,我和雪狐一樣珍貴美麗嗎?

  詭異的是,她卻不敢問出口。太奇怪了,她是人人愛、人人無法抗拒的美艷狐狸精啊!面對男人不是最熟悉、最自然的事情嗎?怎麼一碰上他就……

  「我不是什麼國際知名的動物學博士,」郎心宇的笑容突然黯淡下來,「我只是個愛動物的人。」

  淡淡噙起笑,她往他的肩頭蹭了蹭。

  「媚兒,你知道長頸鹿媽媽在生產的時候,幾乎都會選擇固定的地點嗎?它們有自己中意的地方,就算帶著沉重的肚子,它還是會遠道前往自己決定生產的地點。很特別吧?究竟是什麼原因我們到現在還是無法得知。」

  「心宇……」

  「長頸鹿是站著生產的,小寶寶會以著跳水的姿勢一樣地從媽媽的肚子裡跑出來,前腳先著地然後再跌在地面上。可惜這一個寶寶已經沒辦法睜開眼睛看這個世界了。」

  「心宇,這種情況是難免的,總是會有一些不幸的狀況發生……」

  「可是我想救它們!媚兒,你能想像嗎?這個媽媽它有多努力、多痛苦嗎?它當時的眼神,它努力掙扎到最後精疲力盡絕望的看著我的眼神……好像在告訴我不可能了,它知道自己和寶寶已經沒辦法了!」

  「心宇。」她伸出手將激動的他拉進自己的懷裡。

  閉起雙眼棲靠在她柔軟的胸前,他難掩哀戚的口吻,「我就是忘不了它當時的眼神。」

  輕撫著他削短的髮絲,她側頭抵靠在他的髮旋上,似有若無的蹭著。

  「我在想,我媽媽當初的眼神是不是也像這個長頸鹿媽媽一樣?」

  她撫摸的手乍停。什麼意思……

  「媚兒,我媽媽是生我的時候難產而死的。」

  郎心宇濕濡的眼眶終於忍不住落下淚水,蕭瑟哽咽的嗓音在空蕩的四周響起。這件事他從來沒想過要跟任何人提起,更不想在別人的面前洩漏自己的脆弱。但是在胡媚兒面前,他覺得卸下自己的心防和自尊,泛著淚光訴說這件事卻是那麼自然的事情。

  「媚兒,我媽媽當時的眼神是不是也和它一樣絕望?媽媽她會不會後悔有了我?如果沒有我,她根本就不會死!」

  「心宇,」胡媚兒溫柔地打斷他,輕柔輕吻他的髮。「你媽媽一定會覺得高興的,她生了一個勇敢有用的人,一個受到世人尊重的動物學家。」

  溫柔如風的暖意輕輕送進郎心字蕭冷的心裡。

  感覺心靈深處某個始終空缺的角落被她奇異地填補了起來,他從她的懷裡退開,淚中帶笑。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不是動物學家,我媽媽她就會後悔了?」

  她瞪了他一眼,也笑了開來,「你別挑我語病行不行?」她伸手想擂打他,卻被他扣住手腕拉了過去!

  胡媚兒難掩羞澀地低下頭,驚覺向來被稱為狐狸精的自己,也有面對男人不知道該說什麼的窘況!

  「媚兒,我……可以嗎?」

  粗厚的大掌輕輕摩挲著她細緻的臉龐,郎心宇渾然不覺自己眼底流洩出來的溫柔和愛意。

  「可、可以什麼?」呆頭鵝,這種事也問?

  他深深著迷於她此刻的柔美嬌態,那是異於往常狐媚冶艷的純真風采。

  他移動著大拇指輕柔觸摸她的臉龐,她羞澀咬唇,低垂著視線不敢看他。真是愛極了她這不曾展現的純美神采,他情不自禁的緩緩低下頭,一點一滴的拉近彼此的距離。

  嬌羞地揚起眉睫發現他的欺近,她不自覺的心跳加快!

  自已是真的喜歡他的,不是嗎?這一份羞澀、這一份悸動和暗自期待,這種種的情緒是其它男人不曾給予她的感受。

  是呵,就是他了,郎心宇。

  當距離一點一點的縮短,直到兩人的唇相距不到三公分的距離,他卻突然停了下來……

  「媚兒?」

  「嗯?」

  「我可以吻你嗎?」

  她悄悄翻個白眼。真的是只呆頭鵝!不然他以為他們現在在幹麼?「你吻吻看啊!」

  他猛然皺眉,迅速往後退,拉開幾公分的距離。「你這口氣是不是在告訴我,如果我敢吻你,你就不放過我?」

  「我哪有?!」

  「你分明叫我吻吻看。」

  「我是叫你吻吻看啊!」女方都已經說這麼白了,不然他還要怎麼樣?

  「瞧,你又在威脅我了吧!」

  「我哪有?」冤枉啊,大人!

  「你的口吻明明就是說'你敢!'的意思。」

  笨蛋!「你會不會想太多啊,照字面解釋行不行?」

  郎心宇驀地露出賊笑,「所以你希望我吻你嘍?」

  「神、神經病!誰希罕你吻我啊?想吻我的男人外頭一抓一大把呢!」可惡,這時候不擺擺架子,他還以為她這只人人愛的狐狸精滯銷咧!

  「是嗎?」

  「本、本來就是!」算了,誰愛跟他接吻啊?呆頭鵝!她有些惱羞成怒的抓起皮包,想站起身。

  郎心宇見狀猛地伸手一扣,害她重心不穩的跌進他寬闊的胸膛裡。

  「你、你幹麼?」枕在他的胸前,她氣息不定的眨眨眼。

  「你剛剛一定在偷罵我笨蛋對不對?」

  廢話!女人碰到這種情況能不罵嗎?「沒有啊!」

  「有,你一定有。」

  她挺起胸,「不然你想怎麼樣?」

  「我不想被白罵。」

  「所以?」

  他驀地咧開嘴笑,純真燦爛如稚子。

  頃刻間那深深攫奪胡媚兒的呼吸!該死的,為什麼她就是抵抗不了他這種笑容?每當他這麼一笑,讓她不得不棄械投降,放棄狐狸精的高傲身段,陪這傢伙耍白癡!

  「所以,媚兒,我決定要討回一個吻。」

  低下頭,他氣勢堅定的就要吻上她紅艷的唇!

  討厭,要吻就吻,廢話說那麼多做什麼?她枕在他的懷裡仰頭等待……然後電話響了。

  霍地她睜開眼,不敢置信!「你有行動電話?!」

  「有啊,霞君給我的。」

  豬頭,竟然騙她!裝得還真像。稍早在電話裡,龔霞君還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騙她說連絡不到郎心宇!你慘了,龔霞君。胡媚兒決定讓她瞧瞧狐狸精不只媚功驚人,報復心也是一流的呢!

  歉意地對胡媚兒笑了笑,郎心宇到處翻找著口袋,終於撈出行動電話。「喂?」

  一個聲音隱約從話機傳了出來,胡媚兒聽得不清楚,卻見他的笑容乍失,猛然轉頭凝視著她。

  怎麼了?她用唇語問他。

  只見他俊臉刷沉,一雙眼眸含著複雜的情緒,緊緊膠著在她嬌媚的臉龐上。「是,映娟,我差點忘了。」

  映娟?他的未婚妻?!胡媚兒俏臉倏地刷白。

  將她的表情瞧入眼底,郎心宇的嗓音瘖啞了幾分,「我知道,我想起來了。」

  知道什麼、想起什麼?他和他未婚妻作了什麼約定?!

  「嗯,我們之前就已經約定好的,兩天後我就飛去普吉島和你會合。」

  像一道響雷猛然打在胡媚兒的腦海裡,之後她什麼也聽不見!

  只看到郎心宇緊緊地注視著自己,卻和另一個女人計劃著一起去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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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9 01:27:46
  第六章

  陽明山的夜晚冷涼如水,胡媚兒拉起外套的兩襟將自已圈裹起來,卻還是止不住襲上心頭的寒意。

  「媚兒,快進來,山菜已經上桌嘍!」

  「嗯,我馬上就進去。」再瞥一眼台北市的夜景,她這才踩著徐緩的腳步走進小木屋。

  迎接她的是基金會裡所有的同事,和坐在龔霞君身旁默默瞅著她的郎心宇。

  「媚兒,快坐好。」龔霞君招呼一聲旋即舉起酒杯,「來,大家敬郎博士一杯,謝謝他這一次應邀前來台灣。」

  胡媚兒坐在龔霞君的身旁,淡淡舉起酒杯,不看他。

  郎心宇卻控制不住自已的目光,直往她淡漠的容顏上瞧去。

  「郎博士,我們大家敬你!喝了這杯酒,祝福你一路順風!」

  「就是啊!你明天早上的飛機就要離開了耶,以後還會回來看我們嗎?」

  在眾人說話的當口,胡媚兒始終保持沉默。一雙柔媚美眸淡淡地垂下,優雅地舉杯就口,啜飲那辣口的金門高粱酒。

  「我……」

  「哎唷,你們別煩郎博士啦!」龔霞君悄悄望了胡媚兒一眼,打斷他的話。「人家郎博士明天要飛去普吉島跟未婚妻會合耶,甜甜蜜蜜的享受兩人世界!」

  胡媚兒原本只是濃酒淺酌,一聽見這番話,變成一口氣呼嚕灌盡!

  郎心宇立刻開口,「媚兒,別喝那麼多。」

  「你管我。」她美眸冷淡一瞟,「郎、博、士!」

  悄悄歎出一口氣,他還想說話,可卻再度被龔霞君刻意打斷。

  「喂,大家拿起杯子再敬郎博士一杯,這一次呢,我們就先預祝他和他的未婚妻何小姐感情融洽、甜甜蜜蜜。」

  「龔姊,你忘了還要祝他們早生貴子呢!」

  「還有白頭到老、永結同心!」

  大伙熱絡的你一句、我一句,相較於胡媚兒的始終優雅沉默,她的反應顯得有些冷漠。

  「媚兒姊,」秀芬推了推她,「你別一直吃菜,也開口祝福一下郎博士啊!」

  一旁的龔霞君一聽,差點兒沒噗哧笑出來!

  胡媚兒瞪了她一眼,在眾人的注視下,禮貌得宜的淡然一笑。「當然。」

  「媚兒,不用了,我……」

  「郎博士,來,我敬你一杯。」優雅地舉起杯子,她風姿嫵媚的對他淡然輕笑。

  望進胡媚兒直視的眼眸,郎心宇在她的瞳眸裡看不見任何情感,這一發現讓他原本沉著的心更加低落。

  「郎博士,拿起你的杯子啊,還是你不屑喝我胡媚兒敬的酒?」

  「沒、沒有,不是的……」

  「那好,我敬你。」青蔥手指輕輕扣住杯沿,胡媚兒巧笑倩兮的神采既妖嬈又冶艷。「除了謝謝郎博士這半個月來的配合之外,當然,我也要祝福你……和你的未婚妻感情融洽、永結同心。」

  「媚兒……」

  「來,我先乾為敬!」仰頭灌下杯子裡的酒,她在嫵媚中展現出另一種豪氣的爽快之美。

  不得已,郎心宇只得跟著喝下手裡的酒。

  這時又有人起哄,「媚兒姊,你剛剛說的話我們其它人都說過了,沒有新意。」

  「對啊,媚兒姊換一個吧!」

  龔霞君的笑容漸漸隱沒,會不會逼得太緊啦?擔心的瞅著胡媚兒,她開始有些擔心她輕鬆恣意下的壓抑。

  然而胡媚兒的笑容卻越來越璀璨,「換一個祝福語?當然好啊!喏,再幫我和郎博士倒酒啊!」

  看著再度斟滿的酒杯,她又舉杯直視郎心宇。「嗯,我該祝福什麼呢?早生貴子?」

  「說過了啦!」

  「那,白頭到老?」

  「媚兒,不用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笑容越燦爛,郎心宇的心就越疼!「其實我……」

  「媚兒姊,你講的我們剛才都已經說過了啦!啊,鶴蝶情深還沒有說過!」

  「是嗎!」胡媚兒頓了頓,因思考而垂下的視線沒讓任何人察覺出那一瞬間的黯然。再度迅速地揚起雙眸,她微笑道:「那麼,我祝福郎博士和他的未婚妻……鶴蝶情深。」

  「好了、好了,大家吃菜啊!」龔霞君出面轉移話題,「喂,這一家店的山菜是陽明山裡最有名的,郎博士你嘗嘗看。」

  熱絡的場面持續到酒足飯飽之後,然而這將近三個小時的相處裡,胡媚兒的視線幾乎不曹和郎心宇有任何的交集。

  他看著她,見她和每個人說笑嬉鬧、情緒歡愉,就是始終不曾望向他。

  低垂視線、舉起酒杯,他將眼神裡的黯然遮掩在杯沿之後。

  今晚是他在台灣的最後一夜,心中對胡媚兒的依戀遠遠超過明天即將要和何映娟度假的喜悅。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道出自己此刻心底的感受,事實上,胡媚兒也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而且,說了又如何?

  或者不說會比較好?這一段若有似無的感情能稱得上是「愛情」嗎?根本就沒有任何一方攤開說明自己對彼此的感覺,這樣能算是一段感情嗎?

  也許她對他根本就不是這樣的感覺。是呵,她美艷動人、風姿綽約,他或許錯估了彼此的距離,一相情願的誤將她的親切錯當是對他的情愫。

  一口喝光杯子裡的酒,他覺得酒液的苦澀嗆辣好像不只傷了他的喉,也灼傷了他的心。

  「郎博士,」一個女同事董芯薇熱切地拉著他,「我們去續攤吧?」

  馬上有人附和,「好耶!去哪裡?」

  「去唱歌!」

  大夥兒紛紛附議,已經有些醉意的郎心宇感染到氣氛中的熱烈,他傻氣兮兮的舉起右手大聲應和,「好!去唱歌!」下意識的佯裝出自己的愉悅高昂,將心頭的苦澀掩藏在異常的熱絡之後。

  隨著眾人走出用餐的小木屋,他強迫自己別往胡媚兒的方向望去。

  「郎博士,你會唱什麼歌啊?」

  「哈哈,郎博士會唱歌嗎?」

  「喂,你們別瞧不起我!我很會唱英文歌的,像是艾爾頓強、菲爾考林斯啦,開玩笑,我幾乎每天唱給無尾熊聽呢!」

  「什麼呀,郎博士你把我們當成無尾熊啦?」

  置身在High翻天的熱絡中,郎心宇反覆提醒自己,別看她,不能看她!

  不然會動搖他離開的決定。

  「走!我迫不及待要唱一首TrueColor給你們聽了!」

  慢慢跟在眾人的後頭,胡媚兒掠了掠頸邊的髮絲走到龔霞君的身旁。「霞君,我不去了。」

  「你要回家了嗎?」

  「嗯,還有,我明天要請假。」

  龔霞君憂心地望了她一眼,「為什麼?」

  「因為我宿醉。」

  胡媚兒冷靜的說完這句話,瞥了前方的郎心宇一眼,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招來一輛適巧停在路旁的計程車,走了。

  當黃色的車身隱沒在夜色之中,被眾人熱鬧包圍的郎心宇回頭默默地望了車子消失的方向一眼……

  「郎博士,快上車啊!」

  他洩了氣般無精打采的上車,苦撐起一張笑臉,任誰都可以看出他掩飾不了的失望。

  ×××

  「胡爸、胡媽,這麼早來打擾你們真不好意思,可是我想親自跟你們說一聲再見,所以……」站在胡家的大門口,郎心宇笑得溫和。

  「沒關係啦。」胡志遠依依不捨的拍拍他的肩,「只是你怎麼這麼快就要離開台灣了?要回澳洲養無尾熊了哦?」

  「回澳洲之前,我要先飛去普吉島。」

  「度假哦?可是我沒聽媚兒說她要跟你去普吉島啊!」

  郎心宇的頭悄悄地低垂了下來,「不是的,我是和……別人去的。」

  「女人哦?」

  「是。」

  胡志遠和李美鳳對望一眼,有默契地不再追問。「啊,哦,你好好去玩啦!下次來台灣別忘了再來胡媽家坐坐。」

  「嗯,我知道。」郎心宇清了清喉嚨,勉強地笑了笑,「我得走了,免得趕不上班機。」

  「喂,老太婆。」胡志遠推了推妻子,「人家心宇特地來道別,你叫媚兒出來跟人家見見面。」

  「媚兒哦。」

  他沒看見妻子的擠眉弄眼,「哦什麼哦,快去叫人啊!」

  一旁的郎心宇嚥下失望,擠出笑容,「沒關係,媚兒她應該還在睡吧?別吵她了。」

  「沒有啦,其實媚兒她昨天晚上根本沒有回家。」

  李美鳳的消息太勁爆,當場讓胡志遠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郎心宇。「你說什麼?!」

  「昨、昨天晚上她打電話給我啊,說要跟一個朋友去PUB喝酒聊天,我有聽到男人說話的聲音,我還以為媚兒是和心宇在一起咧!誰知道……」

  濃濃的酸澀像撒旦邪惡的手緊緊揪住郎心宇的心,他想裝出笑容卻發現自已辦不到。不想讓人看出他對胡媚兒的關切和在意,他只想趕快離開。「我該走了。胡爸、胡媽再見。」

  站在街角處的胡媚兒靜靜看著郎心宇踩著沉重的腳步、背影寂寥地坐上計程車離開。當計程車從她面前呼嘯而過,她看見後座的他疲憊地閉上眼,伸手捏揉自己的太陽穴。

  此刻的他在想什麼?

  她甩甩頭,昂起頭,收回眷情的目光,她甩蕩著皮包往家裡走去。

  她不知道此刻他在想些什麼,卻知道他要做些什麼——他要去見他的未婚妻,在普吉島享受小別勝新婚的甜蜜假期。

  所以他離開了她的身邊,踩進另一個女人的世界。

  眨動徹夜未眠乾澀的雙眼,胡媚兒在父母的驚訝聲中踏進屋子裡。

  「媚兒,你知道剛剛心宇有來……」

  「我好累,想睡了。」

  「今天不用上班嗎?」

  「請假。」

  閉合的門板將父母的喋喋不休擋在門後,胡媚兒丟開手上的皮包,踢開腳下的高跟鞋,將自己扔進床榻裡,她閉著眼睛解開襯衫的衣扣。

  突然間,手裡的動作頓了頓,她想起自己也曾這麼解著扣子!在郎心宇的面前。

  心底忽然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沉重和煩悶,她索性將衣服拉高從頭頂整個脫下!隨手把襯衫扔到一邊,她趴回枕頭上拉起被子想趕快睡著。睡著了就不會再想到他了吧?

  哼!誰會想他啊?沒脾氣的爛好人一個,提到動物才會有精神的怪胎!

  緩緩閉上雙眼,她迅速沉入夢鄉。也該是休息的時候了,她那一雙在陽明山頂獨自站了一夜的雙腳好酸呵!

  隔天,當胡媚兒一如往常風姿綽約的踏進基金會時,卻愕然發現整個辦公室空無一人!

  這、這是怎麼回事?她不記得基金會有欠什麼人錢啊?沒理由大家全部跑路了吧!

  「咦,媚兒姊你怎麼還在這裡?」剛好回來拿東西的秀芬驚訝的看著她。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今天不用上班嗎?」

  「啊,對了,你昨天請假所以才不知道吧?霞君姊說要招待大家出國度假。」

  「出國度假?!」天啊,霞君這白癡!她哪來的錢擺闊啊?

  「媚兒姊,你還不趕快回家準備行李?今天下午的班機呢!」話說完,她就急著想走。

  可又被胡媚兒給拉了回來,「要去哪裡度假啊?」

  「普吉島。」

  ×××

  普吉島有個著名的高級飯店美麗殿,在一條綠樹圍繞兩旁的車道引導下,不到幾分鐘的車程就抵達美麗殿的正門大廳。佔地寬敞的飯店最讓人稱道的,不只是它的泳池、SPA設備和各種裝潢美麗的設施,而是在飯店的另一頭,一整片專屬於美麗殿的海岸沙灘。

  當夜晚來臨時,常見情侶雙雙攜手漫步在浪潮陣陣的海灘上。愛侶的甜蜜耳語聲摻雜著浪潮聲,夜空中星光如織的美麗畫面,叫人心底忍不住泛起一陣幸福的甜美。

  至少何映娟是這麼想的。

  只是她和郎心宇住進美麗殿已經兩天了,她還不知道愛侶儷影雙雙的海灘究竟生成什麼模樣!

  「心宇!」

  沒反應。老實說,何映娟並不訝異。

  「心宇,從我們抵達普吉島開始,你除了吃飯之外就沒有踏出過這個房間。我快要受不了了!」她換好泳裝了,決定不管他去不去,她都要出去透透氣。

  「映娟,你的資料上說有兩隻無尾熊疑似氰酸中毒嗎?」郎心字皺緊了眉心,手撐著下顎陷入一陣思索。「應該不可能啊,阿霸和阿梅的腦袋雖然不靈光,可是應該分得出哪一種尤加利葉能吃、哪一種不能碰啊!」

  又是他的無尾熊!何映娟肩一垮,「心宇,我真的比不上無尾熊對不對?」

  「當然……呃,你說什麼?」

  在床榻上專心思索的郎心宇,習慣性地伸出左手食指推一推鼻樑上的鏡框。

  當手指一個觸空、指尖順著鼻樑戳上他的眉心,他吃痛的咬牙蹙眉!這才愕然想起,他那一副伴隨著自己度過六、七年光陰的金邊眼鏡,已經在前陣子被胡媚兒給踩在腳下徹底變形了。

  不知道媚兒她現在在做什麼?Typing還是在開會?

  這時,一杯水適時地遞到他的面前,他仰起頭,笑得傻氣燦爛,「謝謝你,媚兒!」

  何映娟的臉色當場一僵。

  「呃,我是說,映娟,謝謝你。」接過她手中的水杯,他狼狽地低下頭猛灌水,籍以掩飾他的不安和尷尬。

  媚兒是誰?女人嗎?應該是。他把自己當成她嗎?而且為什麼他露出這樣開心的神情?何映娟的心底有千百個疑問和不安,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質問。「我想去游泳。」

  郎心宇拉住她,「映娟?」

  她嚥了嚥口水,遲疑地回過頭看他。

  他歉疚地朝她笑了笑,「不如,我陪你去吧?」

  不敢置信的驚喜立刻充滿何映娟的心,叫她忘了方纔的不悅和不安,「真的?!」

  「是。我們走吧。」

  他輕輕鬆開她的手站起身,欣喜萬分的何映娟熱情難抑的拉住他的大手。他低頭望了她的手一眼,看見她開心的笑容,他忍不住撇開頭,不自覺地避開她迸射愛意的視線。

  「心宇,你還沒有逛過整座美麗殿飯店吧?很豪華、很氣派呢,我帶你去走走!」何映娟一心想要帶郎心宇去乾淨漂亮的海灘走走,享受浪漫的兩人世界。

  可他卻輕輕推開她,在她愕然和不解的神情中撈起床鋪上的資料文件,再順手拿起一件薄外套體貼地披覆在她的肩上,「走吧,你不是說要去游泳?」

  她臉上的笑容和驚喜漸漸消退,直到再也看不見,「那你呢?」

  「我坐在一旁看資料。」

  率先走出房間,郎心宇又下意識地伸手推了推鼻樑,才發現又忘了自己早已在胡媚兒的強勢之下,換上了美觀卻恐怖的隱形眼鏡。

  如果是媚兒聽見他竟然要帶著資料去游泳池旁邊坐的話,她會怎麼做呢?

  不用說,強勢如女王的她,肯定會一把掀翻自已手上的文件,再不由分說的推著他出門,順道在他的屁股上補上一記飛踢吧?呵呵,不要懷疑,更不要心存僥倖,強悍的她真的會這麼對他呢!

  「心宇,你在笑什麼?」

  「嗯?沒、沒有啊。」他這才發現他們已來到游泳池邊了。

  「那麼我下去游泳了,你就在這邊的躺椅休息吧。」

  何映娟盯著他,咬著唇拋開矜持的帶著一抹挑逗意味,緩緩卸下身上的衣服,先是薄外套,再來是純白色的棉衫從她的肩頭一分一寸的褪下,她想在他面前展現屬於女性的獨特魅力……

  誰知他根本沒在看她!

  「嗯,阿霸這傢伙究竟是吃了什麼葉子?笨傢伙,沒事去啃會讓自己中毒的尤加利葉做什麼呢?」

  躺椅上的郎心宇一邊思索著一邊又伸手想推眼鏡,當然又不可避免的戳上自己的眉心,叫他吃痛得再度皺眉。

  媚兒拿掉了他的眼鏡,卻忘了改掉他推眼鏡的習慣。唉!再幾次下來,只怕他的眉心要被戳出幾個窟窿了。

  獨自躍入泳池泅游的何映娟覺得無趣極了,趴在泳池的另一頭,默默等待郎心宇抬起頭尋找她的那一刻,而他卻始終埋首沉浸在資料文件裡不曾抬頭。

  雖然他是她的未婚夫,可是在他的眼裡卻幾乎沒有她存在的空間。

  她覺得好沮喪,卻也困惑,他會愛人嗎?他懂得怎麼愛人嗎?在他那只有各種動物的貧乏世界裡,會有女人存在的空間嗎?

  或許無尾熊、袋鼠還是浣熊反而更能激發他的腎上腺素吧?這些動物對他的誘惑比女人還要大吧?

  游了不到十分鐘,何映娟無趣的歎口氣,踩著水池裡的階梯步上泳池,「心宇。」

  「呃?你游完了嗎?」

  她皺眉,「你的眉心怎麼了?」

  「哦,沒有,我不小心戳了幾下。你游完了嗎?」

  「嗯。糟糕,我忘了拿浴巾下來了。」

  「我去幫你拿吧。在哪裡?」

  「聽說大廳的櫃檯有。」

  「好。」放下手上的文件資料,他依言去了大廳。

  「小姐,」來到櫃檯,他有禮地開口,「不好意思,我想要一條浴巾。」

  「您是飯店的客人嗎?好的,請您在這裡填上您的房間號碼。」

  他側著頭努力思索了好一會,才想起自己的房間號碼。

  「快點,有一團客人抵達了!」門口的服務人員衝進來對櫃檯裡的同事喊了聲,「是台灣團,趕快拿花環到門口準備迎接!」

  「三碗豬腳!(撒哇低咖,泰語的招呼。)」

  「哇,竟然還有獻花耶,好漂亮呵!霞君姊,這趟旅行真是豪華,我們好崇拜你哦!」

  「呵,快啊,繼續說點好聽話來聽聽!」

  郎心宇皺了皺眉,這聲音好熟。

  「媚兒姊的狐媚功力到哪裡都好用哩!」

  「對啊,瞧這一路上不管是台灣旅客還是接待我們的泰國人,哪一個男人沒拜倒在媚兒姊的裙擺底下。」

  媚兒?他有沒有聽錯?!

  「你們這麼稱讚我也沒用,要釣男人請各憑本事。」胡媚兒撩了撩頸邊的髮絲妖嬈嫵媚地笑語道。

  這聲音……真的是她?!郎心宇霍地抬起頭,目光不偏不倚正巧對上迎面走來的胡媚兒的視線!

  她撩發的動作頓停,緩緩放下手,她有些錯愕,更有些不敢置信。

  「喂,是郎博士!真的是郎博士耶!」身旁的同事們爆出驚喜的歡呼。

  這會兒的龔霞君,不消說,更加地得意了。嘿嘿,這一切是她費了多大的工夫安排的,果然不負她所望,有好戲看了!

  「心宇,怎麼回事?你拿條浴巾怎麼拿這麼久?」等得不耐煩的何映娟,披著薄外套走過來瞧瞧。

  「啊,這一位肯定就是郎博士的未婚妻。」秀芬立刻雀躍地跑上前自我介紹起來。

  被人群熱情包圍的郎心宇幾乎無法反應,握著筆的手忘了放下,還依舊保持著書寫的姿勢,他熱切而渴望的眼神不自覺地流露幾許深情,一逕望著不遠處的胡媚兒啞口無語。

  胡媚兒的視線從他的臉上調開,轉而望向他身旁的何映娟,情緒複雜的雙眸在他們兩人勾摟的雙臂上膠著了幾秒鐘。

  再揚起狐媚美睫凝視著他,她只覺得頭好重、腳很輕而身體很冷。

  置身在熱帶溫暖的普吉島,不知為何,胡媚兒的心情一掃先前刻意佯裝的欣喜愉悅,此刻她的心不僅刮起了颶風,更下起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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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9 01:28:21
  第七章

  美麗殿的早餐吧裡有一桌客人特別熱鬧,動物保護基金會的同事們圍著郎心宇和何映娟而坐,你一句我一句地喧鬧異常。

  「何小姐,不介意我們這些人跟你們一起吃早餐吧?」

  「你們這些傢伙,」龔霞君拿著餐盤走過來,「別打擾人家的兩人世界行不行?」她嘴上雖然這樣說,可還是大刺刺的端著盤子一屁股坐下。

  「不會的,人多熱鬧嘛。」何映娟笑得得宜。輕輕攪動盤子裡的培根煎蛋,她偷偷瞟了身旁的郎心宇一眼。

  他到底在找什麼人?她著實納悶,打從他們一踏進餐廳開始,他的目光就不停的向四周梭巡尋覓。她有些生氣,她可是他的未婚妻啊!為什麼他的眼裡沒有自己的身影?

  龔霞君嚼了滿口的蛋,咬著叉子的尖端她睇了睇郎心宇和何映娟一眼,繼而假裝不經意的問起,「咦,媚兒呢?秀芬,你昨晚不是跟媚兒同房嗎?」

  「媚兒姊啊,我也不知道。」

  「啥米!」眾人驚叫。

  原本望向一旁走廊信道的郎心宇也突然收回視線盯視著秀芬。

  「早上我醒來的時候,媚兒姊就已經不見了啊。」

  龔霞君睇了郎心宇一眼,「媚兒昨晚有回房間睡覺吧?」

  「有啊。可是哦,」提起這件事秀芬可委屈了,「不說你們都不知道,我和媚兒姊昨晚可辛苦了。」

  「為什麼?」

  「昨天晚上,有五、六個男人就像接力賽似的,輪番跑到我們房間猛敲門。」

  「幹麼?」

  「笨哦,當然是要跟媚兒姊搭訕啊!我真是服了媚兒姊狐媚的功力了,來敲房門的男人簡直像聯合國一樣,中、美、英、俄外加泰國、印尼,貨色齊全任君挑選呢!」

  「哇塞,媚兒姊真叫人羨慕呵!」

  「就是說啊!怪了,怎麼我們就沒有這種眾星拱月的福氣啊?」

  「你啊,先存錢整型去吧!」

  何映娟聽著大伙們的喧鬧聲跟著笑了起來,卻在瞥見郎心宇的沉鬱臉色,黯淡了臉龐。

  他究竟是怎麼了?

  一抹難以掌控的不安就像湛藍晴空中的一片烏雲,悄悄地籠罩住她的心。「心宇?」

  他似是沒有聽見,不見任何回應。

  她於是又再喚了一次,「心宇!你怎麼了?」

  「呃?」郎心宇終於看向何映娟。

  「你湯匙握得好緊,不舒服嗎?」

  「咦,郎博士身體不舒服啊?」

  正當眾人關心的望向他時,卻見龔霞君突然從椅子上挺直身,向前方招了招手。「媚兒,這裡!」

  驀地從何映娟臉上轉開視線,郎心宇急切地望向胡媚兒的方向——適巧對上她瞟轉過來的媚眸。

  胡媚兒挽了個高大男子,她身著一襲雪白麻紗連身長裙,完美襯托出她出眾的氣質,妖冶嬌媚中卻又帶著天使般無瑕的純真,緊緊攫住眾人的目光!

  「你們看就是他!」秀芬悄悄透露,「這個人據說好像是美國華爾街的觀察師還是什麼的,超闊氣的!昨晚二話不說先遞上一枚紅寶鑽戒給媚兒姊,當是見面禮呢!」

  「哇靠,我如果是媚兒姊就好了!不但有帥哥慇勤服侍,還有寶石鑽戒可拿。」

  一雙目光緊緊扣住胡媚兒,郎心宇瞇起雙眼,心痛地瞥視她的手搭攬在另一個男人的臂彎上。

  胡媚兒身旁的男子似是跟她說了幾句話,她不甚自然的從郎心宇的臉上轉開視線,仰頭望向身邊的他。眾人聽不見他們兩人在交談些什麼,只見她噙起唇角,衝著他柔美一笑。

  郎心宇見狀立刻撇開頭,垂下臉龐看著盤子裡早已被他攪糊的蛋。

  「啊,走過來了!媚兒姊和那個華爾街大亨一起走過來了!」

  隨著秀芬的「報告」,郎心宇只覺得心好沉、好痛!疼得他不知所措,苦得他好想起身逃開!

  「傑森想和我們一起用餐,行嗎?」胡媚兒幽柔的聲音在郎心宇的對面響起。

  他直覺地仰頭看她,不期然地迎上她也凝視著他的雙眸——

  他在那一瞬間似乎看見她瞳眸裡複雜的情感……和對他的愛戀。

  錯覺,那只是他的錯覺。郎心宇暗自嘲笑著自己的異想天開。

  龔霞君看了郎心宇一眼,仰起頭回應胡媚兒,「拉張椅子一起過來坐啊,客氣什麼!何小姐應該不會介意吧?」

  何映娟淺淺微笑,「不會。還有別叫我何小姐了,好生疏,喊我映娟吧!心宇也是這麼喊我的。」話未,她揚起眸光筆直對上胡媚兒的雙眼。

  那是一種屬於女人的直覺。眼前的女子,在郎心宇的心底佔有不同的份量。她隱約地察覺到了。

  胡媚兒睨了對面的何映娟一眼,優雅的坐了下來,隨手掠開額際的劉海。今天的她沒綰起像平常上班時的俐落髮髻,任由一頭黑瀑般的波浪長髮披肩而下,在肩骨上柔滑擺盪,自成一股媚人風情。

  「媚兒,我幫你服務。」傑森慇勤地站了起來,「想吃什麼?」

  她仰首衝著他微笑,「西洋芹加西紅柿炒蛋。」

  傑森就算錯愕也識相的沒有表現出來,「呃,好,我知道了。」

  當這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一走,龔霞君立刻對胡媚兒嗤鼻以道;「衰人,我花錢讓你出國吃西紅柿炒蛋哦?」

  胡媚兒交換雙腿改變坐姿,睨了睨桌上的盤碟,「那你們又吃什麼?火腿炒蛋、蛋炒火腿,嗟,還不都是一樣。」

  一群人當場羞愧地低下頭,「因為不會說英文嘛,那個服務生嘰哩呱啦講了一大堆話我們都聽不懂,只好嗯、嗯的一直點頭,然後就接到一盤火腿煎蛋了。」

  撩了撩頭髮,胡媚兒美眸輕輕一挑,睨向始終沉默的郎心宇。「郎博士,那你又吃了什麼呢?」

  聽見她嬌滴滴的喚著自已,郎心宇心神一懾,下意識的伸手推眼鏡,直到戳痛眉心才又想起自已是戴隱形眼鏡。

  「嗯?說啊,吃了什麼?」

  「荷包蛋。」

  胡媚兒蹙眉,「就只吃荷包蛋?」

  她是不是在生氣?「沒有,我還有喝一杯果汁。」

  「就這樣?!」

  「還喝了白開水。」

  郎心宇見她沉默,不知為何竟急忙想解釋,「白開水對身體很好,早上空腹喝白開水對……」

  「再去吃!」她纖手一指、眼一瞪,只見郎心宇馬上捧起盤子,站起來聽令而行。

  可下一秒他被何映娟抓住手腕,「心宇,我吃不完這些培根煎蛋,不如你幫我吃吧!」

  不由分說的將他拉回座位上,她先是動作粗魯的一古腦將盤子裡的培根煎蛋通通倒到他的盤碟裡,等意會到胡媚兒凝視的目光,她這才趕緊堆出甜蜜的笑容,「心宇,我吃不下了嘛,你這個未婚夫應該願意幫我吃完吧?」

  吃死你、撐死你、讓你脹成一頭豬!「哼。」胡媚兒再度掠了掠發,換了個坐姿。

  「媚兒,我回來了。」傑森獻著慇勤,「這是什麼爛飯店,竟然沒有你要的西洋芹。沒關係,我一會兒就去幫你向飯店總經理投訴,絕不讓媚兒你受到半點委屈。」

  「謝謝你,傑森,你人真好。」

  我咧嗯——一旁的龔霞君簡直看不下去,悄悄湊近胡媚兒的耳邊。「你以為你在演戲啊?」白癡!

  胡媚兒下意識地瞥了郎心宇和何映娟一眼,悄悄沉下俏臉。「別管我!」她握著叉子低聲啐道。

  龔霞君越想越急,「你這樣做有什麼好處?他人就在你面前啊,隨便勾勾指頭就把他給搶過來了,你還拖什麼!拿出你胡媚兒的狐狸精本性啊!」

  故意忽略她的低聲耳語,胡媚兒拿起叉子,優雅地叉起一塊煎蛋津津有味地嚼著。

  那故作高雅的做作模樣看得龔霞君頻頻翻白眼,「喂,我花錢讓你出國不是要你來這裡啃西紅柿炒蛋的!」王八蛋!

  「傑森,我口好渴,能去幫我拿一杯桑葚汁嗎?」

  胡媚兒的笑容太魅惑人了,眩迷了傑森的雙眼,他像是丟了魂似的依命而行。

  這一幕瞧在郎心宇眼裡心痛萬分!

  看著傑森離去的身影和他手裡的那一個杯子……說真的,他好想衝上前去搶過來,然後對著這個死阿斗仔大吼「這杯子是我的,這女人也是我的」!

  傑森的體貼,立即惹來一旁同事們一陣羨慕低喊,「媚兒姊,你真是太幸福了!真叫人嫉妒呵!」

  「那有個屁用啊!」龔霞君冷哼。「自己想要的男人卻在別人的身邊,有啥好嫉妒的?」

  「咦,媚兒姊有喜歡的對象了嗎?」

  乖孩子,終於有人問到重點了!龔霞君欣喜地挺直身就想開口,「怎麼沒有……」

  「當然沒有。」胡媚兒巧笑倩兮的截斷她的話,刻意轉開視線不敢望向郎心宇。

  不能怪她。畢竟他有未婚妻了,而且人家還坐在他身旁,說了又能怎樣?

  「心宇,」何映娟輕輕開口,「你的開水分一點給我喝好嗎?」

  郎心宇也不加多想,「好啊。」

  誰知何映娟竟然直接拿起他的杯子湊近嘴邊喝了起來,「呵呵,我和你間接接吻了耶,心宇。」

  胡媚兒心頭當場竄起一把熊熊烈火!一雙柔手分別緊握著刀和叉,她氣得幾乎想將手裡的叉子一把戳進郎心宇的喉嚨裡!這個該死的男人!

  這時適巧傑森拿著果汁走了回來。「媚兒,你的桑葚汁。」

  傑森微微彎身將杯子放在胡媚兒面前,人還沒坐定就見她熱情地湊上自己的唇瓣,吻上他的臉頰。

  這舉動中飽含著濃濃的報復意味。報復的對象當然就是郎心宇,然而卻只有她本人知道。

  不用說,眾人當場愕然。

  郎心宇更是震驚的啞口無言!

  「傑森,我真是愛死你的體貼了。」

  青蔥玉指略帶挑逗的輕輕摩挲傑森的臉頰,可她雖撫摸著傑森,一雙眼眸卻挑釁地望向郎心宇。

  在她高傲而釁然的凝視下,剎那間郎心宇不知哪來的衝動和勇氣,驀地伸出長手越過桌面,精準地扣住她觸摸傑森臉龐的小手!

  「心宇?!」何映娟驚呼,受到極大震撼地側頭瞅著他。

  輕而易舉的讓她看見郎心宇眼神裡的認真和決絕,那是她和他生活了二十多年來未曾見過的神情。

  心宇是認真的,他對這個叫胡媚兒的女人是認真的!

  這個認知當場像一把淬了劇毒的利刃狠狠射進她的心底,不敢置信的她,選擇懦弱地推開椅子逃離現場,逃開郎心宇那認真、專注卻不是為了她而展現的決然眼神。

  「映娟?」她幹麼?上廁所嗎?依舊緊扣著胡媚兒手的郎心宇,詫異地回頭對著何映娟的背影低喊。

  可是胡媚兒卻錯讀了他的反應。

  是呵,他的眼裡全都是何映娟一個人,一剎那,胡媚兒覺得心底又酸又苦澀。

  「人跑了,你還不趕快去追?」她極其冷淡的低問。他的眼底不都是何映娟嗎?那他還坐在這裡幹麼?

  「追?哦,好。」他輕輕鬆開她的手,既然她要他去追映娟,那……「我去了。」

  看著那一抹高瘦的身影一步步的跑離自己的視線,胡媚兒悄悄握緊了拳,咒恨起他來。

  他真的去追?

  他竟在她胡媚兒的面前去追另一個女人?!

  ×××

  胡媚兒身著清涼養眼的三點式比基尼泳裝站在泳池旁,雖然靈蛇般的腰肢上仍系綁著一件輕薄的沙龍,但卻是遮掩不足、嫵媚有餘地攫奪住在場所有男人的目光。

  此刻的郎心宇正躺在泳池旁的躺椅上閱讀文件,專心非常的思索著,他百般不解母袋鼠阿香為什麼不讓阿勇靠近。當他下意識的伸手想推鏡架,又忽然發覺自己已經沒戴眼鏡時,揚起的視線剛巧這麼一瞟……

  當場重重地倒抽一口氣!

  胡媚兒高傲的雙手插腰,睥睨在場所有的男人,一副名貴的太陽眼鏡掛在她高挺的鼻樑上,和她雪白的肌膚形成強烈鮮明卻又美麗難當的對比。

  遮掩在太陽眼鏡之後的那一雙美眸,沒有讓任何人發現,她正緊緊地凝視著那一個竟然在著名的度假勝地研讀工作資料的呆頭鵝!

  嗯,他正在看她。確認了這一點,胡媚兒風情萬種地掠了掠頸邊的髮絲。不錯,至少他還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像是刻意展示她的嫵媚風情,她優雅地撩了撩頭髮轉換站姿,美麗蟯首慵懶地轉了一圈,宛如高傲的女王接見崇拜者,理所當然的接受他們愛慕的眼光。

  在所有男人的屏息中,她輕輕將手移向腰際沙龍的打結處。

  郎心宇在蕩情著迷之際,卻又不免在心底升起一抹不安。

  又是同樣的畫面了嗎?她宛如美艷高傲的女王慷慨展現無人能及的光芒風采,而他卻始終只能像只井底的小蛙,努力仰高了頭顱瞻仰她轉瞬間的顧盼風情。

  她從來都不知道,大方地向眾人展示妖冶美艷的她究竟帶給他多大的挫折——

  強烈的距離感。她就像燈光焦點投射的所在,而他卻只是個躲在角落竊看她的光彩的泥蟲。

  他知道自己是愛她的,他之所以愛上她,不為她的美,更不為她的艷,而是她性情中偶爾顯露的一點壞、一點愛捉弄他的小脾氣。

  和她帶給他的強烈歸屬感。

  沒有人能體會,體會一個孤兒對于歸屬感究竟有著多麼強烈幾近渴求的熱望!

  何映娟在他心裡的地位是同伴,一個能和他談論動物的學者夥伴。

  而胡媚兒卻是他心所歸屬的女子。

  可是她太出色了,耀眼的她,迷炫了他的眼,也逼出了他的不安和缺乏自信。

  然胡媚兒卻無法瞭解郎心宇內心的轉折,她只能以她慣用的手段,希望他的目光能多停留在自己身上一會,卻不知道,自己早已不只抓住他的視線,更抓住了他的心。

  她此刻帶著一抹挑逗意味的卸下自己腰間的沙龍,隨手交給一個自動湊上前甘願為僕的男人。

  曲線惹火的絕佳身材襯上完美姣好的臉孔,她絕對能吸引住所有男人的目光。

  而這卻讓郎心宇益發地心痛!

  當她恣意率性地拿下名貴太陽眼鏡,宛如一條美麗人魚縱身躍入沁涼的池水,水面上濺起的片片水花在陽光的折射下,璀璨的像一顆顆鑽石,閃耀的光芒像是在輝映她的美燦。

  郎心宇揪緊手裡的文件,看著池畔所有的男人爭先恐後的躍入泳池中,企圖接近她,他的心彷彿在瞬間沉入最深的深淵……

  垂下頭、撇開臉,他沒有勇氣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在眾多傑出男人中優遊自在的模樣。

  他只有離開。

  帶著沉痛的心傷和濃得化不開的苦澀。

  ×××

  「心宇,陪我去沙灘走一走好不好?」

  房間裡,坐在單人床鋪上看著書的郎心宇,仰起頭對上另一張單人床上的何映娟。

  她渴求地望著他,「我們來這裡好幾天了,你從來沒有帶我去海邊看夜景。」

  低下頭思索幾秒鐘,他再抬起頭時順手合起書本,「好。走吧,我正好有一些話想跟你說。」

  瞥見他眼神裡的堅決,何映娟有些不安卻又強迫自己忽略!不會的,心宇不會跟她提分手什麼的!放心,不會的。

  堆出一臉興高采烈的笑容,她主動而親熱地上前挽住他的手臂,一同走出房門。

  越過了長長的走廊,他們突然和剛從電梯口跨出來的胡媚兒迎面對上。

  胡媚兒的身旁是一個五官深邃的俊偉男子,她千嬌百媚地盈盈笑著,眼波流轉間說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而胡媚兒一見到郎心宇和何映娟,她美艷的臉龐瞬間一僵,不過旋即又換上更燦爛的笑靨,甚至伸出手親暱地勾摟住男子的手臂,當場叫他心跳加速、受寵若驚。

  「郎博士,要和何小姐出去啊?」胡媚兒慵懶地挑眉輕問。

  「嗯。」

  何映娟幸福的笑臉從郎心宇的身旁探出來,直直凝視胡媚兒,「心宇要帶我去海邊散步。」

  散步?!胡媚兒差點衝動地想打斷郎心宇的腿!敢跟別的女人去散步?老娘叫你用爬的爬過去!

  「胡小姐呢?」何映娟笑得毫無心機。

  「我和羅比剛剛從酒吧回來,喝了點酒,有點想睡。」她佯裝不勝酒力的微微靠在羅比的肩膀上。

  郎心宇難掩擔心的看著她,「喝醉了嗎?那還不趕快回房間休息一會兒?」

  胡媚兒臉上的假笑稍頓。他在關心她嗎?這只呆頭鵝會擔心她嗎?

  「心宇,你別管那麼多啦,免得胡小姐生氣呢!人家有男伴照顧著。」

  一旁的羅比立刻配合地伸出手,狀似親暱地輕撫胡媚兒的臉龐,他想碰她已經想很久了!「媚兒,相信我,今晚我會好好呵護你的。」

  何映娟的話和羅比曖昧的言語,立刻打散郎心宇所有的擔心和關愛的眼神。他飛快地望了羅比一眼,轉開頭,「不好意思,媚兒,我不該多管閒事。」

  「心宇,我們快走啊!聽說美麗殿的沙灘夜景最美了,好多情侶都會去那兒談心呢!」

  何映娟開心雀躍的聲音漸漸遠去,胡媚兒佇立在原地瞅著他們親密離去的背影,強烈的幾乎難以抵抗的孤冷感和無法言喻的寂寥,深深席捲上胡媚兒的心!

  是不是錯覺?為什麼她覺得普吉島好寒冷?

  「媚兒,我們走吧!」羅比深情地望著她,「你不是說想看看我在旅途中買來的珍貴收藏品嗎?」

  她意興闌珊的從他的臂彎中抽回手,「下一次吧。」

  「媚兒?」

  「我說下一次!不對,抱歉,根本沒有下一次。請你不、要、再來找我!」霍地甩開他糾纏的手,她轉身跑向長廊的另一頭——

  ×××

  站在樓頂,她居高臨下的凝視著底下郎心宇和何映娟依偎而行的身影……

  怪怪,眼睛濕濕的。

  胡媚兒眨眨眼,擠回差點兒落下的眼淚。

  「你是白癡啊?」

  身後一個冷調嗓音響起,胡媚兒驀地回頭。「霞君。」

  龔霞君撇了撇嘴,緩步走上前來到她的身邊學她往下望,及時看見郎心宇他們兩人消失的背影。「狐狸精的本業不就是勾引男人嗎?」

  胡媚兒不吭聲地遠眺美麗殿飯店的夜景,任由晚風拂動她的髮絲。

  龔霞君立刻粉不爽,「喂,你給我裝聾作啞哦?姑娘我花了大把銀兩把你送到這裡來,可不是為了讓你欣賞郎心宇和他未婚妻的親熱樣的耶!」

  回應她激烈語氣的,是胡媚兒不感興趣的將神情落寞的臉龐,棲靠在自己交握弓起的十指上。

  凝視著她的側影,龔霞君著實心疼她那無意顯露的孤寂。「笨蛋,既然喜歡人家就去追啊!你是一隻狐狸精耶,到底在猶豫什麼?」

  「不是喜歡。」她悄聲低喃。

  龔霞君氣極,「好啊,還想嘴硬是不是?」

  「真的不是喜歡。是愛。」

  話畢,她回應好友的注視,在她難得的坦承中,龔霞君笑開了燦顏,推了她一把,「那你還在等什麼?夜晚的海灘可是搶人家未婚夫的好地點!你難道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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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29 01:28:51
  第八章

  美麗殿的另一頭,專屬於它的沙灘在夜晚中另有一種神秘之美。

  浪潮溫柔地襲上灘岸,在夜色中,水潮悄悄帶走幾抹輕沙,卻拖卷不走淺布在沙灘上的貝殼。

  郎心宇彎下身拾起一枚乳白色的扇片貝殼,握在手心,他欲言又止的垂下雙眼復又飛快抬起頭,「映娟,我有話跟你說。」

  「想說什麼?」

  見她踢著細沙心不在焉的模樣,他索性伸手一把撰住她的手腕,止住她的腳步。

  「心宇,你……」怎麼回事?他的表情好認真……不對,這不是陪她散步談心的神情!

  剎那間,一抹不安迅速吞沒原先的雀躍,何映娟表情也凝重起來。

  「映娟,你知道我的嘴很拙,不懂得什麼叫婉轉,所以若是等一下我的話傷害了你,我先跟你道歉,請你相信,我絕對沒有刻意傷害你的意思。」

  「你、你到底想說什麼?」

  嚥了嚥口水,郎心宇咬著唇,反覆搓著手思考該從何起頭。「因為……某一個人的出現,讓我察覺到所謂的愛情和親情這兩者之間的不同。」

  愛情?親情?他到底要告訴她什麼?難道他要跟自己說,其實他對胡媚兒是愛情,而對她只是單純的親情嗎?一思及此,她的臉色倏地刷白。

  然而在黑暗之中,郎心宇壓根沒有注意到她的蒼白,他的心思早已被緊張佔據。

  「我和你從小在孤兒院裡長大,你的存在對我而言太自然,而我當初以為這樣的情感就是所謂的愛情。」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下去,她不想聽、不要聽!

  「我考上了動物學系,你後來也跟著進入同一個領域,在工作上你就像是我的左右手……」

  「心宇!」何映娟霍地喊出聲。

  「嗯?」怎麼了,他的話還沒講完。

  「夜色好美!」

  嘎?「嗯,還不錯。映娟,我……」

  「好像有點冷了!」她避開他毫無心機的純真視線,雙手環胸、揉搓臂膀狀似寒冷。

  「會、會嗎?可是我不覺得……」

  「心宇,你的襯衫借我穿好不好?」

  「身上這一件?」

  「有什麼關係,你除了這件格子襯衫之外,裡頭還有一件薄汗衫啊!」

  莫名其妙的郎心宇看著何映娟主動地伸出手想解他襯衫的扣子,他往後退了一步,可她卻立刻跟進。

  「快、快脫下來給我,我好冷。」她一邊喊著,一邊解開他襯衫上的第一顆衣扣、接著是第二顆。

  這就是胡媚兒看到的第一幕畫面。

  隱身在樹叢後,她簡直不敢置信!

  脫衣服?他們竟然在脫衣服?!她曾經想過自己來到這裡會看到的畫面是什麼,可能是他們兩人該死的相依、相偎低聲細語的模樣,也可能是開心熱鬧地踏浪嬉戲的欠扁樣,但是……脫衣服?

  殺千刀該死郎心宇,他竟然在脫衣服!

  胡媚兒悄悄地握緊了小拳渾身發顫,氣忿和委屈的淚光迅速迷濛她的眼眸,薄薄的水霧讓她多了一股荏弱的味道。此刻的她根本不是眾人眼裡的冶媚狐狸精,而只是個被愛人傷了心的脆弱女人。

  沙灘旁,渾然不覺胡媚兒的偷窺的郎心宇,對何映娟的反常激動困惑極了!

  「好、好,映娟,我脫、我自己脫。」睨了她一眼,他只覺得莫名其妙到了極點。她到底是怎麼了?有這麼冷嗎?「喏,給你,格子襯衫。」

  「你不幫我披上嗎?」她自動半轉過身,等待著。

  雖然覺得怪異極了,但好脾氣的他還是輕輕將衣服被在她的肩膀上。「真的覺得冷嗎?那得小心別感冒了。」

  他對另一個女人的體貼提醒,當場喚出角落處胡媚兒眼眶裡的盈盈熱淚!

  如同星光般晶瑩的淚珠,順著她美麗的臉龐滑落而下,淚水透著淡淡餘溫沒入她頸間如瀑的髮絲,就像晨曦中被太陽蒸發的孤單露珠,轉瞬間就不見。

  如果她心裡的痛也能這麼輕易地消失,那該多好?胡媚兒內心的苦澀是一波強過一波。

  藉著郎心宇為她披覆衣服的機會,何映娟立刻順勢枕入他的懷裡。

  「映娟?」他想推開她,可感覺到她的抵抗,他終究沒有過大的動作,不想傷了兩人的和氣,徒增日後相處的尷尬。

  星光下,沙灘上,依偎的兩人好不親密,卻緊緊揪疼原本滿腔熱情前來的胡媚兒的心!

  「心宇,我們回房間了好不好?」

  「可是我還有話沒有說完……」

  「先回房間嘛,房間裡只有我們兩個人,要做什麼都可以。」率先領頭回飯店房間,何映娟始終低著頭不看他。

  「映娟?」唉,真不是他愛挑剔,今晚她真奇怪!低聲咕噥著,他無奈地也只好跟著她的身後走去。

  像是被這個世界冰凍在樹叢間的幽暗角落,胡媚兒霍地仰高首咬著唇,倔強地伸手胡亂擦淚。

  她沒有哭。

  她胡媚兒怎麼可能會哭?她是人人嘴裡的狐狸精,女人嫉妒、男人捧在手心愛慕追逐的狐狸精。

  而,狐狸精是不會為男人掉淚的!

  ×××

  接下來的旅遊行程是離開美麗殿,搭船前往另一個漂亮愜意的離島——神木島。

  當小遊艇載著眾人乘風破浪地航行在風和日麗的海面上,坐在遊艇上層的最尖端,頂著燦燦艷陽和迎面吹來帶著濕鹹海水味的海風,最叫人能充份感受這道地的南國風光。

  獨自一人坐在船緣的長板凳上,郎心宇情不自禁地不時竊看位於船身另一頭的胡媚兒。

  她隨性地用一條昂貴絲巾將長髮扎束在腦後,美艷動人的俏臉今天不知為何特別冷淡。太陽眼鏡遮去她的眼神,更顯得她面無表情的蒼白。

  只是她為什麼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他?郎心宇納悶著。之前她就算對他發脾氣、對他冷漠,卻從來不曾像今天這般徹底地忽略他的存在。

  她不看他,讓他覺得好孤單,更有些心酸,他受不了自已明明就在她的眼前,可她卻完完全全的漠視他。

  她在生氣嗎?為什麼?

  「郎博士,何小姐怎麼沒跟你一起來?」基金會的麻雀們又湊上前來。

  「對啊,何小姐呢?我看你們兩人感情好好喔,幾乎是形影不離的,真叫人羨慕!」

  「呃,因為有一點事情,映娟說她想待在美麗殿。」

  郎心宇的欲言又止當場扯出大家八卦的興致,「我知道了,郎博士一定是和何小姐吵架了!」

  「沒有啊。」

  「真的嗎?」

  「真的,沒有吵架啊。」只是他終於還是在今天早上,和何映娟坦承了自己只把她當成親人、是工作上的好夥伴,他,郎心宇愛的女人是胡媚兒。

  結果,何映娟當場轉開身將自已關在房間的廁所裡,任由他怎麼敲門呼喊都不回應,未了只聽見她從裡頭傳來一聲咆哮——你給我滾,不要讓我看見你!

  不想讓她更生氣、讓她見了他而難過,所以他乾脆跟著基金會的人一起去神木島。

  「唉,真無聊,我還以為有什麼八卦可以聽呢!」董芯薇一臉無趣的坐在郎心宇的身旁,突然間她像是看到了誰,神秘兮兮的扯了扯他的衣袖。「郎博士,你看媚兒,喂,不要這麼明顯,偷偷用眼角瞟她就好了。」

  又要他看媚兒、又要他不要太明顯,郎心宇的動作有些僵硬。「媚兒怎麼了?」他聽話地僵著臉不敢動,只轉轉自己的眼珠子。

  董芯薇睇著他的反應,失笑道:「郎博士,你真的好逗哦!啊,真想要有一個像你這種忠厚老實的男朋友。你什麼時候和何小姐分手啊?我很樂意遞補空位哦!」

  嘎?不是在說媚兒嗎,怎麼換成是求愛宣言了?郎心宇立刻有些無措,「不、不會分手啊。」因為嚴格說來他們兩人根本就不算在一起。「你說媚兒究竟怎麼了?」

  不解風情的傢伙!她在跟他暗示自己的好感耶,唉!「媚兒她很少戴太陽眼鏡的,今天卻不曾拔下來,我們都在猜測啊,她昨晚一定是和某個男人徹夜狂歡去了,因為沒有睡覺,怕我們看穿,所以怎麼也不肯拿下太陽眼鏡。」

  「媚兒和男人……徹夜狂歡?」重複地低喃著,郎心宇的心頭就像是壓了千斤重似的,幾乎叫他喘不過氣!

  「怎麼,你在意嗎,郎博士?」

  「我……」

  「哎唷,別傻了。再告訴你一個八卦哦,聽說媚兒的私生活很放浪。沒辦法,狐狸精嘛,有一回還被某一個同事瞄到她的胸部上有明顯的吻痕哩!超誇張的!總之媚兒是不會對任何男人放感情的。人家不都說嗎?狐狸精只會玩弄男人,不會愛男人的。」

  媚兒不會愛任何男人嗎?帶著困惑、失望和一抹沉痛的心情,郎心宇默默揚起雙眼,瞟向她美麗的倩影,眼神中不自覺地流露濃濃的眷戀。

  他不知道原來正視自己的心意時,那強烈湧現的愛意會幾乎要淹沒他。是他傷了映娟的心,所以老天爺現在讓媚兒來懲罰他、換她來傷他了嗎?

  果真好痛,真的好痛。

  默然凝視著那一抹美麗高傲的身影,郎心宇靜靜地看著她,看她不悅地撥開被海風拂亂的劉海、看她不耐煩的用漂亮的右手撐靠在欄杆上抵住自已的下顎,她真的好美……

  呆頭鵝看著她做什麼?!

  將雙眼遮掩在太陽眼鏡之後,胡媚兒煩躁地側眸臨了郎心宇一眼。討厭!都是因為他,害她的眼睛腫得根本不能見人,可能是因為平常她幾乎不哭的緣故吧,區區的幾滴眼淚反而比人家淚水洩洪的下場還要明顯,叫她不得不戴上她向來厭惡的眼鏡遮醜。

  什麼碧海藍天、什麼海風拂面?煩死人了!太陽這麼大、船身這麼不停的搖,想催她吐也不用來這一招吧?還有這什麼爛海風,吹吹吹!不吹會死啊?把她的頭髮刮得亂七八糟,還一直搔著她的鼻子,難過死了!

  啊!真是最爛的一個假期!

  就在胡媚兒幾乎忍不住要狂犬病發……呃,狐狸精應該也適用犬類疾病吧?總之在她極度不耐煩之際,謝天謝地遊艇終於抵達美麗的神木島。

  首先迎面而來的,是一排古風樸實如圖畫中優美的木頭棧道,搭建起島岸和海水之間的信道橋樑,小小的四方紅屋簷是棧道的起始點。當旅客們下船踩在木板道上,映入眼簾的便是神木島上那純白美麗的宮廷式建築,而最叫人讚歎的,是主建築旁的那座同樣雪白的羅馬宮廷式游泳池。

  在燦爛的陽光照耀下,純白色的建築就像從天堂中竊取而來的美麗宮殿,讓人深深眷戀。

  神木島的強烈吸引力不僅在於她漂亮堂皇的主建築,其安全而平穩的浪潮十分適合浮潛,戴著蛙鏡、咬著呼吸管、套上救生衣,就連初學者和旱鴨子也能夠輕易欣賞海底魚群優遊的美景。

  其中最特殊、也是最深得遊客歡心的,就是神木島那依山而建一楝楝的木屋。兩個人同住獨楝的寬敞小木屋,從前庭、客廳到臥室就宛如自己的家般隱密而不受干擾。帶著啤酒、零嘴,換上最輕便的衣裳,躺在前庭的躺椅上享受清風拂面、鳥吟繞耳,這樣悠閒而簡單的生活,最能夠讓人度過愉快的一天。

  不過顯然郎心宇沒有這種興致。他真的是個二愣子!胡媚兒坐在沙灘上撐著下顎,看著一群身著清涼泳裝的女孩子在他的身旁跑過來跑過去,渾圓彈跳的胸脯在他眼前擺來蕩去、意帶誘惑——

  他是眼睛瞎了還是視力太差?竟然能視而不見!

  只是埋首讀他的動物交配學。

  神經病!只要讀書就能夠交配,那念台大的學生不早就兒孫滿堂了?

  算了,管他做什麼?她倨傲地撒開臉決定不要再看他。

  「媚兒,我們去游泳好嗎?」一個普吉島當地的年輕導遊薩姆熱切地對她猛獻慇勤,從美麗殿追到神木島還不肯放棄。

  「不要。我不想動。」遮掩在太陽眼鏡之後的美眸又不受控制地瞥了瞥沙灘另一頭的郎心宇,她煩躁地換了個坐姿,伸手撥弄被海風吹得不停飄動的劉海。

  「媚兒你不想動嗎,不然你要什麼呢?」

  我要你滾遠一點別來煩我!「不如你幫我拿一杯調酒來吧!」側轉首假意噙起璀璨笑容,她的巧笑嬌顏差點兒勾去薩姆的魂。

  「好、好,我立刻去!」

  不久,就見薩姆慇勤萬分的替胡媚兒張羅著飲料、甜點,甚至還為她張起一把五百萬保障的大陽傘,就為了替佳人遮陽。

  不遠處的郎心宇看著這一幕,低下頭嚥了嚥口水,雙手抓著動物交配學的書沿——卻讀不進半個字。

  ×××

  神木島的夜晚原本是靜謐安寧的,徹夜聽著浪潮進退的聲音,偶爾傳來幾聲知了的唧唧聲,既愜意又溫馨。

  但是今晚男人們為了取悅胡媚兒,特地舉辦了一個小小的狂歡宴會,熱鬧的音樂聲、啤酒甜點、零食和燭光,將神木島的星夜烘襯得熱鬧非凡。

  「不去跳舞嗎,郎博士?」龔霞君坐在椅子上,側頭睨了郎心宇一眼。

  「我不太會跳舞。」他的目光始終膠著在那被眾多男人團團包圍的胡媚兒身上。

  今晚,她穿著一件米白色的連身長裙,胸前一道長長的排扣從她高挺渾圓的胸峰延續而下,包裹住她窈窕美麗的身形,絲薄的衣衫在月影星光的照耀下,隱隱透著曲線優美的,隨著她恣意隨性的擺動嬌軀,長裙的裙擺像舞動的荷葉旋舞擺盪,煞是嫵媚!

  龔霞君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見他的視線緊緊跟隨胡媚兒的身影而移動……一抹竊笑偷偷爬上她的嘴角,「媚兒的舞跳得很棒哦?」

  「嗯,很棒,狐狸本來就是一種靈活的動物。」

  龔霞君差點噗哧一聲笑出來!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對了,郎博士你說自己不太會跳舞?」

  「嗯。我曾經想學,可是一直學不會。」

  「也對,可能是因為照顧無尾熊太久的關係吧?」

  她這番話終於引起郎心宇的注意,他轉頭疑惑地看著她,「這跟我照顧無尾熊有什麼關係?」

  笨!「你看過無尾熊站起來手舞足蹈嗎?」

  「沒有。」

  「那不就得了!」

  他皺起眉,「霞君,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廢話。「沒有啊。」呵呵,跟反應遲鈍的傢伙開玩笑真有趣,一次可以享受兩種不同的快感:嘲弄他、跟再度嘲笑他的笨拙。

  雖然覺得怪怪的,郎心宇還是沒多想地將視線轉回胡媚兒的身上。當播放的舞曲換成了拉丁歌手瑞奇馬汀的快板節奏,一名外國男人像是為了顯示他過人的「電動馬達」,拚命地前後搖動他精瘦的臀部,充滿性暗示的蹭向胡媚兒。

  龔霞君見狀瞥了郎心宇一眼,輕而易舉的看見他眼眸裡的心痛。她調整了坐姿,換上另一個較舒適的姿勢。「你別看媚兒這麼受男人歡迎,其實她很可悲。」

  他倏地轉頭凝視著她。

  「那丫頭幾乎沒談過戀愛,我指的是心靈層面的。女孩子當然很高興自己受到歡迎,但是久而久之,當女孩發現那些靠近自己的男人是因為自己的身體、容貌,而不是自己的本質的時候,會突然覺得男人很膚淺、很無知,簡直到了讓人厭惡的地步。」

  龔霞君睨了他一眼,轉頭望向被眾人熱烈包圍住的胡媚兒,努了努嘴。「媚兒碰過這種情況的次數,多得數不完,不管是她招惹人家的、還是別人自動黏上來的。」

  郎心宇也跟著調轉視線,凝視狀似歡愉的胡媚兒。

  「男人見到她,第一個想到的一定是性。」

  「是嗎?但是我並沒有——」

  所以你對她才特別啊。笨!「當所有人都只注意到媚兒表面上的美麗狐媚,她就把自己骨子裡的清純率真更加地掩藏起來,因為反正也沒有人會看得見,甚至還會認為純真坦率的她是刻意的做作!最後,喏,就是你常看到的這種模樣。」

  快板的舞曲節奏聲中,胡媚兒妖嬈地高舉雙手、踩著隨性的舞步。當另一個男人衝至她的身邊,伸手扣住她的腰肢舞動時,她沒有推開他,還仰頭笑了笑。

  龔霞君瞥見郎心宇揪握著椅把的拳頭,她挑眉問了一句,「我很好奇,當公袋鼠必須要爭奪自己的伴侶的時候,它們會怎麼做?」

  他的目光直視胡媚兒挑逗縱情的身影,「打架。用它們的拳頭決勝負!」

  「那你還等什麼?郎博士。」

  郎心宇緩緩轉頭瞧向龔霞君。

  她對他鼓舞地笑了笑,努努嘴。「去啊!媚兒在等你。」

  胡媚兒其實一直都在等。

  等郎心宇鼓起勇氣走向她,將她從眾多男人的臂彎中搶奪過來!

  再回頭瞄了胡媚兒一眼,當他看見另一個男人放肆地將臉埋進她的胸口時,他站了起來。

  昂首闊步地朝胡媚兒邁去,一步、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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