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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藍思塵]夜筆失魂錄[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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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7 23:28:08
其十 雪原洋館 第三十五節 引狼入室

  “……在常越男放在桌上的水杯裡面發現有留存的安眠藥,因此我推測,兇手很可能是先用安眠藥讓常越男陷入昏睡,然後用匕首捅死她的。死亡時間很可能是在昨天晚上,吃過晚飯之後,現在常越男的屍體都已經僵硬了。不過,還是有一些疑點,我說出來大家幫忙分析一下……”

  何思遠坐在餐桌旁邊,對著眾人侃侃而談。但是夜永咲雖然表面上認真聽著,實際心裡卻是嘆了口氣。他知道何思遠的分析頭腦肯定很好,這一點不需要懷疑。但是他也知道,何思遠根本弄不出一個正確的結果,畢竟誰能想到,常越男的死亡背後有著靈異作祟呢?就算想到,他也不會相信的。

  夜永咲又看了看自己身邊。嶽子妍也並沒有仔細聽何思遠說的話,而是一邊低頭抽著鼻子,一邊小聲和林夕說些什麼。她原本是坐在潘屹石旁邊的,但是現在,她卻占了夜永咲的位置,靠到了林夕的左邊。夜永咲和黃璃只好各往左邊挪了一個位置。這下何思遠和潘屹石那一邊就只剩下他們兩人了,潘屹石面朝天花板,嘴角不時抽動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全場唯一好好聽了何思遠分析的,大概就只有袁靜一個人。此時何思遠正說道:“首先,關於安眠藥的問題,我想好好問一下。沈管家,上次你說已經把魏解語的包收起來了,安眠藥也放在一起了,沒錯吧?”

  沈管家並非做聲,只是點了點頭。

  “那麼……也就是說,兇手要麼是在殺死魏解語的時候取了些安眠藥,要麼就是他自己也帶有——”

  “等一下,有個事兒我想說一下。”

  沈管家突然開口了,他的聲音低沉,卻似乎帶著點慌張的意思。夜永咲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只聽他說道:“雖然死者的東西都和屍體一起放在地下室了,但是……地下室是不鎖門的。”

  何思遠的眼角一抽。

  “啥?!”他差點沒跳起來,“你是說,雖然把東西收起來了,但是任何人都能隨意出入那兒?!那跟沒收起來有什麼兩樣?!”

  “這……”袁靜似乎想為自己的管家辯解兩句,她說道,“地下室裡面放著兩具屍體,應該沒有人會去拿安眠藥吧?”

  “別開玩笑了!”何思遠的眉頭都皺成一團了,“你以為兇手是幹什麼吃的?他既然敢殺人,還會怕屍體不成?!……沈管家,麻煩你快去地下室那邊看看,安眠藥還在不在!”

  雖然不是袁靜下令,但是這位小主人也並沒有反對。沈管家點了點頭,便從側門退了出去。

  “這真是給人添麻煩!”何思遠用手指點了點桌子,發出兩聲沉悶的響動,“好吧,現在埋怨也是無濟於事,不過既然我們不知道,兇手可能也不知道吧。先不說這個,對了,亞希子夫人那裡有沒有什麼異樣?”

  “夫人一切安好。”肖大嬸回答道,“我之前去稟報過了,現在夫人已經知道又出了殺人案,不過她那裡並沒有什麼事。”

  “好吧。”何思遠點了點頭,“那麼再來,常越男的死亡現場並沒有發現太多有價值的線索,畢竟我們也不是專業的刑偵人員。不過我們還是有幾點發現。第一點,是常越男胸口的那把匕首。距夜永咲和黃璃說,匕首是魏解語的,對吧?”

  夜永咲點了點頭。

  “好,那麼這樣就很顯然了,雖然潘屹石之前說過一種猜想,就是那個所謂‘A被B殺死,B又被C殺死’的那個,不過我個人認為可能性不大。相比起來,我倒認為現在已死的三個人都是被同一個兇手殺死的,然後又取了他們身上的東西,去佈置下一個罪案現場。當然了,這條資訊用處並不是很大,畢竟我們之前就基本確定過兇手只有一個人了。”

  他頓了頓,又說道:“關於嫌疑人……嶽子妍,你先不要激動,聽我說,兇手可並不一定像你想像的那樣,就是潘屹石。”

  “本來就不是我!”

  “肯定是他!”

  “你們倆都先閉嘴行不行?!”

  何思遠話音剛落,潘屹石和嶽子妍就異口同聲地喊了起來。何思遠氣得把眼睛一瞪,大吼一聲,夜永咲都被嚇了一跳。那兩人這才安靜下來,恨恨地互相瞥了對方一眼,然後便不做聲了。何思遠也是氣哼哼的,視線在他們兩人身上來回掃了一遍,才說道:

  “聽我說。確實,潘屹石在之前曾經發火說過要用匕首捅死常越男這樣的話,但是可別忘了,當時我們所有人都在餐桌旁邊,大家都聽見這句話了。這也就代表著,如果兇手在我們中間的話,那麼這個兇手肯定也聽見了。我想,兇手就是抓住了這一點,所以才故意用這種方法殺死了常越男,並且嫁禍給潘屹石,讓我們之間產生猜疑。”

  這個分析倒是合情合理。夜永咲點了點頭,他也是同樣的想法。只是關於“產生猜疑”,他不由得在心裡苦笑了一下,眾人之間的猜疑,恐怕早在牛高大叔死去的時候就產生了吧。

  這話說完之後,何思遠又刻意看了看潘屹石和嶽子妍一眼,他們都沒有說話。他這才繼續說道:“總而言之,兇手是誰還無法確定。但是另一個猜想卻得到證實了,也就是夜永咲上次所提出的‘推理奇書殺人’的猜想。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匣中失樂》裡面的第一個死者‘曳間了’也是這樣死去的,我想這應該不太可能是巧合。也就是說,兇手已經用過了《腦髓地獄》、《獻給虛無的供物》和《匣中失樂》三本書,再有一個就是《黑死館殺人事件》了。我下午會好好研究一下,看看那本書裡面有哪幾種死亡方式,希望能夠找到些線索。”

  這時候,沈管家手裡拿著一個小藥瓶折返回來,那應該就是魏解語的安眠藥瓶了。他把藥瓶遞給何思遠,何思遠打開看了看,卻是搖了搖頭。

  “不行,不知道這裡面原來剩多少藥片,也就無法知道兇手是不是從這裡拿了安眠藥了。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這玩意兒我還是打算毀了它,大家沒有意見吧?”

  他環顧了一下眾人,並沒有一人表示反對。他便滿意地點點頭,把藥瓶直接扔進了身後火焰熊熊的壁爐裡面。

  “好了,現在只還剩下最後一個疑點。”何思遠說道,“那就是常越男的門。”

  沒錯。在何思遠開口的同時,夜永咲也意識到他要說什麼了。在之前潘屹石擰動門鎖的時候,門鎖直接就打開了。那也就是說,常越男的房間並沒有上鎖,不管是球形鎖還是插銷都沒有,在已經發生了兩起殺人案的現在,這簡直是不可想像的。

  “常越男的門並沒有上鎖,也就是說,那不是一個密室。”何思遠說道,“這和魏解語那時的情況不同,不過我們可以分開分析。首先,我個人認為常越男不會那麼沒腦子,忘記了鎖門,或者是壓根不打算鎖門——除非她本人就是兇手,不過她已經被害了,那麼這一條就不成立。那麼接下來就有問題了,常越男應該是鎖了門的,既然如此,門又為什麼會是開著的?要麼是兇手開了門,要麼就是常越男自己為兇手開了門。”

  他推了推眼鏡,說道:“常越男自己為兇手開門是很有可能的,雖然大家都有著警惕心,但就算是我,你們誰在晚上來找我說有事情要談,我也會開門讓他進來。雖然會有懷疑,不過只要戒備一下,就不會有事。我想,兇手很可能是在常越男不注意的時候,在她的杯子裡下了安眠藥,使得常越男逐漸昏睡過去,然後動手殺了她。事後再輕輕鬆松開門離開,這是一種可能性。”

  “另一種可能性呢,是兇手打開了常越男房間的門。這又分為兩種情況,第一種是兇手自外部把門打開。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之前就應該已經給常越男下了藥,因此常越男聽不見他開門的聲音,也就不會呼救。不過這一種情況要求很高,雖然球形鎖撬開並不是什麼難事,但是插銷鎖要從外部打開可並不容易。那麼我們再看另一種,兇手是從裡面打開常越男的門,即是說,他潛入了原本封閉著的房間,殺死常越男後再開門從容離去,這又是一個密室案件,也是有難度的。”

  最後,何思遠深吸一口氣,總結道:“所以我認為,最可能的一種情況,就是常越男自己把兇手帶進了房間。各位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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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7 23:28:33
其十 雪原洋館 第三十六節 爭執

  何思遠的推理純粹是從兇手是人的角度出發的,但是夜永咲很清楚,如果這事件和靈異有關的話,就很可能不會那麼簡單。畢竟若是鬼魂殺人的話,可就跟是不是密室沒什麼太大關系了。不過何思遠的推理,作為人類而言,倒是沒有什麼可質疑的地方。

  但是夜永咲不說話可不代表著別人也沒什麼想法。何思遠清清嗓子,正打算繼續說什麼,卻聽得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身旁傳來:

  “那麼說的話,能進到常越男房間裡面的,應該就只有她自己信得過的人了吧?”

  是潘屹石,他的目光緊緊盯著何思遠,似乎正在期待著他的肯定。而何思遠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麼,但還是認真思考了一下,然後遲疑著點了點頭。

  “應該是那樣,要被常越男請進房間,並且能碰到常越男的水杯,在裡面下藥,卻讓她本人毫無察覺。這人應該是被常越男信得過的。”

  “啊哈!”

  潘屹石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臉興奮地大叫一聲,然後指著他對面的嶽子妍,毫不客氣地說道:“別裝了!兇手就是你吧!”

  他的語氣如此篤定,讓夜永咲都在一瞬間產生了一種錯覺。就像是看偵探電影時,那些偵探們十分肯定地指向犯罪者,說著“犯人就是你”這樣的話語。只可惜,潘屹石終究不是個正經的偵探,甚至連寫偵探小說的都不是。他和夜永咲一樣,僅僅是個靈異小說寫手罷了。在愣了一下之後,夜永咲立刻就想反駁,但不等他先開口,嶽子妍卻是先叫了起來:

  “你胡說!少血口噴人!”

  她的聲音有些嘶啞,大概是之前哭泣和大喊的緣故。

  但是潘屹石卻是用惡狼一般的聲音吼道:“我胡說?!你少裝蒜了!剛才你也聽見了吧?能被常越男請進屋子裡面去的,肯定是她信得過的人!你說說,這房子裡面也就你和她關系好了吧?肯定是你給她下藥殺了她!然後還想嫁禍給我!”

  “你胡扯!騙人!我才沒做過!”嶽子妍一邊叫著,眼淚也流了下來。那副憤怒卻又可憐的樣子,直教旁邊的夜永咲看著都有些不忍。但還不等他勸解,嶽子妍突然再也繃不住,嗚嗚地哭泣起來。

  另一邊的林夕連忙站起身來,一邊摟著她,一邊溫柔地安慰她。嶽子妍稍稍轉過身子,就伏在林夕的肩頭大哭起來。夜永咲雖然對這個女孩認識不深,但由於她好歹也算是自己的“粉絲”,況且又是個可愛的小姑娘,任誰看到她這幅模樣都會不忍心的。只有潘屹石例外,他好像反倒更加興奮了,大聲喊道:

  “看看!看看!肯定被我說中了!還想再裝——”

  “夠了!”

  何思遠可算是看不下去了。他嚴厲地吼了潘屹石一聲,眉宇之間怒氣升騰,仿佛一座烏雲一般,讓人擔心接下來就會有轟雷閃電劈下來,那扭曲的臉龐反倒比潘屹石還要恐怖半分。而潘屹石吃他一句吼,先是嚇了一跳,緊接著卻是打動了火氣,他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看著何思遠,說道:

  “你兇我?這時候你還兇我?!你沒看見嗎?兇手就是她!你別看她哭得可憐,這小姑娘心思可精著呢!她那是想騙取同情!你看不出來嗎?!”

  “我說了!住嘴!”何思遠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整張木桌都顫了一下,他同樣怒視著潘屹石,氣呼呼地說著,“這種事兒是你們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嗎?我們是要講證據的!沒有證據,就這樣胡亂猜疑怎麼行?你又不是小孩了,連這個也不懂嗎?!”

  “證據?還要什麼證據?!”潘屹石吵吵著,“你剛才都說了,能殺死常越男的人只有跟她關系近的人,這不就什麼都說明瞭嗎?!現在兇手就在這兒!你要是不抓住她,說不定她就又要殺人了!”

  “那算個狗屁證據!你沒腦子嗎?!”

  何思遠這回可算是動了真怒了,他平素一貫嚴謹,這樣的罵話是絕對說不出口的。可是眼下,他和潘屹石相互瞪視著,各自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就像是兩頭憤怒的公牛,互相用犄角抵著對方,任誰都不肯讓步。

  “……好,好,好!我算是明白了!”

  潘屹石突然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中卻是充滿了憤怒與嘲諷。他用手指了指自己,說道:“常越男也認為我是兇手,這丫頭也說我是兇手,現在你們也覺得我是兇手,是不是?!”

  “我沒有——”

  “放他娘的狗屁!少給老子裝了!”潘屹石大罵一聲,“你們這幫子混球,別以為你們想什麼我不知道。你們不就是看這丫頭哭得慘兮兮的可憐嗎?行!你們信她不信我!那你們就在這等死吧!老子不奉陪了!”

  他這麼說著,突然站起身來,就從餐廳那邊的雙開門沖了出去!何思遠大吃一驚,剛剛要伸手攔住他,卻被他猛推一下,連人帶椅子栽倒在地上。眾人被這突然的變故都弄得愣住了,居然沒有人想到要去攔阻潘屹石,等到終於反應過來,潘屹石早已消失在門外了!

  “還愣著幹嘛,快追啊!”

  何思遠倒在地上,腰部似乎被撞了一下,痛得不輕。不過他還是大聲朝夜永咲喊了起來。畢竟這裡除了夜永咲之外,就只剩那個五十多歲的沈管家和一群女人了。夜永咲這才趕忙應了一聲,追了出去。

  “潘屹石!你等等!”

  夜永咲沖出餐廳的時候,正看見潘屹石已經跑過左邊的拐角。他連忙大喊一聲,但是潘屹石哪裡會等他?早就跑的沒了影了!夜永咲也不是傻子,他也沒指望過這一聲叫就能把他喊住,連忙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潘屹石跑過去的方向正是門廳那邊,再加上他剛才說過“不奉陪了”,夜永咲很容易就猜到他要做什麼。不過相比起潘屹石來,他的體力終究是要好上一點,這一點夜永咲還是有自信的。一來,他和潘屹石這個整天家裡蹲的宅男寫手不同,他可是經常陪女朋友花音出去逛街的,黃璃也總是拉著他東奔西走;二來,他的父親好歹也是個員警,從小就教他一點打底的本事,雖然夜永咲沒有在這方面發展,但體力也可算是勉勉強強了。盡管這邊彎彎繞繞的走廊有些施展不開,但在轉過兩三個彎後,他和潘屹石的距離還是明顯縮短了。

  “潘屹石!等一下!”

  他又喊了一聲,但是前面的男人只顧著埋頭瘋跑,哪顧得上會理會他?這幾步就已經跑進了門廳,卸掉了門上的大鎖,伸手便要把門拉開——

  “不是都說了,給我等等嗎?!”

  夜永咲突然一個箭步竄了上來,一把拽住潘屹石的後領子,使勁一拉,便把他扯倒在地上!但是門卻已經被潘屹石打開,夜永咲回頭看了一眼,卻見外面的大雪真的已經停了,不知什麼時候,久違的太陽已經爬上了天空!

  天晴了?!

  夜永咲愣了一下,正在這時,背上卻傳來一陣劇痛!

  “呃——”

  他被潘屹石狠狠地踹了一腳,一下子撲倒在門上,卻正好把那扇沉重的大門又給關上了。潘屹石一聲怒吼,又是一腳踢了過來!夜永咲趕緊往旁邊一閃,那一腳便重重地踢在大門上,發出沉悶的“咚”聲。

  “我就不信這個邪!”

  夜永咲眼看潘屹石這一腳是沒留情的,要是被踹中了,保不齊他要斷兩根肋骨,一時也上了火氣。潘屹石可比他還要氣得多,又是一拳頭朝著夜永咲打過來,夜永咲一個蹲身便躲過了他這輕飄飄的一拳,一肘子搗上了他的腹部。

  “嗷——”

  潘屹石臉上頓時露出痛苦的表情,捂著腹部朝後退去,兩眼卻還陰狠地盯著夜永咲。

  “我可警告你。”夜永咲動了動手臂和肩膀,冷冷地對他說道,“我雖然也是個寫文章的,但是我從小跟大人就練過兩手,別人我對付不了,你這樣的還是沒什麼問題。你要是識相,就給我老老實實——”

  “你個婊子養——”

  潘屹石卻趁著夜永咲說話的工夫,又是猛地沖了上來,伸出兩只手想要抓住夜永咲。但是夜永咲卻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裡,只是剛才他那一聲罵讓夜永咲動了真怒。要知道,就算是脾氣很好的男人,罵他別的無所謂,但是有些方面——比如說家人——是絕對罵不得的。他這句話並沒有說全,是因為夜永咲直接從中間一撥,輕而易舉地分開他兩只手,然後又是一肘子撞在了他的胸口。這還沒完,夜永咲火氣上湧,卻是直接用肩膀一頂,兩手一抓,便一個過肩摔把潘屹石摔了下來。

  潘屹石慘叫一聲,卻是戛然而止。只聽“砰”的一聲,他的身體重重地撞上地面,就再沒了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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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7 23:28:54
其十 雪原洋館 第三十七節 負罪的好心人

  “喂!別裝死,給我起來!”

  夜永咲餘怒未消,上去又踢了潘屹石一腳。但是潘屹石的身體除了被他踢得軟綿綿晃動一下之外,卻是一點都沒有動彈。夜永咲看在眼裡,心裡不由得慌了起來,犯了點嘀咕。

  ……呃,這一下不會真給他摔重了吧?

  他的火氣頓時就消沒了,不僅如此,還有一種恐慌浮上心頭。這宅邸裡的兇手還沒有找到,可那是兇手有本事。而現在他可是紮紮實實地把潘屹石摔了下來,萬一給他摔出什麼事兒了,這責任就連躲都躲不了了。到時候別說是兇手了,先背上麻煩的反而是他自己。

  “喂……”

  夜永咲趕緊蹲下身體,試探著晃了晃潘屹石的身體,但這個躺在地上的人仍舊毫無反應。

  糟了……夜永咲嘴角抽動了一下,額頭上竟有一滴冷汗滑落。畢竟他雖然見過的死人不少,可卻從來沒有動手殺過人,更何況眼下這人是無辜的,只是因為一場小小的爭執,萬一自己這就把他摔死了,那可就算是過失殺人,要判刑的!

  夜永咲剛打算再伸手晃他兩下,卻聽得走廊那邊傳來了腳步聲,抬頭一看,卻是那位沈管家走進了門廳。他看看夜永咲,又看看地上躺著的潘屹石。什麼話也沒有問,便徑直走了過來,蹲下身體,在潘屹石身上摸索了一下。

  “呃,我……那個,只是……”

  夜永咲結結巴巴地想要解釋一下,但不等他說完,只聽沈管家冷冷地說道:“他不妨事,只是暈過去而已,身上也沒有什麼傷,骨頭沒斷,只要醒過來就好了。”

  “啊?哦……哦。”

  夜永咲眨了眨眼睛,然後暗罵自己一句真蠢。剛才只要聽聽這傢夥有沒有心跳或是摸摸他的脈搏就知道他有沒有出事,虧得自己還擔心了一下。這樣想著,他開口問道:“那怎麼讓他醒?掐人中還是潑冷水?誒……大冬天的,潑冷水不會感冒吧?”

  沈管家剛要回答,走廊那邊卻又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不用讓他醒了,你把他背上樓去歇著。他不醒反而還好些,要是醒過來了,難免又要鬧事。”

  是何思遠,他正抱著胳膊從那邊走過來,那隱藏在鏡片之下的眼睛閃著冷冷的光。他行走並沒有困難,看樣子腰部剛才撞到的傷處已經無礙了。但是他瞟了地上的潘屹石一眼,眼裡卻掠過一抹奇怪的色彩。

  “什麼?”

  “我說,不用把他弄醒了。沈管家,暫時讓他昏迷著,對他的身體是否有礙?”

  何思遠向沈管家問道。

  “這……應該沒什麼事情。”沈管家似乎也從來沒有碰到這麼奇怪的要求,只好猶豫著回答道。

  “好,那就不用多說了。你一個人能背得動他嗎?”

  後面這半句話他是對夜永咲說的。夜永咲怔了一下,下意識點點頭。

  何思遠也不再說話,就只是示意沈管家搭把手,讓夜永咲蹲下身體,把昏迷的潘屹石背上,他們兩人在旁邊扶著,三人一併把潘屹石弄了回去。

  餐廳裡面,剩下的幾個女人一見他們四人這樣進來,都不由得露出了驚訝的眼神。就連本來還趴在林夕懷裡哭泣的嶽子妍也是抬起頭來,不安地看了他們一眼。

  “喂……他、他怎麼了?”林夕驚恐地問道,“難不成,他也——”

  “沒有,我只是把他弄昏過去了。”夜永咲盡量輕描淡寫地說道。

  “送他回樓上休息吧。沈管家,你再幫他看看好嗎,免得有什麼事。”何思遠這麼說著,又轉頭對林夕說道,“讓嶽子妍也上樓休息去吧,眼睛都哭腫了,再哭一會兒就要缺氧了!剩下的人沒事兒都散了吧,我估計也沒人有心情吃早飯了。誰要是想吃點東西——”

  “我可以弄些吃的送到各位房間裡面去。”袁靜適時地說道。

  “那你呢?”夜永咲對何思遠問道。

  “我?”何思遠瞟了他一眼,指著餐桌旁自己位置上的紙筆,說道,“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嗎,要利用這個機會好好梳理一下。我覺得我們迄今為止得到的線索已經夠多了,這要是在推理小說裡面,應該是早就得到答案了才對。”

  “可這畢竟不是小說啊……”夜永咲苦笑了一聲,又趕緊解釋道,“哦,我不是懷疑你的能力,不過現在大雪已經停了,而且太陽也出來了。過不了多久,就可以叫員警來了,到時候應該就可以查出兇手了吧。”

  夜永咲可是知道的,這裡面有靈異作祟,可不是單憑推理就能解決的事情。

  然而何思遠聽了他這話,卻是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你不懂,你不是推理小說家,你不會懂我們的心思。”他說道,“在我們身邊發生了兇殺案,現在讓我們坐視不理,我的自尊心是不允許的。況且,我也只是推理一下看看,還沒有信心能夠找出兇手。不過要是直接放棄的話,以後我可就真沒有臉寫推理小說了。”

  他這麼說著,也不再搭理夜永咲,而是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夜永咲還想再說什麼,那邊的林夕卻給他使了一個顏色。夜永咲雖然心裡還想著“什麼推理小說家的自尊心……你看林夕不也沒你那麼執著嗎”,不過嘴上卻也不再說什麼了,只是點了點頭。黃璃也站起身來,陪著他往樓上走去。後面還跟著林夕和嶽子妍兩人。

  潘屹石雖然身形瘦弱,不過大冬天的,穿的衣服多,重量倒也不輕。上樓這一段樓梯可把夜永咲累壞了,終於到了潘屹石的房間,他把潘屹石往床上一放,便坐在床沿上喘起氣來。沈管家又檢查了一下潘屹石的身體,似乎是沒有什麼問題,夜永咲這才放心下來。

  之後,肖大嬸送了早飯上來,但是夜永咲哪有心情吃飯?潘屹石還在昏迷著,自然也是沒法吃的,那原本熱氣騰騰的早餐便被晾在了一邊。夜永咲並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留在了潘屹石的房間裡。一來是他讓潘屹石受了傷,難免會對他有所愧疚;二來,潘屹石此時昏迷著,若是沒有人在,兇手趁機摸進來,那可就又要添一條人命了。夜永咲雖然不太喜歡潘屹石,卻也不想讓他就這麼死了。

  直到中午十二點鐘左右,潘屹石才幽幽轉醒。此時夜永咲正在視窗站著,看著外面白雪皚皚的景象。聽到後面有聲音,他便轉過頭來,恰好看見潘屹石瞪過來的眼睛。

  “你先別罵。”

  不等潘屹石開口,夜永咲便先說了起來。

  “我可是為你好。本來你就被人說是兇手了,萬一你就這麼跑了,人家難免不會說你是畏罪逃跑,到時候你可就摘不清了。再說了,外面雖然出太陽了,但是雪還沒化,堆了那麼厚一層,你打算怎麼下山?你跑出去的時候連件外套都沒穿,走不了幾步就得凍死在雪地裡,要麼你就還得再回來。但是是你自己要跑的,又灰溜溜地回來了,你不覺得丟臉嗎?所以我把你打暈了,反倒是給你留了面子。咳……當然了,我不需要你謝我。”

  夜永咲都佩服自己的口才,他把什麼好心思都往自己身上摟,這麼一說下來,本來是他把潘屹石摔暈了,反倒成了好心幫他了。當然了,潘屹石也不是傻瓜,他哪會因為這兩句話就被夜永咲忽悠過去?他瞪著一雙牛眼看著夜永咲,估摸著是連吃了他的心都有了,就是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說不出什麼話來。夜永咲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氣得,只好留下一句“早飯給你留桌上了”便落荒而逃,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鎖上門,一屁股坐到床上,口中嘟噥著“好心沒好報”。這時候才感覺到肚子裡面在抗議了,但是他的早飯也在潘屹石那屋,他也不想再看到那張臉,便沒有過去拿。只是想著再忍一會兒,等到吃午飯的時候再說好了。只是看今天這情勢,估計午飯也沒有人願意下去吃,說不得還得讓肖大嬸給分盤送上樓來,

  “唉……”

  夜永咲抓起床頭那本沒看完的《活屍之死》。之前他已經把這本書讀了一半,眼下再讀,雖然是為了打發時間,卻是根本沒什麼心情看下去,只是一目十行地看著,偶爾遇到佳句才會稍微一停,細品一下。不多會兒,到了午飯的時候,肖大嬸果然是把食物送了上來,夜永咲狼吞虎嚥飽餐一頓,便又捧起書本,到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便把這本書從頭到尾讀完了。

  他跳下床去,穿好鞋子。要把這本書還到書房裡面去,同時,他也想看看何思遠有沒有什麼成果。雖然並不抱多大希望,不過他還是挺有點兒興趣的。

  夜永咲輕車熟路走到餐廳裡面。果然,何思遠還坐在那裡,對著自己面前的一堆紙張,正在苦思冥想著什麼。他不時抓抓頭發,又在紙上畫上幾道。雖然那些紙上寫的密密麻麻,但夜永咲卻是搖了搖頭。他一看何思遠的樣子,就知道他顯然什麼都沒有推理出來。

  “怎麼樣了?”

  不過,出於好奇,他還是問了一句。

  何思遠抬起頭來。夜永咲嚇了一跳,他發現何思遠隱藏在鏡框後面的眼睛居然有些充血了。不過想來,他這幾天被兇案的事情折騰得不輕,又是他們這一幫人裡面最有責任感的,想來是每天都在苦思冥想,要把兇手找出來。說起來,今天早晨常越男出事之前,他就感覺何思遠精神狀況有些不佳,不由得關心地問道:

  “你沒事吧?最好休息一下,午飯吃了沒?”

  何思遠似乎也注意到了什麼,亦或者是他自己也感到疲憊了。他摘掉眼鏡,揉揉自己酸痛的眼睛,沉悶地“嗯”了一聲,說道:

  “難哪,比我想的還要難。這半天我就一直在推敲,不過有些地方一直想不明白,我試過很多種可能,但是沒有一種能完全符合眼下的狀況。”

  他的語氣中也透出一股深深的疲憊。夜永咲便問道:

  “需要我幫忙嗎?”

  “不,不用了。”何思遠搖了搖頭,“我做的筆記怕是你也看不懂,重新講一遍又太麻煩。你忙你的去吧,我會解決的。”

  “好。”

  夜永咲也不是真想幫他,只是客氣一下,隨口便問出來了。他不需要幫忙,夜永咲反倒松了一口氣。他便不再逗留,走了出去。只是離開之前,站在餐廳門口,又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嚴謹的男人。

  “唉……”

  夜永咲又搖了搖頭,轉身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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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 雪原洋館 第三十八節 留存於時間的美好

  夜永咲一開始走進書房的時候,他並沒有看見林夕,盡管他習慣性地往書房中間的桌邊看了過去。但是今天,那裡並沒有人在。

  “……嘖。”

  老實說,夜永咲並不是刻意想在這裡找人說話,他真的純粹只是來還書的而已。不過這幾天以來,每一次他到書房來,這裡往往都有人在。有時是林夕,有時是袁靜。因此在開門的瞬間就難免有了一分期望,只是當下,看樣子這裡確實沒有人在。

  夜永咲走到之前拿書的那排書架,把《活屍之死》放了進去。就在這時,他卻聽到身後傳來了一個細微的響動,不禁嚇了一跳,趕緊回過頭去。

  在那排書架的後面,此時正俏生生地立著一個人,長發披肩,純美的面龐上卻偏偏緊皺著眉頭,顯出思考之色。

  是林夕!

  夜永咲不由得挑了挑眉毛。他剛剛還以為今天只有自己一個人到書房裡面來,沒想到林夕居然沒有坐在她慣常的位置上,而是繞到了這邊。她所站的位置是書架的最後一排,剛好是那副“大罪的惡魔”油畫之前,惡魔們猙獰的面貌並沒有嚇到這個女孩,她手裡正捧著一個書夾,似乎正在琢磨著什麼。

  夜永咲悄悄走到了她面前。但是林夕的注意力卻一直都在手中的剪報夾上,她的注意力是那麼集中,好像完全沉浸進去了一樣。夜永咲不禁又犯了難,想著這一回該怎麼出聲叫她。不過很幸運,這一次不需要他費神了,就在他思考著的時候,林夕已經稍稍抬頭瞥見了他。她“啊”了一聲,然後便露出了笑容。

  “夜永咲……怎麼了?也不跟我打個招呼?”

  “我倒是想打招呼,就是怕又把你嚇著了。”夜永咲無奈地攤了攤手。

  林夕嘟起嘴巴:“怎麼啊,把人說成好像很膽小的樣子。”

  夜永咲可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他看了看林夕手上剪報夾側面所寫的日期,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了,便隨口問道:“你對剪報也有興趣?”

  “倒談不上是有興趣,只是對這邊的一些事情有些想法,所以順便來查查而已。”林夕這樣回答著,然後又像是想起來什麼一般,向夜永咲問道,“何思遠他還在鉆研那些筆記,沒有休息嗎?他想出什麼了嗎?”

  “眼下恐怕就算是讓他休息,他也不會聽啊。”夜永咲苦笑了一聲,無奈地說道,“他這人怕是就這樣的性格,嚴謹過頭了。我剛才想勸他來著,但是根本勸不動。也沒有辦法,就只能隨他去了。”

  “是嗎……”

  林夕垂下眼瞼,略略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看了一會兒,突然又拋出了一個問題:

  “夜永咲,你……對於這些事件,怎麼看呢?”

  “什麼?什麼怎麼看?”

  夜永咲眨了眨眼,一時沒明白林夕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林夕解釋起來,“現在已經發生了三起兇殺案了,大家都是惶惶不安的,你覺得……那個兇手可能是怎麼想的呢?”

  “可別太高看我了,我怎麼可能知道他的想法?”夜永咲搖了搖頭,“我倒是覺得,如果這三次殺人都是同一個人幹的話,那麼這個人不是變態,就是個瘋子——雖然我也弄不清楚這兩者的區別。”

  “嗯,沒錯。”

  夜永咲本來是隨便調侃兩句敷衍林夕,倒沒想到林夕卻是一臉深以為然的樣子,她說道:

  “這種事情,一般人怕是幹不出來,也只有腦筋和平常人不同的人才會去做。如果要我說,他要麼是對生命毫無敬畏之心,要麼就是審美觀有問題。”

  “審美觀?”夜永咲有些糊塗了,“這和審美觀有什麼關系?”

  “嗯……怎麼說呢。”林夕想了想,對夜永咲說道,“你之前看的那本書,是《活屍之死》對吧?”

  夜永咲點了點頭。他之前把書拿走的時候,林夕也在書房裡面,因此她知道也不稀奇,不過他倒是不明白林夕為什麼會提起那本書。他疑惑地看著林夕,而這個女孩,則是輕聲開口說道:

  “《活屍之死》這本書我也看過。裡面人物曾經有一段對話,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他們說‘人類只有死亡才能變得完整’。”

  “是,我記得。”夜永咲點了點頭。

  《活屍之死》這本書裡面,有幾個讓夜永咲很感興趣的說法,比如說“只有個體的死亡才能讓整個種族延續”,以及“所謂真正的美,就是死亡本身”這一類。

  “人類從一出生開始,死亡就被包含在身體裡,他們每天都會死去一點,每天都在朝著死亡埋進。然後,當有一天體內的死亡力量爆發出來,使肉體腐朽殆盡時,人類終於可以回歸到自然、美好的平衡狀態,加入永恆的行列。”

  那裡面是這麼說起死亡的。

  正在他想著的時候,林夕卻又說道:

  “那你應該也記得《霧越邸殺人事件》中,那個兇手——‘槍中秋清’所說的殺人理由吧?”

  夜永咲瞟了林夕一眼,然後試探性地說道:

  “為了追求……美?”

  “沒錯。”林夕點了點頭,“槍中秋清在提起深月的時候,說她‘很平靜地放棄了自己的未來,所以她才會顯得那麼與眾不同,那麼美好。但是,人只要活在這個齷齪的世界之中,就無法逃避庸俗的事物。她應該從這個俗世之中解脫,不去變老變醜,超越過去、未來,停留在永恆的時間之中,這樣她的美才會變得完整無缺’。”

  “所謂‘薔薇之所以美麗,並不是因為她努力盛開到最後,而是因為她註定很快就凋謝’嗎?”夜永咲嘆了口氣,“讓人的生命停駐在永恆的時間裡面,確實,僅從字面上看起來是很有趣,也很讓人嚮往。但是——”

  他轉過頭,對林夕說道:

  “我不認同!”

  他的聲音很堅定,堅定得徹底。

  “我不認為那是一種美,人類之所以被時間掌握,那是註定的事情。確實,死者可以永久地留存於時間之中,不會再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發生任何改變,但我並不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時間送給人最好的禮物就是生命,它讓人類在有限的生命之中獲得無限的多樣性,人類就是在追求著不可預見的未來中,才會保留這份美好。所有的希望、夢想,這些東西,都是需要時間來實現的。人類不是風景畫,不應該被一個時間點所束縛!”

  林夕似乎被夜永咲突然的發言鎮住了。而夜永咲在說完之後,也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激動了,他笑了笑,剛想要道歉,卻發現林夕的嘴角已經勾起了一個弧度,她先一步說道:

  “說得好,我也是這麼覺得!”

  “你也——”

  夜永咲看著她,他原以為林夕提起這個話題,是因為她對於這種說法有一定的認同,卻沒想到她會這麼說。

  “嗯,怎麼,不行啊?”林夕調皮地向他眨眨眼,“你說得對,我也認為,人類的美好只存在於他們的生命之中,或者說,這兩者是共存的。雖然我不懂得如何去說,但是我覺得,不管人類的外表有多麼醜陋,只要活著,都會比他們死去的時候要更加美麗。以前我曾經去參加過蝴蝶標本的展覽,你知道嗎,那種噁心的東西讓我作嘔,他們自以為保存下了生物的美好瞬間,卻恰恰親手剝奪了那些生靈最美麗的因素。”

  她是真心這麼說的。夜永咲不由得露出了一個笑容。

  “吶,看樣子我們是同道中人呢。”

  “至少在審美觀上是的。”林夕這樣回答道。

  夜永咲沒有再拿一本書回去看,因為大雪已經停下了,如果不出意外,這就是他留在雪原洋館的最後一天。林夕還打算再在那裡看一下剪報,似乎挺有興趣的樣子。夜永咲便不打算再打擾她,他一個人走出了書房,順著熟悉的道路,經過轉角的盔甲,經過掛著《神聖對話》的門廳。在餐廳裡面,他發現何思遠還是在那裡趴著頭,不時動筆在紙上寫著什麼,似乎指望這樣就能把兇手推理出來。

  夜永咲搖了搖頭,他不打算再勸何思遠他休息,反正那個男人也不會聽。

  隨後,夜永咲便走上樓,返回自己的房間。

  那個時候的他,當然不會知道,這是他見到何思遠的最後一面。

  因為就在幾小時後,晚飯時間即將到來之前,袁靜敲開了正在休息的夜永咲的房門。她驚惶的站在門口,第一句話就是:

  “何思遠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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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 雪原洋館 第三十九節 黑死館的藏匿者

  何思遠失蹤了。

  在餐桌旁,還放著他的紙筆,白紙上現在已經被他雜亂的筆記塗滿。雖然他是一個嚴謹的人,但是這筆記卻是寫得實在無法入眼。不過眼下,夜永咲可沒有時間挑剔這些問題,他只是匆匆瞄了一眼何思遠的筆記。那桿筆並沒有戴上筆帽,就這麼滾在一旁。夜永咲看在眼裡,不由得生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會不會在上廁所?”他回頭向袁靜問道。

  “沒有啊,我已經讓沈大叔過去看過了,甚至連三樓我媽媽那裡都去過,但是都沒有見到他。他的房間裡面也沒有人在。”

  袁靜的語氣很是焦急,畢竟何思遠是在她的房子裡沒了影,再加上還是在這種特殊的環境下,教她怎能不急?夜永咲都沒有注意到,她在之前夜永咲上了三樓後就一直對夜永咲很冷淡,顯然是沒有原諒他擅自破壞承諾的行為,不過現在這種時候,卻是一臉希求地看著夜永咲。畢竟在何思遠不在的情況下,似乎唯一靠得住的就是夜永咲了。

  “這樣……你先別著急。”夜永咲安慰道,“除了潘屹石和嶽子妍之外,別人都起來了沒?”

  他是沒打算讓潘屹石幫忙,且不說他現在身體狀況如何,就算精神頭好得很,他會不會認真對待這件事也是個問題。而嶽子妍……這小姑娘之前哭得太過頭了,現在應該還在休息,還是不要打擾她比較好吧。

  “嗯……還沒有。黃璃小姐應該還在房間裡面,林夕小姐不知道在哪裡呢。”

  袁靜猶疑著回答道。剛才她剛一發現何思遠不見,便立刻產生了不好的想法,跑上樓去房間裡找何思遠,但是他房間裡卻沒有人。而旁邊離得最近的就是夜永咲的房間,她心裡著急,也不再計較之前的事情,就敲開了夜永咲的門。眼下別人應該都還不知道何思遠失蹤的事情。

  “你是怎麼發現的?”夜永咲問道。

  “之前我要準備晚飯了,就來餐廳這邊看看,也想讓何思遠休息一會兒,然後就發現他不在這兒了。我一開始還沒有想到他會有事,以為他在上廁所來著。誰知道等了一會他都沒有回來,然後我就讓沈大叔去廁所裡看看,發現也不在那,所以我就去找你了。”

  “這樣……”

  夜永咲抬頭看看那墻上的掛鐘,眼下是八點四十分,也差不多要到吃晚飯的時間了。他想了想,又說道:“我下午四點多去書房還書,回來的時候大概有四點半左右,當時他還在這裡。後來呢,還有沒有人見到過他?”

  “嗯,沈大叔說五點鐘他來收拾午餐盤子的時候,何思遠還在這來著。”袁靜點點頭答道,“他的午飯幾乎沒動,一直都在這裡工作。沈大叔還問他要不要熱熱,他就說直接等一會兒吃晚飯好了。”

  “嗯……間隔三個多小時的時間嗎。”夜永咲用食指點了點額頭,輕聲說道,“外面的雪還沒有清除,他想就這麼下山可不太容易。你們家裡的車子鎖好了沒有?”

  “車子鎖在外面的車庫裡面,鑰匙在沈大叔手裡。”袁靜答道。

  “好,那他應該還沒有離開這座洋館,而是藏在什麼地方……或是被人藏在什麼地方。”

  這最後一句,夜永咲說得十分小聲,他也不希望是這種可能,但是眼下——

  “麻煩你,讓沈管家和肖大嬸暫時別忙著做飯了,我估計也沒人有心情吃。叫他們先搜索一下一樓和二樓各個房間,你把黃璃也叫出來幫忙。我去書房那邊一下,估計林夕也還在那裡,我去問問她有沒有看到何思遠。”

  “好,我這就去。”

  袁靜很聽話地答應著,轉身便從偏門走了出去。夜永咲又看了一眼桌上,何思遠的筆記太亂,也不知道他寫完沒有,不過現在不急著看這個。他剛要離開,視線往上一瞟,卻突然又有了發現。

  壁爐上方的掛鐘指向八點四十多的位置,但是在掛鐘下面,兩個石膏像中間,有一個托盤。托盤上原本是擺著十個咖啡杯,那是袁靜為了他們而特意準備的,從第一天開始就在那了。十個咖啡杯子以“三四三”的排列擺好,夜永咲從一開始就注意過,不過這時候——

  他繞過何思遠的位置,站在火焰熊熊的壁爐前面,看著托盤裡的杯子。

  三、四、二……?

  最後面一排,原本是有三個杯子的,這時卻不知為何少掉一個。

  夜永咲轉過頭來,四下看看,但卻並沒有發現那個杯子放在哪裡。當然了,也有可能是之前被何思遠不小心打壞了,扔到了垃圾桶裡。不過眼下比起這個,他還是先去書房那邊,找林夕問問比較好。

  夜永咲走得很快,才一分多鐘便走到了書房門口。他探頭進去,但卻並沒有看到人影,直到走到書架最後一排,他才看到林夕俏麗的身影,還站在他今天下午離開時她所在的位置,手裡仍是捧著一本剪報夾。夜永咲走了過去,直接就開口問道:

  “林夕,你一下午都在這裡看剪報嗎?”

  “嗯?”林夕有些慌張地抬起頭來,看著夜永咲,不明所以地答道,“哦……是啊,啊不,也不完全是。我剛才在那邊桌子邊上看了一會兒,不過剪報看得很快,走來走去很麻煩,所以後來就乾脆一直站在這裡了。怎麼?要吃晚飯了嗎?”

  夜永咲搖了搖頭,說道:“你一下午都在書房裡待著麼?那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動靜?”

  “奇怪的動靜?”

  林夕不是傻瓜,夜永咲這麼一說,她的臉色頓時就變得難看起來。

  “難道說,又有人——?”

  “嗯。”夜永咲沒打算隱瞞她,“何思遠失蹤了,現在生死未蔔,沒人知道他去哪裡了。”

  “誒?”林夕慌忙地用手捂住嘴巴,眼神裡透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她小聲問道,“何思遠失蹤了?什麼時候的事兒?他會不會是……”

  “現在還不清楚。”

  夜永咲也是苦惱地嘆了口氣。

  “沈管家說最晚見到他是在五點鐘,現在都快要九點了,他就是在這四個小時裡面失蹤的。不過我是沒有想到,如果這是兇手幹的話,以前他殺人都是在晚上,這次卻竟敢在白天就作案了!而且何思遠失蹤之前應該是在餐廳裡面,任誰都有可能經過,如果這是兇手做的話,他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些!現在何思遠不知道在哪裡,也不知道和兇手到底有沒有關系。林夕,你先把剪報放下,我們一起在一樓找找。”

  “好!”

  林夕答應得很果斷。她也是個能分清輕重緩急的人,當下便把剪報夾塞進了書架裡面,和夜永咲一起走了出去。書房裡面暫時不用搜索,畢竟林夕說她沒有聽到什麼聲音——雖然她看書入迷的時候總是對外界毫無反應,不過如果書房裡有人在的話,兇手應該也不敢在這裡做什麼。

  兩人出了書房。一邊是往主廳的路,另一邊則是去他們第一天到洋館裡來時的那間會客室,還可以從那裡去後門。夜永咲去左邊的主廳那邊看看,而林夕則往會客室那邊找。

  “一定要小心!”

  “你也是!”

  兩人分別囑咐了對方一句,當下便分開來。由於這邊一面墻內都是書房的空間,自然是不用找,而過了拐角之後,則是有一扇大窗戶,再往那邊就是有著盔甲的那個拐角了。窗戶對面有一個小小的收藏室,沒有鎖門,夜永咲打開燈看了一下,房間裡面堆了一些架子,不過一眼就可以看出沒有人在。他便關上門,繼續往門廳那邊走去,剛剛走到擺著盔甲的拐角處,卻聽得另一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夜永咲想要閃身,卻是避之不及,“砰”的一聲和來人撞到了一起!

  “呃——”

  “哎喲!”

  兩人同時叫了一聲。夜永咲向後跌倒,而那人則是一頭紮到了那副盔甲上面,直把盔甲都拱道了墻壁上。她痛苦地哼叫一聲,卻是嶽子妍的聲音。

  “你……你不是還在休息嗎?”

  夜永咲倒是沒撞疼,不過嶽子妍這小姑娘像是被盔甲身上凸起的部位咯到了一樣,疼得淚眼汪汪的,看見夜永咲,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我剛剛睡醒,正好出門聽見袁靜小姐對黃璃姐姐說,何思遠不見了,所以我也就來幫忙找了。”

  “……你也知道了啊。”

  夜永咲伸手把她拉了起來。

  “那邊都找過了嗎?”岳子妍看向夜永咲過來的方向。

  “沒有,那邊都交給林夕了。”夜永咲搖了搖頭,“門廳那邊你去了嗎?”

  “還沒有。”嶽子妍說道。

  夜永咲便點了點頭,說道:“好,那我們先一起往那邊去,到門廳那邊再分兩路。”

  嶽子妍聽他的話,自然是不會有什麼意見。兩人一起往門廳那邊走去,誰知剛剛走出五六步,夜永咲卻像是被什麼擋住了一般,驀然停下了腳步!

  “嗯?怎麼了?”

  嶽子妍走在他前面,不明所以地回過頭來。

  夜永咲並沒有回答她。他緩緩地轉過頭去,目光如電,直直地射向了他身後的拐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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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 雪原洋館 第四十節 甲中人

  那副盔甲,剛剛被嶽子妍撞倒的盔甲,此時正倚在墻角。但是那種扭曲的樣子,卻讓夜永咲有種異樣的感覺。

  他想起幾天以前,牛叔在險些撞倒盔甲之後說的話:

  “……裡面應該是空的,不過可能有支架撐著吧?還好剛才勁兒不大,如果使勁撞上去的話,就連支架也不一定撐得住,說不定就散了……”

  說不定就散了……

  夜永咲緩步朝那副盔甲走過去,後面跟著詫異的嶽子妍。

  那副盔甲已經彎折成那個樣子了,如果是支架的話,那樣子就應該斷裂了吧?靠支架支撐的零件也應該散落才對。

  但是它非但沒有,反而仍然用那種怪異的姿勢倚在墻上。腰部和腿部之間幾乎彎成了直角,這樣也未免——

  夜永咲半蹲下身體,伸出手去,摸上盔甲的頭部,稍一用力,便把它卸了下來,輕鬆得連他自己都難以置信!

  他直視著面前的景象。身後似乎傳來嶽子妍驚恐的尖叫聲,但是他並沒有去理會。

  那張文雅卻又堅毅的面龐就在他的面部前方,他的嘴上貼著一層膠布——不,不對,應該說是纏了整整一圈膠布!而且那膠布從他的面部往下延伸著,似乎連脖子和下面被盔甲套住的身體都纏繞了起來。

  夜永咲和已死的何思遠對視著,他的眼鏡還好好地戴著,在那透明的鏡片之後,緊閉的雙眼似乎閃爍著世間最後的理性光芒。

  **********************************************************************

  這幅盔甲相對寬松一些,不管是套在身上還是往下脫都不費事。不過在卸下盔甲之後,他身上纏著的膠布卻讓夜永咲和沈管家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全部扒掉。

  地下室裡面已經放了三具屍體,牛高大叔、魏解語和常越男,現在連何思遠也躺在裡面了。夜永咲和沈管家回到餐桌旁的時候,眾人都沉默著坐在那裡。潘屹石是剛剛被人從樓上叫下來的,此時他一聲不吭,臉色陰沉,就只顧著盯著自己的雙手,不知在想些什麼。去了後門那邊的林夕姍姍來遲,她此時還沒搞懂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看眾人的樣子,也多少猜到了幾分。

  之前的幾次討論,全都是由何思遠來進行串連的,他的筆記此時還好端端地放在桌位旁,卻也沒有人有心思去看了。沒有人願意先說話,就好像誰若是先開了口,就要為這起事件負上責任似的。

  時針已經指到了九和十中間的位置,正當眾人都以為這靜寂的場面還會持續下去的時候。卻聽得餐桌的一邊有人一聲輕咳,卻是壓根沒有給他們反應的機會,就直接開口說道:

  “何思遠的致命傷應該是腦後的一擊,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並沒有注意,不過後來把他拉出盔甲的時候,我發現他的腦後有一處塌陷,應該是遭到硬物打擊所致。沈管家,是不是這樣?”

  夜永咲用沉靜的聲音問道。

  年已五十的老人眼簾微抬,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是的,從眼下的狀況來看,頭部後方的傷處應該就是致命傷。”

  “嗯。”夜永咲點了點頭,“事件很明顯,何思遠在下午五點之後的某個時間,在毫無防備的狀態下被人用某物打擊致死,隨後裝進了那副盔甲裡面。剛才脫去盔甲的時候我們已經試過了,這副盔甲非常寬松,想要套上並不太難,只要再把關節固定住,防止零件脫落就行了。而且只要兇手稍微有點力氣,能夠把何思遠拖動到走廊拐角那邊,那麼整個犯罪時間不會超過十分鐘。”

  “何思遠怎麼連求救的聲音都沒發出來呢?”嶽子妍小聲問道。

  不等夜永咲說話,林夕就搖了搖頭,解釋道:

  “何思遠忙了一下午,恐怕是相當疲憊,如果有人趁他不備照著腦後狠狠來一下,很可能當場就暈過去了。然後再在他身上纏上膠布,讓他無法動彈——事實上那時候何思遠已經死了,做這一點純粹是多此一舉,不過兇手應該也只是想要保險一點吧。然後兇手就把他拖了出去,塞進了那副盔甲。”

  夜永咲剛要表示贊同,卻是眉頭一皺,突然之間想到了什麼。

  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他這麼想著,何思遠應該就是這麼死的沒錯,不過……

  他思索了一下,但卻沒有找出是哪裡讓他感覺不對。便只好把這些想法暫時放在一邊。

  “沒錯,應該就是這樣。至於纏在他身上的膠布……”夜永咲停頓了一下,略帶疑惑地說道,“那種膠布,我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是常越男的膠布。”嶽子妍立刻答道。

  夜永咲看了她一眼,卻突然拍拍腦袋,恍然大悟。是了,難怪他覺得眼熟。在來這裡的頭天晚餐上,常越男為了逗嶽子妍開心,就從包裡拿出一卷膠布把自己給纏了起來。現在想起來,那膠布應該就是常越男的無疑。

  牛高大叔死後,他的記號筆用來在魏解語身上畫下了紅色十字;魏解語死後,她的匕首被用來捅死常越男;而常越男死後,她的膠布又纏住了何思遠的屍體……夜永咲心裡很清楚,兇手這就是在明目張膽地向他們宣佈:這三個人都是我殺的,有本事你們來抓我啊!

  “嘖……”夜永咲咬了咬牙,卻又想起來什麼一般,說道,“對了,這一次的事件,何思遠被封在了盔甲裡面,是和《黑死館殺人事件》中的易介相同。現在已經確定無疑了,兇手是在模仿推理奇書裡的方法殺人。”

  “那……我們要不要看看何思遠少了什麼東西?”袁靜小聲問道,“說不定這樣就會知道兇手下次會用的殺人方式了。”

  “蠢材!”

  桌子另一邊,現在只剩下潘屹石一個人了,只聽他冷哼一聲,說道:“只有白癡才會有這樣的想法。第一,《黑死館殺人事件》裡面的易介只是被藏進了盔甲,但是他可不是被砸中後腦而死的,也就是說,兇手只要佈置的和書中一樣就行,沒必要非要採用一樣的殺人方式。第二,你知道何思遠都帶了些什麼東西嗎?要是不知道,又怎麼去查他少掉的東西?第三麼……”

  他用冷漠的眼神掃過全場。

  “四本‘推理奇書’已經全部用完,我覺得兇手說不定已經滿足了,也許不會再有第五次事件了,就算有,也和我沒關系了。”

  他這麼說著,便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之中站了起來,推好椅子,輕聲說道:“我白天已經休息好了,哪怕今天晚上一夜不睡,只要等到明天雪化了,坐車下山就是。至於餘下的事情,就全都交給員警吧,我也奉勸各位不要再玩什麼‘偵探遊戲’了,免得引火燒身!哼!”

  他撂下這麼一句話,便在眾人驚訝和憤怒的眼光之中走出了側門,幾秒鐘後,便聽到樓梯那邊傳來上樓的聲音。

  “……他、他說的這叫什麼話?!”過了好幾秒,嶽子妍才終於反應過來,她生氣地喊了起來,“你們看看他那種態度,就好像不管死什麼人都對他毫無影響一樣!對了,之前何思遠也跟他發火過,說不定他就是蓄意報復!我還是覺得常越男和何思遠的死,這傢夥一定脫不了幹係!”

  “但是……他說得對。”

  在嶽子妍的身邊,說出這句話的人不是別人,恰恰就是之前一直看潘屹石不順眼的夜永咲。

  “你……”嶽子妍不解地看了夜永咲一眼,她不明白夜永咲為什麼要幫潘屹石說話。

  但是夜永咲卻沒有看她,他只是目視前方,冷淡地說道:“他說的話並沒有錯。我們這些人,要論起破案,哪一個會比員警強?盡管我也不願意承認,但是我們現在的討論,說到底不過就是‘偵探遊戲’而已,以我們的能力,根本沒法找到兇手。如果何思遠還在,說不定還有一線希望,但是現在,我們卻已經連這個依仗也失去了。除了依靠員警之外,別無他法。”

  他的話語冰冷如斯,不含任何的抑揚頓挫,但是嶽子妍聽在耳中,卻分明有一種強烈的哀傷和挫敗感。

  “若何思遠是《黑死館》中的易介,可惜,我們這裡沒有法水*。”

  (注:法水是《黑死館殺人事件》中的偵探。)

  夜永咲的面容凝重。他左右看了看,卻發現餘下的幾人都在看著他,便只好盡量做出輕鬆的樣子聳聳肩,說道:“潘屹石說的不失為一個好主意,大雪已經停了,估計我們明天就可以離開。眼下比起兇手,保護好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我建議各位如果撐得住的話,今晚都不要休息了,以免在睡覺的時候遭遇不測。等到明天想辦法讓員警過來,兇手應該就不敢再做什麼了。”

  說完這句話,他又靜靜地掃視了屋裡的幾人一眼,便不再開口了。

  只有今天夜晚,窗外不再有呼嘯的寒風,一切都那麼靜寂,就連墻壁上的掛鐘的指針跳動聲都變得微弱了許多。

  燭火在搖曳著。

  最先離開餐桌的是袁靜,沈管家和肖大嬸跟著她一併離開了。也許是夜永咲的錯覺,不過在出門的那一瞬,她似乎輕輕向著自己點了一下頭。

  緊接著離開的是常越男,然後……就連黃璃也從他身邊站了起來。她把一隻白皙的素手放在夜永咲的肩膀上,但馬上又拿開了。輕巧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夜永咲低頭,閉上眼睛,任由這視野的黑暗將自己吞沒。

  他說了,讓大家不要再管這件事,只要保護自己的命就好;

  他說了,他們所做的確實只是“偵探遊戲”,得不出結果,也抓不住兇手;

  他說了,比起這樣浪費力氣,還不如讓員警來給他們一個結局。

  但是……又有幾個人知道,他真正的想法呢?

  他認輸了,但是他不想輸!他想要靠自己來得到一個結論,但是又做不到!夜永咲很清楚,他沒有那份腦子。也許寫文章他很在行,但那是因為,他能夠知道自己書中會發生什麼,他瞭解書中的一切。但是在現實中,那些小聰明的想法則幾乎一文不值!

  執著和放棄同樣都是罪過,人之所以做出選擇,不過是要看哪一種罪更輕而已。

  夜永咲又嘆了一口氣,慵懶地在椅子上挪動了一下身體。

  “你不回去嗎?”

  耳旁突然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夜永咲慌張地睜開雙眼,向右邊看過去。

  是林夕,她正用擔憂的眼神看著夜永咲,似乎想要說什麼關切的話語,但她張了張口,卻是沒說出來。

  “你怎麼還不上去?”夜永咲疲憊地問道。

  林夕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只是靜靜地移開了視線,把頭轉向了另一邊。

  “黃璃小姐對你可真好。”她突然說道。

  “啊?”

  “我說啊……黃璃小姐是真心在為你著想。她剛才明明想要安慰你,最後卻還是聽了你的話,一個人先走了。這兩種做法都是為了考慮你的心情。所以我說,她真的是對你很好。如果你現在問我,我倒覺得她真是挺適合做你女朋友了。”

  “是嗎。”夜永咲不置可否。

  然而林夕似乎也沒有打算讓他回答。她輕輕站起身來,走到後面去,拿來了咖啡壺。那裡面裝著原本用於晚餐的熱咖啡,可現在還有人會想吃晚餐呢?她又拿來兩個咖啡杯子,全都倒滿,把其中一杯遞給了夜永咲。

  “謝謝。”

  咖啡已經放了很久,不過還沒有涼透,這時候喝卻是剛好溫和。夜永咲沒有拒絕她的好意,幾口飲下,感受著溫熱的液體順著食道在胸腔之中流動,他舒服地呼了一口氣。

  “提提神吧,不是說要徹夜不眠嗎?”林夕玩笑一般說道。

  “嗯。”

  夜永咲點了點頭,他也站了起來。兩人都把喝乾淨的咖啡杯子放在桌上,也不打算收拾了。他們一同走上樓梯,各自回到房間門口,一路無話,直到走進屋子之前——

  “晚安。”

  “你也是,晚安。”

  兩人互道一聲。只聽“哢噠”兩聲輕響,兩扇門便都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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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7 23:31:02
其十 雪原洋館 第四十一節 深夜的幽綠色瞳孔

  困倦,疲憊。

  夜永咲並沒有伸手去開燈,盡管他已經決定好今夜不休息,但是當他坐到床邊上的時候,還是不禁為床鋪的柔軟和舒適所折服。原本挺直的腰板此時卻軟綿綿地彎了下去,夜永咲在黑暗之中呼了一口氣,想要倒頭躺在床上。

  但是不行。夜永咲好歹也活了這麼多年了,對於人類在疲倦時的自製能力,他可是連一點信心都沒有。別人就不說了,尤其是他自己,夜永咲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躺上去的話,只怕不出兩分鐘就要睡著了。

  不過,疲倦卻不能睡覺的痛苦感覺,他也有很多年沒有體驗過了。他當然也經歷過地獄般的高三生活,每天不到淩晨兩點之前想睡覺是根本不可能。也正是出於對那種經歷的恐懼,他後來放棄了考研,以自己拙劣的文筆出門找工作去了。在《九州異聞》做編輯的時候,如果困了,倒頭就睡便是,只要能在一周之內按時完成額定工作,也沒有人會說他什麼。

  只是這樣的悠閑在雪原洋館裡是絕對不適用的。夜永咲發現了,牛高大叔死在淩晨,而魏解語和常越男則死於晚飯之後,何思遠更早些,下午就已經被害了。他隱隱地感覺到了,犯人在加快行兇的速度,也許……如果還有下一樁案件的話,在這個夜晚就有可能發生!

  世上有幾個人會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呢?反正夜永咲對自己的小命還是很在意的,按照正常的人生軌跡,他應許會在今後一直作為一個編輯和小說作家而生活下去,和花音結婚,買房子,背上房貸……雖然只是平平淡淡的生活,但人們對於未來多多少少總會有些期待的。要讓夜永咲現在就放棄這一切去死,他是絕對做不到。

  不能睡著!

  夜永咲眨了眨眼睛,再一次提醒自己。盡管門扉緊鎖,但是想想魏解語和常越男的先例,他還是不敢有絲毫懈怠。

  他站起身來,試圖活動活動胳膊腿,但是在動了兩下之後,他的腦筋並沒有清醒,反而是更加昏昏沉沉的。夜永咲只得頹然退後兩步,再一次栽倒在床上。

  不然……就在床頭的靠背上倚一會兒,只要不閉眼睛,應該就沒問題吧。

  夜永咲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但是他根本信不過自己,他的眼皮已經開始打架了,夜永咲考慮著是否要像《貓和老鼠》一樣把自己的眼皮用火柴撐起來。

  不然……要不聽會兒歌吧。

  夜永咲掏出手機,電量已經只剩下百分之四了,如果開音樂的話,只怕是不到一分鐘就會自動關機。夜永咲煩躁地撓撓頭發,索性把手機放下,自己輕聲哼了起來。

  “笑你我枉花光心計,愛競逐鏡花那美麗,怕幸運會轉眼遠逝……為貪嗔喜惡怒著迷……責你我……太貪功戀勢……”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變得像蚊子哼叫一樣了。

  “……如果大海能夠……帶走我的哀愁……”

  大海……

  “哢噠”一聲,夜永咲把沙灘躺椅擺好,而花音則站在一邊。她今天打扮的很漂亮,長長的頭發都放了下來,任由海風吹拂著。雖然還板板整整地套著T恤衫和牛仔褲,但是夜永咲可是很清楚,她的泳衣是直接穿在裡面的。

  “吶,先躺下吧。”

  弄好租來的沙灘躺椅,夜永咲活動了一下手腕,笑著對自己的女朋友說道。

  “嗯……”

  花音甜甜地應了一聲,便把提包放在一邊的折疊桌上,然後坐到了椅子上。夜永咲此時又好不容易把沙灘傘撐開了,給她擋在上面。同時看了稍有些拘謹的可愛女孩一眼,笑道:

  “外衣可以脫掉啦。”

  “唔,但是……”花音猶豫著看看四周,似乎對於在人來人往的海灘上直接脫衣服有些抗拒。

  夜永咲便在她身邊蹲下身去,輕聲說道:“吶,怕什麼?你看別人不都只是光穿著泳衣就出來了嗎?你要是不願意的話,那我可就去看別的女孩子了。”

  “……嗚。”

  花音撅著嘴巴,威脅地瞟了夜永咲一眼。不過卻是不再說什麼,而是伸手慢慢地脫掉了自己的上衣T恤,然後是下面的牛仔褲——

  “呼啊……”夜永咲的眼睛賊亮賊亮地盯著女友的身體上,橙黃色亮麗的泳衣緊緊地裹住她曼妙的身材,覆蓋著白裡透紅的肌膚。花音的身材並不是特別好的那種,但是該凸該翹的部位也是一樣不差。雖然泳衣是連體的款式,從上面的胸前一直遮到大腿,就連肚臍也不露,不過即便如此,夜永咲的眼中也開始冒出小星星了。

  “花音……你真美。”

  夜永咲由衷地贊嘆著。

  “說、說什麼呢……”

  花音不安地扭動著身體,臉上羞紅一片。即便已經和夜永咲同居了,但在這種小地方,她還是有些放不開。就算是在家裡,也向來不會只穿著內衣出現在夜永咲面前。這樣的裝束對她來說已經算是相當的大膽開放了。

  “吶,吶,上海灘來玩總要抹防曬霜的。”夜永咲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個小瓶子,笑嘻嘻地說道,“快點快點,翻過身來,讓老公我好好伺候伺候你~~”

  “還不是老公呢……”

  花音嘴上嘟噥著,卻是沒有拒絕,而是翻過身體,像小狗一樣趴伏在已經放平的椅子上。她的泳衣雖然把身體前面的部分都擋住了,但是後面卻只是用帶子綁了起來。花音潔白光滑的皮膚都暴露在外面,夜永咲吞了一口口水。也不再猶豫,就往手裡倒了一些防曬油,伸手往花音的身上擦去——

  “哢……哢……”

  突然有一個異樣的聲音傳了過來,夜永咲不禁一愣,這聲音聽起來就在他面前,但卻又相隔那般遙遠,仿佛在另一個世界一樣。

  “哢……哢……”

  這聲音……

  “永咲?”花音也好像聽到了,她撐起身體,疑惑地看向夜永咲,“怎麼了?是哪裡響的?是不是躺椅的問題?”

  不,不是的。夜永咲搖了搖頭。這聲音不是從躺椅上傳來的,而是——

  “要喝水嗎,永咲?”

  突然之間,花音臉上的表情卻轉換成了一副惡作劇般的笑容,她從包裡掏出一瓶飲料,擰開了蓋子,連一聲招呼都沒有,就揚起手往夜永咲的頭上倒了下去!

  “喂,小心——唔……”

  花音並沒有停手,那些液體已經從瓶口流了下來,夜永咲只好仰頭朝上,讓那流出的飲料不偏不倚地倒進他的口裡。

  好鹹啊……這是什麼飲料,鹽汽水嗎?

  不等夜永咲反應過來,花音的手突然往上面挪去,夜永咲本來正仰著頭,張著大嘴接著。可是突然之間,那鹹味的飲料卻全都灌進了他的鼻子裡面,讓夜永咲嗆了一大口!

  “呃——停下!”

  夜永咲慌張地擺著手,但是花音卻還在向下傾倒著,並沒有結束的意思。夜永咲想要躲開,但是他的頭部卻好像是被什麼固定住了一般,不能挪動分毫!

  嗚……要窒息了!

  倒灌進鼻子的飲料仿佛流進了他的大腦一般,讓他的頭部產生了一陣劇痛,夜永咲想要大喊,但在仰望天空的視線之中,意識卻是逐漸朦朧了起來……

  呃——

  頭好痛。

  “哢……哢……”

  不知什麼時候,花音的輕巧地從沙灘躺椅上翻了下來。她面無表情地接近了夜永咲,緩緩地壓在了他的身上,她冰冰涼涼、毫無生機的身體讓夜永咲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然後,她緩緩地張口,輕聲說道:

  “快點醒過來……起來……”

  起來?

  夜永咲昏昏沉沉地看著她,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

  “哢……哢……”

  夜永咲睜開眼睛,花音冰冷的面孔正在他的眼前,那雙幽綠色的瞳孔在黑夜之中閃爍著迷離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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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 雪原洋館 第四十二節 險死還生

  “呃,哇——”

  夜永咲翻身起來,當下便吐出一大口咸水。嘴裡、鼻子裡,還不斷有水流在往下湧,頭部的劇痛並沒有因此而得到緩解。他原本還想用手指摳住嗓子,把咽進胃裡的那些液體全部都吐出來,但很快他就發現,即便不這麼做,他吐出來的水也足夠灌一壺了!

  “哢……哢……”

  夜永咲抬起頭來,他再一次迎上了黑暗中的那雙異樣的眸子。

  那雙幽綠色的雙眼正在凝視著他,盡管頭痛欲裂,夜永咲還是在一瞬間就判斷出了!

  那是人偶的眼睛!

  沒錯。夜永咲驚恐地看著面前的人偶,它原本是放置在床對面靠墻的位置,但是現在,它卻壓在了夜永咲的床鋪上,就在夜永咲的身體旁邊幾公分的地方!而在夜永咲翻身起來之前,它是剛好壓在他身上的!

  怎麼回事……是誰搬動了人偶?還是說——

  夜永咲在床上蜷起身體,小心地看著面前的人偶,她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並沒有絲毫異樣。但是夜永咲很清楚,它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還有……從自己口鼻中灌進去的咸水又是什麼?是誰趁著自己睡著的時候幹的?!

  人偶那並無半分生氣的眼睛看向這邊,漂亮的瞳孔凝視著夜永咲,仿佛在嘲諷著他的膽怯和愚笨。

  “哢……哢……”

  被水流從鼻子裡面灌進去引起的頭痛讓夜永咲一時沒有辦法集中精力思考,但即便如此,當那個聲音再度響起的時候,他還是立刻驚惶地看了過去。一開始,他以為是人偶身上發出的聲音,但馬上他就發現自己錯了,那聲音並不是在他身邊響起的,而是——

  在門口?

  夜永咲皺了皺眉頭,他小心地看了身旁的人偶一眼,在確定它沒有任何異動之後,方才翻身下床,向著門口的方向看去。

  但他終究是晚了一步,伴隨著輕微的響動,門緩緩地打開了!走廊外邊的燈光透了進來,在地上拉起一道長長的光柱,但夜永咲還沒有看到人影,只聽“哢噠”一聲,門又再次關上了!

  “喀拉”!

  驚訝之中,夜永咲的腳邊似乎碰到了什麼東西,他嚇得差點叫起來。但那種金屬的感覺卻不似活物,這讓他暫時把自己的恐慌感壓了下來。他快速跑到門口,把燈打開。

  耀眼的光芒在一瞬間充滿了整個屋子,夜永咲的雙眼一時不能適應。等到他眨眨眼睛,在仍未消退的頭痛感之中看清了房間裡面的景象。

  首先映入眼簾的還是那個倒臥在床上的等身人偶,她向下趴伏著身體,頭部轉向一邊。但是夜永咲很清楚,在自己翻身起來把它撞開之前,這傢夥絕對就是壓在自己身上的!

  但是不只是這樣……夜永咲的視線上移,他看到在床鋪上面,自己剛才躺著的位置,某處浮現出一大片水跡,大概就是自己頭部的位置!而地上那個滾落的金屬物體則是一個水杯,夜永咲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蹲下身體看了那水杯一眼。

  這是——

  不管是記憶還是經驗都很明確地提示著夜永咲——這是何思遠的水杯!他看到過很多次何思遠拿著它喝水的樣子,並且在來這裡第一天的午飯時間,魏解語要吃藥的時候,由於主人袁靜不在,何思遠便把水杯遞給她了。

  藍色的保溫杯,除了稍微大一點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但是此刻,保溫杯的蓋子滾落一邊,杯子裡的水都倒在了地毯上,和夜永咲剛剛吐出來的咸水混合在一起。夜永咲撿起保溫杯,猶豫了一下,就像何思遠之前測試安眠藥的那樣,往嘴裡抿了一點。

  “嘖……”

  是咸水!和之前夜永咲喝進口中的水感覺完全一樣!

  也就是說,自己喝下的水就是從這個杯子裡面倒出來的?!

  夜永咲不寒而慄。

  如果他再晚醒一步,只怕就要在睡夢之中,被這咸水活活溺死在床上!

  “呃——”

  大腦缺氧的感覺還沒有完全緩過來,夜永咲起身隨手一推便打開窗戶,呼吸了兩口外面冰冷的空氣。雖然沒感覺多好,但至少讓冬日冰冷的夜風吹在頭上,也會有種清醒的感覺。接著他轉過頭來,看到他自己的包還好端端地放在書桌上,然後——

  夜永咲的瞳孔驟然縮緊。他的視線投到了書桌頂著的墻壁上,那上面有一個小小的架子,上面原本應該放著一個裝飾品箭鏃的,但是現在——

  沒有?!

  架子上空空如也,那桿箭鏃居然消失不見了!

  夜永咲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一瞬之間以為自己看錯了,但是緊接著,他便反應過來!

  糟了!

  夜永咲慌忙朝著門口跑去,門上的插銷和球形鎖果然都沒有鎖上,他只是輕輕一轉門把手便把房間門打開,沖到了走廊上!

  在哪裡?!

  夜永咲四下張望著,但是緊接著,身旁的某扇門突然間打開,一個倩麗的身影從屋裡面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直到看到夜永咲好端端地站在走廊上,她似乎鬆了口氣似的,臉上驚慌的表情平靜下來。

  “……太好了,你沒事啊。”

  林夕攏了攏自己的頭發,心神未定地說著:“我也沒敢睡,剛才正在床邊上坐著,突然好像聽到你在叫,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呢,就趕緊出來看看。你怎麼了,到走廊上來幹什麼?”

  “我……我差點死了……”

  夜永咲的頭部還在隱隱作痛,但這並不妨礙他把自己剛才的經歷說出來。林夕從聽到他第一句話開始,便是一臉驚訝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而直到夜永咲全部說完,她才放下手來,一臉深思著看向腳下的地毯。

  夜永咲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他拍拍自己的腦袋,有些後悔自己剛才沒有先一步追出來。但是屋子裡面的景象讓他更加在意,所以他是先觀察了一下自己房間裡的變化,直到看到那支箭鏃,才猛然想起,兇手可是剛剛從他房間裡面跑出來的!如果他早一步追出來,說不定就可以看到兇手的真面目了!

  不過此時,就算後悔也是無用。而且兇手可能拿著那支箭鏃,萬一夜永咲急急忙忙地追出來,說不定兇手狗急跳墻,就用那支箭鏃作為兇器把他刺死了!

  眼見林夕還在思考著,夜永咲正要開口,卻聽得她突然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說道: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

  林夕這樣說道。

  “啊?”夜永咲發出疑惑的聲音。

  “我說,我已經明白了。”

  她抬起頭來,深深地看了夜永咲一眼,說道:

  “……多虧你沒有被害,這樣事情就已經明晰了。之前我就一直在思考,並且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但是那個想法實在太過荒謬,我一直沒敢相信。今天下午我在書房裡面查閱的資料也是關於那一部分的,而現在,聽了你的描述,我想我已經可以解開這個案子了。”

  “什麼?”夜永咲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已經……已經可以解開了?也就是說,破案了?!”

  “別小看人啊。”林夕露出狡黠的笑容,“別看我這樣,我不也是寫推理小說的嗎?只是一直都只是自己在思考,沒有把我的想法說出來而已。不過現在,我的結論已經成型了,我想現在就已經沒問題了。把大家都召集起來,由我來給你們說明吧!”

  “所有人嗎?”夜永咲在驚訝之餘一挑眉毛,“全部的客人,還有袁靜?”

  “再加上那位亞希子夫人,她可是這起事件的重要人物。”林夕說道,“肖大嬸和沈管家也不能落下。走吧,我們去把大家都叫醒。”

  ****************************************************************************

  半個小時之後,在三樓的那個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盔甲、雕像和人偶的房間裡面,眾人集聚了起來。之所以選擇在這個房間,是出於林夕的要求。盡管袁靜有些反對,但是亞希子夫人卻是十分寬厚地答應了。

  除了夜永咲之外,其他客人都是第一次來到這個房間。他們震懾于這個房間裡面的各種藝術品,盡管外面宅邸的走廊和房間裡面也佈置了很多,但跟這個房間裡是沒法比的。當然了,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林夕所說的,關於兇手的揭露。

  夜永咲上次來的時候,房間裡面並沒有開燈,他還以為這裡沒有安裝電燈。因為就算安裝了,以亞希子夫人的身高,只怕也是夠不著的。不過他錯了,在那位夫人的紗帳之中,有著一盞比她本人還要高幾分的落地燈,雖然光線並不強,僅能勉強照亮整個紗帳而已,但對於眼下的場面來說,卻是已經足夠了。

  此時,眾人也都已經知道夜永咲遇襲的事情。黃璃關切地站在他身邊,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那溫柔和擔憂的眼神卻是顯而易見的。潘屹石那傢夥瞟了夜永咲一眼,冷笑一聲:

  “怎麼,你差點被人弄死了,居然沒看見兇手是誰?”

  “我起來的時候,兇手已經逃掉了。”夜永咲這樣說道。

  “逃掉?哼,不會是你害怕,所以沒敢追上去吧?”

  夜永咲沒有理他。而事實上,他說的倒也不全錯。夜永咲起來的時候,大腦由於缺氧而劇痛著,讓他一時甚至連維持身體的平衡都做不到。雖然當那扇門被打開又關上的時候他已經注意到了什麼,但卻沒有立刻追上去,而是開燈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房間,確定沒事之後才敢開門出去。就算他的大腦是清醒的,只怕也會猶豫一下,因為不確定兇手會不會在外面埋伏他。

  亞希子夫人此時已經穿戴整齊,坐在輪椅上,下半身蓋著一條毛毯,遮住她並不存在的雙腿。而袁靜和肖大嬸、沈管家則都站在她的身後,和這邊的五位客人相對。她的臉上雖然帶著笑容,但那眼眸中的冷淡卻讓夜永咲感覺到了一絲寒意。他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想法——這位夫人絕對不像是看上去那樣毫無還手之力!

  “真是抱歉,夫人,明明已經是這個時間了,還要把您吵醒。”

  林夕雖然這麼說著,但是語氣之中卻並沒有半分道歉的意思。她的目光一直都投注在那位亞希子夫人的身上,而那位夫人也是毫不退縮地凝視著她。

  “如果真的感覺抱歉的話,一開始就不會這麼做了吧。”

  亞希子夫人莞爾一笑。

  “好啦……我聽說,這位——是叫林夕小姐是吧?你已經推理出了兇手?那可真是太好了,自從出事以後,我也一直都在擔驚受怕呢。既然如此,相比起我那點微不足道的睡眠,倒是眼下的事情更為重要一些。那麼就請說出來聽聽吧,林夕小姐,關於你的推論。”

  “好。”林夕點了點頭,“首先,我要確定一點,兇手就在我們這些人中間。而且我也相信,這宅邸中已經不存在第十個活人了。”

  盡管大家都已經知道了這一點,但是當聽到她說出口的時候,眾人還是不禁心下一驚。每個人都下意識地看了看瞟了一眼自己的旁邊,似乎生怕兇手暴起發難。

  只有亞希子夫人臉上的笑意絲毫未變。

  “是嗎,那你可真是淡定啊,林夕小姐。”夫人這樣說道,“你難道不怕在被你揭露之後,兇手和你們拼個魚死網破嗎?”

  “不必擔心。”林夕輕鬆地說道,“如果我的猜想沒錯的話,我認為……兇手除了利用某種手段在暗中殺人之外,一旦真的被指認出來,絕對是沒有反抗能力的。……好了,我也就不賣關子了,接下來,我就為大家找出這個兇手,並且還原案件的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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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7 23:32:24
其十 雪原洋館 第四十三節 傀儡術

  “首先……夜永咲,能不能麻煩你講講剛才你出事的經過?”林夕把目光投向夜永咲。

  夜永咲點了點頭。他早就料到林夕會讓他再說一遍,畢竟他剛才只講給林夕聽了,別人都還不知道呢。當下,他便清清嗓子,從自己不小心睡著開始講起。不過他只是說自己在夢中被人灌了咸水,至於夢境的內容卻是隻字未提。

  當然,那前後不過兩分鐘的事情,夜永咲也是寥寥幾句便講完了。待到他停口之後,林夕便點點頭,說道:“各位都瞭解了吧?”

  “說到底,那不還是不知道兇手是誰嗎?”潘屹石撇了撇嘴。

  林夕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沒錯,很可惜,他並沒有看到兇手。不過,他只是沒有看到作為‘人’的兇手,但是行兇者卻還留在現場,他其實一直都沒有離開夜永咲的房間!”

  “什麼?!”

  聽了她這句話,反應最激烈的當然就是夜永咲本人。如果兇手還在他的房間裡面,他怎麼可能會沒發覺?還有……

  作為“人”的兇手?

  林夕這話是什麼意思?夜永咲和身旁的黃璃對視一眼。他們倆倒是知道,這個案件之中有靈異在參與著,但是除了他們之外,別人會相信這種荒謬的說法嗎?

  “……但是那個想法實在太過荒謬,我一直沒敢相信……”

  夜永咲不禁回想起了之前在走廊上和林夕的對話,他當時腦子還在疼痛著,並沒有反應過來。但是現在想來,那句話的意思,莫非就是——

  “我知道各位很迷茫,不過這件事情,我打算過會兒再解釋。”林夕環顧眾人一眼,說道,“眼下呢,我想要從頭說起。不是從我們來到這裡開始,而是……從袁靜小姐一家人搬到這座洋館來說起。”

  眾人又是一片嘩然。袁靜也驚訝地眨眨眼睛,不明白林夕想要說什麼,她才不過來這裡幾天而已,又怎麼會知道他們一家人搬到這裡時候的事呢?但是坐在輪椅上的亞希子小姐臉上的微笑卻不曾變動過半分,她只是靜靜地看著面前的林夕,似乎不管她說什麼都不會為之所動。

  “袁靜小姐是在十多年以前搬過來的吧?”林夕詢問道,在看到袁靜點點頭之後,她笑了一下,又問道,“那麼……我不知道各位還記不記得,在第一天午餐的時候,袁靜小姐曾說,她作為‘知更鳥’所發的那些評論都是拜託沈管家下山到自己家裡去發到網上的,沒錯吧?”

  袁靜又點點頭。

  夜永咲也還記得,當時嶽子妍想要借用袁靜的電腦,可惜宅邸裡面並沒有電腦,而袁靜在解釋的時候就是這麼說的。在這一點上,她並沒有撒謊的理由,況且“知更鳥”的網絡空間確實注冊為男性,而且也從來不曾回復過他們的詢問,可以證明這一點。

  “那麼……”林夕輕聲問道,“我想問,袁靜小姐……這十多年來,你可曾走出這裡一步?”

  此言一出,旁人還沒有理解,卻見袁靜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她緊緊地盯著林夕,眼神卻並不堅定,而是飄忽著,片刻之後,她垂下頭來。

  “……沒有。”她低聲說道。

  “沒有。呵……”林夕歪了歪頭,“我想也是。事實上,從我一開始來到這裡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盡管當時已經開始下起了大雪,但是這座洋館卻並非是被大雪封閉的,而是在更早之前——或許是在它建成的同時就已經被封閉起來了。與洋館一同被封閉起來的,是你,和你的母親。你們兩人自從搬到這裡開始,十多年來,從未踏出過這裡一步。所以那天在書房的時候,當牛高大叔問你為什麼除了《荒謬論》以外沒有寫過其它的作品,你的回答是‘沒怎麼出去過,不瞭解外面的世界,怕寫出一些不合常識的作品而遭人詬病’,沒錯吧?當時我以為你是在自謙,或是想說自己不經常出門遊玩,不過現在我想明白了……恐怕你根本就是沒出過門!”

  袁靜一直低垂著頭,一言不發,不過看在他們眼裡,這自然就是默認的表現。

  林夕繼續說道:“然後,我發現這座宅邸裡面不僅沒有電腦,甚至連電視、收音機這些最基本的瞭解外界消息的媒介都沒有,也沒有一張報紙。除了有些純文學性雜志的新刊之外,那些剪報集的編號也在十多年前就已經停止了。這讓我有了一個初步的想法,那就是……你們活在這座宅邸裡面,卻從來沒有試圖接觸過外界!不僅是自己不到外面去,甚至連外界的資訊也不願意接收,你們把自己和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絕開了,就只在這座洋館裡,這麼小的一個空間裡面生活。當然了,這也是你們的自由,我們不該多管的……”

  她聳了聳肩,又說道:“如果我的猜想成立的話,那麼……為什麼你們會變成這樣呢?我想那一定和你們十多年以前搬到這裡的原因有關。於是昨天下午,我就在剪報集裡面找了一下,雖然沒有多大把握,不過我想說不定會有點收獲。果然,在其中一本剪報集裡面,我找到了相關的內容。”

  相比之林夕這邊,對面雪原洋館的四人對她的話語毫無反應。袁靜自從剛才開始就低著頭,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而沈管家和肖大嬸則是面容冷淡,只有亞希子夫人,一如既往地保持著微笑,傾聽著林夕的話語。

  “那本剪報集的時間段應該是在你們來這裡一年之前,因為次年的剪報集中就出現了中文報紙,想來那時候你們已經搬過來了。我也大略學過一點日文,可以看的懂報紙。而我說的那篇文章,內容大致是這樣的——”

  她清了清嗓子,說道:“在神戶當地的某個大家族裡面,發生了流血事件。有一名女子半夜睡覺時被人偷偷潛入房間,鋸掉雙腿!案件發生之前,該女子曾與丈夫一起,和家族中的長輩發生爭執,因此推測是家中的親戚發怒所為。後來雖然員警介入,但並沒有抓住兇手。”

  鋸掉雙腿?!

  夜永咲大吃一驚!林夕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他看向亞希子夫人那並不存在的下半身,莫非她的雙腿之所以斷掉,就是被人——

  也直到這時,亞希子夫人那雙一直露著笑意的美麗雙目之中,才終於閃過了一抹陰霾。

  林夕還沒有說完。

  “關於剪報的內容,我想你們應該沒有異議吧?不然的話我們可以把剪報集拿來再看一遍。”林夕這樣提議道,但是對面的四人都沒有反應,她便繼續說道,“另外,書房墻壁上掛著的那幅油畫,就是關於‘大罪的惡魔’的那一幅。那副畫上寫著‘小穀亞希子’,想必就是亞希子夫人的作品了。那幅畫的完成時間是2020年,也就是你們搬過來的當年。那時候亞希子夫人已經嫁人了,雖然按道理應該從夫姓的,不過畫畫所用的筆名倒是沒什麼所謂了。我想說的是——吶,夜永咲。”

  林夕突然轉過頭來。夜永咲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喊自己,只得下意識應了一聲。

  “你還記得嗎?在我們和牛高大叔一起觀賞那幅畫的時候,你曾經說過——嫉妒的惡魔利維坦,它的上色比其它惡魔更重一些,對吧?”

  已經是過去了幾天的事了,夜永咲也記不太清楚了,不過他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當時我聽了這句話,並沒有在意。不過後來我再去看的時候,我發現他說的沒錯,‘利維坦’的上色的確是所有惡魔裡面最重的一個。這說明什麼呢?”林夕一雙妙目瞄著亞希子夫人,“我想……這或許就代表著夫人那時的心境吧?嫉妒,沒錯,夫人在嫉妒,嫉妒所有的人,嫉妒別人都可以在天空之下自由自在的生活,卻只有自己失去了雙腿。夫人之所以不再離開這座洋館,就是因為不再信任別人,在你看來,所有雙腿健全的人都站在你的對立面!而你也不讓袁靜離開這座洋館,不讓她交朋友,甚至不讓她瞭解一點關於外界的事情,她只能通過書籍來獲得知識,這全都是你的命令吧?”

  面對林夕的詢問,亞希子夫人輕聲開口了:

  “沒錯,我確實在嫉妒。你們每一個人都完好無缺,就只有我,永遠地失去了自己曾經擁有並且本該一直擁有的東西。我不僅嫉妒你們,甚至嫉妒我的女兒。所以我不讓她離開這裡,離開這座洋館,我把她囚禁在這裡,讓她即便有雙腿也沒法走出去!”

  “媽媽!”袁靜哽咽著叫了一聲。但是亞希子夫人豎起一根食指,示意她安靜下來。夫人似乎還想要說什麼,然而林夕卻先一步說道:

  “雖然是這樣,但是在其它方面,你還是很寵愛她的,不管什麼要求你都會滿足她。比如說,她想要邀請一些作家來洋館裡聚會,你同意了。盡管你自己不想見我們,甚至不讓袁靜告訴我們你的存在。不僅如此,你還滿足了你女兒的另一個願望——也許,那也是你的願望吧?”

  林夕的臉色驀然沉了下來,她向袁靜問道:“吶,袁靜,你所寫的《荒謬論》之中,為什麼僅有最後一節‘可憐的她嫁給了一個乞丐,那乞丐統領著一個國家’兩句是真的呢?”

  “啊?”袁靜似乎沒料到她會突然向自己發問,愣了一下。然而林夕卻已經繼續講了下去:

  “我想,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就是一個預言了。單看這兩句確實沒什麼意思,但是如果連上最後的兩句呢?‘劊子手正在你背後站著呢,耳旁最後響起的聲音是‘哢嚓’’。你們認為這意味著什麼?如果要我來說明的話,就是連貫性的問題。前面的部分都是假的,但是《畫眉嘴國王》這個部分卻變成了真的,這也就說明這一節接下來的兩句也是真的,這不正是一個殺人預言嗎?更何況,前面還有‘殺了麻雀的知更鳥嘰嘰喳喳’這一句,我想,‘知更鳥’既然是你自己的網名,那麼我們這些人……就是你待殺的麻雀了吧?”

  林夕這一句話可謂誅心之至!她死死地盯著袁靜,眾人的視線也都看了過去。夜永咲心中更是無比驚訝,林夕這個意思……那不就是說,殺人者就是袁靜了嗎?!

  “沒、沒有啊!”突然遭到這樣的指控,袁靜當即叫了起來,“我才不是那個意思!那兩句根本就不是《畫眉嘴國王》裡面的,其實指的是《乞丐王子》啊!至於最後的兩句,我是想乾脆寫一下現實,因為前面部分都是把童話裡的內容反過來,而最後兩句則是虛假的現實內容。因為本來各位是不會死的,所以寫‘劊子手正在你背後站著呢’這一句當然就是假的了!不過那個時候我可是完全沒有想到會發生殺人案件啊!”

  《乞丐王子》?

  夜永咲皺了皺眉頭。

  的確,他現在想起來了。《乞丐王子》中的內容是講了一個王子做了乞丐,但是得到了一個神奇的袋子,可以變出吃的來。後來他喜歡上一個牧羊女,可惜牧羊女的母親把他的袋子騙走,於是王子就此淪落為一個真正的乞丐。

  如果照這個看來的話,“可憐的她嫁給了一個乞丐,那乞丐統領著一個國家”這兩句當然就是假的了。因為牧羊女並沒有嫁給乞丐王子,而王子最後也沒有能成為國王。而且,《乞丐王子》和《畫眉嘴國王》都屬於格林童話,潘屹石那天在書房中問起的時候,也難怪袁靜沒有否定。

  但是林夕可完全不買賬。

  “你可以辯解,不過能否先聽我說完?”她從鼻子裡“哼”出一聲,繼續說道,“後來,你在書房裡面說‘如果發生連環殺人案件,那就有趣了’,然後這種事情就真的發生了,這也是巧合嗎?”

  “我、我那只是隨口說說——”

  對於袁靜帶著哭腔的辯解,林夕毫不理會。

  “如果說,把我們邀請到這裡來,從一開始就是為了謀劃這起事件的話,那麼就好解釋了。這些事件都是在我們到達之前就已經策劃好了的,她們母女一直被困在這座宅邸裡面,不管是亞希子夫人對於雙腿健全之人的憎恨,還是袁靜對我們這些不受拘束的人的憎恨,都是她們作案的動力。而我們既然來了,照她們的意思,永遠留在這裡,自然就是最合適不過的結局。或許,袁靜還可以利用這個事件,來創作她作為‘知更鳥’的第一部小說呢。”

  “我才沒有——”

  “林夕,你說了半天都是在講她們的動機,但是作案的方法呢?”

  潘屹石難得講一句重點的話,把袁靜的抗議也壓了下去。但是林夕面對這樣的詢問卻是毫不在意,她的嘴角勾起一片動人的微笑。

  “別急,我正要說到……夜永咲,還有黃璃小姐,你們應該還記得,來這裡的第一天,我們所看到的那個人形吧?但是在吃過飯之後,人形卻不見了。還有之前,夜永咲房間裡的那個人形,為什麼會移動了位置,從墻邊到了床上?”

  “你的意思不會是說兇手搬動了那東西吧?”潘屹石皺著眉頭問道。

  “當然不是。”林夕搖了搖頭,“我是想說,如果……那人形是自己走開的呢?”

  “自己走開?它是電動的嗎?”

  “不,不,不是那樣。”

  林夕輕聲開口:“我想,我接下來所說的內容,可能各位理解起來會有些困難,但這裡恰恰是我的推理中最為重要的一個環節,我真誠希望各位能夠明白。”

  她又深吸一口氣,然後說道:“人形確實是受人的控制而行動的,不過並非是電動,而是一種更加匪夷所思的方式……名字叫做,‘傀儡術’。”

  整個房間都寂靜下來了。驚駭、疑惑和難以置信的目光在空中傳遞著,不過那也僅限於他們五人這一邊,而雪原洋館的那四個人,對於林夕剛才所說的話,卻是沒有絲毫的觸動。

  “你在開玩笑?”片刻的沉寂之後,潘屹石冷冷地說道,“雖說我們都是寫靈異小說的,但那可不代表只要你說起靈異我們就會贊同。這麼無聊的說法,你想講給誰聽?難不成大半夜把我們叫起來就是想說這種東西?”

  嶽子妍也用一副不解的神情看著她。夜永咲表面上一動不動,心裡卻是早已翻湧起來。而他身旁的黃璃卻是突然一挑眉毛,臉上浮現出恍然的神色。

  “我知道各位不會輕易相信。”

  看到潘屹石還想再奚落她兩句,嶽子妍也忍不住想要開口,林夕伸出兩手向下壓了壓,示意他們安靜,接著說道:

  “我是個寫偵探小說的,一開始也沒打算往這個方面想。但是我碰巧也曾經查過一些這方面的資料,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小穀氏在傳聞之中,應屬於是日本著名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後人一支,雖然相隔較遠。一開始我也只是懷疑而已,因為這宅邸裡面裝飾用的雕像和人偶、盔甲一類的東西,都是可以用作傀儡術的操縱物。而在看到那份剪報之後,我就確定下來了——那份報紙為了增加噱頭,特意把小穀氏的淵源也寫了出來,並且還猜測案件之所以發生,就是與陰陽師的傳承有關。‘傀儡術’自然也是陰陽師能力中的一個重要部分,據說安倍晴明可以剪紙為人,用的就是傀儡術。”

  林夕用挑釁般的目光看向亞希子夫人,似乎在等待著她的回答。亞希子夫人平靜地笑著,在片刻的沉默後,她開口了:

  “沒錯,我就是小穀氏‘傀儡術’的傳人之一。”

  此言一出,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我們小谷氏原本是先人的弟子,可惜只學了‘傀儡術’這麼一項技藝而已。而且在傳到我這一代時,本家的傳人沒有一人擁有適宜的靈媒,卻偏偏只有我這麼個偏門的女子還算勉強。於是老家主就力排眾議,把傀儡術傳給了我,包括所有先人傳下的法器遺產之類,全都成為了我的私產。”

  “但是,本家的人當然不會服氣。對吧?”林夕冷冷地問道。

  “不錯……那個時候的我還太天真,一直以為可以和他們和睦相處。誰知道當老家主去世,我又嫁給了義崇這個中國人,本家的人就開始對我發難了。他們威逼我交出身上的本事,還有先人留下的遺產。我當然不會同意,但是我沒有想到他們居然會用那麼下作的方法……他們給我下了藥,趁我睡著,鋸斷了我的雙腿,讓我成了一個廢人!”

  即便是說到自己這般淒慘的經歷,亞希子夫人臉上的微笑仍舊沒有半分變動。

  “我記掛著老家主的恩情,沒有對本家的人下手。不過本家我也待不下去了,所以就帶著小靜,和義崇一併搬到了中國來。義崇在建造別墅區的同時,為我們造了這座洋館,從此我們一家人就安身在這裡。”

  不管是她的女兒袁靜還是身後的肖大嬸和沈管家,在聽到她說起這些話題時都沒有半分驚訝的表示,他們似乎早就已經知道了。

  但是這邊的人——尤其是嶽子妍和潘屹石,個個瞠目結舌。雖然他們都是寫靈異小說的,但誰會想到現實中真的會發生靈異事件呢?然而不管是林夕還是亞希子夫人卻都這麼說,除非她們一開始就串通好了。那倒真可以問一句:你們不會是在逗我吧?!

  一時之間,居然沒有人敢質疑或是反對了。

  “你們來這裡的第一天,我也想觀察一下你們,確定小靜接觸你們不會有事。所以我安排了雅麗莎在衛生間的那條走廊上等著,挨個看看你們,卻沒有想到被你們發現了。”

  她說到“雅麗莎”這個名字,夜永咲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是在指那個走廊上的人偶!

  “……所以我就先把它撤了回來,並且為防你們懷疑,趁午飯的時候,把我在宅邸各處佈置的孩子們都召了回來。因為不放心,我特意從樓梯爬下去,想要到二樓看一眼,卻沒想到不慎摔倒了,反而打擾了你們用餐。”

  她露出一個抱歉似的笑容。

  “那麼……我房間裡的那個人偶,也是——”夜永咲遲疑著問道。

  “嗯。”亞希子夫人向他點了點頭,“因為其它房間裡面都有了雕像,唯獨你的房間裡我忘記佈置了。而你們當時已經上二樓來休息了,若是再搬進去一個雕像,難免惹人注意,所以我就趁著你和林夕小姐說話的工夫,讓那孩子從另一邊悄悄走到你房間裡去了。”

  走進……

  夜永咲一想到那個沒有生命的人偶是自己用腿腳走進了他的房間,便感覺一陣頭皮發麻。

  “難怪那個時候我們也聽到樓梯間那邊有聲音。”夜永咲若有所思地說道,“想來是夫人不放心,下來看一下狀況,恰好被我們聽到了吧?”

  亞希子夫人點了點頭。夜永咲還想要再說什麼,但是林夕卻先一步開口了:

  “很好,很好,您承認就好。既然如此,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那麼各位,我想,這一連串的案件,如果說是人偶所犯下的,那麼就好解釋了吧?”

  她得意洋洋地說道:“牛高大叔死掉的那時候,之所以大家都有不在場證明,就是因為案件是人形所犯下的;還有常越男和何思遠,如果作案者是人形的話,不管是把匕首捅進人的身體還是把人纏上膠布裝進盔甲,只要操縱得當都是可以做得到的;而夜永咲醒來的時候看到人形趴在他床上,也恰好證明瞭這一點;還有魏解語,她是心臟病發作……大家想一下,如果她突然看到一個沒有生命的人形卻在她面前動起來的話,她可不是會被嚇死麼?也就是說,這一連串的案件,其實都是人形——”

  “等一下。”

  突然有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嗯,怎麼?”

  林夕似乎對於自己的言語被打斷十分反感,她不耐煩地轉過頭去。

  夜永咲直視著她的眼睛,輕聲開口了:

  “我總覺得……有些地方還是解釋不通。”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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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7 23:32:53
其十 雪原洋館 第四十四節 人形的操縱者

  夜永咲看著林夕,他突然覺得自己剛才還頭痛欲裂的大腦這時候卻爆發出一股驚人的思考力。伴隨著林夕的解釋,他把迄今為止發生過的所有事情都好好理了一遍,腦子裡忽的就清明起來。在聽到“傀儡術”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和黃璃對視一眼,在對方的眼中仿佛看到了肯定的答復。

  對於這位搭檔來說,他自認為還是有一點默契的。

  既然如此,答案就已經呼之欲出了。

  夜永咲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過一個聰明人,也向來沒有什麼推理的本事。這一次的事件,一環套著一環,把他折騰得稀裡糊塗。雖然在討論上也自作聰明地說了幾句,但是那種顯而易見的事情,即便他不說,只怕別人也未免看不出。而除此之外,夜永咲就像是一個瞎子一樣,只能任憑別人的引導來尋找方向。

  但就在剛才,當聽林夕把她的推理說出口之後,他卻突然有一種看到了光明的感覺。一切真相都赤*裸裸地擺在他的眼前,只可惜這樣的答案,似乎和林夕所面向的是兩個極端。

  “哪裡解釋不通?”林夕硬邦邦地問道,“你也聽到了,剛才亞希子夫人都已經承認了,她確實是會使用傀儡術的。”

  “我聽到了,謝謝您的解釋,夫人。”

  夜永咲向著那位夫人略施一禮,夫人並沒有回禮。只是看著夜永咲和林夕之間似乎意見相悖,她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一些。而她身後的袁靜則是看看夜永咲,又看看林夕,好像沒有搞懂他們在說什麼似的。

  “既然如此——”

  “不過,夫人只說她會使用傀儡術,可並沒有說那些人就是她殺的。”

  不等林夕辯駁,夜永咲就先開口說道。

  “我所說‘解釋不通’的地方就在於這裡。林夕,你似乎在刻意略過案件之中的幾個重點,而那卻恰恰是我所在意的。比如說,剛才我起來的時候,雖然人偶躺在我的床上,但是我當時卻聽到了門口傳來響動,還有我的房間門,被人打開又關上,你認為那是怎麼回事呢?”

  “那——那也許是他們之中還有人是同夥!”林夕指著對面雪原洋館的四個人,“比如說袁靜,比如說那個沈管家,他們都有可能——”

  “如果是那樣的話,一開始就不要用人偶不是更方便些?”夜永咲冷冷地說道,“既讓人偶作案,同時還讓人去幫忙,我倒覺得如果只是一個人的話反而會更方便些。而且發現我要醒來的時候,比起逃跑,如果直接把我扼死在床上,那樣也更保險一些吧?”

  “也許……也許兇手是一時慌了……”

  “那好,還有一個問題,你說魏解語的死也是由於人偶造成的,她是被人偶嚇死的,對吧?既然如此,能否請告訴我,人偶是怎樣進入魏解語的房間的?那裡可是被佈置成了一個密室。即便是人偶也是有形體的,沒法穿墻而過吧?”

  “那個……那個是……”

  林夕把頭轉向一邊,似乎正在思考著該怎麼解釋。但是夜永咲步步緊逼,一點機會也不給她。

  “如果你不說到人偶,林夕,我說不定還想不到。不過現在我突然想起來了,你自己也是有人偶的,你的盒子裡裝著四個小娃娃,來這裡的第一天你就給我看過。怎麼,你不會忘了吧?”

  “她、她們跟這件事完全沒有關系!”

  林夕有些失態地叫了起來。

  “沒關系?”夜永咲笑了起來,“好吧,也許是沒關系。不過如果我的想法沒錯的話……正常人要理解靈異可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而你以前如果從來都沒有見識過靈異,僅僅是憑借查閱了一點資料,就可以那麼快在現實之中引入‘靈異’這樣的想法,是不是太荒謬了一些?”

  “……你想說什麼?”

  林夕斜睨著他,面色不善。

  “我的意思……或許,你自己就是一個傀儡術師。”夜永咲這麼說道。

  不等林夕說話,他便先一步說道:“魏解語的事件,那些等身人偶自然是做不到,但如果是你那種十釐米的小娃娃,那就沒有問題了。現在我想到了,當時魏解語洗浴間裡的地漏被打開在一邊,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利用下水道把娃娃送過去的,同時還帶上了牛高大叔的那桿記號筆。魏解語的死因你應該沒有說錯,她確實是被嚇死的,不過並非是大人偶,而是你的小娃娃嚇死了她……就算是我,如果看到一個毫無生命的娃娃突然在我面前動起來,我也會嚇個半死。更何況魏解語還有心臟病,並且那之前剛剛不慎接觸了熱水——或許那也是你的娃娃幹的。”

  林夕沒有回答,夜永咲便接著說道:“你利用娃娃嚇死了魏解語,然後在我們進入那個房間之前,你有足夠的時間控制著娃娃,用記號筆在魏解語的背上畫下紅色十字,再把娃娃通過下水道收回。你當時並沒有睡著,而是在操縱著娃娃,所以才沒有出來。魏解語死後的第二天,我去你房間討要那本《寵物公墓》的時候,你正在清理娃娃,就是因為在前一個晚上,娃娃進入下水道,弄臟了身體。”

  “好,既然你這麼說——”林夕突然反駁道,“那麼請你告訴我,牛高大叔的死又是怎麼回事?你認為僅憑我那四個孩子就可以拿得動那把鐵鍬嗎?”

  “不。”夜永咲搖了搖頭,“因為第一次殺人並不是你的娃娃做的,而是你親自下了手!”

  “啊哈!”林夕突然來了精神,她指著夜永咲,得意地說道,“你難道忘了,牛高大叔死的時候我還在房間裡面呢!你也聽到我發出的聲音了吧?後來我的不在場證明還是你幫忙說的來著,怎麼,現在想不認賬了嗎?”

  “對,對,對。”夜永咲點了點頭,“確實,我幫你作了證。因為我當時確實聽到你房間裡傳出聲音了,而如果你當時在下面作了案,又跑回來的話,理論上是不可能在我開門出來之前回到自己房間的,況且何思遠也說沒有聽到有人在走廊上跑動的聲音。”

  “那你還——”

  “所以說,當時我就被你騙過去了。”夜永咲輕笑道,“的確是很好的計策,就是因為有這麼一個不在場證明,之後我也一直都沒有懷疑過你。不過現在,我想到了另一個可能性——如果,當時在你房間裡的不是你本人,那又怎麼解釋?”

  “胡扯!”林夕憤怒地說道,“你什麼意思,除了我以外還會有誰在我的房間?”

  “我剛才就已經說過了。”夜永咲說道,“整個案件只有兩個兇手,就是你和你的人偶!只不過這一次,你們的身份轉換了而已。”

  他接著解釋道:“那天中午,午餐結束之後,沈管家曾經說過,有些農用工具放在工具房。當時大家都走光了,留在餐廳的只剩下你、我和牛高大叔三人。也就是說,知道工具房位置的也就只有我們三個。當然了,其他人或許也碰巧從別的途徑知道了,這個我們暫且不談。也許後來從你決定要殺人開始,你就想到了利用‘四大推理奇書’,然後去拿了那把鐵鍬。在殺死牛高大叔之後,你把鐵鍬丟下,藏身在樓梯下面,然後利用傀儡術控制了自己房間裡面的娃娃,讓它們發出響動,以此來為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明。等到我們和何思遠下樓之後,你又偷偷從樓梯下面出來,做出剛剛從樓上下來的假像迷惑我們。”

  林夕沒有回答,她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嶽子妍本來是站在她身邊的,這會兒卻用驚疑不定的眼神看著她,並且盡量不引人注意地向後退了兩步,想要離她遠一點。

  “然後,是常越男的死。”夜永咲毫不留情地繼續說道,“常越男死去的那天下午,我去書房的時候剛好看見你在裡面念叨什麼,但是除了那一次之外,其它時間你讀書的時候都沒有發出過聲音。我想,那個時候我撞見你,你並沒有在看書,而是正在用傀儡術操縱人偶。所以在被我打斷之後你才會那麼害怕,幸運的是我並沒有聽到內容,所以你鬆了一口氣。”

  “這、這只是你的猜測……”林夕無力地低語著。

  “也許。”夜永咲不置可否,“但是第二天,常越男死去的時候,黃璃告訴我,昨天她曾經看見常越男在走廊上撿到一個娃娃,但是在常越男死後,那個娃娃卻消失了。黃璃她並不知道那個娃娃是你的,當時也沒有多留意。而我則是以為常越男已經把娃娃還給你了,因此也沒有往別的方面想。不過現在看來,只怕是你想控制著娃娃進入常越男的房間,但卻恰好被我看到,因而打斷了你的操縱。不過常越男還是把那個娃娃拿回了房間,因此在她離開房間去吃晚飯的時候,你操縱著娃娃在她的水杯裡下了安眠藥,並且在她昏睡過去之後,從裡面打開了兩道鎖。之後把匕首捅進她心臟的應該是你本人,我想娃娃沒有那麼大的力氣。”

  “這……這是你們倆串通好了在污蔑我!”林夕指著夜永咲和黃璃說道,“對……說不定你們也是兇手的一員,你們是在——”

  “毫無新意的狡辯。”夜永咲毫不客氣地說道,“如果說這一次你沒有留下證據的話。那麼何思遠死掉的時候,你當時可是說了一句話。那時我只覺得有點兒不對,但是腦子卻沒轉過彎來,現在我想起來了。嶽子妍,你還記不記得,當時你問了一個問題,你說‘何思遠怎麼沒有求救呢’,是不是?你還記不記得林夕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啊?哦,那個……”

  突然被點到名字,嶽子妍顯得有些慌張,但是夜永咲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讓她安下心來。小姑娘小心翼翼地說道:

  “誒……我記不太清了,她好像是說……何思遠如果被人打暈了過去,然後又綁上膠帶塞進盔甲,當然不可能求救……嗯,大概就是這樣吧。”

  “所以呢?有什麼問題?!”林夕揚著下巴,尖刻地問道。

  “問題可大了。”夜永咲眉毛一挑,“我和沈管家把何思遠身體上的膠帶拆掉之後,檢查了一下傷處就把他送去了地下室,膠帶也是扔進了那裡。而我們回來的時候,你才剛剛坐到桌邊,按理說你還不知道何思遠的死狀。當時我們可沒有提起過膠帶,你又是怎麼知道何思遠全身被膠帶纏上的?”

  “啊?我……我是聽……”

  林夕慌張地四下張望著,似乎想要尋找一個可以幫助自己的人。但是夜永咲卻冷冷一笑,戳穿了她的心思。

  “你是想找一個已死的人,說自己是從他那裡聽說的吧?可惜啊……昨天在的人,今天也都在這裡,你想殺我,但是我很走運,沒有死成。現在我想起來了,我當時沖到走廊上的時候,你也跑了出來,說是聽到我的叫聲才出來的。不過我想,恐怕你是把當時從我房間裡逃出去的人偶收了起來,然後想要出來關上門,但我當時已經在走廊上了。你若是把門關上,被我看到,反而會懷疑上你。所以你不得已,只好裝作剛剛從屋裡出來的樣子。還有……我之所以會昏昏欲睡,恐怕也是你在我的咖啡裡面混入了安眠藥吧?”

  “你……你怎麼能這麼說……”林夕的眼睛裡漸漸泛起一層淚光,“我一直都那麼相信你,你居然……再說了,你有什麼證據嗎?想憑借這些猜測就把我定罪嗎?!”

  “用不著在我這裡裝可憐。”夜永咲搖了搖頭,“證據,我自然是有的——至少我想是有的。你作案有一個習慣,或許是利用這一點來玩弄我們。你總愛拿走上一個被害者的一件東西去佈置下一個現場。你用牛高大叔的記號筆在魏解語身上劃了十字,用魏解語的匕首捅死了常越男,又用常越男的膠布纏住了何思遠,而你試圖溺死我所用的杯子則是何思遠的。我起來之後,發現我的房間裡少了一件東西,就是原本在墻壁上的箭鏃。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它應該是在你的人偶對我下手之前就已經被偷走了,而後來你藏好人偶之後,就來到了走廊上跟我對話,接著我們就把大家都叫醒,上了三樓。也就是說,你應該並沒有丟掉那柄箭鏃的時間。”

  夜永咲盯著林夕,這個女人此時低著頭,急促地呼吸著,她那傲人的胸脯不斷地起伏著,卻是不再有絲毫反駁的力量。

  “現在我們可以去看一下,我想,那柄箭鏃肯定還在你的房間裡!”

  夜永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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