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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藍思塵]夜筆失魂錄[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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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0 22:57:18
其終 輪回門 第二十七節 起夜

  娃娃臉的乘務員姑娘叫做蕭一璿,是剛剛被分配到這列火車上來工作的。新人往往有幾個特點,不管是哪個行業,其中比較共通的一點就是——他們工作起來往往比那些前輩還要認真負責。因為他們本身不懂規矩,生怕哪裡出了差錯,故而幹起活兒來更為賣力,不敢有絲毫懈怠。而且他們會主動包攬下一些簡單的活計,算是給前輩們賣個乖,討好一下。不過等到多工作幾年,對工作上手熟悉了之後,他們也就會知道,工作裡面有哪些空子可以鉆,哪些規矩可以放鬆一下,也就意味著他們已經變成工作場所的“老油條”了。

  不過至少現在,這個姑娘還是很熱心的。

  “……對,請您看護好您的小寶寶,可千萬不要帶著他到處閑逛。另外,夜間休息的時候也請您注意一下,盡量不要讓他哭起來,吵到了其他乘客。”

  這是蕭一璿在囑咐那個年輕的媽媽。這位母親方才三十多歲,懷裡抱著孩子,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她點了點頭,說道:“放心好了,我會照顧好他的。下鋪的兩個孩子是我的表妹,我們三個人一起照顧她,不會有問題的。”

  原來這三個女人是一家人。蕭一璿點了點頭,便不再多問什麼。而那個年輕的母親又轉向夜永咲和上鋪的兩個壯漢,說道:“萬一這個孩子夜裡哭起來了,還請你們多多包涵,我會盡量照顧好他的。”

  兩個壯漢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夜永咲向她露出一個微笑,說道:“沒關係。”

  女人感激地笑了一下。

  “我就跟你們說啊,火車站裡面這群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你別看他們整天笑瞇瞇的,真要是出了事兒,他們一個能負責的人都沒有!”

  那個丟了孩子的婦女還在一邊嘟嘟噥噥,一邊瞪著眼睛掃視著周圍的人們。她看起來精神確實不正常。夜永咲不禁搖了搖頭,因為這個女人雖然可憐,但從他在那個領導那裡聽說的情況來看,這件事的很大一部分責任在她自己,而不在火車站。畢竟失手把孩子丟下站臺的是她自己,而之後她也只是乾著急,並沒有去通知乘務人員和列車長,導致列車按時發動,釀成了這一起慘劇。

  但是……當時應該還有路過的乘客吧?夜永咲想著。難道他們也只是眼睜睜地看著,並沒有施以援手嗎?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麼這種不顧他人生命安全,只想著自己看熱鬧的人,當真應該受到良心上的譴責!

  “大娘,換票!”

  蕭一璿站到那個婦女的身邊,冷冷地說道。

  她的口氣並不怎麼好,至少在這一刻,乘務員守則上要求的幾個標準,她一個都沒有做到。這也是理所當然的。蕭一璿好歹也算是火車站的工作人員,對於這個總愛來站臺上鬧事的大娘,心裡自然不會有什麼好感。再加上——如果她剛才罵的是別人,那也就算了,可她偏偏是把整個火車站的人都罵了進去,即是說,也包括她蕭一璿自己。她可是沒招誰沒惹誰吧?無緣無故挨了一頓罵,誰心裡不得有氣?老實說,蕭一璿沒有當場發火,就已經是很恪守本分了。

  “老婆子,你消停點兒行不?我們買臥鋪是想休息一會兒,不是來聽你講你那些雞零狗碎的事兒!”

  那邊上鋪的一個大漢似乎也有點兒煩躁了,冷冷地看了那個婦女一眼,“哼”了一聲。那名婦女似乎是被他壯實的體格給唬住了,嘴巴張了張,但終究是沒有再蹦出一句話來。只有那個目光呆滯的少年,微微轉頭看了他們一下,卻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轉回頭去,看著窗外的夜景。

  有人幫自己說話,蕭一璿頓時感覺多了些底氣。她得意地拽過那名婦女的車票,硬生生把硬卡往她手裡一送,這就走開了。而在面對那個壯漢的時候,小姑娘卻是笑得燦爛無比,甜凈地喊道:“換票了,大哥!”

  唔,看樣子……這幾個壯漢雖然不像是什麼善茬,但有他們在,自己這兩天好歹能安靜過去,不用每天聽那個大媽嘮嘮叨叨的。

  夜永咲這樣想著。

  他沒有注意到,隔壁格子裡下鋪那個玩手機的女孩和那個冷冰冰的男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又分別掃過那幾個壯漢,眼底深處,流露出一絲陰霾。

  *****************************************************************************

  淩晨發車,相當於給人出了一個大難題。再有幾個小時就天亮了,若是睡覺吧,這一覺估計得睡到中午,要不然是醒不了的,但是這樣一來,作息節奏可就打亂了;而若是不睡覺吧,又實在困得慌。也難怪坐這趟車的人如此少了。

  不過到了淩晨四點多的時候,臥鋪這邊的人還是都爬上了床,一個接一個沉沉睡去。只不過,有些人倒是想睡,可卻壓根沒法安心入睡。

  睡在8號中鋪的那個年輕媽媽名叫亞玲,為了照顧孩子方便,她和下鋪自己的表妹換了一下床。而眼下,糾纏著她讓她不能入睡的,自然也就是她的小寶寶。

  照顧小嬰兒是最費心的,但凡當過父母的人都應該知道這一點。孩子尚在繈褓裡的那一會兒,媽媽睡覺向來是最鬆的,稍微有點兒動靜就得起來。不管是要吃奶,還是拉了撒了,都得費勁兒好生照顧一番。而剛才,亞玲在睡得迷迷糊糊之中,突然就感覺到了什麼,醒來一看,寶寶果然正在自己的懷裡拱著呢,看他那小嘴兒撅的,眼看就要哭出來了。亞玲知道孩子這是想要吃奶了,連忙坐起身來,顧不上羞恥,撩起衣襟就給兒子餵奶。雖然車廂裡面是公共場合,但眼下,這一格子裡面的幾個男人也都睡著,應該不會有人看見。

  不過……

  世界上偏偏就有這麼巧的事情。夜永咲雖然入睡了,但睡得並不很熟。他心裡裝著事情呢,一來是要去山東找黃璃,眼下雖然踏上了旅途,可能不能找到還是兩說。不過這件事情,可以等他到了再考慮。而眼下,在這輛火車上,不知怎麼的,夜永咲總有一種不放心的感覺。

  就好像……冥冥之中註定要出什麼事情一般。

  因此,在亞玲坐起身來的時候,稍微發出了一丁點兒摩擦聲,卻讓睡在中鋪的夜永咲立刻就睜開了眼睛。他轉過頭去,看著旁邊下鋪的亞玲,她剛剛掀起衣襟,寶寶張嘴就往**上湊過去。夜永咲看在眼裡,心頭卻是微微一動——

  她在給孩子餵奶啊……夜永咲想著。花音的預產期也就快要到了,到時候自己的孩子也要出世,花音也會做出這樣的動作吧?這樣子的女人可真漂亮啊,充滿了母性的光輝。夜永咲微微點了點頭,不由得嘆出了一口氣。

  “嗯?”

  就這麼一聲,卻讓正在給兒子餵奶的亞玲聽了個正著。她慌張轉過頭來,正和夜永咲的視線對上!兩人都是微微一愣。

  “呀!”亞玲低低地叫了一聲,面上立刻紅了起來,連忙側過身去,稍微放下點衣襟,試圖把羞處遮掩起來。然後才回過頭來,卻發現夜永咲還在看著她,半帶著怒氣瞪了他一眼。夜永咲這才反應過來。

  “對……對不起!”

  他慌忙轉過頭去。

  天可憐見,夜永咲方才真的沒有什麼不潔的想法。他只是在以非常純潔的眼光欣賞著一個母親照顧孩子的姿態,並且聯想到了他自己的家庭而已。但是這可怎麼解釋呢?夜永咲剛才也是剛剛醒過來,頭腦還不太清明,故而用那種直勾勾的眼神就看過去了。但是看在人家的眼睛裡,那不就像是個大色狼一樣了嗎?而且是那種連抱著寶寶的母親都不放過的色狼,簡直壞得掉渣了!

  夜永咲鬱悶地癟著嘴,翻身向裡對著墻壁。他現在也發覺自己剛才那種樣子實在是太不妥了!任何一個有禮貌的紳士,就算是不小心看到這種情況,也應該立刻將視線轉開才對,哪有他這樣的?

  “不好意思啊……我才剛醒,腦子有點兒迷糊。”夜永咲結結巴巴地解釋著,“而且,我們家小孩馬上也就要出生了,所以我……哎呀反正我真的不是故意偷看的!”

  說完,他稍稍回頭,看了一下亞玲。亞玲並沒有回答他,只是身子朝裡,一邊奶著孩子,一邊還要注意遮擋起來。她的面上還有些慍色,顯然是並沒有消氣。夜永咲苦著臉翻了個白眼兒。他知道,坐火車的這兩天,恐怕和這位年輕媽媽不會相處得很好了。

  稍微有點兒想上廁所……

  “唉……”

  夜永咲又嘆了口氣。不知是怎麼了,醒的時候還沒覺得,但是稍微一翻身,腹部卻湧起一種感覺,催促著他下床往廁所那邊走過去。夜永咲想了一想,反正現在這麼尷尬,就算讓他立刻睡過去,估計也不可能。乾脆就去上趟廁所,說不定等他一回來,人家孩子也吃完奶了。到時候人家睡覺了,他的尷尬之意或許也能減輕一些。

  這麼想著,夜永咲便稍稍坐起身來,從中鋪滑了下去,穿上鞋子。他正要往廁所那邊去,略一轉頭,卻是愣了一下。

  明明都已經是淩晨了,可除了他以外,居然還有一個人沒睡,而且顯然不是剛剛醒來。那人在車視窗坐著,端端正正,眼睛正在看著外面的夜色,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夜永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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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0 22:58:03
其終 輪回門 第二十八節 驅不散的夜晚(上)

  夜永咲看著那個坐在視窗的人,那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十五六歲、目光呆滯的少年。現在他也是那樣,用茫然的眼神注視著火車外飛快閃過的夜景。他坐的位置和之前上車的時候分毫不差,讓夜永咲幾乎有些懷疑他有沒有挪過地方。

  “你……怎麼還不睡?”

  夜永咲小聲問道。他的目光朝著那邊的格子一瞥,發現中鋪還有一個空位,應該就是少年的床位。但是那鋪位上的被子還板板整整的疊著,顯然,少年自從上火車以來,壓根就沒有到他的床鋪上去過。

  少年淡淡地瞟了夜永咲一眼,面無表情,只是輕聲說道:

  “你也沒睡。”

  “呃——”夜永咲聳了聳肩膀,“我……我剛才睡了,現在起來上廁所的。你應該是一直就坐在這兒吧?你不累?”

  “不累。”少年簡短地答道,好像並不怎麼想說話。夜永咲也隨便往車窗外面看了一眼,火車正從山區之中穿行而過,借著月光,勉強能看到路邊的雜草和小樹一閃而過,除此以外,就沒有什麼有趣的景象了。列車內昏暗的夜燈映照著,在車窗上映出了夜永咲的倒影,頭發還因為剛才的翻身而變得亂蓬蓬的。他伸手整理了一下,眼看對面的少年並沒有想和他聊兩句的意思,他也不再打擾人家。況且他下床來的目的本身就是要去廁所的,雖然不急,但還是趕快去一趟得好。

  這麼想著,夜永咲便轉身朝著廁所走去。不過剛剛走出兩步,他卻又停了下來,疑惑地轉頭看看車窗外。

  不知怎麼的,似乎心裡有種特別的感覺。

  奇怪……

  夜永咲注視著車窗。山區的夜景,天邊隱約可見的一顆星辰,還有他自己的倒影,從車窗上就只能看見這些東西,沒什麼不對的呀。可是剛才有那麼一瞬間,夜永咲卻好像感覺到,好像少了點什麼東西……是什麼呢?

  想不起來。夜永咲便只好搖了搖頭,拍拍自己的腦袋,繼續朝著位於車廂間的廁所走去。

  巧合的是,那個娃娃臉的小乘務員蕭一璿,本來坐在休息室裡面歇著。可就在剛剛,她卻突然感覺到一陣肚子不舒服。

  “哎呀……”蕭一璿苦著臉自語道,“早知道就不喝那麼多果汁了,劉姐明明提醒我說要過期了。該死……還是去廁所解決一下吧。”

  這麼說著,她便捂著肚子,從休息室裡面走了出來。大半夜的,廁所裡面當然沒有人,門把手上的鎖也顯示著綠色的“無人”標識。蕭一璿伸手抓住門把一擰,正要進去,身後卻傳來了腳步聲,還有一個男人訝異的“嗯”聲。

  蕭一璿回頭看去。這個男人正是4號車廂的乘客,之前不久她才換過票的,自然有點兒印象。眼看男人站在那裡,顯然也是要上廁所的。蕭一璿強自擠出一個笑容,她知道,根據乘務員守則,這種時候當然要先讓乘客,可是她——

  “您、您先請?”

  蕭一璿哭喪著臉問道。

  “呃——哦,不不不,我不急,你先用吧!”

  夜永咲眼看她弓著腰,一隻手捂著肚子,就知道她肯定是犯了腹痛。雖然對方是乘務員,可畢竟只是個女孩子,這種時候,他作為男人,當然要讓一點。況且他說的也是實話,他現在還不怎麼急,能夠忍得下去。

  蕭一璿如蒙大赦,連聲“謝謝”都來不及說,就趕緊貓著腰躲進了廁所裡面,把門一鎖,褪下褲子,蹲到了便池上面。過了一會兒,她瞇起眼睛,舒服地哼哼了起來。

  “呼……”

  那個男人,看上去溫文爾雅的,心眼兒也不錯,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蕭一璿心裡想著。她才剛剛參加工作沒多久,還沒來得及找對象,對一個男人產生好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剛才那個男人文質彬彬的樣子,又有點兒成熟的味道,而且蕭一璿還記得,剛上火車的時候,那個帶孩子的女人和他說話時,他很有禮貌地答復了;這時候他也知道禮讓女士,表現得非常寬容大度。盡管她並不瞭解夜永咲,但僅憑著這些好印象,在她的心裡,就給夜永咲打上了90分的成績。

  當然了,她並不知道夜永咲已經結婚,是個有家有室的男人了。不然的話,只怕就要失望地嘆息一聲:“好草都被人拔了”。

  肚子痛的感覺還沒有消退,蕭一璿不得不強迫自己,在腦子裡面想一些事情,以此來分散注意力。想著想著,她就想到了這輛火車,以及那個丟了孩子的女人。

  是的……

  蕭一璿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安的神情。

  那個鬧事的女人,其實蕭一璿是記得她的,盡管她並不認識蕭一璿。

  蕭一璿回想起十幾年前的那個時候,也是這輛火車,她跟著媽媽一起,坐火車去看望親戚。當時她年紀還小,坐在車窗邊上,打量著車廂裡面的人和物——這裡的一切,對於年幼的蕭一璿來說都是新奇的。而就在這個時候,她的眼睛不經意朝外面一瞟,便看到了——

  那是一個女人,一個很年輕的女人,比她的媽媽還要年輕。她正在站臺上奔跑著,似乎也要趕火車,但是突然間,她卻絆了一腳。女人自己摔了個大馬趴,她懷裡的一個包裹也滑了出去,正從縫隙裡落到了站臺下面。

  不懂事的蕭一璿哈哈大笑起來。她看著車窗外面那個女人哭叫著,急得跳腳,還趴著身體,試圖從那縫隙中向下伸手。但那都是徒勞無用。蕭一璿起先還像是看表演一樣,興致勃勃地欣賞著外面那個女人滑稽的舉動,但是過了一會兒,她感覺到不對了,因為那個女人已經淚流滿面,真的是在嚎啕大哭了。蕭一璿眨了眨眼睛,看到女人試圖向外面經過的人求助,但是先後有好多人走了過去,卻都沒有幫助那個女人,其中有幾個男人跑得很急,還把女人給撞倒在地,帶了一個跟頭。

  不知怎麼的,蕭一璿心裡有點兒害怕了。

  她覺得窗戶外面那個阿姨可能需要幫忙,但她只是一個小孩子,她能幫什麼忙呢?蕭一璿轉過頭去,想要把這件事告訴媽媽,但是媽媽不在她的身邊,可能是去打熱水了。蕭一璿又看到,不遠處有一位身穿著制服的阿姨,應該是列車上的乘務員,正在悉心地給兩位乘車的老人講解注意事項,她並沒有注意到窗外的異動。蕭一璿心想,要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那個阿姨呢?可是她和阿姨又不認識,貿然打斷阿姨說話,阿姨會不會生氣?

  片刻的猶豫,那位乘務員阿姨便走開了。蕭一璿心裡反而鬆了一口氣,因為那位乘務員阿姨既然已經離開,那麼不告訴她就不是蕭一璿的錯了。也就在這個時候,蕭一璿聽到站臺上有哨聲響起,緊接著,火車就開動了。

  後來,蕭一璿從媽媽口中聽說,之前有一個女人在火車站不小心把自己的寶寶丟下了站臺,由於她慌忙之中沒有想到去通知乘務員和列車長,看到的人也沒有給她幫忙的,那個可憐的小寶寶就這麼被火車軋在了車輪下!蕭一璿悚然一驚,她立刻就明白了,那天站在車窗外的阿姨究竟是碰到了怎樣的一樁慘事!她真心有些後悔,當時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乘務員阿姨了。

  不過,隨著時間漸漸流逝,這件事情很快就被蕭一璿拋到了腦後。直到多年以後,蕭一璿也成為了一個火車乘務員,巧合的是,她被分配的工作地點恰好就是當年她乘坐過的那輛列車!而也就在這時,多年前的那個丟了孩子的女人再次出現,開始在火車站上鬧事了!

  這是巧合嗎?還是隱隱之中,有一種天意呢?

  蕭一璿這樣想著。

  不過……怎樣都好啦。那個女人肯定不記得當年坐在火車裡面,和她隔窗相對的小女孩,就算記得,也絕對想不到那個女孩就是眼下這列火車裡的乘務員。就算她要鬧事,反正鬧不到自己的頭上。

  蕭一璿這樣安慰著自己。她感覺肚子已經舒服多了,用衛生紙清理了一下,這就準備開門出去了,畢竟外面還有一個男人在等著呢。她站起身來,提上褲子,一隻手已經放到了門把手上,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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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0 22:58:35
其終 輪回門 第二十九節 驅不散的夜晚(下)

  火車如同一條長龍一般,從一個隧道中穿過,又一次暴露在皎潔的月光之下,轟隆隆的響聲將一隻正在樹上棲息的山鳥驚醒。它咂了咂嘴,其實並不怎麼害怕,因為這一條長長的“蟲子”,它幾乎每天都能看到。反正這該死的蟲子除了打擾它的休息之外,也並不會過來襲擊它,不過它也有點兒煩了,歪了歪腦袋,想著是不是從明天開始就換個草窩呢。

  而在火車上面,睡不著的人也還有好多呢。

  亮著燈的視窗映著一個女人的身影,正是年輕的母親亞玲。她剛剛奶完孩子,一手掩口打了個哈欠。寶寶吃完了奶,意猶未盡地咂了咂嘴,像外面那只山鳥一樣,再一次沉沉睡去,通過他幼嫩的嘴巴和鼻孔,發出均勻的呼吸聲。亞玲鬆了一口氣,用極其柔緩輕巧的動作,把寶寶放在床鋪上,這才收回手來,鬆了一口氣。

  看著寶寶可愛的睡臉,亞玲嘴角上鉤,露出了一個柔和的笑容。她取出一張紙巾,擦了擦自己的胸部,那裡還沾著寶寶的口水和溢出的奶汁,然後才放下衣襟。這時候,她不經意看到了斜上方的一個鋪位,那是剛才那個可惡男人的位置。

  一想到那個男人,亞玲就氣不打一處來。剛上車的時候,看他那彬彬有禮的樣子,還以為是個君子,沒想到卻是個“狼君”!剛才他那直勾勾的眼神緊盯著自己暴露在外的隱私部位,之後還要假惺惺的掩飾一番,說自己不是故意的。這種男人最是可惡!外面披了一張人皮,裡面卻是狼心狗肺!簡直就是一個衣冠禽獸!

  可憐的夜永咲,他要是知道自己在人家心裡面變成了這種樣子,肯定是欲哭無淚了。可惜,遇到這種事情,不管再怎麼解釋也沒有用。除非他能在別的方面挽回一點印象分,否則,從此以後在人家的心裡,他就只能以“衣冠禽獸”這樣的形象活著了。不過還好,幸運的是,這趟火車他只坐一天多,也就是最多只需要和她相處這麼長時間,之後就要分開,終此一生說不定都不會再見面,任她怎麼想去,也和夜永咲沒有多大關係了。

  晚上休息的時候,大家都把窗戶關上了,火車裡面悶得很,亞玲便想要透透氣。車廂連接處那邊倒是清涼得很,但是她又不敢把寶寶放在床上。想來想去,亞玲便悄悄把窗戶打開一條縫兒,一絲夜風從外面透了進來,吹在她的臉上。亞玲微微瞇著眼睛,愜意地享受著,別提有多舒適了。

  稍微……再開大一點吧。

  亞玲這麼想著,伸手便去拉窗戶,可是手上的勁兒一沒控制好,居然把窗戶拉開了一半兒!列車正在飛馳之中,呼呼的冷風泄了進來!剛才她擦拭的那張紙巾本來正放在窗戶口,被風一吹,霎時間就從視窗飛了出去,消失在外面的夜幕之中。

  亞玲趕緊又把窗戶關上,一來是擔心把小寶寶凍著了,二來也怕把正在熟睡中的乘客們驚醒。她還是很有公共責任意識的。

  亞玲小心地探探頭,看看周圍的情況。她的兩個小表妹,一個睡在下鋪,一個睡在中鋪,兩人都還睡得正香。上鋪的兩個大漢也完全沒有醒過來的意思,發出沉悶的鼾聲。至於對面中鋪的男人,就是夜永咲,剛才好像是去上廁所了。亞玲安下心來,誰都沒有吵醒,這樣就好。

  不過……唔……

  車窗上倒映著亞玲的身影,必須貼近車窗,才能看到外面飛馳而過的夜景。不過不知怎麼的,在亞玲的心裡,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想起剛才自己拉開車窗的那一瞬間,冷風從外面灌進來,紙巾被風吹了出去——這好像沒什麼奇怪的,中學的時候她就學過,氣流流速快的地方壓強小,所以紙巾飛出去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奇怪,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呢?

  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吧。亞玲搖了搖頭,把那些異樣的感覺拋出了腦子裡。正想要繼續上床睡覺,目光一轉,卻是看到了桌上的袋子。塑膠袋裡面裝著幾個鮮紅透亮的蘋果,是她在水果店買的,原本就打算在路上吃的。亞玲昨晚七點多吃過了晚飯,但是現在卻已經快要到淩晨五點了,她的肚子也有點兒餓了。本來還沒怎麼覺得,但是乍一看到蘋果,亞玲便下意識咽了一口口水。

  她想了一想,伸手從袋子裡面拿出一個果子。蘋果是之前就洗過了的,這時候直接吃就可以了。亞玲從口袋裡面掏出一串鑰匙,鑰匙扣上別著一把小型的精緻削皮刀,刀刃彈出來也不過十公分左右。

  她削起蘋果皮來很是熟練,伴隨著細微的“沙沙”聲,蘋果皮被連貫著削了下來。不過半分鐘,那末端就已經垂到地上了。亞玲把一個蘋果的果皮一次性削成了一個長條,不帶斷的,她自己看著,也不免添了幾分得意,暗自贊嘆自己寶刀不老。只是桌上裝垃圾的托盤裡面,已經被速食麵和衛生紙塞滿了,果皮箱也在車廂的連接處,亞玲可不想為了扔一條蘋果皮,再跑出去一趟。她轉頭看了看車窗戶,心裡又有了主意。

  她再次把窗戶打開一條縫,稍微大些,方便她把果皮丟出去。但是剛剛把手伸出窗外,亞玲的眉頭卻又是一皺。夜風吹在她的手上,讓她再次感覺到了那種異樣,但究竟為何,她又說不清楚。就在亞玲遲疑的當晌,列車車體突然一震!亞玲身體一晃,趕緊一手按住墻壁站穩身體,但是——

  “哢”!

  就在這時,她手中拿著的那連著刀子的一串鑰匙猛地撞在了窗戶框上,鑰匙環用了好多年,早已生銹,這時候經這麼一碰,居然就從中間斷開了!一串鑰匙倒是落在了車廂裡的地面上,可那把刀卻是彈在窗框上,然後打著旋兒飛了出去!亞玲只聽見外面隱隱傳來“噗嗤”一聲,便不知道那把刀子落到哪裡去了。

  “嘖……”

  丟了一把刀子,亞玲撇了撇嘴,但又沒什麼辦法,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還好,刀子沒有彈回來傷到人,這就已經足夠幸運了。亞玲這麼安慰著自己,一隻手抓起剛剛削好的果子,放在嘴邊,咬下一口,先滿足了口腹之欲再說。

  *****************************************************************************

  而此時,在不遠處的衛生間裡面,年輕的乘務員蕭一璿已經打開了衛生間的門鎖,讓外面的顯示框跳到了“無人”的綠色標識上。她正打算拉開門出去,稍一轉頭,卻恰好看到……好像有一個白色的東西從車窗外面飛過去了!

  白色的東西……

  蕭一璿先是嚇了一跳,因為她想到了恐怖小說裡面的情節,說不定飄過去的是個白衣女鬼呢?但是稍一定神,她又覺得,那東西大概不過就是一張衛生紙而已。

  蕭一璿眨了眨眼,本來都打算開門出去了。但這時,她卻又縮回了那只放在門把上的手,轉過了身體。她一手小心翼翼地拉開廁所裡面的車窗戶,一邊朝著衛生紙飛過來的方向看過去……

  乘客擅自打開窗戶,這其實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在淩晨時分,萬一外面灌進來的冷風把別的客人凍著了怎麼辦?而且隨便往車窗外面扔衛生紙,這也是違反了車廂管理條例的。蕭一璿雖然是個新人,但偏偏就是一個比較負責任的新人。她認為這件事情,自己需要管一管,要去提醒一下那個不遵守規定的乘客。

  真是的……蕭一璿皺著眉頭想著。她又想起了等在外面的那個男人,看他那副善良和氣的樣子,道德素質肯定也是非常高尚的。要是大家都能像這種男人學習一下,都能主動遵守規則,那麼她們這些做乘務員的,也就不會那麼累了。

  蕭一璿從車窗中稍稍探出頭去,其實她這麼做也是違反了規定的,但是她擔心如果出了廁所再去找,就找不到那個擅自開窗戶扔東西的乘客了。所以她要先從這邊數一下,看看到底是哪一個視窗的乘客不守規矩。

  “唔……”蕭一璿的頭發在夜風中飛舞著,她瞇著眼睛數了起來,“第一個視窗是乘務員休息室的,然後第二個,三個,四——嗯?”

  就在這時,蕭一璿感受著吹在她臉上的夜風,卻不知怎麼,突然生出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這風——好像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但是沒等蕭一璿多想,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火車大概是要換軌了,只聽“鏗鏘”一聲,車體劇烈地一震!而廁所處在車廂的連接處,自然震得更厲害些!蕭一璿發出一聲驚叫,一沒站穩,整個身體居然差點墜出了車窗外!還好她兩手抓得很牢,只是上半身探了出去!

  蕭一璿驚出了一身冷汗!這一次她可算是終於明白,為什麼車廂裡不允許隨便開窗了。這要是真的摔出去了,就算能保住小命,也肯定要缺胳膊斷腿的!

  “當!”

  就在這時,側面的某處卻傳來這麼一聲。盡管聲音十分細微,但蕭一璿還是敏銳地聽到了。她本想立即縮回身體,卻下意識地轉頭一看——

  那是某一個視窗,好像就是剛才她注意到的那個窗戶。此時,一道銀光閃過,裡面又有什麼東西被丟了出來,直直地朝著蕭一璿暴露在車窗外面的身體飛來!而直到那個東西飛到蕭一璿的眼前,她才終於看清楚!

  那是一把精緻的刀子!

  蕭一璿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恐懼的光芒!但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噗嗤”!

  就這麼一聲輕響,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帶著飛濺的血跡掉在了路邊!她面部朝天,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緊盯著頭頂星月稀朗的夜空!

  而後,在不遠之處,火車再次晃動了一下,又是一個重物從窗口墜了下來。那失去了頭部的身體上,穿著一身整潔的乘務員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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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0 22:59:01
其終 輪回門 第三十節 異風

  夜永咲站在衛生間外面,已經等得有點兒急了。

  剛開始,他跟那個娃娃臉的乘務員姑娘蕭一璿確實說的是“不急”,但他沒有想到蕭一璿會進去那麼久。在這期間,他一直不斷地看著手機。本來過去幾分鐘的時候,他就聽到裡面的門鎖“哢噠”一響,顯示標識也變成了綠色,上面寫著“無人”。可他左等右等,蕭一璿卻就是不出來了。

  這可怎生是好?夜永咲感覺到自己的膀胱正在逐漸被充盈感所侵佔。他本來還不急的,但是站在這裡,吹著車門處傳來的冷風,現在卻是越來越受不了了。他的兩條腿緊緊地繃著,臉上的表情也漸漸難看起來。現在的他已經需要用意志力去阻止自己的本能了。他特別想往裡面喊一聲,讓蕭一璿快點兒,但是那樣也未免太不禮貌,畢竟對方可是個陌生女孩子啊。

  剛才火車換軌,車廂連接處劇烈晃動了一下,夜永咲差點沒站穩。那時,他聽到了裡面傳來蕭一璿的一聲驚叫,猜想她肯定也是趔趄了一下。不過之後,裡面就再也沒有聲音傳出來了。難道說蕭一璿的腹瀉那麼嚴重?上了一次廁所還不行?

  夜永咲真的是已經憋得受不了了,但是出於禮貌,他還是在外面耐心地等著。

  當然了,他有耐心,並不代表著每個人都跟他一樣有耐心。

  “喂,小子,你到底是進不進去?”

  突然之間,夜永咲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猛然回頭,發現身後站著的人赫然是那四個大漢之中的一個。他剃著平頭,兩只耳朵上各掛著一個金色的耳環,一看就不像是什麼正經人。而此時,他正在用不耐煩的眼神打量著夜永咲。

  夜永咲看出來了,對方也是要上廁所。

  “這……”夜永咲苦笑著攤了攤手,“不是我不想進去,現在裡面有人啊。”

  “有人?”那耳環大漢白了他一眼,“你看看清楚,牌子上面寫著呢!‘無人’!你要是不進去,我就進去了!”

  他說著,一伸手便往門把手抓去。夜永咲慌忙喊了一聲:“裡面是個女人——”

  可是沒等他喊完,那大漢卻已經一拽門把,把門給拉開了!而廁所裡面空空蕩蕩的,哪有半個人影?

  “你看看!我說沒人吧!”那大漢瞪了他一眼,“真是有毛病!上個廁所還這麼麻煩!這地兒我用了,上大號!你要是想上廁所,上車廂那邊兒去吧!”

  說完,他便“砰”的一聲把廁所門重新關上,門鎖一擰,門上的標識立刻就變成了紅色,清清楚楚地顯示著“有人”。

  外面只剩下夜永咲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裡,半天都沒能反應過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啊?

  夜永咲伸手撓了撓頭發,把他之前對著車窗整理好的發型又給弄亂了。可他茫然地睜著眼睛,心裡卻怎麼都琢磨不過來。他明明是看見那個娃娃臉的乘務員女孩捂著肚子進去了,之後雖然在裡面打開了門鎖,但她本人卻並沒有出來啊!怎麼會變成沒人了呢?可是剛才那大漢拉開門之後,夜永咲也是看得很清楚,女孩確實不在裡面,除非她能爬到天花板上去!

  小腹的鼓脹感幾乎快要到極限了,夜永咲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憋不住了。可這個廁所已經被耳環大漢給佔用了,而夜間行車,車廂之間的門是關閉的,他便只好聽從那個大漢的建議,到車廂的另一頭去上廁所了。夜永咲心裡又是疑惑又是鬱悶,拖著腳步往回走著。

  前面不遠處就是他的床位了,而那個年輕的母親亞玲此時早已睡熟,只有不知名的少年仍然坐在窗邊,用不變的眼神盯著窗外的景色。夜永咲從他身邊經過,他也連頭都沒有回一下。夜永咲又走出兩步,看著自己疲遝的身影映在車窗上,不由得又是苦笑一聲。

  “嗯?”

  就在這時,夜永咲看著車窗,再一次察覺到了,之前那種不對勁的感覺。車窗外面黑乎乎的,所有景物都是一閃而過,幾乎看不清楚。但是不知怎麼,看著車窗,夜永咲的心裡卻偏偏有一種怪異的想法——他總感覺自己的視野之中,好像是缺少了什麼東西!但究竟少了什麼呢?他又說不上來!

  “奇怪啊……”

  結果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想不到。只好徒然地聳了聳肩,繼續朝著車廂那一邊的廁所走過去了。

  ******************************************************************************

  “呼,真是的,這男人怎麼這麼日蔫呢!”

  耳環大漢名字叫做龐征書,是個山東漢子,“日蔫”是他們那裡的方言,指的就是一個人說話辦事不爽快。很顯然,他說的正是夜永咲。在他看來,像夜永咲這種笨蛋,明明沒有人,他卻非要說有人,還在外面等了半天,真是蠢得出奇!

  “當男人,就得跟我這樣才對!”

  廁所墻壁上有一塊小鏡子,龐征書對著鏡子擺了一個pose,有點兒自戀地說道。鏡子裡面的他,雖然穿著衣服,但是身上的肌肉塊兒卻很明顯地突了出來,展現出健美的身姿。他剛打算褪下褲子,卻聽得一陣“砰砰”響,是門口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都說了,這個地兒我佔用了!你要上廁所,到車廂那邊去!”

  龐征書沒好氣地喊道。他並不知道,夜永咲已經聽了他的話,到車廂另一邊去上廁所了,以為外面敲門的還是那個“日蔫”的男人呢。可是他剛剛喊完,外面卻又傳來一陣敲門聲,似乎就是故意在煩他一樣。

  “嘿!你小子欠揍是不?!”

  龐征書吼了一嗓子。他這人就是這火爆脾氣,就像是《水滸傳》裡面的黑旋風李逵一樣。之前剛剛上車的時候,嫌那個嘮嘮叨叨的婦女太煩,罵她“老婆子”,讓她消停一會兒的也是他。

  就在這時候,卻有一股冷風吹到了他的脖頸上。龐征書下意識一縮脖子,轉頭看去,卻發現衛生間裡面的窗戶是開著的。他又暗罵了一聲,伸手正要關窗,卻發現窗角的一顆釘子上掛了一根布條,正在風中飄揚著。

  “誒?”

  龐征書皺起了眉頭。他伸手把那根布條扯下來,放在手裡仔細一看,黑色的料子,感覺跟乘務員褲腿的布料有點兒像,當然西褲一般都是這種料子。不過,這根布條怎麼會掛在廁所視窗的釘子上呢?

  龐征書想到了剛才外面的那個男人,他說裡面有個女人。如果他沒有說假話,廁所裡面真的有個女人,她打開了窗戶,然後不小心從窗戶裡面跌了出去,那就容易解釋了。

  會是那樣嗎?

  龐征書想起,之前列車換軌,猛烈地顛簸了一陣子。他就是被震醒的,然後才想到過來上大號。如果那個女人就是因為那陣顛簸而被摔了出去,這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說起來……

  呼呼的冷風從車窗外灌進來,吹在龐征書的身上。他下意識地一皺眉,卻突然感覺到有哪裡不對。龐征書想了一想,把一隻大手沾了點口水,從車窗稍稍伸出去一點,感受著外面的風向,那眉頭卻是越皺越緊了!

  奇怪啊!

  龐征書收回了手,心裡怎麼想怎麼不對。

  這列車明明是往那一邊開的,自己從車窗伸出手去,感應到的風向應該逆過來才對啊!為什麼卻和列車行進的方向一樣?難道朝向那邊的風很大,風速比列車本身的速度還快嗎?但是考慮到現在的季節,這樣的風——

  龐征書還沒有想完,廁所的門外卻又一次傳來了敲門聲!

  “我靠!你真想讓老子揍你是不是?!”

  龐征書這回可是真煩了。剛好他還沒有褪下褲子,便打開門鎖,一把將門推開,瞪著銅鈴大的眼睛,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怒氣沖沖地向外面看了過去!

  但是——

  廁所外面,卻是一個人影都沒有!

  “嗯?”

  龐征書頓時愣住了。他疑惑地眨眨眼睛。剛才敲門聲方一停下,他就已經開鎖推開了廁所門。外面的人就算是跑得再快,應該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跑進車廂去,逃出龐征書的視線範圍。可是偏偏就這麼奇怪!不管龐征書怎麼看,甚至伸頭往門後面瞅了一眼,確認沒有人藏在後面。這門外確實是一個人都沒有!

  “嘿!這事兒還真是奇了怪了!”

  龐征書嘟嘟噥噥地縮回了身體,把門一鎖,打算上完廁所以前絕不出去了。就算外面再有人敲門,他也就當是耳邊風,絕對不能讓人耍著玩兒!他褪下褲子,蹲在便池上,稍微使了使勁兒……不多會兒工夫,他的臉上就浮現出舒適的表情。

  唔……龐征書看著手上的布條。這根布條出現在廁所的窗口,恐怕並不是偶然,他總感覺這中間有著什麼異常的事情,打算等出了廁所,就去找那個“日蔫”的男人問問。他拽下一點衛生紙,清理了一下,這就提上了褲子。

  這倒好,在他大號的這一會兒裡,門外卻再也沒有傳來什麼敲門的聲音。看樣子不管那個惡作劇的是誰,他都已經被自己嚇跑了。龐征書滿意地點了點頭,伸手便朝著門把手摸去——

  “嗯?!”

  但就在這時,一股陰風卻再次襲上了龐征書的脖頸!

  “噢!對了!窗戶還沒關呢!”

  龐征書拍拍自己的腦袋,想到開著窗戶,總是有些不安全。他便回過身來,伸手要去關上廁所的窗戶。但是乍一看到那扇窗戶,他卻是愣住了!

  不是因為窗戶那裡有什麼異常的東西……而是,龐征書疑惑的歪了歪腦袋,他發現窗戶居然已經關上了!可他明明記得自己剛才沒有關窗戶啊!那麼……是誰關上的?

  而且……

  龐征書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既然窗戶已經關上了,那麼為什麼……為什麼他總感覺著,在自己的身周有一股冷風在流動呢……

  敲門聲……沒有看到人影……冷風……被關上的窗戶……

  龐征書的腦子裡一一想到了這些事件,不經意間,他把這看似沒有聯系的事件串了起來——

  剛才自己打開門的時候,沒有看到人影,還以為是有人在惡作劇之後逃走了。但是如果不是那樣呢?如果實際上……實際上外面有一個人,在自己打開門之後,他就進到了這間廁所裡面來,只是自己看不見他!而之後的敲門聲停止……當然會停止,因為那個人已經進來了,就不需要敲門了!

  龐征書感覺自己渾身汗毛直豎!

  他抬起頭來,看向面前的鏡子裡面……他看到了,在那裡,在他那明明健壯卻微微顫抖著的身體後面——赫然站立著一個恐怖而陰森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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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0 22:59:27
其終 輪回門 第三十一節 暗流

  耳環大漢龐征書在衛生間裡面遇害了!

  第二天上午十點鐘,夜永咲在起床之後聽說了這個消息。他一時間還覺得自己是睡昏了頭,尚在夢中呢。直到聽著周圍人們的討論,他才漸漸琢磨過味兒來。

  據說今天早晨,有人發現四號車廂這一邊的門緊緊地關閉著,要上廁所的人在外面排成了一個長隊,足足等了有半個小時,隨後便叫來了乘務員。乘務員在敲門未果的情況下,取來了鑰匙,把門鎖打開一看——她當場就嚇得尖叫起來!

  那個大漢就倚靠在門邊,門往外一開,他就順勢栽倒了下來,兩只眼睛圓瞪著,眼珠子都要突出來了!當下有人試探著摸了摸他的鼻息和心跳,可他身體都已經涼了,明顯是早就已經死透了!過不一會兒,火車停靠在了一個站點,早就聯系好了的員警把大漢的屍體搬了下去。經檢查,發現大漢的脖子上有兩道青紫色的指印,死亡原因也明顯是窒息而死。

  也就是說,這個名叫龐征書的大漢是被人扼死的!

  絕非意外,而是一起兇殺案件!

  推算出大漢的遇害時間後,員警確定,在那個時間段,車廂之間的門是關閉著的。因此作案人只可能在這節4號車廂裡面。將一個大漢活活扼死,而且甚至連一點反抗的跡象都沒有……這說明那個行兇者的力量也很大,或者是團夥作案。在對4號車廂做了一番調查之後,並沒能鎖定犯罪嫌疑人。故此,警方做下了決定,讓列車繼續運行,不過派了幾名警員在列車上盯著,跟隨列車繼續調查。

  這讓夜永咲感覺有些奇怪。在他看來,發生了這樣的兇殺案件,應該讓列車停站,直到調查完才行,就算是以不能耽擱乘客們出行為理由,也不可能這麼隨意就放他們離開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除此以外,那個娃娃臉的乘務員姑娘蕭一璿也失蹤了,這兩件事應該聯系到一起。但那是員警的工作,乘客們之間討論的事情當然更多是兇殺案,而對一個失蹤的女孩則是不以為意了。

  時至中午,火車上開始供應午飯了。餐車位於列車中部的10號車廂,夜永咲左右看看,自己周圍的人們已經都過去了。

  旁邊格子裡那個看起來冷冰冰的男人和玩手機的女孩走在最前頭。而那三個大漢則有意無意地跟在後面,他們竊竊私語著,臉上的表情有些難看——畢竟他們剛剛死去了一個同伴,剩下這三人心裡一定不好受吧。

  年輕的媽媽亞玲要留在車廂裡照顧寶寶,便囑托兩個表妹過去吃飯,只是要記得給她帶一份午餐回來。一轉眼,這個格子裡面就只剩下夜永咲和亞玲兩個人了,他不免感覺有些尷尬,趕緊也向餐車走過去。在他的身後,那個神經兮兮的婦女也抱著懷中的繈褓,似乎打算要到餐車那邊去吃點東西了。

  只有那個面無表情的少年仍舊坐在窗戶旁邊。大概是嫌窗外的陽光有些刺眼,他拉上了窗簾,一動不動,周圍的人們紛紛從他身邊走過去,他甚至都懶得抬頭看一眼。

  餐車之中熙熙攘攘,人聲鼎沸。火車上供應的午飯要二十元一份,三份菜,菜式自選,加上一碗米飯。夜永咲打了一份菜,坐到窗邊的一個空位上,對面坐的正是那個冷冰冰的男人和玩手機的女孩。那兩人看了他一眼,便繼續低頭吃飯。看他們的樣子,大概是一對父女。

  不過夜永咲可沒有心思去管別人的閑事。他吃了一口米飯,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這火車上的大鍋飯,到底是不如自家做的好吃。不過出門在外的,要求也沒必要太高。況且夜永咲現在心裡裝著事情,也沒有心情去管飯食的好壞了。

  耳環大漢的死,只是普通的殺人案件嗎?

  夜永咲心裡想著。

  不,這不正常……夜永咲回想起自己一開始上車的時候,心裡就隱隱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他總覺得自己的周圍存在著一種異樣的氣息,這氣息讓他心頭發顫。他預感到,可能會有什麼事情發生,而沒過多久,居然就真的出事了!

  起先,是那個乘務員姑娘,她在夜永咲之前走進了廁所,但卻無緣無故地失蹤了!廁所裡就那麼一個封閉的空間,她能去到哪裡呢?就算是她也和大漢一樣遇害了,至少也應該留下屍體才對啊!但是沒有。她就那麼消失了,什麼也沒有留下。

  這是第一件怪事,當時夜永咲就該明白過來的,可他那時卻急著想上廁所,沒有來得及去想。而緊接著,那個耳環大漢進入了廁所,然後,就再也沒有出來……

  他死在了裡面。同樣是封閉空間,可他被發現的時候,門還是鎖著的。難不成那個殺人者是從窗戶出去的?然後又從另外的窗戶爬了回來?

  夜永咲真心希望,這中間僅僅有人在行動,而不要有什麼別的東西參與其中才好,不然的話……

  他打了一個寒顫。

  也就在這個時候,夜永咲的身邊,卻有一個嘶啞的嗓音開口說道:

  “我們家孩兒回來了……肯定是我們家孩兒把那個**給弄死的!”

  夜永咲嚇了一跳,他連忙轉頭看過去,卻見是那個神經質的婦人。她也打了一份菜,坐到了夜永咲的旁邊,用她那陰測測的聲音大聲說著,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

  對面那一男一女抬起頭來,有些不耐煩地看了這婦人一眼。而那三個大漢則坐在旁邊的另一桌,也是轉過頭來。但是這個婦人卻是毫不在意,只聽她繼續說道:

  “肯定是我們家孩兒,那個妮子跟我說話不客氣,所以她就沒了!那個**敢罵我,所以他也死了!這是我們家孩兒在幫我打抱不平呢!”

  “胡扯!”

  夜永咲突然有點兒激動地說道。

  “你們家孩子早就死了!十幾年前就死了!不可能是他做的!他是個死人!”

  這番話說完之後,他才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沒必要跟一個精神有問題的婦人這樣說,那反而會刺激到她。但是剛才,夜永咲卻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承認婦人說的是真的。他好不容易才過上了一年沒有靈異存在的生活,安穩、平靜,不需要提心吊膽的生活。盡管他知道,如果他要去找黃璃,幾乎可以肯定會遇上靈異。但是現在還不行,黃璃不在他的身邊,如果真的遇到了……那麼,在這列火車上,他就連逃都沒有地方逃!

  他不希望有靈異出現,所以才會出言否定。就好像只要這麼說了,就真的不會發生什麼靈異事件一般,亦或許只是一種心理安慰。

  反正現在已經說了,就算後悔也是無用。對面的男女兩人對視了一眼,女孩臉上浮現出些許疑惑的表情,而男人則是說道:“別聽她的,她嚇唬人呢,她孩子死了,現在她腦子有毛病。別聽她瞎說。”

  女孩點了點頭,繼續低頭吃飯。而那個婦人則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用怨毒的表情看了看夜永咲,又瞪了一眼對面的兩人,嘴裡低聲嘟噥著:

  “行,你們不信……你們也早晚得死,跟那個**一樣!早晚得叫我孩子把你們收拾了!”

  她憤怒地咒罵著,然後便端起自己的餐盤,坐到了另一張桌子上。

  她確實不正常。夜永咲搖了搖頭。看樣子失去孩子之後,她的精神出現了很大的問題,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樣。但是,她說的話……

  “我們家孩兒回來了……”

  她是這麼說的。

  回來了?那個被碾成了肉泥的孩子?他怎麼可能會回來?夜永咲不願意去想。但是……

  為什麼這個女人會選擇坐這輛火車呢?她以前不是一直都在站臺上鬧事嗎?為什麼這一次,她卻乘上了火車呢?而且,為什麼偏偏又在這輛車上出了事呢?這是偶然嗎?還是說……

  夜永咲的目光轉向了婦女懷中抱著的那個繈褓。他一直都沒有看清楚,裡面裝著的到底是什麼。按常理想,繈褓裡應該是一個孩子才對……但是從上車一直到現在,他卻壓根沒有聽過那個繈褓裡面的“孩子”發出一絲聲音!夜永咲的身上,不由得泛起了一絲涼意。

  那繈褓裡面裝著的,真的是一個孩子嗎?還是——

  不多時工夫,眾人都吃過了午飯,一批接著一批回去了。那一對男女最先離開,三個大漢緊接著跟出去,卻被後面來的一群乘客給堵住了。而夜永咲走在他們後面,隱約之間,他似乎聽見擦肩而過的兩個列車廚師嘟嘟囔囔地走過去。

  “丟什麼東西了?”

  “刀具組上的餐刀丟了兩把……奇了怪了,我剛才數的時候還是正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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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0 23:00:02
其終 輪回門 第三十二節 襲擊

  一男一女就這麼肩靠著肩走在一起,男人有快五十多了,女孩才不過剛剛二十,顯然是父女倆。而此時,他們已經走到了8號車廂的門口。女孩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對父親說道:

  “爸,那幾個人沒跟來,咱們要是這就走,一路走到最後面一節車廂躲著,說不定能甩掉他們,直接在下一站下車。”

  男人搖了搖頭。

  他的名字叫做苗發海,旁邊的女人確實是他的女兒,名叫苗仙。此時,他也偷眼向後面看了看,卻是說道:

  “暫時還不行。你覺得他們就那幾個人嗎?我看不像……你也不想想,車上發生了殺人案,死的還是他們的人,為什麼火車還會跟沒事兒一樣繼續行駛?估計是他們已經通過氣兒了,以為這件事是咱們幹的,不過他們還不想放棄,想通過咱們把你屠叔叔給釣出來!這就是咱們對他們來說唯一的價值,不然的話,從一開始,咱們根本來不及上這列火車就得被抓起來!”

  苗仙皺了皺眉頭,立刻就想通了其中關鍵。她說道:“也就是說……只要咱們一下車,他們就會知道計劃敗露,立刻在車站把咱們抓起來?那麼咱們唯一的出路,就是一直裝作不知道,按照原計劃在青島下車,然後再伺機把他們甩掉?”

  苗發海點了點頭,說道:“只有這樣了。在這之前,他們盯不盯著咱們,其實都一樣。”

  苗仙有些無奈,但是她向來最聽父親的話,便也只好同意了他的說法。兩人恰巧走到廁所旁邊,苗仙看著廁所門上的標識是綠色的“無人”,便對父親說了一聲“我要上一下廁所”,然後就打開門走了進去。

  苗發海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去,他面前就是一面大鏡子,鏡子前面有著三個洗臉池。苗發海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由於剛剛吃飯,他的手上也沾了些油。他想了一下,便走到洗臉池旁邊,打開水龍頭,打算稍微清洗一下。

  父女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就在幾米以外,一個陰森的人影,正朝著他們緩緩地走了過來……

  ******************************************************************************

  夜永咲不知道這三個大漢到底是怎麼回事,本來他們是走在他前面的,但是他們卻不知道著了什麼急,經過每一個隔間,都要探頭往裡面看看,好像是在找什麼人。這樣耽擱著,夜永咲反而走得比他們還要快,三兩步就趕到他們的前面去了。眼看著那三個大漢的樣子,不知怎麼,夜永咲的心裡反倒生出一種熟悉的感覺。不過沒等他多想,卻聽到了前方車門處,傳來兩個人的說話聲:

  “不是剛剛才說好嗎?你怎麼又變卦了?這樣會不會太危險?”

  “沒事,只要你聽我的就行!”

  夜永咲只聽到了這麼兩句,緊接著,他就看到了兩個人。一男一女,正是剛才吃飯的時候坐在他對面的那兩人。女孩乍一眼看到夜永咲,似乎緊張了一下,但一瞬間就恢復了平靜。而男人的眼睛裡則露出了一種……讓夜永咲有點兒不寒而慄的目光。

  ……就像是,找到了目標一樣。

  “這位同志。”苗發海開口喊道。

  “嗯?”

  夜永咲停下腳步,有些奇怪地看著苗發海。他又左右看了看,確認沒有其他人,看來苗發海是在對自己說話。

  “叫我?”夜永咲指著自己問道。

  “對,叫你。”苗發海朝他招了招手,“同志,你過來一下。”

  夜永咲警惕地看著他,問道:“什麼事兒?”

  “嗯,是這樣的……”苗仙走上前一步,笑容可掬地對他說道,“其實,我們兩個是便衣員警,正在追蹤一個犯罪團夥。你應該也是4號車廂的乘客吧?你那一格子上鋪的兩個人,和隔壁上鋪的兩個人,他們就是我們正在追蹤的團夥。現在出了兇殺案件,我們懷疑是他們起了內訌,因此而殺人。現在我們打算逮捕他們,需要有人協助一下。同志,還請你幫個忙吧。”

  “你們……為什麼要我協助啊?”夜永咲本能地不想捲入這樣麻煩的事情中去,他後退了一步,擺著手說道,“4號車廂那邊不是還有幾個正在調查殺人案件的員警嗎?你們去找他們不行嗎?”

  “同志……”苗發海似乎還想要再說什麼,苗仙卻是扯了扯他的衣服,低聲說道:“他們來了!”

  夜永咲下意識回頭一看,那三個大漢確實正從車廂那邊走過來,他們的目光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幾人。原本他們還在一個格子一個格子地查看著,這時候卻是直直地朝著這邊走來。苗發海和苗仙對視一眼,他立刻上前一步,對著前面的三人大聲說道:

  “不準再過來了!要是再敢上前一步,我手裡可有人質!”

  他在說話的同時,便從腰間抽出一把刀子,直接就朝著夜永咲揮了過去!

  “切!”

  誰料,夜永咲卻好像早有防備似的,稍一側身就躲了過去,接著一拳打在了苗發海的腹部,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腕,這就把那把餐刀給奪了下來!

  “摁住他!”

  這時候,對面的三個大漢也沖了過來,當先的一個一腳把還想要反抗的苗發海踹倒在地。同時從他頭頂跳了過去,站在後面的苗仙還沒來得及發出尖叫,就被那大漢制住了!

  “員警辦案!”

  “兄弟,沒事兒吧?”

  向夜永咲問話的是一個光頭大漢。他看著夜永咲手裡拿著的刀子,隨口問了一句,卻又笑了起來,拍拍他的肩膀,說道:

  “行啊,兄弟,看你像會兩手的!”

  “小意思。”夜永咲搖了搖頭,沒有理會那個光頭,卻對倒在地上的苗發海說道,“還想騙我?便衣員警?也許騙騙別人還行,我老爹就是員警,我還能不知道員警是什麼樣兒?早就防著你呢!”

  原來,從剛剛一開始,夜永咲就覺得這兩人不大對頭。相比他們說自己是員警,夜永咲倒覺得,那幾個大漢雖然看上去兇神惡煞的,可是那小心謹慎的行動,卻明顯是受過訓練的。而且他也注意到了,從一上車開始,幾個大漢就有意無意地盯著這一男一女,而他們倆卻好像想要逃開,如果他們才是員警,這可就說不通了。

  看苗發海剛才的樣子,應該是想要挾持自己作為人質。不過……

  夜永咲看著手中的刀子,卻是有些疑惑。

  如果苗發海真想要抓住自己的話,應該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這才合情合理,可是看他剛才的動作,卻好像是要一刀刺進自己的脖子裡。如果不是夜永咲躲閃及時,恐怕眼下就要變成一個血人了!這樣……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啊……

  夜永咲看著被制服的苗發海,他被一個壯漢壓在地上,動彈不得,正在被那漢子摸索著搜身,怕他還有什麼武器。但是他的兩只眼睛,卻分明在用陰冷的眼神死死地盯著夜永咲!夜永咲頓時渾身打了一個寒顫,他產生了一種感覺,就仿佛此時看著自己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厲鬼一般!

  “行了,把他們押到4號車廂,送到乘務員休息室去鎖起來!之後下車再具體審問!”

  光頭壯漢似乎是領頭的。他一聲令下,那兩個漢子便把苗發海和苗仙押走了。而夜永咲注視著離去的苗發海的背影,然後又低頭看看自己手上的刀子,卻是眨了眨眼睛。

  這……這分明是一把餐刀啊!

  夜永咲突然想起,自己剛才在離開餐車的時候,聽到的那兩個廚師的對話……

  “丟什麼東西了?”

  “刀具組上的餐刀丟了兩把……奇了怪了,我剛才數的時候還是正好的啊……”

  他們說什麼來著?丟了兩把餐刀?

  但是……苗發海的身上只有一把,而剛才他被員警搜身,如果有什麼武器的話,應該已經被搜出來了才對!既然這另一把餐刀不在他身上,那麼……會在哪裡呢?

  就在夜永咲想到此處的一瞬間,背後——呼呼的風聲傳來!夜永咲下意識地一低頭,就在剎那之間,他感覺到了,有什麼東西正從自己的頭頂掃過去!夜永咲就地一滾,再回頭一看,卻見那個光頭警官又制服了一個人!正是那個神經兮兮,抱著繈褓的婦女!

  “你……”

  夜永咲看清楚了,那光頭警官剛剛從她手上奪下來的,正是一把銀光閃閃的刀子!

  ’那個女人瞪著眼睛看著夜永咲,桀桀地冷笑著,要多猙獰有多猙獰!

  “為什麼……”夜永咲皺著眉頭,“我沒有惹你吧?”

  “……我們家孩子回來了,你還敢咒他死!你就是該死!”那女人惡狠狠地說道,“你該死,你們這些人都該死!”

  她又看了看光頭警官,啐了他一口,她已經變得瘋瘋癲癲的了!只聽她的口中詛咒道:

  “你們都得死!你們都得死!!!我們家孩子給我托夢了,他已經回來了……他讓我上這輛火車,只要上了車,我就能見著他!你們現在敢對我不好,只要過一會兒,我們家孩子就全都讓你們還回來!”

  “同志……”光頭警官有些頭痛地看著這名婦女,“請你不要這樣!有什麼話好好說不行嗎?哎——”

  他最後叫這一聲,卻不是對著這個精神病婦女,而是對著夜永咲叫的。因為夜永咲突然踏前一步,從那婦女的手中,把那個繈褓搶了過來!

  他有些不安,他感覺到不對了!這個婦女口口聲聲說著,她的孩子回來了。如果是別人,應該只會當成是她發神經,但是夜永咲可不行!他經歷過那麼多靈異事件,從剛才婦女的話語中,他隱隱有了一種危險的感覺!

  因此,他一把奪下了婦女的繈褓。因為他覺得,這個繈褓中一直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很明顯不會是一個活著的嬰兒……那麼,這裡面裝的是什麼?!

  他打開繈褓,一眼看過去,卻是愣住了!

  這裡面……這裡面裝著的,居然是一個塑膠做的假嬰兒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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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0 23:00:39
其終 輪回門 第三十三節 附身

  不是活的嬰兒,而是一個塑膠的嬰孩娃娃!

  夜永咲看著那繈褓裡面包裹著的東西。嬰兒黑洞洞的兩只眼睛裡並沒有眼珠子,只是一動不動地蜷著手臂。

  夜永咲感覺自己的牙在咯咯打顫。他緊緊地盯著手上的娃娃,不敢有一絲放鬆,生怕下一秒,這娃娃就像活的一樣,伸出兩條手臂把他給纏住!

  那個光頭警官看著夜永咲這幅樣子,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臉上又為什麼會生出這種驚恐地表情。那個神經病婦女還在口沫橫飛地詛咒著,可夜永咲卻已經是充耳不聞了!

  娃娃……手上的這個小東西,讓夜永咲一下子遇到了夢魘!他還記得,在一年多以前,自己遇到過的那些恐怖的人偶,那些取了一套公寓五戶人家十多口人的性命,還逼得他不得不放血自救的人偶!直到現在想起來,夜永咲還是心有餘悸。

  傀儡術既然能夠操縱木偶,還能操縱屍體,那麼像這樣的塑膠娃娃,誰知道能不能操縱呢?

  想到這裡,夜永咲看著手上的嬰兒娃娃,就如同抓了一個燙手山芋一般。他不知道淩晨時分在車上發生的怪異事件和這個娃娃有沒有關係,但是這種時候,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況且這不過是一個塑膠娃娃而已。夜永咲轉身進了旁邊的廁所,也不理會那個婦女的嚎叫,打開窗戶,直接就把娃娃扔了出去!

  娃娃包著繈褓,在空中劃過一道華麗的弧線,很快就被飛馳而過的火車遠遠甩在了後面,落入了鐵軌旁的草叢之中。自始至終,繈褓都好好地把娃娃包著。夜永咲看到眼裡,心中稍稍放鬆一些。

  “你個**養的!”那婦人破口大罵起來,“你個**犢子!”

  夜永咲回頭,冷冷地看她一眼,又看了看控制著她的光頭警官。

  “我個人建議,這個女人精神不太正常,最好暫時也關押起來,以免她傷著了人。等到到了她該下車的站點,再把她送到當地的精神病醫院鑒定一下。不過看她這樣子……倒也不用費心鑒定了。”

  婦人嘴裡一直在罵罵咧咧的,就沒有停過口。要不是光頭警官制住了她,只怕她早就沖上來,用尖利的手指甲戳爛夜永咲的眼珠子了。光頭警官看看自己剛從她手裡奪下的刀子,想了一下,也是點了點頭,同意了夜永咲的話。

  這個瘋婆子,拿著刀就出來砍人,現在被員警控制了,還一點兒都沒被嚇住,口裡仍然大罵不休。如果放任不管的話,別說她再拿把刀了,就算是用那尖爪子往幾個無辜乘客身上撓,那責任由誰來負?

  更何況,夜永咲剛才反應迅捷,又有心思,他還說自家老爹也是員警。光頭警官一開始就對他很有好感,心裡自然是有些偏向於夜永咲的。至於他搶了婦人手裡的假娃娃丟掉……反正那娃娃又不是什麼證物,看起來更不值幾個錢,你拿刀要捅別人,還不如別人扔你的東西泄憤嗎?

  “走!”

  光頭警官一聲呵斥,便推著婦人朝4號車廂那邊走去。至於那邊餐刀,早就被他收起來了,要暫時留作證物的。

  “你不得好死!我家孩子回來了……早晚得把你折騰成死人!”

  夜永咲無視了婦人怨毒的詛咒。他目不斜視,半靠在墻壁上讓這兩人先過去。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小腿在輕微地顫動著。

  “不會有什麼事了……”夜永咲輕聲安慰著自己,“娃娃都已經扔掉了……”

  他不知道,老婦人說的是否是真的,是否真的有靈異作祟?如果有,“它”又會在哪裡?夜永咲之所以會扔掉娃娃,只是想到了那駭人的傀儡術,但究竟是不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眼下,他只希望自己做的是對的,那靈異事件確實是被施了傀儡術的娃娃幹的,不然的話……

  夜永咲緊緊地抿住嘴唇,在身後車廂一群看熱鬧的人視線之中離去,只留給他們一個挺直腰桿的背影。

  ***************************************************************************

  “爸!到底為什麼?!”

  兩人才剛剛一被關到乘務員休息室,苗仙就怒氣沖沖地對著父親問道。

  而苗發海卻只是低著頭,一言不發。

  乘務員休息室的門窗都被鎖上了。玻璃雖然能打破,但必定會發出聲響,他們父女倆身處這麼狹窄的地方,動彈一下都費勁。就算想要闖出去,別的不說,只要門口那個黑衣員警往裡面狠狠踹一腳,他們兩個就都得彈回去。

  故而,門口只有一人留下看守,另一個員警卻是去匯報情況了。那門口的黑衣員警站在一邊,不時往裡面張望兩眼,看看他們父女倆還守不守規矩,是不是安分地坐著。除此以外,倒也不怎麼管他們。

  “爸,你別不說話啊!”苗仙壓低聲音,但那火氣卻好像是越燒越旺,“之前咱們說得好好的,等到了青島再行動,伺機甩掉他們。這是你說的,我也同意了,可之後你怎麼變卦了?也不跟我商量一下?你說要找個人當人質,也不問問我怎麼看。你瞧瞧之後你那個樣子,你那哪是找人質?你那分明就是要殺人啊!那個男的跟你有什麼仇?”

  苗仙囉哩八嗦說了一大通,如果面前的人不是她的父親,她真有一巴掌打上去的沖動!她實在是不明白,自己的父親謹慎了這麼多年,為何偏偏在此處出了這麼一個昏招?居然敢在員警面前拔刀殺人!甚至都沒有和自己商量過一下!

  父親這是怎麼了?!

  苗仙氣哼哼地等待著父親的回答,可是不管她怎麼說,怎麼問,苗發海卻只是始終垂著頭,一句話也不說,就像是一隻鬥敗了的公雞。這幅樣子可和苗仙以前認識的父親大相徑庭。她還記得,就算是最困難的時候,父女倆被員警追得東躲西藏,父親都沒有像現在這樣過。在她的眼裡,父親永遠是睿智的,剛強的,可是今天——

  “你別光愣著不說話啊!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啊!”

  苗仙發起火來了,她的聲音也不由得大了很多,聽上去是命令的口吻了!

  這一次,苗發海卻是有反應了。

  他仍然沒有抬頭,卻是張口,輕輕吐出了幾個字:

  “你……真想知道?”

  苗仙正在氣頭上,怒沖沖地剛想要介面,卻是張著嘴巴,愣在了那裡。

  不知怎麼的……她本能地感覺到了一絲恐懼。就像是小蟲見到螳螂,兔子見到狐貍那般的恐懼,面對天敵的恐懼……亦或者是,人,見到了鬼——

  但是那不可能!坐在她面前的,分明就是她的父親!那張蒼老的面龐,那半白的頭發,還有那身已經褪色的衣服……一切都是那麼熟悉,是她每日見慣了的父親!但是、但是為什麼……

  就在父親剛才開口的瞬間,苗仙感覺到了,仿佛有一道陰風在房間內吹起,陰冷的聲音冰寒刺骨,直直地滲入了苗仙的骨頭裡,讓她渾身打了一個冷戰!她的面容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而就在她的眼前,苗發海……一點一點地抬起頭來了!

  時間倒回十分鐘以前——

  苗仙和父親剛剛商量完事宜,她走進廁所裡面,而父親苗發海則是走到了洗手池前面。剛剛吃過飯,他想要洗洗手上的油。當然了,在這裡耽擱會被員警追上的,不過那也無所謂。苗發海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他之所以要甩開他們,無非就是想要和女兒商量一下而已,現在商量完了,就算被那些員警找到,那也無所謂……

  苗發海知道那些員警們在打什麼主意,故意放他們父女倆離開,想要釣出他那做走*私生意的兄弟來。不過他不會讓員警們得逞的……這些蠢材,做了偽裝,就以為自己沒發現他們?哼,當真低估了我苗某人!

  雖然是深秋了,可車廂裡面卻悶得厲害。苗發海洗過了手,又想要洗洗臉。他把清水潑到自己的臉上,冰爽怡人,倒是舒服得緊。他又捧起一些涼水,把自己整張臉都清洗了一下。雖然衣裝稍微舊了一點,但他要把自己弄得精神一些!讓那些條子們好好看看,他苗發海可從來都不會低頭!

  廁所裡面傳來了沖水的聲音,看樣子女兒也解決完了。苗發海的手伸向水龍頭,剛想要把它關掉,卻是眉頭一皺,好像覺得有哪裡不對……

  他看著自己的手。

  自己的手,一直放在水龍頭下面,浸著冰冰涼涼的自來水,相互揉搓著,沒什麼不對的呀……

  但是——

  苗發海感覺自己的心臟漏了半拍!

  如果……如果自己的手一直都放在水龍頭下面,一直都在洗手的話,那麼——那麼為自己洗臉,放在自己臉上的這雙冰冷的手又是誰的?!

  苗發海緩緩地抬起頭來。在面前的鏡子之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臉上,兩只慘白而僵硬的手臂正在摸索著,還有……一個陰森的人影正站在他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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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終 輪回門 第三十四節 斷首

  下午五點鐘左右,火車已經到了鄭州。

  一身黑衣的員警柯讓正盡忠職守地站在乘務員休息室門外,還是時不時往裡面看一眼。他是負責看押苗發海和苗仙那對父女的,從下午抓到他們開始,他已經在外面站了四個多小時了,累是肯定有的,不過只要想到自己又一次完成了任務,柯讓的心裡就覺得舒服。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和蘇淩算是一類人,當員警不光是為了有個鐵飯碗,更是為了伸張心中的正義感,是真心實意地想為社會做貢獻。現在像他們這種人已經很少了,不過不可否認的是,正是因為有這種人存在,這個世界才總算還有些讓人生存下去的希望。

  只是……有些可惜了啊……

  柯讓心裡想著。雖然上面給的命令是只要抓住苗發海父女二人即可,但最好是能通過他們來牽出背後的一個大犯罪集團。本來他們幾個員警只需要盯著苗發海,一直跟到目的地就行。可誰知苗發海居然這麼刁鉆,居然看穿了他們幾個是員警……看樣子還是自己修行不夠啊。

  柯讓低頭,有些慚愧地嘆了口氣。

  如果讓他知道,其實苗發海這個老奸巨猾的傢伙從他們剛一跟上開始,心裡就已經有底了,不知他會不會羞得直接開窗從飛馳的火車上跳下去。

  不過他還是有些想不通,據他的瞭解,苗發海此人雖不是正道,但卻頗有腦子,說他足智多謀也好,陰險狡詐也罷,反正玩兒智商,他絕對能碾壓自己一條街。可是苗發海這一次怎麼卻出了昏招?居然想要找人質來威脅他們?柯讓雖然不聰明,但也明白,苗發海唯一的出路就是到了青島再伺機溜走。他卻放著這麼便利的條件不用,偏偏要自投羅網,莫非是昏了腦子?

  柯讓又往休息室裡面看了一眼,苗發海父女仍舊好好地坐著。似乎是生了困意,苗仙倚在父親的懷裡,已然睡熟了。這麼看上去,倒也像是一對普通的父女,誰能想到兩人都是犯罪分子呢?

  嗯?奇怪……

  柯讓眨了眨眼睛,不知怎麼,他似乎覺得裡面的景象有點兒不太對。但是定睛一看,苗仙趴在父親懷裡,而苗發海摟著女兒,腦袋低垂著,也是一副頹敗樣子,並沒有什麼很奇怪的地方啊。

  柯讓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可能是有點兒緊張了。

  可不是嗎。他露出了一個笑容。雖說這一次沒能放線釣到大魚,但能夠把這對父女抓住,也算是挺值了。下車以後好好訊問,就不怕他們不把幕後老闆給供出來!

  現在任務完成,他並沒有什麼好擔心的。這對父女已經是籠裡的螞蚱——蹦躂不了了!

  說起來……上一次和這哥幾個一起出任務,還是在十多年前吧?

  柯讓慢慢地回憶起來。

  是啊,十幾年前,那時候的苗發海還是一個年輕漢子,苗仙也不過只是一個女童。而他們四個員警,當年也都是剛披上這身衣服的愣頭青。苗發海被員警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慌不擇路跑上了火車站臺。而他們四個人在後面緊追不舍……記得當時好像還有一個女人,站在站臺上著急地哭泣,看見他們幾個員警跑過去,她想要攔住他們,似乎要求什麼事,但是他們當時只顧著去追苗發海,哪管得了那個女人?柯讓就勢一推,那女人便栽了個跟頭。他們幾人連理都沒理,就繼續朝著前方苗發海依稀的人影追過去了。

  可惜,他們到頭來也沒能抓到苗發海,這傢伙就如同是一條泥鰍一樣,滑溜溜的,一轉眼就消失了。十幾年來,員警們一直都在搜尋他的蹤跡,這一次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上頭把任務交給了他們哥幾個。由於他們多年前雖然參與了行動,但只是跟在後面跑,和苗發海根本沒碰面,這一次又喬裝打扮過了,本來以為可以瞞過去的,卻沒想到還是被這只老狐貍看出來了。

  龐征書直到現在死的不明不白,不過料想就是這兩人設計幹的。不過以苗發海的智商,他應該不會輕易留下什麼線索,這也只能再等日後訊問了。

  柯讓回頭,再一次看了看裡面的父女兩人,確認他們還是好好地坐著。他剛想要轉過頭來,卻是眉頭一皺,透過窗戶玻璃,盯著裡面看了起來。

  從剛才那一眼開始,他就覺得屋裡的情況有點兒異常,但那時他以為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沒有太過在意。只是這一次……他又生出了不對勁的感覺,而且愈加強烈了。但是從門外面透過玻璃,裡面的情況看得是一清二楚,苗發海和苗仙父女二人好端端地坐著,既沒有多一個,也沒有少一個,門和窗戶都緊緊地鎖著,到底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呢?

  柯讓看著苗發海那低垂的頭顱,他半黑半白的發絲,傾訴著這個中年人的苦楚和無奈。他的女兒身上穿著時尚的衣服,而他自己卻只有一件破舊的西服。柯讓想到了家中的老父親,再看看苗發海,竟然一時覺得他有些可憐了。可不是嗎?他也只是一個為人之父的男人而已,若不是沒有走上正道,唉……

  想到這裡,不知怎麼的,柯讓的心裡泛起了一絲酸意。他仔細地看著苗發海,看著他那頭顱低垂所產生的陰影,看著他眼角層疊的皺紋,看著他臉上乾燥土黃的皮膚,還有他側頰流下的汗水和血珠,簡直就是——

  嗯?!

  柯讓突然眨了眨眼睛。

  血珠?怎麼回事?苗發海的臉上怎麼會有血珠?!

  他連忙瞪大了眼睛,趴在門玻璃上仔細朝裡面張望著——不管他怎麼看,苗發海的臉上那暗紅色的液體就是鮮血啊!可是怎麼會這樣呢?之前逮捕苗發海的時候,他並沒有流血啊!難道說……他畏罪自盡了?!

  柯讓有心打開門仔細觀察一下,但又怕這父女兩人使詐。他換著角度認真地觀察著苗發海,從頭到腳一點都不放過,但卻並沒有發現他身上有什麼傷口。而就在猶疑之際,柯讓心頭一動,卻突然想到了……

  要讓一個人身上沾血,不一定非要他自己流血……因為這血,也可以是別人的!

  柯讓的視線,稍微移動了一下,然後,他的瞳孔驟然一縮!

  他終於明白了,起先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從何而來。

  他看到,苗仙的身體倚靠在父親的懷裡,十分安靜,一動也不動。

  身體……是的,只有身體!

  因為,她的頭顱已經不在脖子上了。

  柯讓覺得自己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他當員警這麼多年,死人也見識了過,可這一刻,他的心裡卻突然產生了一種極度恐慌的感覺!

  他想到了一句話——

  “你知道的太多了。”

  是的,他看到的太多了。

  柯讓感覺到,有人在輕輕拍打著他的肩膀。柯讓覺得他現在不應該轉頭,但他偏偏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

  有人說人在死前,時間總會變得特別緩慢,讓人能夠連周身的一絲一毫細微變化全部都清楚得感受到。柯讓不知道這話是不是正確,他只知道,自己確實是可以體會到身體的一切,包括自己那仍然強壯有力的心跳聲,包括他血管中液體的流動,包括他轉動脖子時需要拉伸和收縮的每一塊肌肉,還有……那刺入他視網膜深處的恐怖景象!

  苗仙那從頸部斷裂的腦袋,就在他側面幾寸的地方懸浮著!她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原本美麗的臉龐變成了慘白,而那雙曾經秀麗而狡黠的眼睛,此時卻投射著恐懼萬分的光芒,和柯讓的雙眼對視著!

  一隻白色的手臂抓著她的頭發,提著她的腦袋。而手臂的主人……那個陰森的人影,此時,它的另一隻手已經搭上了柯讓的脖子。

  柯讓動彈不得。

  他知道,他自己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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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終 輪回門 第三十五節 夜幕再臨

  窗外已經是一片漆黑了。

  九點多鐘,不論是哪裡,天都已完全黑透。月亮自然還是隱著,但那一顆孤星卻在天邊發亮,即便並不引人奪目,好歹也算是一顆星星,是天空中唯一散發著些許光明的東西。範勒站在窗邊,一隻手拿著壓縮餅幹,咯嘣咯嘣地嚼著。兩眼看向那顆星,視線中卻透著一種迷醉的光芒。

  已經有多少年,沒見過星星了呢……

  範勒還記得自己小時候的夢想,是當一個天文學家,專門觀察星空的人。在他某次過生日的時候,父親咬著牙,給他買了一架天文望遠鏡。從此,觀察星空成了他最大的樂趣。倒掛著的獵戶座,北斗所在的大小熊星座……可惜的是,幾十年過去了,他卻成為了一個員警。

  因為星星,已經再也看不到了。

  管它是什麼理由呢,空氣污染?或者是星星本身在減少?那些范勒都懶得管。他只知道,肉眼之中曾經璀璨無比的星空早已消失不見,如今別說冬日,便是夏天的晚上,天上的星星也少得可憐。星群仿佛厭倦了人世間一樣,打起行李,各奔東西了。同時,也把自己那時的夢想全然帶走……

  想到這裡,他不得不自嘲地笑了一下。

  真是的,自己閑得無聊,胡思亂想,居然卻能寫出一篇散文來了。早先怎麼沒發現自己有這麼個天賦?要不然早就當文人去了。

  還是算了吧。他又搖了搖頭。自己現在當員警,雖說偶爾有些危險,但好歹是一份穩定的職業。這一次為了執行任務,他在外面待了快有一年了,現在總算能回去看看。範勒的心裡其實高興著呢。

  手中的壓縮餅幹並不是真正的軍用幹糧,而是商店裡賣的零食,味道還不錯,能把飯錢省下了。他其實已經閑了一下午,因為柯讓那個笨腦袋太負責了,堅持要看著兩個嫌疑犯,等到晚上再由自己過去換班。這估摸著也要到時間了,範勒兩口吃完餅幹,又把手上的殘渣刮了一下,這就準備過去了。

  他最後看了一眼窗外的晚星,和自己壯實的倒影,眉毛一挑,這就轉身準備過去——

  “哎喲!”

  範勒這一轉頭,背後卻正站著一個人呢,差點撞到他身上!范勒後退一步,定眼瞧仔細了,不正是柯讓嗎?

  “你、你咋跑過來了?!”範勒一咧嘴,“不是讓你看著那兩個人嗎?你這一不在,他們要是跑了怎麼辦?”

  然而柯讓卻只是直勾勾地看著他,一聲也不吭,那雙眼睛中透著死氣沉沉的目光,刺得範勒膽寒!

  “你……”

  範勒可不是被人瞪兩眼就害怕的男人,但是此時此刻,他的心裡卻真有點兒發虛的感覺了。

  “這……嘿嘿,柯讓,哦不,柯老大!我知道錯了!我早該跟你換班去了,拖到現在,弄得你連晚飯都吃不成了,不好意思啊!”範勒賠著笑臉說道,“等下了站,把那兩人押走,我請你吃飯!下館子去!成不?”

  都是自家兄弟,沒什麼可生氣的。範勒自己也明白這個道理。再說柯讓也不是個愛斤斤計較的人,說了兩句軟話,他以為柯讓就能消火了。正要從他身邊擠過去,但是伸手一推柯讓,他卻是紋絲不動,只是那雙眼睛仍舊用直勾勾地眼神看著範勒,那眼珠子幾乎都要從眼眶子裡面突出來了!

  “柯、柯讓——”

  不知怎麼的,範勒覺得自己身上有點兒發涼,他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好像……

  他轉過頭去,看著背後的窗戶。

  窗戶上面,有著他的倒影,還有隱約可見的窗外孤星……

  是的,他的倒影,但是——

  沒有柯讓的倒影!

  範勒這才想起來,如果從剛才開始,柯讓就站在自己身後的話,那麼窗戶上應該能看見他才對,自己回頭的時候,也就不會被他嚇一跳了。但現在的情況卻是,直到現在,柯讓的身影都沒有出現在窗戶上……

  不等他想清楚,一雙冰冷的大手,已經爬上了他的頸子!

  ***************************************************************************

  “哎,小心點兒啊!”

  年輕的母親亞玲懷裡的寶寶還在睡著,但她的兩個小表妹卻不安生,也嫌車廂裡面太悶了,想要到車廂連接處的車門那裡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亞玲也就由著她們去了。

  懷裡的寶寶睡得踏實著呢。亞玲溫和地笑著,抬頭一看,那個討厭的男人也在偷眼瞅著這裡呢。她沒給那個男人好臉色,白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寶寶。

  夜永咲站在格子右邊的一個窗口處,被人白了一眼,他摸摸鼻子,別提有多尷尬了。

  雖然只還有幾個小時就要和她分開了,被一個陌生人記恨一下其實也沒有什麼關係。但即便這樣,被人當成流氓看的感覺也不好受。夜永咲下午曾經懷著道歉的心思和亞玲搭話,但是人家根本就不理他。不僅如此,連她那兩個小表妹看著夜永咲的眼光都有些異樣。夜永咲心裡清楚,肯定是亞玲對她們說了什麼,但這讓他怎麼解釋?唉,隨她們去吧……

  想到家裡大著肚子快要生產的妻子,夜永咲不禁撅了撅嘴,心想還是自家老婆好啊。想看就看,也不用怕被說成流氓。

  他看著窗外的景色。天邊剛剛還有一顆晚星來著,但是繞過一座山后,那星星卻消失了。夜永咲心中一動,想到了《賣火柴的小女孩》裡面那一句“一顆星星消失了,也就代表著一個人死了”。隨後,他卻又自嘲地搖搖頭……自己怎麼會這麼想呢?不會有人死的,火車上不是好好的嗎?

  的確,自從他下午把那個瘋女人的娃娃丟出窗外,這裡就再也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件。沒有人死去,也沒有人失蹤。當然,也可能只是夜永咲沒有聽說而已,不過如果真的死了人,這麼大的事兒,肯定是瞞不住的。既然沒有得到消息,那和“沒有發生”也就一樣了。

  大概是太久的安定生活,讓夜永咲失去了與靈異對抗的腦子。他忘記了,鬼魂既然能夠殺人,也能夠讓人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死去。他並不知道,就在他慶幸一切正常的時候,火車上已經又有四個人死去了。

  “你是要去哪兒啊?”

  光頭警官名叫雲曳亭,這讓夜永咲有些發笑,明明是個粗漢子,居然起了個這麼詩意的名字。此時,就是他在後面拍了一下夜永咲的肩膀,開口問他的。

  一個車廂兩邊各有一個乘務員休息室。苗法海和苗仙兩父女在靠近5號車廂那一端,而那個精神病女人則關在靠近3號車廂的一端。苗發海需要找人看著,但那個瘋女人卻不用。哪怕她再瘋,夜永咲也不相信她能從窗戶逃出去。因此根本不需要看押。

  “我?去山東。”夜永咲答道,“山東南部,有個叫薑屯的小地方,你聽說過嗎?”

  “薑屯?”

  雲曳亭想了想,皺著眉頭說道:“哦……好像有點兒印象,應該是聽過的。你去那兒幹嘛?走親戚?還是看朋友?不會是會情人吧?”

  男人之間,即便是剛認識的,說話也是粗來粗去,沒什麼特別需要在意的。尤其是雲曳亭這樣的山東漢子,說話粗直豪爽,還稍有點兒八卦地問道。

  夜永咲笑了一下,搖搖頭,剛要張口,卻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朋友?情人?黃璃對他來說,究竟算是哪一種呢?

  “……算是,朋友吧。”夜永咲輕輕一聳肩,到底還是這麼說道,“我有老婆了,都結婚一年多了。這次去山東,是為了找一個失蹤的朋友,因為之前得到了一點消息,知道她好像是在一個叫薑屯的地方。”

  “失蹤的?”雲曳亭聽了,拍拍自己的胸膛,“那沒說的,調查失蹤人口嘛。我們員警的活兒!”

  看他的樣子,似乎是想來幫夜永咲的忙。的確,如果能拉點關係,讓當地警方幫助夜永咲尋找的話,無疑會省很大的力氣。但問題是他找的不是別人,是黃璃!如果能交給警方的話,夜永咲一開始就通知自家的老頭子了。眼下,他也只好苦笑了一聲:

  “這不太好……我那個朋友,還是我親自來找吧。如果拜託警方的話,恐怕更找不著了。”

  聽了他拒絕的話語,雲曳亭有些懷疑,眉毛一挑。夜永咲看在眼裡,連忙苦笑著解釋:“你別多想,她可沒犯什麼事兒!要不然我也不會跟你說了不是?不過這中間確實有些麻煩。要是真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肯定第一個找你!”

  雲曳亭的神色這才緩和下來。他點了點頭,轉身剛要離開。卻好像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轉過身來,對著夜永咲說道:“對了,薑屯是吧?我想起來在哪聽過了!”

  “你知道?!”

  夜永咲轉過頭來。

  “知道!滕州的一個小鎮嘛。最近還挺出名的。”雲曳亭說道,“我剛剛想起來,前段時間聽人說過,說薑屯那片兒又出狼了,還是白狼。有人在山下面看到過,但是沒有人看仔細了。政府派人去調查,結果那幫調查的人可一個都沒見著,說是根本沒有狼,是鄉民在傳謠言。後來一群人都堵到警察局門口了,硬要員警出面去打狼。”

  “狼?白色的狼……”

  夜永咲眨了眨眼睛。不知怎麼的,在聽到雲曳亭說這件事的時候,他本能地感覺到,這事情與黃璃有關。

  他的腦子開始不由自主回憶起來,一年以前的一些畫面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在從雪原洋館回來的路上,他和黃璃坐在回程的火車上,乍一回頭,從窗子裡看到了漫天遍野的雪景,而在那之中,有一抹代表生命的白色在天地間躍動著,那白得純潔,白得華美,一剎那間,讓夜永咲以為那是天下最美的動物;

  ……在走在黑乎乎的地下室走道裡,黃璃在前,夜永咲在後,馬上就要和林夕正面對決了。正在他恐懼萬分的時候,身旁卻突然跳過去一個白色的影子,眨眼間便消失了。夜永咲猛一回頭,卻只看到一條白色的尾巴。他悚然一驚,看向黃璃,但黃璃卻只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他走過馬路,看到馬路對面一輛水藍色的跑車,兩個女人正在車邊爭吵著。其中一個是夜永咲從未見過的,素凈的面容,合體的衣裝,還有那隨風飄揚著的白色秀發。那耀眼而無暇的白色,讓她白裡透紅的肌膚更添了一分光澤;

  ……還有,那天晚上,在夜永咲的婚禮之後。黃璃把房產轉讓的文件遞給夜永咲,轉身走開,在那陰雲雷光密佈的夜空下離去。然而,她的一襲白衣卻擁有著無與倫比的美麗光輝,雖被外界的黑暗包裹,卻絕不會被侵擾半分!

  “白色的狼……”

  夜永咲又喃喃念叨一聲。再次回頭,但雲曳亭卻是早已離開了車廂,估計是去巡視了。他嘆了口氣,稍一偏頭,卻又和那個抱孩子的女人對上了目光。亞玲毫不客氣地瞪了一眼,低下頭去,給懷裡的小寶寶唱著搖籃曲。夜永咲自己也是翻了個白眼兒,長嘆一聲“好人難當”。

  而此時,亞玲的兩個小表妹正站在四號車廂的車門處。她們嘴上說著,是為了過來呼吸一點新鮮空氣。但現在眼看著就快要到淩晨了,她們還不回去睡覺,有什麼可呼吸的?

  “讓我看看嘛!”

  “一邊兒去!”

  一個女孩站在門口處,手裡抓著一隻手機,正在手忙腳亂地發著短信,還要注意著不能被旁邊的丫頭看去了。而另一個女孩則是頗感興趣地湊在姐妹身旁,眨著兩只漂亮的大眼睛,就是非要看看她在發些什麼。

  姐妹倆都沒有注意到,在他們身後不遠處,一盞燈在突然之間閃了一下,緊接著,一個影子在地面上逐漸拉長,一點一點地靠近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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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10 23:19:00
其終 輪回門 第三十六節 孰死

  亞玲看著懷裡的寶寶,又抬頭望望那個站在窗邊的可惡男人——那男人真是太過分了,故意站在自己的視線前面,讓自己只要一抬頭就看得到他。亞玲不屑地撇撇嘴,那鄙視的視線毫不吝惜地刺向夜永咲的後背。

  夜永咲似乎感受到了身後那不善的目光,驀地打了個哆嗦。不用回頭,他也知道是誰在瞪著他,不由得有些無奈。他打定主意不去理那個有些偏執的女人,心裡卻也有點兒火氣了,自顧自站在窗前,就是不挪地方。愛瞪就讓她瞪去吧,反正夜永咲還有幾個小時就要下車了。

  算了。亞玲微微搖頭。老是看著那個臭色狼,煩心得很。但要是總低著頭,又感覺脖子酸得厲害。她半側過頭去,不再看那個討厭的男人,而是轉頭四處看著這一輛火車。看看窗戶,又看看床鋪,看看窗邊的座椅,還有小夜燈。都坐了兩天火車了,但她不是照顧寶寶就是看著兩個小表妹,自己是一刻都沒有閑下來,就連自己坐的火車是什麼樣子都沒看清楚呢。

  想到這裡,亞玲露出一個微笑。火車麼……自己又不是沒坐過,倒也沒什麼特別好看的。況且,就是自己現在坐的這輛火車,以前也是坐過的呢……

  十幾年前,亞玲才不過剛剛十八歲而已。那一年,她帶著兩個小不點兒表妹一起走上了站臺,就和這一次一樣,只不過缺少了懷中的小寶寶而已。其實一個成年人最多是只能攜帶一個兒童的,只不過車站管理相對寬松一些,也沒有讓再補票。

  一個大的領著兩個小的,三個女孩子就在車站上慢慢悠悠地走著。反正離發車還有二十分鐘呢,她們一點兒也不急。兩個小表妹都是第一次坐火車,好奇地東張西望著,看完站臺看火車,看完火車看鐵軌,最後看人。

  吸引了他們姐妹三個注意力,讓她們停下腳步的是一個婦女。她大概也比當時的亞玲大不了多少,卻不知為何,一邊哭著一邊伸手向列車和站臺之間的夾縫間夠摸著,好像是有什麼東西掉到下面去了。她撅著屁股,一點兒形象都沒有,看得後面三個女孩兒吃吃地笑。

  但是,那個女人卻好像真的很可憐。她抬起頭來一次,頭發都亂掉了,臉上全是淚痕,鼻涕都淌了出來。三個女孩兒不笑了。那女人回頭看看,似乎是想要找一個人幫她的忙。

  小表妹拉著亞玲的手,小聲問道:“表姐,我們要不要幫幫她啊?”

  幫?

  亞玲想了一想,有些為難地搖了搖頭。

  這年頭,有心做好事可不一定會有好報。整天看著新聞報道,說有在馬路上訛人的,雖說這是火車站,可也不一定會不會出那樣的事情。那個女人看上去可憐,但誰知道她是不是裝的呢?說不定亞玲剛一走過去,她就會死死地拽住亞玲的胳膊,硬說是她把自己的東西扔下去的。到時候可真是有嘴都說不清了。

  “不去。”亞玲果斷地拉著兩個小表妹走開。熱鬧看完了,現在那個女人想要拉人幫忙,這種事兒自己可不能往上趕,更別說還帶著兩個小孩子呢,萬一惹上了麻煩怎麼辦?

  “但是……老師說要熱心幫助他人……”表妹嘟著小嘴兒爭辯道。

  亞玲有點兒不耐煩地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說道:

  “老師說的沒錯,不過這得看是什麼事情。你要是現在過去幫忙,說不定那女人是個人販子,在你腦袋上面摸一下,你就迷迷糊糊地跟著她走了!到時候不管是姐姐還是你媽媽都找不著你了!”

  小表妹還小,被亞玲這麼一番話就給嚇住了。

  亞玲滿意地點點頭,三個女孩繼續往前走,前面就是她們應當登上車廂的車門了。就在這時,身後卻傳來一聲痛苦的叫聲。

  亞玲轉過頭去,只見到那個女人被一個男人一把推開。看樣子,是她想要找那個男人幫忙,但是人家根本不理她。四個男人迅速朝這邊跑過來,亞玲趕緊把妹妹拉到一旁給他們讓路。男人們如同風一般跑了過去,都是健壯的大漢,為首一人是個光頭。

  那女人摔倒在地,滾了一個跟頭,卻是抽泣著爬了起來,仍舊四下張望著,想要找個能給她幫忙的人。亞玲生怕她跑過來拉住自己,便趕緊伸手把兩個小表妹推進了車門,自己也跟了進去。

  事後……她聽說了,有個女人的孩子被火車碾死了,就是她自己乘坐的這班火車。

  這件事當時讓亞玲害怕了很久。她乘坐的火車碾死了一個嬰兒,說不定她自己當時就從那個可憐孩子粉碎成肉泥一樣的身體上面經過!這件事讓她連想想都噁心!也正是因此,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亞玲甚至對嬰兒有一種恐懼的感覺,這種恐懼甚至蔓延到了她的愛情和婚姻上。直到後來,盼子許久的丈夫為她專門請了個心理醫生,治好了她的恐懼癥,亞玲才終於決定為自己的家庭生兒育女了。

  這不是麼?她憐愛地看看自己的寶寶,這是她和愛人愛情的結晶,是她的心頭肉。如今看著自己的寶寶,她也不會有一丁點兒恐懼的感覺。看樣子,純粹是她心裡多想。不過……

  亞玲想到了那個丟了孩子的婦女,她在電視上也看到了這件事,那個婦女確實可憐。估摸著,她就是十幾年前的那個……想到這裡,亞玲心裡有一點愧疚,當初她不僅沒有幫忙,還誤以為對方會是那種碰瓷的人。她孩子的死,嚴格來說,自己也有一點點責任……

  做了母親之後,難免就會生出這種感慨。亞玲憐愛地看著自己的寶寶,現在她也有了孩子,當然更能體會那個女人的心情,之前看那個女人在車上的樣子,亞玲也知道她的精神已經不正常了。聽說還在餐車附近持刀傷人,結果被員警給扣起來了,現在正關在那邊的乘務員休息室呢,還有一個光頭員警在看著。是下午小表妹去那邊看過,回來當做趣聞告訴自己的。

  說起來,這都已經到淩晨了,她們也應該呼吸完新鮮空氣,回來睡覺了吧?畢竟再休息一會兒,她們可就要下車了。亞玲這麼想著,拿起身旁的手機,給小表妹的手機上發去了一條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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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十幾年過去了,亞玲的兩個小表妹早就也到了當年她那個年齡。大一些的叫路雨霏,小一點的叫路雨琳。她們到這車門口來哪裡是為了呼吸什麼新鮮空氣?其實是姐姐路雨霏有了個喜歡的男孩子,兩個人之間互相發送情意綿綿的短信,還怕被表姐看到了,故而躲到這邊來。而路雨琳則是對姐姐的情事非常感興趣,也就跟過來了。不過姐姐總是藏著掖著的,不讓她看短信,路雨琳撅著小嘴,有點兒不高興了。

  “姐姐,都已經淩晨了。咱們回去吧?你看看,表姐都發短信過來催咱們了。”

  路雨琳小聲說道,然後舉起手機,給路雨霏看著表姐發過來的短信。

  “哎呀別急,再等一會兒!”

  路雨霏仍然沉浸在自己和小男友的二人世界中,手機的短信上打著甜蜜肉麻的情話,便是頭大象看到也能軟倒在地上。但是路雨霏柔嫩的小手在手機上按鍵的速度卻是比專業的打字員還快,看她那副認真的樣子,仿佛現在就要把終身大事決定下來一樣。

  “哼!”

  路雨琳不屑地撇了撇嘴,只不過她眼睛裡的一絲嫉妒還是出賣了她。兩姐妹幾乎一樣大,論漂亮,她自覺得也不輸給姐姐,可憑什麼姐姐有男生喜歡,自己就找不著呢?路雨琳有些生氣地按下了手機的鎖屏鍵,手機螢幕立刻就變得一片漆黑。她剛想要把手機收起來,卻是眼睛一眨,愣在了那裡。

  黑色卻光滑的螢幕反著光,從那上面,路雨琳似乎看到了自己身後的一個人影……一個陰森而蒼白的人影!

  ……

  …………

  ………………

  又過了大概整整十分鐘左右,路雨霏總算發完了短信。她最後給自己的小男朋友發了個“晚安,達令~~”,還特意加上了一個心形和紅唇的符號。若是看在妹妹眼裡,指不定又要裝出一副幹嘔的樣子了,但這是她想妒忌也妒忌不來的。

  路雨霏得意地一挑眉毛,對身旁的妹妹說道:“走啦,雨琳,回去睡一會兒,要下車了。”

  路雨琳沒有回答。

  “生氣啦?”路雨霏嘻嘻笑道,“好啦,有什麼可氣的?大不了下了車,我請你喝飲料行不行?快走啦,表姐該等急了!”

  路雨琳仍然沒有說話,只是抬腿便走,也不等姐姐,倒是走在了她前面。路雨霏奇怪地看了看妹妹的背影,連忙追上前去,心道肯定是剛才讓妹妹心煩了,便趕緊道歉:

  “好啦好啦,是我不好嘛!你別生氣啊,一會兒我請你吃蛋糕好不好?”

  說著,她便用一隻手抓住了妹妹的肩膀。

  路雨琳嗤笑一聲,走在前面,自知已經得計,便趕緊說道:“行!你可不準反悔!”

  剛才她假裝生氣的樣子,就是知道,只要這麼對付姐姐,她肯定會給自己買好吃的來討好自己,這招屢試不爽。

  路雨琳還等著身後的姐姐笑罵一聲呢,可是等了幾秒鐘,兩人已經往前走了好幾步,身後卻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只有路雨霏搭在她肩頭的那只手……似乎抓得更緊了一些……

  路雨琳突然有點兒緊張了。她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只是感覺著姐姐那只有些冰冷的手,她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姐姐仍然走在後面,一言不發。

  路雨琳有心想說起一個話題,讓姐姐和她聊聊。兩姐妹走在這車廂的連接處,雖然前面不遠處就是臥鋪車廂了,但現在大家都睡著了,只有小夜燈開車,車窗外也是烏七麻黑的。路雨琳的心裡,一時有點兒慌張了。

  “姐姐……”她強壓著自己心頭那種不安的感覺,說道,“剛才我從手機螢幕裡看到一個人,陰森森的,那張臉白得嚇人。我剛一回頭,結果他又沒有人影了,你說——”

  “你說的……”

  這一次,路雨霏終於有了反應。

  但她的聲音,卻顯得有些嘶啞,不像是平時姐姐那動聽的聲音。路雨琳再次哆嗦一下,她本能地想要快步朝前面跑去,但是,肩膀上那只手卻狠狠地壓住了她,讓她動彈不得!

  “姐、姐姐?!”

  另一隻冰冷的手,不知何時繞到了路雨琳的側臉,輕輕一扳,便將她的腦袋轉向了後面——

  路雨霏的臉色,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慘白無比!她陰毒地與妹妹驚恐的眼神對視著,口中緩緩開合,吐出一句冰冷的話語:

  “你說的……是這張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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