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關徒】西緹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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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村篇 40.梅迪特瑞恩的山風

完全被掠在一旁被視作無物的士兵們，知道自己無力插手這場戰鬥，他們扶著暈過去的布萊登，找個尚完好的掩蔽物躲起來，這時才發覺，大街上許多門戶窗口，透露出了一對對不安眼神。

在暴風沙大型魔法摧毀城頭後，這些民眾連僅餘勇氣也一並被消滅，他們抖抖瑟瑟的躲在自認為安全地方。

一名頭髮已半白士兵，看著布萊登，粗啞聲音略帶蒼涼道「努力活了四、五十年，到頭來，命運還是被這些強者決定，在他們眼中，我們到底是什麼?」沒人回答他，沉默、壓抑、眾人無言了。

無聲清冷大街上，兩名男女對峙著，以白石鋪製而成地面開始震動，神源魔力無形交鋒，黑氣綠光壁壘分明，各成半圓激烈抗衡著。

尤斯莉亞只是輕聲呵笑，對蘭頓道「追捕我的人也該來了，這是最後機會，現在改變決定還來的及，就算是我，也沒辦法獨自面對眾多強者和數千人軍隊。」

蘭頓猛然一喝，舉盾身影急衝，他放棄多餘思考，對這種摸不透的強大敵人，猶豫只會帶他回歸高山懷抱，他要忘記所有、拋開顧慮，全心全意擊敗這世上不該有的罪犯，讓梅迪特瑞恩的山風再次響徹西緹雅大陸!

感受到高山精靈決然心神，尤斯莉亞愉悅笑著，她倏然後撤同時不斷擊出黑氣，但追擊身影如風般迅速，穿梭於攻擊縫隙間難以捉摸，轉眼間就拉近大半距離。

感受到壓迫的修女不慌不忙，她在身前布下籠罩前進路線的巨大黑牆，對方若是轉向通過，必然又會被抓開距離。

蘭頓卻是不閃不避，口中默念咒文，立時一股銳利如鋒的綠色氣流旋繞，他高舉藤蘿盾低頭護身，緊守心神，整個人如同鑽頭螺旋而上撞向黑氣。

甫一接觸強烈腐蝕即耗去大半護身咒文，更有紛亂雜沓情緒擾亂，他不敢停步加速直衝而出，前方光明再現!

脫出黑氣瞬間他立感不對，敵人已覷準藤蘿盾空隙向他左腰間襲來，反射性的擺盾護身，倉促防禦之下他被擊退數步，還沒站定身形，對方攻擊又到。

快速、強大、絲毫不留喘息空間，接二連三壓制著他，藤蘿盾雖是經過靈化加強護具，但對方消蝕能力恐怖，蘭頓感覺的出，再這樣下去藤蘿盾遲早會被擊穿!

藉著靈敏步伐，蘭頓終於抓到攻擊空檔機會，藤蘿盾一個斜擋撥開，對方空門大開，靈化長劍直刺心臟而出快的幾乎無影。

情勢在一瞬間逆轉，突如其來的反擊讓尤斯莉亞陷入危機，但她順勢利用反震力量迴身轉向，同時雙手硬轉武器格擋長劍，堪堪避開這致命一劍，同時，緻麗無暇的手臂也被劃出一道長長血口。

尤斯莉亞見突襲失敗，當機立斷射出手上隨手撿來武器，放出黑氣斷後，迅速跟高山精靈拉開距離，她雖然熟稔舞杖術，但跟專精近身格鬥的高山精靈來比還是不利。

蘭頓怎麼肯放棄這大好機會，收回長劍咒文默念，身影陡然加速，閃晃搖擺躲過黑氣，極快速度甚至在尤斯莉亞眼中留下五道殘影!

尤斯莉亞繼續閃退躍至一大屋上，還來不及分辨對方真偽，人影已經將她包圍，不同方向角度的銳利長劍，對準了各要害就是無情刺擊!

一瞬間，她彷彿見到冥神指向，遊走生死顫慄感覺淌過心頭，尤斯莉亞興奮了，這種激動、高潮、心臟砰然跳躍，正是她期待已久也消失很久的情緒，黑氣頓時如怒濤般轟然爆散開來，籠罩住所有劍身人影!

蘭頓絲毫不退，精靈一族的自尊和信念支持著他，被黑氣吞沒那一刻，他猛然大喝，五個人影同時發出清澈綠光，一手盾護身、一手劍指敵，義無反顧直衝黑氣中心，誓要斬殺恐怖敵人!

黑氣綠光交互閃映，氣勁繃至極點後轟然爆炸!

粉碎一切的貫天巨響通徹外村，腳下大屋被交拼力量悍然震塌，兩個人影自黑氣中分別彈出。

蘭頓直撞穿數間屋子後才停下，手上靈化長劍繡斑消融，藤蘿盾洞穿數處處，自己身上也被腐蝕嚴重，原本俊朗硬氣的臉，如同被焚燒火噬，紅肉白筋融錯交糊的駭人。

但尤斯莉亞也好不到那去，被彈飛的她跌至地面，穿過大屋在大街上直撞出個坑洞，身上數處一劍兩孔，雖然避開要害，不過鮮血洞穿的傷勢極重，一個驕傲不退、一個瘋狂拼命，雙方完全是兩敗俱傷以命換命打法。

終究是蘭頓率先恢復過來，各處傳來蝕肌爛骨的痛苦，強烈到差點令高山精靈昏厥過去，但他硬是咬牙撐住，掙扎著起身，每一次的疼痛錐心，都更加深他要消滅這個魔鬼的決心。

靈化長劍早已不能用，他在路上隨手撿起士兵遺留的長槍，一步一步艱難向大街走去。

屏息觀看這不可思議一戰的村民，早已目瞪口呆，他們真的跟自己一樣是智慧種族嗎?舉手投足間的強大，如同傳說裡的真神與魔鬼，讓自己只能膜拜、崇敬而不敢反抗，而正是這樣心態，注定他們被這個世間、這些強者所奴役的宿命。

他們緊張看著戰況，高山精靈向變的恐怖無比修女靠近，心中跳的飛快，好像自己去完成這偉大使命一般。

就在蘭頓接近坑洞要能看到目標時，一個瘦小身影擋在他前面，他不客氣的喝道「艾力克斯，這是做什麼!她是冷血殘酷的魔鬼，不是你想像中的慈愛修女或是偉大母親，如果在這裡不消滅她，以後會有更多人受害，就像外村這樣!!」

蘭頓邊說邊看向派迪特，這已經半步踏入冥神國度的雄獅，此刻雙目迷茫，顯然進入了彌留狀態，支撐他的只剩下股信念。

指著派迪特，高山精靈再次喝斥，道「你看看你的父親，他雖然嚴苛無情，但是遵奉騎士信念一直奮戰到最後，就是頂級罪犯讓他變得如此，你難道要背棄自己的父親嗎!?」

「對呀...」

「你這個厄運之子，不要再害我們啦!」

「我早就知道，為什麼修..魔鬼要這麼照顧那個小鬼，因為他們是一起的呀!」

「殺啦!殺啦，連這個厄運之子一起殺掉!」

原本安靜無聲大街，霎時冒出許多聲音，但卻無人現身，大街上依然冷清，在漸黑的天色下，彷若惡鬼呼喊般令人沁涼。

紛雜喧囂聲浪裡，艾力克斯只是低頭站在那，一句話也沒有說，他很早就清楚自己是個帶來厄運的人，沒人願意靠近他、愛他，直到尤斯莉亞和安潔兒出現，所以他小心翼翼與兩人相處，生怕帶給她們災厄。

但事情終究發生了，從礦山回來後，安潔兒經歷過的慘痛，讓自責憤怒像噬心蟲蟻般不斷折磨著他，彷彿回到七年前的那天，無力、軟弱、害怕著一切。

這些他不想再經歷了，就算上天注定自己是厄運之子，他也要盡力保護兩人，即使修女是魔鬼、即使生命要隨同父親消逝在這裡，他，無所畏懼。

蘭頓看著艾力克斯，魔力匯聚在右手形成尖銳風刃，他再問最後一次，道「你難道要為了這個魔鬼拋下安潔兒?」

瘦小孩子搖搖頭不打算解釋，抬頭直視高山精靈，雙眼堅定無悔，道「殺了我，你就能從這裡過去。」

狂風驟起，綠色風刃就要應聲而出，這時，傳來個沙啞斷續聲，呼喊道「艾..力克..斯。」但孩子沒有回頭，直直看著眼前高山精靈。

沙啞聲音也不為意，只是道「七..年了，好久..呀...」

艾力克斯突感不對，急忙轉身回頭觀看，卻已經來不及，一陣爆碎聲音，派迪特聚力炸掉自己一手，立用反彈餘力落入坑洞中，他跟著要衝進去，卻突然全身困鎖乏力，蘭頓不知何時已到他身邊，施展束縛魔法讓他動彈不得。

坑洞中開始散漫出紅色戰氣，情景如同大門前那驚天一擊，艾力克斯不斷嘶吼掙扎著，他無法再保持平靜模樣。

「放開我，放開我呀!為什麼你們總是要這樣對待我!為什麼呀!!!這樣的世界..這樣的世界...」

在蘭頓傷重慘狀外表下，心內是一陣翻騰，鐵血雄獅很了解自己的孩子，他知道艾力克斯不會回頭，所以勉強打個手勢出來，雙方才能配合順利困住艾力克斯，卻又要在孩子眶前，上演他與如同母親般存在的修女同歸於盡畫面。

「嚴苛無情，應該是他認定生存在西緹雅上最好方式，或許，派迪特其實很愛這個孩子吧?」蘭頓感慨想著。

突然，手中魔力波動一陣不穩，蘭頓往艾力克斯看去，發現這孩子身上不知何時開始散發出灰色戰氣，正不斷侵蝕他的束縛魔法。

「這孩子..在此時完成戰力轉化了嗎!?」

十三歲便有如此成就，將來必定是不亞於他父親的強者，可惜鐵血雄獅是看不到了，蘭頓口中默念咒語，言靈匯集更多魔力，束縛魔法聚化成實體，如鐵鍊般鎮鎖住艾力克斯和他的灰色戰氣。

就在兩人戰氣和魔力互鬥時，坑洞紅氣已經進入收縮階段，將要產生恐怖爆炸威力，突然，一道散發金光身影迅若幽魅，電光火石間便閃過兩人，即使是蘭頓都來不及感知這個人的存在，只能眼睜睜看他衝入坑洞。

隨即，坑洞內金光大放閃耀熾爍，如同昨晚靜謐森林綻放的光芒，完全蓋過紅氣。

離坑洞最近兩人閉上雙眼無法直視，接著，一陣天搖地動大爆炸打散金光，駭人威力直將蘭頓和艾力克斯吹飛，早已強弩之末的他們霎時倒地不起。

但紅氣爆炸並未就此停止，聲音接二連三響起，其中隱約夾雜著陣陣金鐘「咚!」悠遠聲音。

在最後一陣狂沙暴石飛捲後，爆炸終於停息下來，紅氣也跟著消散，原本就是深陷坑洞，如今更是面目全非，連同四周都被夷為廣大平地，沙塵中，隱隱約約顯出兩個人影，一坐一躺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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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村篇 41.降臨神子

貧瘠偏遠地方，除了一座荒涼光禿礦山和茂密詭異森林外，再無它物，如今天色大變，烏雲覆蓋天際，放眼望去更盡是灰暗，雲深處不時夾雜閃爍銀電熾雷，與外村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構成黑紅真實地獄景像，讓人望而生畏。

聯軍行進速度極快，但他們仍嫌不足，在肯德斯為首的外族聯合要求下，除了部份指揮軍官留下督軍，十來名強者精英小隊率先趕往外村，要一舉抓捕犯人!

一路上行來戰鬥慘狀痕跡處處可見，生死攻防激烈程度可想而知，這上千人都死在操偶師影響和他們策劃之下。

古雷格心裡仍有疑惑，自聖都血案發生以來，大教議庭極度重視，他被指派專責此事，曾仔細推敲研究許久，除了大致清楚能力特性外，對方身份、犯案動機和目的都無法確定，這讓他煩惱不已，面對一個摸不透敵人，是他最不喜歡的事。

但再苦思也無用，戰局已經到最後階段，十數名強者和數千大軍的包圍決定了結果，即使操偶師再恐怖，就算加上天行者也無法對抗所有人，要小心的只是不要讓他逃跑。

反而是在路上遇到的貓族和人族兩名女子讓他好奇，雖然在外族強烈保證和確定對方身份後，讓兩人加入了隊伍，但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靜謐森林，甚至要求返回外村，實在可疑。

尤其是雙眼矇上黑布的女孩，看她穿著該是外村修道院人員，古雷格能感受到她強大溫暖的神源，卻無法測出深淺和特性，這對他來說是很不可思議的事，他的力量特性正是探知。

這天賜特性曾造就睿智主教名號，如今他卻看不透一名女孩，而這種事只有發生過一次，就是當年的聖都血案，若不是尚能感受到正面氣息而且太年輕，他甚至要懷疑對方就是隱匿已久的罪犯。

古雷格疑心隨著小隊行進越發濃烈，他曾跟女孩攀談過，對方是由被派遣在外村駐守，名叫尤斯莉亞的修女所收養，而且女孩直言不諱自己是名奴隸，這四、五年來，只是間斷接受過神源修行指導。

「不可能的!!」這是古雷格結束與女孩交談後第一個想法。

隱藏在瞇眼微笑面具下，心裡是極度震驚，幾年時間完成了神源洗禮，特性強大未知，這在他所知的全人類歷史中從未發生過，即使是第一代聖女迪妮莎都略為遜色，簡直與神言中的降臨神子描述無二!

但為何修道院和那修女沒有上報?即使女孩是名奴隸，也可以用特殊方法解決困難，他敏銳的察覺出其中問題。

而且對方傷勢雖然已好許多，但留下酷刑痕跡，只是稍微留心一下，就可以看到隆起如巨蟲疤痕、大片血肉模糊燒傷、坑疤凹陷的虐刑，即使曾接觸過異端審判團的他，也暗自心驚不已，那黑布底下，如果他沒猜錯，恐怕是令人顫寒的漆黑空洞。

「以女孩的實力怎麼會遇到如此事情?名叫尤斯莉亞的修女藏著女孩又是為何?」

古雷格發現，隨著聖國傳教越發廣遠，他們對許多外派修道院都失去掌控，只是每年定期接受報告了事，長久下去必然會有問題!

他心內打定主意，回去後要建議聖女和教宗做出改革，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這名女孩，降臨神子的可能身份，遠勝於頂級罪犯存在，他必須小心的保護和觀察才行。

在一名魔法師以「風之輕身」加持下，整個小隊健步如飛，安潔兒則是由拉維妮扶持著跟上，各懷心思下，眾人終於來到外村。

但倒毀城牆才遠遠模糊甫一入眼，便見到昨晚照耀整座靜謐森林金光再現，他們心中頓驚，這熟悉的光芒是天行者所散發。

「古雷格主教，雖然不知道裡面發生什麼事，但必然與天行者有關，他終究還是介入外村事件，你們聖國打算如何做?」

肯德斯率先說道，這次召集人和目標都是聖國之人，而天行者身份過於敏感，處理不好對整個智慧同盟都難交待，不如就交給他決定。

古雷格習慣性推了推鏡架，偷覷安潔兒一眼，見她對天行者沒反應，才道「天行者是敵是友還不確定，擒抓罪犯為是首要，若天行者執意阻擋，也只能『請』他放棄，相信，各位一定能完成這個任務才是。」

外族人對這說法自然不滿，蘿樂娜更是嗤之以鼻，直接冷笑一聲回應，天行者的強大，眾人都體會過，若真的不顧一切性命相搏，就算能贏，也定然是犧牲慘重的勝利，她以逐日精靈之名發誓，這次人類請求同盟支援就沒安過好心。

古雷格不在乎這些外族反應，肯德斯沒反對就好，請求同盟支援聖國也是付出不小代價，他不會白白浪費戰力的。

他瞇著眼微笑道「各位都明白任務了，那就出發吧，目標就在眼前，讓頂級罪犯逃跑，可是有損各位威名的。」

蘿樂娜不待他說完，便搶先第一個出發了，肯德斯見狀也跟上去，其餘精靈和獸族也陸續出發。

人族則看向古雷格，這名睿智主教走向安潔兒，有些拘謹笑著說「接下來會很危險，安潔兒小姐可以跟在我們後面，若是有變化，也可以第一時間保護，妳覺得如何?」

安潔兒的手讓拉維妮牽著，即使在這宛如血河地獄的戰場上，在少女週遭仍然一片祥和溫暖之感，讓人既安心又信賴，古雷格表面臉色不變，心裡卻越發確定對方降臨神子身份，開始改變應對行為和安排。

但沒想到少女卻是搖搖頭，黑布下是堅定不移神情，她拒絕道「請讓我站在最前方，這是我的責任和義務。」

古雷格一時錯愕，正想再說時，突然連環劇烈震動和爆炸聲傳來，離外村還有段距離的他們，都能感受出這恐怖威力，連最前頭的蘿樂娜和肯德斯，都面色不對停下來，不得已下，他只好對安潔兒道「請恕我無法答應，這實在太危險了。」

安潔兒不以為意笑了笑，向古雷格道謝這一路上的幫忙，便與拉維妮自行前往外村擺明不同意他的說法。

睿智主教見狀外表雖然客氣，心中已開始焦急，無奈之下，召集了所有人員出發，緊跟兩人後方，務必要確保少女不出意外。

小隊最終仍是匯合，一同向外村進發，敵人的強大，不是他們可以輕忽，長年與魔物生死交鋒的他們，比誰都清楚生命價值，也因此利用的比誰都徹底。

即使有了心裡準備，一路上，小隊先對城外兩處坑洞訝異，隨後更被城口巨大空洞和倒塌震驚，這種破壞力，莫非雙方有陰影一族或矮人的特製兵器?

但隨即被否決，這裡不過是個偏遠地方，據情報掌握，雙方都沒有大型兵器，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人力所造成，也更表明了這個外村不如想像簡單。

精神專注的謹慎前進，小隊來到村內，見到是不亞於城口的一幕，長街硬生生被掘出深陷大洞，附近住屋全部摧毀，連環爆炸後，是一片斷垣殘瓦灰飛髒亂。

不少人哭嚎慘叫，只有少數人在幫忙救援，而在中心處，卻足足有數百村民圍住激烈吶喊，現場混亂至極。

古雷格眉頭微皺，囑咐其他人保護安潔兒，自己上前查問，但情緒激奮高亢的村民不予理會，彷彿著了魔，仍不斷大聲喊殺。

正當他尋思間，肯德斯獸血激盪，高躍而下一腳震地，強大撞擊波在巧妙控制下，將人群直接衝倒一片，感覺生命受到威脅的村民，這才發現多了十幾名外來人士，擔心是殘餘叛軍敵人，立刻作鳥獸四散而去。

對這些自私自利，心中無神的庸人，古雷格並沒有興趣，而且他要找的人已經出現了。

圍觀地是個更破碎深陷的中心，天行者正雙目緊閉，手掌合十盤坐，旁邊躺著一名生死不知女性，不遠處還有個孩子和精靈也倒地不起。

古雷格和肯德斯對望一眼，迅速吩咐眾人像村民般將他們圍住，戰氣、神源、魔力、獸血等各種力量在這十幾人身上極速湧動，上次天行者的強大已留下深刻印象，這次，他們甚至特別請了三名魔法師，聯手準備個組合魔法要來困住白眉老人。

拉維妮不顧攔阻，衝向了倒地的蘭頓，將他翻身抱起，全身消化融蝕慘狀，處處破碎血痕傷口，昔日英氣俊朗梅迪特瑞恩的山風，如今只剩下令人生畏的醜陋面目，貓女無法接受這一切，抱著心愛的高山精靈細聲呼喊，晶瑩真摯淚水潺潺流落。

她雙手小心翼翼為他拂去塵土，想要還他清淨美麗，可越是拂拭，血肉越是模糊，慘亂到她幾乎認不出來，拉維妮心中更急，手雖輕柔動作，但外表卻漸漸獸化，雙瞳逐漸尖豎，幾乎要跟當日禮拜堂外一模一樣!

「拉維妮姐姐，放輕鬆，蘭頓先生還有救，讓我看看吧。」

安潔兒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身上泛起股柔和白光，安撫暖化了拉維妮失控情緒，清醒過來的貓女連忙將人交出，少女曾為蘭頓和她清除邪惡種子，不可思議的神源力量讓他們驚訝，這次，她相信也能治好蘭頓。

依照安潔兒指示，拉維妮將艾力克斯與蘭頓兩人放置一起，少女雙手交握口中祈言默念，陣陣神源光點向她身上聚集，形成一片白色柔光，神聖純潔光暈的不斷擴大。

在古雷格激動眼神和眾人詫異表情中，白色光芒成柱，倏然直衝天際，隨即如巨大煙花爆散般，化成點點光雨落下，在灰飛煙滅的戰場上，形成了一道不可思議的奇蹟光景。

「我..我可以動了!」

「傷..傷好了?..」

「感覺好好，病痛都減輕了..」

「心裡好溫暖好舒服呀...」

四周受光雨恩惠人們逐漸出聲，他們之中有人認出來了，那是修道院裡的小奴隸。

一時間，他們心裡非常複雜，往日活潑助人的尤斯莉亞是幕後原兇，陰沉惹人厭的不祥之子又帶來災禍，但現在小奴隸卻展現神蹟治癒大家，飽受苦難的村民，頓時不知道，到底該如何面對他們。

神蹟終有結束時候，最後一波光雨匯集成四道光流，分向灌往尤斯莉亞、天行者、艾力克斯和蘭頓，聯軍小隊眾人待要阻止時已經來不及，只能更加小心警戒。

肯德斯等人望向少女目光，除驚訝外也多了絲防範，古雷格則是帶領人類，悄悄的隔開少女與外族，現在，他可以肯定，少女必定是傳說中的降臨神子，只要安全帶回少女，這將會是人類傳說、聖國歷史和他的生涯中，最偉大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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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村篇 42.連環計

「噗哇!」一聲，枯禪吐出大口汙血，隨後長長呼了口氣，體內佛家神通流動順行，傷勢轉瞬已復泰半，睜開眼後是爆炸餘燼的灰黑一片，曾在野外遇到的軍人們已經團團圍住，身上各式能量正翻滾騰湧，隨時可以對他出手樣子。

枯禪並不心急，爆炸過後連他也受傷不輕，那名男子強悍非常，更心思巧妙的連環自爆，令人防不勝防，便是他也沒有十足把握接下對方全力一擊不傷，只可惜沒有機會交手體悟一番，思及此，他低頭一嘆，為這不知名勇者默念往生咒。

待念完，他便起身檢查尤斯莉亞傷勢，原本出血地方已被他截穴止住，但當時危機在前，來不及處理傷口，幸好那陣光雨神奇非常，尤斯莉亞身上傷口大都康復，連他也受惠許多，簡直可比廣海術法，甚至說是超越也不為過!

而奇蹟製造者，還只是名年輕少女，一瞬間，即使身在這混亂漩渦，他仍覺得心曠神怡舒爽非常，暗道「道仙不欺，這三千世界果真廣袤無垠，以往在廣海大陸上的日子，是小覷了西方英雄呀，如此說來，父親、母親和儒聖所說也是真的?」

枯禪雙手合十微笑，向少女行禮表答謝意，對方在施展大規模神術後，看來也是疲憊不堪，只在貓女攙扶下虛弱點頭回應。

肯德斯見狀，微皺眉看向古雷格，睿智主教只是推了推眼鏡，雙眼瞇的更緊，指著尤斯莉亞道「尊敬的天行者，在神的安排下我們又見面了，但這名...頂級罪犯，無論如何也不能交給你，若是你肯放手，智慧同盟會很感謝你的。」

從現場觀來，加上從降臨神子身上得到線索推斷，以及神源探索過的結果，爆炸中央的修道院院士，尤斯莉亞修女就是異端的操偶師不會錯。

雖然不知道對方如何冒充身份，原本的尤斯莉亞該是名殉道士後代，但現在不重要了，目標就在眼前，這頂級罪犯不能讓她逃掉，更重要的是，降臨神子和罪犯間關係難明，這都需要好好調查一番。

倉促間，古雷格又用上了繁雜冗長文語，但看手勢神情，枯禪不難猜出對方意圖，他倒也不煩惱，自昨夜幫對方療傷短暫交流後，他對尤斯莉亞的了解更勝這些人，頂級罪犯恐怖厲害之處現在才正要顯現出來!

苦於言語交流不便，他細思一會兒，也就放棄說話，指風輕彈在尤斯莉亞身上，她隨即清醒過來，雙手合十和四方行禮，隨後便轉身慢步離開。

諾大外村裡，各族強者沒人敢攔他，白眉老人慢步走至包圍圈外，隨處覓地而坐，一副袖手旁觀模樣。

醒過來的尤斯莉亞臉色慘白，手捂心口疼痛難受，蘭頓拼命一劍快絕淩厲，加上昨晚，被四年前怨靈豁命自爆傷勢不輕，交擊瞬間，尤斯莉亞確實感覺到冥神正指引著她。

生死界線交錯間，只有迷茫不清意識，在最後，她只記得見到那個嚴肅冷苛的隊長，難得解脫似笑了笑，隨後轟天震地的大爆炸發生，記憶的一切又重歸於黑暗。

突地，一根權杖抵在她後背上，前方則傳來奔騰洶湧的獸血力量，不論是那方都可以瞬間送她再回冥神懷抱，頭上也傳來了質問聲音。

「異端的操偶師，尤斯莉亞，這是妳的本名?四年前聖都血案和如今外村滅絕都是妳所為，對不對!」

尤斯莉亞抬起頭來，烏黑天空下，身著華麗主教袍中年男子和高大獸族強者，兩人正冷冷審視著她，汙黑染血的臉上，雙瞳仍是熾亮光華，暗紅光芒攝心奪魄，妖邪的令人心震，她正要開口答話時，純柔少女聲音也傳來。

「請等一下!」

古雷格聽見聲音心中暗嘆，隨即轉過身來阻擋在少女身前，嚴肅的道「安潔兒小姐，為何喊停，這名罪犯極度兇惡，請不要再靠近了。」

安潔兒掙開拉維妮的手，柱著不知那裡撿來拐杖，一顛一顛的走近，古雷格見少女不搭理，心中頗怒，神源迸發不客氣的將少女震開，但她不氣餒，搜摸著拐杖，再次掙扎起身向前，堅決模樣，令睿智主教著實又氣又怒。

反倒是肯德斯沒這麼多顧慮，對著再來的安潔兒，就是直接一掌要將她震飛，古雷格見狀大驚，深怕他傷到少女，身形轉移間，權杖橫格胸前擋下攻擊。

神源、獸血的澎湃之力交擊，各自震退一步，肯德斯雙角尖豎，終於面露惡色，不悅的道「古雷格主教，你在做什麼?這少女從一開始就在幫助天行者和罪犯，現在又試圖靠近，我懷疑她與犯罪有關。」

後方精靈與獸族也悄悄聚攏，與人類各佔一方，雙方頓時又氣氛僵硬起來，枯禪盤坐一旁，清徹透心雙眼觀視一切，細細體味人生百態，他研究多年的伐惡揚善學說，正要從這西方大陸開始實踐。

古雷格暗自盤算，肯德斯並不像其他獸族人般爽直簡單，也許對方已經看出這少女對聖國，或者是說對整個人族的重要性。

他沉聲回道「她只是個修道院收養的孤兒，年紀還輕心思單純，怎麼可能與恐怖案件有關係，關於這一點，你可以向貓族的拉維妮求證。」

肯德斯怎麼可能輕昜放過，他不客氣回道「我不管她的來歷，但犯人跟她關係密切是肯定的，這件事，人類既然請求支援，就關係到整個智慧同盟，不是由你一個主教決定，為求公正，我要將犯人、少女一起帶回智慧起源接受審判。」

雙方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在這遍地殘骸斷肢鮮紅多於一切地方，他們能做的只是爭吵。

突地，一陣輕爽悅耳笑聲，尤斯莉亞無法制止的嘻笑著，見兩人轉頭陰沉看她，也只是淡淡道「有沒有關係，一句話不就可以證明?」

古雷格見狀不對，急忙要阻止她，卻被肯德斯攔下，只見尤斯莉亞對少女笑著道「小安潔兒，妳和我是什麼關係?如今外村死亡過千人，妳該不該負責?」

「不!..」古雷格只來得及說出第一個字。

安潔兒堅強臉上露出了悲傷神色，難過哭聲道「修女對我來說像是姐姐、像是母親一樣的存在，災厄降臨外村是我的錯，是我太軟弱，對於惡念視而不見，如果我擁有勇氣，路易..路易斯就不會死，德亞修女也不會發狂，大家更不會被邪惡所迷惑。」

古雷格一臉絕望!腦中思考電轉，內心焦急如焚，降臨神子是如此重要，怎麼可以就在這裡失去，人族、聖國光明的未來難道就要斷送?

「不!這是絕對不可以的!」他忘記了冷靜、忘記了沉著，思緒逐漸狂亂起來，腦中只餘下一個念頭「只要殺光他們，殺光所有知道的人，降臨神子的事就沒人知道了!」

肯德斯對少女自責略感訝異，但也沒多想，正想要求古雷格下令時，卻見他雙眼大睜邪亂紅氣充斥，心中頓時如雷擊驚震!

他全身獸血力量立時激起，雙方就要做出不可挽回舉動時，一道祥和白光灑落，古雷格雙眼紅氣頓減，肯德斯趁機低吼一聲，聲束力量震的睿智主教腦袋翻騰痛苦，但也清醒許多。

他連忙對邊上人族示意沒事，他們一見肯德斯激起獸血發出低吼，還以為雙方談不攏要打起來，已經對準精靈和獸族就要發動攻擊，見主教大人示意沒事才略略收勢。

但兩邊人馬關係瀕臨爆發點，說不準何時誰就會動手，反而是蘿樂娜，率直火爆的她正安撫著眾人別輕舉妄動。

「多謝神...安潔兒小姐，還有肯德斯，這個罪犯實在恐怖，只是短短接觸就能影響人心神到這種地步，太危險了!」

古雷格經歷失控來回拉扯，頭痛不已神色難看， 汗流滿面微微喘氣，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懼面色，他從未如此喪失心神控制能力過。

肯德斯也是一臉凝重，他完全沒有感受到這人類女子是如何出手，無聲無息間，聖國十三主教之一的古雷格就被影響失控，如果針對自己能夠抵抗的住嗎?外村的人到底是如何將她傷的如此?換成自己能做到嗎?

面對可怕敵人，雙方再次意識到問題嚴重，重新將尤斯莉亞慎重看待，他們有共識的不在安潔兒身上作文章，一左一右準備將犯人控制為首要，卻聽安潔兒叫道「不要!」

兩人聽聞警告，大驚下連忙拉開距離，全神警戒眼前頂級罪犯，異端的操偶師!

「小安潔兒果然察覺到了，妳的神源天生與我相似又相剋...真是可惜，再給妳幾年時間，必定能成為西緹雅大陸上，有史以來，最偉大傳說甚至是史詩，對任何一個種族而言，都是!」

尤斯莉亞仍是虛弱跌坐著，但神色輕鬆自閒，冷冷看著眾人，也只有安潔兒和艾力克斯是她所在意的人。

「人類少女!這是怎麼回事?」肯德斯率先問道。

局面越來越奇怪，安潔兒神源驚人雖是事實，但各智慧種族豈有這般簡單認同，對於頂級罪犯所說他不予置評，只想盡快解決問題，這次任務變化詭異難明，他並不喜歡，徜徉在生死間的血肉搏鬥才是獸族所愛。

安潔兒神色沉重，欲言又止，但最後終下定決心，神色堅毅的大聲道「請各位儘快離開這裡，將剩下的村民連同部隊一起撤離，我會請修女讓大家安全離開的。」

此話一出眾人皆愣，只有外圍枯禪，揚起了欣然微笑表示贊賞，更奇妙的是，拉維妮也說了。

「相信安潔兒吧!我感覺很不安，這種...這種恐怖我們承受不起呀!」她抱著傷勢穩定許多的蘭頓，緊張看著眾人，從安潔兒剛剛跟尤斯莉亞對話開始，天生直覺再度示警，她甚至要壓抑不住激烈心跳了。

人類方面對貓女發言不以為意，但是精靈和獸族的人臉色立變，拉維妮的天賦在他們部落裡非常有名，許多次大劫難都是靠她預準渡過，若不是不一定每次都能發動，以她的天賦實力，甚至會被當作獸族大祭祀培養。

古雷格和肯德斯頓時進退兩難，頂級罪犯就在眼前唾手可得，難道就要因為少女和貓女的一句話，所有努力犧牲都白費嗎?

兩人對望一眼，古雷格心中有數，向安潔兒道「原因是什麼?聯軍不可能因為妳一句話就無緣故撤退，這個頂級罪犯，在我們看來已經失去反抗能力，隨時都可以捕殺。」

安潔兒聞言，悲傷臉上更是無奈，而駭人恐怖的事實從她口中慢慢說出。

「修女的神源能直接控制少數個體，或是放大摧化群體負面情緒，既然她能花費四年時間來影響外村，當然也能影響魔物，現在靜謐森林大半魔物都在襲往外村路上，同盟軍隊遲遲沒來，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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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村篇 43.強者肯德斯

從安潔兒口中吐出是最驚人不可思議的事，外村背靠礦山，四周則被靜謐森林所圍繞，只有彎曲行道是被智慧同盟勉強拓荒出來，如果魔物傾巢而出，會是多駭人景象，而且只是來自一個人類的影響!

在場所有人聽了臉色丕變，魔物洶湧成群的恐怖，他們最能體會，說到底智慧同盟也只是大陸上一支生靈，而且相對處於弱勢，若真的雙方都全力應戰，滅亡必然是智慧同盟。

肯德斯先是猶豫，最後神色一振，先前佯怒、沉默等偽裝面孔全然消失，取而代之是豁然決絕的堅持，他不再控制壓抑獸血，磅礡力量形成厚重氣壓，一波一波衝擊眾人，就連被炸露出堅硬地層的表面，都再度慢慢碎裂，他雙眼目標直指頂級罪犯，這個女性人類不能留!

另一邊古雷格雖驚訝他的實力和變化，但不可能讓肯德斯為所欲為，全身神源內斂充盈，堪堪抵抗住肯德斯威壓，阻擋在他和頂級罪犯之間，謹慎的道「肯德斯，你這是要做什麼?」

「這個頂級罪犯太危險，甚至能影響魔物，若不在這裡殺了她，將來她操控魔物攻擊智慧同盟或是其他種族，你要如何負責!!」

「先不說這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她也必須耗費大量時間準備，外村這個小地方就足足用了四年，現在我們已經知道此事，事先做好防範就可避免。」

「反過來說，她能影響魔物行為，換句話說，也能使魔物安份不再侵擾同盟，這是多麼難得能力!而且，你在這殺了她，是要數千人部隊、村民和我們跟你一起陪葬嗎!?」

此話一出，除了肯德斯和蘿樂娜，連其餘精靈和獸族氣勢都消退幾分，冥神領域不是每個生命都有勇氣踏入。

「不..不行，殺..殺了她，一..定要...殺了她。」

虛弱聲音傳出，正是痛醒過來的蘭頓，世上僅存經歷過操偶師控制和戰鬥的人，也是最了解尤斯莉亞恐怖的人。

拉維妮聞言淚落的更兇，安潔兒要護、蘭頓要殺，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只能更加緊緊抱住高山精靈，她的命是他的。

爭執間，肯德斯先動了，腳下大地碎裂聲剛傳出，巨大身形已如炮彈般直衝尤斯莉亞，橫格中間的古雷格見狀不妙，權杖空浮，雙手劃動神文符字，口中喃念祈文，一個有如實質半圓金色護盾頓時將他、少女及罪犯包覆。

只見肯德斯不閃不避，長嘯一聲，對著護盾直接重拳擊下!

「砰啦!」碎聲立響，古雷格承受不住獸血巨力，大嘔鮮血倒飛而出，權杖也頹然掉落，同時，邊上雙方人馬也動起手來，只有蘿樂娜一人在盡力抑止戰鬥。

肯德斯稍回口氣，獸血再次充盈全身，就要一擊必殺時，權杖卻再次浮起，只是這次，卻是淡淡白色護盾重新罩住尤斯莉亞。

肯德斯看了一眼旁邊人類少女，也不直接傷她，獸血湧貫手臂，出拳如猛牛奔騰之勢，要一拳打破護罩同時殺掉禍害。

「嗙!」的厚重交擊聲，白色護盾頓現裂痕，但只一瞬間便修補起來，肯德斯訝異的看著少女，只見她嘴角濺出鮮血，剛才那下巨力已超出她所能承受範圍，獸人見狀更怒，使出全力，重拳如暴雨傾落般瘋狂擊打護盾。

每次交擊聲，都有如錘子重擊心頭難受，安潔兒竭盡全力，不斷燃燒生命維持護盾，鮮血漸漸從她口、耳、鼻甚至是空洞的雙眼留下，尚在發育的纖細身體，如身在狂風暴雨侵襲中不停發抖。

古雷格才起身就見到這令他心神劇顫情形，立刻上前施展神術與安潔兒一同抵擋攻擊，但獸族本就有越戰越勇特性，肯德斯很久沒遇到能這樣讓他全力施展時候，獸血已激盪至極點!

褐銅色肌膚下漸現紅潮，雙角更加尖豎，兩眼有如瞳玲般大睜，獸紋佈滿全身，每一下每一拳是越來越慢，但威力有如熔岩爆發、山摧地毀般恐怖，光是拳盾交擊產生力量迸碎，就將坑洞四周混戰眾人震的搖晃不已。

蘿樂娜見事情到此地步，連忙大聲喝止眾人，道「都住手!我們在這交戰沒有意義，讓他們決定吧。」

其實雙方並沒有死戰想法，本來就都是智慧同盟的人，只是找不到台階下，現在逐日精靈出聲，兩邊自然樂於收手，他們也清楚能決定結果的是場中之人，而不是自己。

場內攻防雙方已經到最後關頭，白色護罩融合金芒，如同聖盾般閃耀，相形之下高大獸人顯得不起眼。

但此時，肯德斯緩緩踏前一步，上身前傾，電光火石間，磅礡一拳擊出!

「碰!」的洞穿聲音響徹雲霄，古雷格和安潔兒受到力量衝擊和神術反噬，雙雙不支吐血倒地。

護盾後的尤斯莉亞，仍是不顯慌色看著獸人，肯德斯不願與她廢話，致命一拳就要直接轟碎這個罪犯。

突然，頸後一股侵蝕灼熱夾雜冷鋒利刃的危險感覺傳來，他立刻前傾彎身閃過，順勢半轉身，將拳勢轉轟在偷襲者身上，只聽「喀啦」兵器碎裂聲音，一個瘦小身影倒飛天際，再重重掉落坑底不再動彈。

同時，一股黑色霧氣籠罩肯德斯，雖然獸族強壯勝於精靈，但消肌融骨的腐蝕能力也灼燒的他處處見傷。

肯德斯聚力大喝一聲，獸血之力隨聲震散黑霧，尤斯莉亞不知何時已經跑到瘦小身影旁，正專心檢查傷勢。

肯德斯此時已經殺紅了眼，最後一擊總是受到阻擾，怒不可抑的爆發剩餘力量，整個人成半獸化狀態，牛角、片甲、蹄印逐漸顯現，他長嘯一聲遠遠不絕，悍然衝向角落兩人，這一擊誓要滅絕!

「不!!」古雷格驚慌大叫，卻是見安潔兒雙手橫張擋在兩人面前，堅決不讓，神色視死如歸。

但誰也阻止不了半獸化發狂的肯德斯，澎湃力量滿盈全身，戰意、精神、獸血攀至最高峰，肯德斯擊出了生平最強一擊，他有信心這一拳，能夠摧毀一切!!

尤斯莉亞快了一步將安潔兒拉至身後，全身黑氣瘋狂凝聚，將身後兩個孩子緊緊護住，面對能可摧山裂海的重拳，知道就是完好無傷時也不見得接的下，她從來都清楚自己所做所想，也隨時都做好準備，要面對審判的罪懺。

「這一刻終於來臨了嗎..」強大力量面前， 再度心跳起來的尤斯莉亞，少見真心釋然笑著。

她是恐怖的頂級罪犯、她是無情的幕後黑手、她是摧發慘案的原兇，就算是神也無法饒恕的尤斯莉亞，即使冥神也不歡迎她，但，死亡不是現在，至少「天」不同意!

拳蹄劃過空中，帶動連環爆炸聲響，如大山爆洪雄力與黑霧砰然交擊，卻是熟悉的「咚!」聲悠然傳出!

震動雄渾之音擴散八方，邊上眾人被震的頭痛心悶，力量不足者甚至七孔流出絲絲血紅，原本就殘破不堪外村，再添數十座磞碎屋房。

巨烈震盪過後，肯德斯褪回了人身，腳下不住後退，強壯肉體承受不住反彈之力，多處爆血濺散，這名獸族強者終於轟然倒地，在傳說中的天行者面前，他依然有段長遠的路要走。

「肯德斯!!」蘿樂娜大驚失色呼喊著。

自他們認識以來，她從未見過肯德斯在一對一中落敗，這名勇無可擋的強者，總是能夠在最後關頭一錘定音，他就是勝利、強大的代表詞，甚至接近了傳說，如今居然輸了!

她不能相信這個結果，焦急的逐日精靈，強忍震音餘波不適，躍入坑中，連忙去查看肯德斯傷勢。

在眾人沒有注意的另一方，煙塵散去後，尤斯莉亞正一手握在白眉老人後頸處，黑霧繚繞，正準備要致這個恩人於死地。

但枯禪似無所覺，對著倒下獸族強者慨然一嘆，嘴中說著眾人從未聽聞的語言。

「在廣海，即是橫練一身銅皮鐵骨，也未必有這般強大肉身，若非此獸人不清楚不壞金鐘奧妙之處，而尋到我破綻攻來，非是強硬碰撞，那老衲也未必能輕取勝果。」

仔細一看，白眉老人嘴角也溢出血絲，這一下非同小可，可比派迪特最終一擊，可惜輸於戰鬥智慧上的運用，鐵血雄獅的連環自爆，才是真的傷及他五臟六腑!

「所有人聽著，立刻包圍罪犯!不能再耗損戰力了!」

古雷格迅速掌握形勢，肯德斯倒下，精靈和獸族一時間失去依靠，倉促間，他們看向逐日精靈，只見蘿樂娜輕輕點頭，眾人立刻聽命，與人類再度形成包圍網困住犯人。

「操偶師，只要妳願意讓這裡全部的人安全撤退，並保證不再對智慧同盟出手，我以十三主教之名，擔保妳『現在』無事離開。」

事已至此，部隊也仍遲遲未到來，恐怕安潔兒所說是真，這樣耗下去只會傷亡更加慘重，甚至讓罪犯得利，適當妥協也是必要的。

尤斯莉亞卻是不理，現在的情形她一點也不需要急，纖細手指微微用力，枯禪身上所泛金光和黑霧立時發出「嘶嘶」消蝕聲，正負兩股極端力量互不相融。

古雷格見狀微征，他沉眉推鏡再次問道「妳到底想要什麼!聖都血案、外村滅絕，甚至現在不顧生命相搏，這些對妳一點好處都沒有，操偶師，回答我，妳的意圖是什麼!?」

「修女跟我們已經不同，她有所缺陷，幾乎不再是人類了。」

一語震驚四方，安潔兒和艾力克斯兩人慘淡相扶起身，身上不同傷勢卻相同嚴重，走沒幾步，就頹然倒在尤斯莉亞身旁，兩人不再掙扎的靠著修女，這是他們最能安心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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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村篇 44.衡量

胸中像一把火在燒，血液如熔漿滾流，全身烘熱疼痛難當，艾力克斯大口喘著氣倒在尤斯莉亞腳邊，意識離幻模糊，他雙眼迷茫看著烏黑熾雷天空，心中充滿了不真實感。

先是上千人激烈攻城，認識的人一個個相斷死去，以往戲虐嘲弄他的人也都看不到了，修女承認自己是頂級罪犯，然後，父親也在他面前消失，消失的無影無踨。

接著安潔兒出現，她和修女一樣，強大到自己無法相信，即使有傷在身，仍是他必須仰望的存在，她們還是自己認識的人嗎?從前開朗熱情的修女和純淨溫柔的少女，這一切都是假像嗎?現在安潔兒說修女不再是人類，那陪伴自己渡過這四年記憶的又到底是什麼?

太多不解和心傷，十三歲的孩子已經不知道什麼才是正確，只能選擇自己所深信的，做心裡想做的事，艾力克斯靜靜靠在修女腳旁，繚繞黑霧沒有傷害他，反而如同清風般拂拍著，帶來舒爽涼意減輕灼熱疼痛感覺。

茫然間，他想起父親最後一句話，不知不覺七年了，他也幾乎忘卻，年幼時母親印象，現在記得的，只有眼前一頭茶色長髮、關愛眼神、寵溺話語和充滿好聞香味的懷抱。

古雷格強忍下心中焦急衝動，就算再慢聯軍也早該出現，唯一解釋是他們被魔物襲擊，現在每過一秒，數千人部隊就會多一分傷亡，他盡量冷靜的說「這是怎麼回事?」

安潔兒也知道時間重要，她簡短的道「修女力量十分特殊，為了控制這股黑氣，付出的代價就是感情，隨著力量的使用，她已經幾乎不再像是個人了，也因為如此...她才能為了貫徹理想做出這些事..」

尤斯莉亞聽了輕輕一笑，空著的另一隻手，輕輕撫摸安潔兒嬌小個頭，接著道「自十八歲那年，我的神源洗禮進化了，成為連真神都忌憚的存在，教父害怕我會為聖國帶來毀滅，用盡一切方法要扼殺我這個危險。」

「但，我依然活下來了，甚至在兩年後被選為聖國重要的候選人，龐大壓力讓他承受不了，想不顧一切親自動手，卻沒想到，我早已在他心中埋下種子，當心中一有惡念，就會被拖入瘋狂深淵再也回不來。」

似是在品味回憶，尤斯莉亞沈吟一下後，才續道「他的死激起我一個想法，這些心志不堅懷有惡念的人，真的適合為聖國...為所有智慧生命服務嗎?」說到這她看了睿智主教一眼，古雷格卻是一愣，移開眼睛不敢對視。

「於是，我在那群，或許會掌握聖國未來的精英們身上也埋下種子，有趣的是，在公佈入選名單與職位那天，暴動!幾乎是全體暴動!只有少數人是真正無私無我，堅持到了最後，但沒有用，狂亂人群最先殺害的就是他們，這不是很可笑嗎?」

尤斯莉亞輕聲話語中道出的事實，直直拉沉了聖國人員的心。

「哼!他們或許有不當念頭，但沒有犯行，在聖女和教皇的領導下，一定可以重回正途，妳卻是直接扼殺一切，利用自身力量誘使他們自相殘殺，這是異端!這是邪惡!」古雷格大聲駁斥，他不能承認，若是承認，聖國長年以來的努力和輝煌就會變成笑話一場。

「越是高高在上的人，就越要用高標準去審視，不然有什麼資格成為聖女、教皇來領導人族?」

「聖國腐敗多年，早已不是從前慈悲廣愛的聖國，就是在這外村，也有數名心思純淨、意志堅強能夠抵抗我力量的人，除去鐵血雄獅，他們都不過是平凡村民，相比之下，你這個被我影響的主教，當真沒有問題?」

尤斯莉亞平淡的回道，不怒不急緩慢語氣，似是印證安潔兒所說，毫無感情。

古雷格被激的面目通紅，時間緊迫性、部隊安危、罪犯的質問，都讓他一時間想出無法有效理由反駁。

只能強硬回道「不管有沒有問題，都不該由妳來裁決!就算聖都血案是他們意志不堅，那外村又怎麼說?他們如妳所說只是一般人，為什麼妳又要在這犯案，殘殺如此多人!」

搖搖頭，尤斯莉亞回道「除了四年前獸車事件，當時力量還無法完全控制外，我沒有親手殺過任何一個人，也因此，這兩個純淨的孩子才能在我心中留下痕跡。

「而這裡，所有死去的人，都是因為自身或他人惡念所致，我只是個旁觀者，讓人們心中惡念自我審判的旁觀者。」

眾人一愣，細細回想似乎真是如此，這名罪犯從未殺過人，至少他們沒有親眼看過，但這種似是而非的理論，不是誰都能接受，蘿樂娜忍不住直喝道「過千人的傷亡，就算不是親自動手，也是妳推動發生這一切，妳想逃避罪責嗎!?」

尤斯莉亞突然輕笑出聲，輕藐淡漠的道「就算我不使用力量，村長諾門隱匿發現的新礦脈，還聯合礦山聖國駐軍找來遊蕩者合作，與召集大批獵魔人的湯瑪士和戴恩對立，外村的戰爭，早晚也會發生，我不過加快了速度。」

「你們總是看不清事情真相，太愚蠢、惡念過多，在聖國時我就決定，要代替真神清洗世間，生存下來得到幸福的，會是真摯樸實、心地善良、有德有行的人，而不是你們!我要殺光不該存在世上，所有的罪惡生命!」

驚世駭俗的想法震攝住所有人，他們第一個反應是「她瘋了!」

「異端!異端!妳果然是惡魔，妳這是背叛聖國、背叛同盟，整個西緹雅大陸都容不下妳!」古雷格驚怒交加的大喊。

他已經放棄了，這個罪犯太恐怖，任何人都無法駕馭的住，就算犧牲部隊、犧牲所有人都要殺了這個女人，最後看向尤斯莉亞身旁的安潔兒，心中長長一嘆，古雷格隨即下令道「殺了她，為了同盟!!」

現在，所有人都明白了，絕不能讓這個魔鬼生還，她的思想、力量、心靈已經不再是人類，是會危害到全智慧同盟的恐怖生物。

一時間，弩箭、戰氣、魔法、神術、獸血各種攻擊齊出，烏黑天空劃過十數道奇光異芒，撲天蓋地的襲向尤斯莉亞。

她卻是一把放開枯禪，帶著兩名孩子向後一躍，白眉老人不怒不閃，只是嘶聲沉喝，縱向馬步拉開低壓，雙腳入地三分，身上不壞金鐘再現，佛門神通再次對上西緹雅力量!

聲光驚爆交錯，連串急促鐘聲震的眾人又是一痛，幸好已有衝擊心理準備，反而是枯禪，在十數人連番攻擊下被逼退數步，臉上潮紅漸甚，每下力量衝撞都帶出絲絲嘴角鮮血，傳說的天行者再強，同時面對十幾名強者攻擊也已臻極限。

古雷格一直摸不清這名東方來人意圖，剛才明明見他受脅於尤斯莉亞，沒想到轉眼就幫她護衛，如果天行者惱怒，完全放開手腳不顧頂級罪犯，是有可能將他們全數擊殺在此的，到時，智慧同盟將會有新的麻煩。

他憤恨的道「東方人!你到底想要什麼?為什麼一直幫這魔鬼!」

枯禪依然和藹笑著，這次並不說話，只是比了比尤斯莉亞，正和安潔兒聯手施展回癒神術的她，代替白眉老人回答。

「我們...算是擁有同樣想法，但做法不同的夥伴，天行者雖然不像我，為了取得力量代出人類感情，但在擁有情感執念的推動下，他只會是比我更恐怖的魔鬼。」

眾人聽了，臉色陰沉到谷底，兩名擁有不同力量，卻相同令人顫寒的存在，這是諸神在跟西緹雅大陸開玩笑嗎?

就在古雷格真的放棄希望，只求能為智慧同盟消滅，那怕其中一個魔鬼都好時，尤斯莉亞又開口了，那是充滿誘惑氣息的魔鬼協議。

「我可以讓你們全部安全離開，只要你遵守先前約定。」

「不可能!你們的存在危害到所有生命，用數千人生命換全同盟安全，這是身為智慧種族的使命。」古雷格強硬回道。

在有限度範圍內他醉心功利權慾，誰不想在力所能及處做的更好、爬的更高?但牽扯到眾多生靈時，他依然是博愛為人的聖國十三主教，這是他的底限，也是沐浴在聖光下的驕傲。

尤斯莉亞走上前與枯禪低聲交談，突地，一道聲音在古雷格耳邊悄悄響起。

「兩..孩子...交..給你，不..準..殺...害。」睿智主教一驚看向四周，其他人都沒聽到說話內容，而那明明就是天行者的聲音，這是什麼神奇術法?

見取得想要效果，尤斯莉亞跟著道「我們可以保證，數年...不..十年吧，十年內，只要智慧同盟不為難，就不會再有像今天的事發生。」

甜美誘人果實拋出，垂涎欲滴香味擾的人心不靜，這果實該吃、不該吃?

古雷格心中迅速衡量情勢，數千人生命、在場眾人的命、十年平靜，最重要的是降臨神子將會投入聖國懷抱，好好培養必定能超越眼前魔鬼，帶領人族走向最高峰，而他必也能成為十三主教之首，甚至是下一代教皇!

「但是罪犯所言可信嗎?如果放他們離開，對方卻又反悔該如何辦?要怎麼確保這兩名魔鬼守信?他們真能十年不犯罪?若是他們暗中又用什麼詭異手段要如何防範?智慧同盟方面如何交待?」

激烈思緒碰撞，古雷格發覺，自從來到外村，智慧就顯越來越不夠用，失去洞知特性應用之能，心中沒有倚仗就不再是睿智主教，他發覺，這樣的自已和那些無能庸碌之輩又有何兩樣?

睿智主教該是能做大事，帶領人族、聖國更向前一步的人才對，這場豪賭，他有所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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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村篇 45.消失的善良

其他人所不知道，甚至連安潔兒都沒察覺，畢竟她神源轉化時間尚短，還無法完全掌握，尤斯莉亞其實還有項能力，藉由播出的邪惡種子，她能感應到人心反饋。

雖然不到能探知思想地步，但部份感知和情緒掌握十分準確，這是她能洞悉全場控制一切的最後王牌，也只有她，不再似人的罪犯，才能如明鏡般反射出各種情感，對這種能力操控自如。

古雷格的變化她全看在眼裡，尤斯莉亞早已準備好臺階給這位大人物步下舞台了。

「驅逐魔物只有我才辦的到，你必然先讓我獨自離開，不過不用擔心，天行者會留下，若是我不守信諾，至少還有個魔鬼任你們宰割，主教大人覺得如何?」

兩名孩子聞言不敢相信，安潔兒臉上露出委屈、難過、傷心，複雜情緒在內心交錯，卻沒有以往的不安和害怕，矇著黑布空洞的雙眼內有著自責。

嘴唇微顫的喃道「為了救大家，但是我...我還是背棄修女，所以修女不要我也是正常的...對吧?」艾力克斯則是不發一語，只是緊緊牽著尤斯莉亞的手。

尤斯莉亞笑了笑，分不清是作戲還是真心，她慈愛、欣慰的看著兩人，先是攬過安潔兒，然後低聲道「妳是降臨神子，注定成為時代的傳說甚至史詩，去聖國好好學習，這條路上必然有所波折，可以忘了我，但不要忘記，妳那顆純淨無暇的善良之心和艾力克斯，知道嗎?」

不待安潔兒有所體悟，她跟著在艾力克斯身旁，同樣低聲道「這是殘酷冷血的世界，即使不攻擊別人，依然會被人所害，你最清楚了不是嗎?但是你依然不想去傷害他人，好好堅持下去，適合你的世界終會來臨，我保證!在這之前好好鍛練，保護好安潔兒和自己，就算未來...她不再是安潔兒了，你也要保護她，記住了。」

最後一段話艾力克斯無法理解，以往他總是很有主見、總是對尤斯莉亞搖頭，但這次他乖乖點頭了，還深怕修女看不到，用力連點幾下。

尤斯莉亞很滿意的緊緊抱住兩個孩子，他們是在她情感完全覆滅前，所保存的最後希望和寄託。

雖然在實現願望之餘，她一直試圖透過各種方式來尋回感情，殘忍的滅村計畫、遊走生死的戰鬥、礦山的感情交流，一切的一切都試過，但剩下的，仍然只有安潔兒和艾力克斯，順勢將他們送走，也是不忍兩人再受到傷害。

當看到安潔兒重傷時，心內摥起了久違的悲怒傷痛，尤斯莉亞強烈怨恨著自己，黑霧當時瞬間反噬，使她差點連意識都要消失。

若真如此，只怕她將真正成為破壞一切生靈的毀滅魔鬼，那是尤斯莉亞所不想要的，現在的她至少還有目標，那就是給安潔兒和艾力克斯，一個適合他們的世界。

「好，妳先讓兩個孩子和天行者過來，而且天行者必須完全在我們控制之下。」古雷格見她又跟降臨神子低頭密語，連忙爽快的大聲回答。

事已至此，最壞結果也就是天行者和他們一起全軍覆沒，操偶師詳細消息已經趁空用信獸傳出，智慧同盟只要小心防範就無事，而且若不答應，雙方硬拼也沒有勝算。

邊上眾人皆有憤恨不滿之色，就是人族也難以接受，獸族和精靈更是衝動的差點又要攻擊，幸好蘿樂娜及時將他們攔下。

但她的雙眼，燃燒著如天陽般熾烈怒火，天行者、操偶師甚至是古雷格她都一一記下，這些人，總有一天要為肯德斯的傷付出代價!

交接過程很順利，枯禪毫無抵抗的讓聯合魔法困縛住，他甚至頗有興緻研究起魔法的神祕力量，兩名孩子則被尤斯莉亞強硬驅離。

在所有人注視之下，這名西緹雅大陸上從未有過的恐怖罪犯，發出了前所未有的響亮縱情笑聲，笑的盡歡、笑的悲愴、笑的無奈、也笑的輕鬆。

她走至城口獸廄找到一匹風行犬，搖搖晃晃騎上，孤單身形漸漸消失在視線之中，而當尤斯莉亞和兩名孩子再次見面時，已經是十幾年後，人事皆非的十幾年後。

「蘿樂娜，派出妳們速度最快的一名族人跟上，將近夜晚了，逢魔月快要出現，告訴聯軍，擺脫魔物後迅速至外村會合，並且有機會的話，叫聯軍一定要不計代價殺了她!」古雷格忽然出聲道，在場除枯禪毫無動靜外，其他人表情各異。

逐日精靈雖然想殺了尤斯莉亞，可是更反感人族的不守信用，不過古雷格才是這次主事者，肯德斯又倒下，她低沉著面容，找來一名獵風精靈追上去，只囑咐他見機行事不要冒險，精靈自尊和獸族執著，是狡詐人類無法解理的。

烏雲密布天空開始下起了磅礡大雨，本已昏黃黯淡的顏色，變得更加黑暗不清，大戰後破壞摧毀殆近的外村，只有殘屋破瓦可以勉強躲避寒風冰雨。

古雷格在內外威脅盡去情況下，展現出睿智主教的能力，指揮著眾人處理傷亡事宜，並找來數名村民召集剩餘生還者，將人員盡數集中在僅存完好的最大建築物，修道院附近。

只要待軍隊順利匯合，可以一併帶回邊境要塞城市安置，再把事情上報聖國與智慧同盟，這次行動就告一段落，當然，最重要的降臨神子必然要安排妥善。

大雨下得很久，直到逢魔月紅光與黑雲錯合也不見停止，潮溼滯礙環境讓人們心裡更加煩亂，在坎坷不安的等待中，終於在完全入夜前，他們見到軍隊到來。

混亂的陣型、傷疲的士兵、餘悸猶存的神情，顯示他們經歷了一場不亞於外村攻城的激烈戰鬥。

接收過軍隊的指揮權，古雷格心中大定，操偶師遵守了規定，他不認為對方是貪生怕死才提出協議，這種瘋狂罪犯想法與眾不同，或許她另有所圖，這樣的話，許多真神所不喜手段，就有使用必要。

入夜極晚時候，古雷格安坐在修道院一處屋房內。

「羅芬，將人都找到了嗎?」這裡之前是尤斯莉亞處理日常事務地方，位處偏隅隱蔽，適合辦些事情。

「是的，主教大人，已經詢問過村民，將重要相關人等帶來了，但還有名獵魔人不知下落。」

回答聲音頗有年紀，不高不低聲音聽來難辯男女，披著灰色帶帽連身長袍，胸前繡著精緻小槌與雷電交錯繡案，長袍背後有個大大聖女模樣。

這是隸屬於異端審判團，有名的「真神之判」小隊圖騰，古雷格特別在出發前請求教皇派來的暗中幫手，先前他被留在聯軍中監控軍隊，否則以異端審判團的強硬風格，外村一事絕不可能出現妥協結果。

古雷格沉吟了一聲，道「這件事關係到聖國，甚至是人族未來發展，務必要做到完美無缺，獵魔人的善後工作就交給你，剩下我會親自處理，不要失敗了!」

低頭沉默行過禮，審判人靜靜消失在屋裡，不久，一陣敲門聲響起，有些緊張的聲音傳入，道「您..您好，抱歉打擾主教大人休息，有位長官讓我們來見您。」

斂去平日偽裝笑容，出聲示意外頭的人進來，房門打開，兩名樸實平凡村民立刻入目，他們不斷彎腰弓身示歉，身上衣服還沾滿塵灰血漬，有的地方在大雨淋過後，更散發山股潮溼噁心味道，不過古雷格並不在意，只是鄭重嚴肅的請兩人坐下。

「兩位是艾洛和亞嫚達對吧?我想請教一些有關於這次罪犯作亂的事情，請務必誠實回答，真神可是在審視著你們。」沉重緊繃氣氛，嚇的老實夫婦心中不安，連忙點頭答應。

一問一答的審訊式對話中，時間不知不覺流逝，夫婦兩人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心中想道「不是要問頂級罪犯的事嗎?怎麼問的全都是有關於安潔兒的事?」

亞嫚達粗心直口，忍不住打斷道「大..大人，您怎麼都問有關那孩子的事?她..她是個善良的乖孩子呀!雖然..雖然修女突然變成什麼大罪犯，但是絕對跟安潔兒沒關係的!她那天還救了大家不是嗎!?」

熱心大嬸越說越激動，當天在忙救人時，一陣突來光雨治療了許多人，她可是親眼看見的。

「放心吧，那孩子絕不會是罪犯，這點可以用我的生命、名聲、地位跟你們保證!」古雷格同樣認真的對兩人回答，該知道的事情他也掌握差不多，接下來該辦正事了。

被古雷格鄭重對待，心思簡單兩人沒有多想，只覺得這名遠從聖國來的主教大人，辦事認真，不僅解救外村，對於安潔兒無罪說法，他們更是高興非常。

艾洛忍不住對他生起崇敬之意，拉了拉妻子，起身有些慚愧的躬身，道「主教大人，既然沒問題，我們夫婦兩人就先離開，身上都是些髒東西，讓您難受了。」

「等一下，最後還有個問題。」古雷格神色複雜的出聲喊住兩人。

忍住了習慣性想推推鏡架的衝動，突然間，他有些明白尤斯莉亞想法，這兩個隨處可見普通村民，想必就是她所說，不受邪惡力量影響，擁有純潔心靈的人。

「對..對不起，大人，以為您問完了，不知道還有什麼問題呢?」艾洛和亞嫚達相望，靦腆歉意看著尊敬的主教大人回道。

這次換成古雷格有些猶豫，甚至想要迴避兩人目光，這感覺，他非常厭惡。

「你們...有什麼願望..或是想做卻沒有完成的事情嗎?」古雷格沉聲問，他拿下了眼鏡，雙眼認真的注視兩人，想要將這兩名少見的純善村民牢牢記住。

從多方查探和剛剛問答中，他查清了一切，奴隸身份讓安潔兒在外村過得並不好，艾洛和亞嫚達是極少數對她好的人們。

有些訝異主教大人問題，但老實夫婦還是認真思考商量，良久，終於得出結論，但艾洛和亞嫚達摸著頭有些不好意思，直愣著不敢說。

古雷格見狀心內也急，催促著兩人，想替他們完成心願，這樣他也可以少些心裡折磨。

「主教大人，我們沒有願望，魔物是真神給予的災禍，沒辦法避免，只希望不要再殺來殺去，早點重建好村子，到時候店舖就能重開，我們夫妻也可以再為大家做好吃的麵包!」

「當然，主教大人若是有再來到外村，一定要來跟我們買...不不，您來是我們榮幸，該是請您品嚐才對，哈!到時候就能跟人說，聖國的主教大人也吃過我們家麵包，這是多榮幸的事呀...」

亞嫚達一開了口，就止不住情緒興奮說著，她不是個悲觀的人，儘管消散許多生命，日子還是要過，她要給活著的人帶來滿滿美味和歡樂，這就是外村麵包店的老闆娘，亞嫚達，一個身材矮胖無奇的中年婦人。

夜已深黑，修道院裡偏隅的屋內，有著點亮燭火，還有談興甚昂婦女聲，不時湊上幾句男人聲音。

但，最後，卻是一道長長嘆息，夾雜著痛苦、迷茫、無奈的聲音，戰火和大雨洗刷過後的夜晚裡，外村少了兩個人，兩個平凡無奇的人，無聲無息消逝在這漆黑深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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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村篇 46.三岔路

當黑夜過去，下了整晚大雨的烏雲也跟著消散，天陽重新光耀大地，清新露水滴答在每件事物上，即使是密布戰爭殘跡的外村，也顯得淨潔許多，給予人們重獲新生感覺。

古雷格深深吸了口氣，充滿雨後泥土芬芳氣味的空氣，讓身心俱疲的他振作不少，他看了看整裝待發的一千軍士，連日的圍困和戰鬥沒有擊垮他們，這些聖國士兵依然戰意昂揚。

「蘿樂娜，請妳和另一名王國騎士幫忙村民重建善後，我會留下大部份聯軍協助並回報智慧同盟，聖國和王國之後會派人來接手，在此之前就麻煩妳了。」

原意是打算撤村，但外村村民們不願離開，而且礦山資源對智慧同盟來說，也是不可或缺資源，若是全員撤離，感受到佔領氣息消失的魔物，很快就會重新盤據外村，到時二次拓荒要耗費更多人力，將大部份聯軍和村民留在此地也算是折衷方法，只是缺少防衛設施的外村，危險性會大大提高。

逐日精靈只是含糊應聲了事，過去幾天一直表現火爆脾性的她，此刻看來冷靜許多，事實上，也只有肯德斯領導在前時才會表現衝動，當自己站上第一線就會為了大局壓抑。

整個任務過程她已經通過信獸『青鷺』傳遞給族裡和同盟，現在一切都以肯德斯康復為首要，她不想節外生枝，對於人類主教要求，不是太過份的都能接受。

智慧同盟三大支柱的人類與另外兩族不和也不是祕密，古雷格也不在意對方失禮，虛偽笑過就帶著部隊離開了外村，接下來才是最重要的事，

「護送」天行者到邊境要塞城市，智慧同盟會派人帶到最巨型天城「起始之源」，那裡有專門研究東方大陸的學者，要從天行者的身上探究廣海奧秘和西行目的。

降臨神子則是專屬人族機密，古雷格想到這，看了一眼被部隊將領嚴格守護的兩名孩子，昨夜揪心鬱結之感浮現。

「這是為了聖國、為了人族、為了整個智慧同盟!即使真神無法原諒，我也必須完成!」他已經沒有退路了，額上似乎又多了些白髮。

交待副官注意前進事宜，古雷格騎著光烈鳥靠向孩子們，這強壯特異的馴獸在外村從未出現過，即使是在大型城市亦很少見，一下就引起兩人注意。

古雷格瞇著眼，溫和的笑道「安潔兒，前面軍士有人傷痛發作，可以麻煩妳替他檢查嗎?」

安潔兒自神源洗禮後，諸多神奇特性漸漸顯出，其中一項，正是和尤斯莉亞相同的感知能力，在她還是孩子時候，這項能力就隱隱可用，只是沒有像現在這般，能控制收發自如。

現在只要她想，在對方毫無防備下，就能夠完全探知對方內心，甚至更勝尤斯莉亞，不過她不願隨意對人使用。

少女不作多想，點頭應是，拉著艾力克斯就要跟引導軍官一同前去，古雷格見狀眉頭不經意一皺，隨即恢復笑容，道「艾力克斯，檢查傷口容易傳染病痛，你還是不要去了，和我一起乘坐這匹光烈鳥吧，很有趣的。」

安潔兒心地聖潔，即使自小遭受歧視欺負，她依然樂於與人為善，但不代表她不懂得人心險惡，反而更加透徹，更不用說現在，心裡已經在猶豫是不是要使用能力。

今天一早突然通知他們，必須跟隨部隊前往邊境要塞城市，她曾疑惑，但被對方以被頂級罪犯撫養長大，兩人需至聖國解釋為由說服，現在又企圖分開她與艾力克斯，修女臨走前的話還記憶猶新，她不能失去艾力克斯。

「好，我跟你去。」出乎意料的爽快，艾力克斯發出了驚人之語。

安潔兒緊張抓著他，往年的相處習慣，讓她一時之間不知怎麼說出擔心，反而是十三歲的艾力克斯，輕輕反握她的手，沉穩的道「一下就回來，妳去幫傷者看看吧。」

安潔兒非常不願意，她心裡有奇怪預感，這一分別，會讓他們兩人越來越遠，但是又想不出反駁方法，只能無助的緊抓著艾力克斯不放。

另外兩人也不急，古雷格依然是堆滿笑意的面容，艾力克斯也是莫名沉默的堅持，三方角力下，沈重氣氛甚至連整個部隊都停止行進。

掙扎中，安潔兒很想使用探知人心能力，但一個聲音在心內響起，自問道「這樣好嗎?」

這個能力曾感受到修女的內心和過往，那是悲哀痛苦的罪惡循環，因此她走上了極端道路。

安潔兒想證明給修女看，愛和包容是值得信任，讓修女再次回到他們身邊，但才剛邁出第一步就面臨了選擇，她不想艾力克斯離開，但也不願使用能力。

沉默中，安潔兒難過委屈淚水無聲流下，艾力克斯伸手為她拂拭，露出難得笑容，開玩笑道「這副模樣，若是讓路易斯看見，他恐怕會更討厭我了。」

少女聞言雖然極力抑住，但斷續抽氣的嗚咽出聲，卻讓人更感傷心悲涼。

開闊平地上，千名軍士住足站立，日曬著暖陽、吹拂著炎風、聆聽著哭聲，主教大人沒命令不敢擅動，但少女的楚楚可憐，不知不覺間感染了他們，甚至有種能為她死、為她奮戰、為她付出一切感覺，只為她原來溫柔善良笑容。

古雷格將一切默默看在眼裡，表面毫無作色，心中卻是震盪反覆，甚至想要立刻跪示效忠，降臨神子魅力無可披靡，他心中充滿興奮激動，人族將要興起，成為智慧同盟主宰，西緹雅大陸上的寵兒了!

安潔兒想起了，小時候作為奴隸顛沛流離的回憶、到外村後有修女溫暖和艾力克斯陪伴的生活，還有村裡人們對她的好與壞，最後，則是路易斯輕輕一聲呼喚，她心中一痛，但再次抬頭，已是堅毅決斷神情。

艾力克斯一愣，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安潔兒，但隨即笑了，因為這樣他才能放心。

「我會回來的，不管多久，一定!」

安潔兒慢慢鬆開這牽了四年的手，拉過艾力克斯，在他耳邊低聲道「不要丟下我，我不會忘記你的。」她莫名想起早上離開時，遍尋不著的艾洛、亞嫚達夫婦和愛麗絲。

艾力克斯靜靜看著安潔兒，她美麗聖潔臉龐，黑布矇眼處，隱隱傷痕散現，增添了神秘綺麗風采，加上天生和樂溫善氣息，反而更加讓人親近喜愛，無形中有股力量，使人發自內心崇信於她。

父親死了、修女走了，只剩下他和安潔兒，卻沒有時間給他悲傷，七年前他只懂得哭，所以悔恨到現在。

而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得要做，他必須想辦法為安潔兒做些什麼，奴隸身份在失去保護後會是最大麻煩，昨夜，他注意到了，那被軍官從臨時避難所找出去的老實夫婦，兩人再也沒回來過。

從僥倖活下來，但斷去一手一腳的帕奇茲口中得知，愛麗絲最後去修道院也下落不明，安潔兒週遭熟人都遇難消失，或許是巧合、或許是多想，但現在，他可以很大程度確定，是真的有人要切斷安潔兒所有關係，而那個人，正是眼前在微笑以對的古雷格。

「從迪妮莎聖國前來討伐罪犯的睿智主教，對安潔兒有什麼企圖呢?」艾力克斯想不通，但他清楚一件事，就算自己和安潔兒就算傷勢完好，也不可能從千名士兵中逃脫。

這種事，或許天行者和修女辦的到，但不是他，不過他也不會坐以待弊，所以這場交涉是必須的，即使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一想到能夠為扭轉結局出一分力，艾力克斯多年來沉積的心結，似乎也漸漸消散了。

背著烈光，安潔兒看不清楚，但她好似看到，艾力克斯露出個燦爛笑容，嘴角微揚。就像天陽般暖和溫心，深深烙印在她腦海中。

隨後，他便頭也不回便跳上光烈鳥，這頭巨大馴獸轉眼間消逝在少女視線裡，安潔兒眼中淚水積盈，兩人四年來不分晝夜相處，清楚彼此一切，濃烈的不安害怕再度繫住心裡，緊緊握住的雙手雖然沒鬆開過，但低頭一看，才發現她什麼也沒有了。

光烈鳥背上十分寬平，即使三、五人乘上也無問題，強健腳爪讓牠成為少有的高速騎乘，如柔毯金亮羽毛不僅溫暖舒適，也大大減少行駛間顛簸難受，雖然失去長途飛行能力，但在馴獸中仍是難得可貴，只略比飛行類馴獸低級些。

「僅僅十三歲就完成戰氣轉化，難得的是心智成熟更勝常人，鐵血雄獅果然特別，在王國有名號的強者騎士當中，也是數一數二的了，可惜當年悲劇發生，不然他會是肯特王國中的軍團長之一吧..」

古雷格以十分惋惜口氣述說著，對客套的開頭，艾力克斯沒有反應，孩童雙眼只是盯視著睿智主教。

但古雷格不急，笑笑推下眼鏡，繼續隨意漫談，好似真的帶艾力克斯體驗這頭光烈鳥騎乘感覺，時間漸漸過去，他們沿著行道前進，已經來到分岐的三岔路，一條是往迪妮莎聖國、一條是往邊境要塞城市、一條是往肯特王國。

看到岔口，古雷格終於停下漫談，收起笑容，以認真神情，看著陰沉而十分有耐心的艾力克斯。

「原本是想等你開口，沒想到這麼沉的住氣，十三歲呀...是什麼生活造就你這樣的孩子，不過別擔心，你的旅途已經到終點，該是時候分別了。」

此話一出，艾力克斯如同被驚怒的貓，灰色不明戰氣淡淡繚繞，弓身背繃對古雷格擺出警戒姿態，沒想，睿智主教卻是不作防備，反而哈哈大笑，道「如何，嚇到你了吧，終於有反應了。」

艾力克斯也不惱怒，神色不變仍是小心對峙，開口道「你對安潔兒有什麼企圖?為什麼要消除她在外村痕跡?」

這次換古雷格露出微微吃驚神色，道「真是敏銳，雖然計劃的時間不夠，但也是趁一片混亂暗中進行，可惜，你真是可惜了..既然你想知道一切，那我就都告訴你吧。」

艾力克斯遠勝常人的資質和表現，讓古雷格心中一動有了別的想法，睿智主教口中娓娓道出了事實，讓艾力克斯心中震驚不已，降臨神子他曾從父親口中聽過，那是注定要帶領人族走向新時代的傳說!

他心內激盪不息「可能嗎!?...安潔兒一直以來都需要我的保護... 不，她不再需要了，現在的她是如此強大..」

「為了確保降臨神子名聲和安全，不能讓人知道她奴隸過往，再小風險都要消滅，而你正是她在外村最後聯繫，斬斷你，她就可以真正成為聖國最高統治者，下一代聖女安潔兒!」古雷格邊說邊觀察孩子表情，如果發展不如他所想，就得按原訂計劃動手。

「只是殺死一些村民和我這個孤兒有用嗎?修女、天行者、在場的外族，還有生存下來的人，難道你能一一封口?」艾力克斯並不反駁對方要加害自已，反而是認真質疑睿智主教說出的可能性。

「頂級罪犯說的話誰會相信?天行者這次去『起始之源』結果難料，即使智慧同盟不殺他，連西緹雅通用話都不會的人，又怎麼知道這些秘密。」

「而外族向來與我們不和，只要推諉給種族鬥爭，人類又怎麼會相信精靈和獸族，其他剩下的也不過是普通人，自然有些簡單方法能應付，只要將你們這些真正熟悉神子的人消滅，就再也沒有麻煩了。」古雷格很滿意孩子反應，認真的為他逐項解釋。

「那..安潔兒呢?你難道認為自己可以改變她，她是擁有如此潔善淨美心靈的人，怎麼可能同意你的做法，若是她會同意，只怕也就不是你們要找的降臨神子。」艾力克斯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同時三岔口也近在眼前了。

古雷格回給他一個神祕笑容，只道「這就是為什麼你們要消失的原因，真神自然有安排，從安潔兒被發現那一天起，就注定她是降臨神子。」

聖國方面他已經祕密通知這重要消息，想來大教議庭已經通過提案，正著手準備『受洗』儀式了。

艾力克斯知道時間不多了，他看一眼尚在遠方模糊不清的部隊，灰色戰氣緩緩收回，低頭黯然的道「所以，我是一定要消失的，為了安潔兒，是嗎?」

古雷格右手伸出靠向艾力克斯，掌心貼在孩子胸口上，金色光點緩緩匯聚，他好奇的再問了一次。

「你不害怕嗎?你還只是個孩子，從未享受過人生快樂，一輩子活在痛苦中，現在更要犧牲自己，來成就對你不好的人類、成就安潔兒，甘心嗎?」

艾力克斯依然沒有抬頭，他看著貼在胸前手掌，低聲道「因為願意，所以才這麼做...」聞言，古雷格露出一抹真心笑容，但沒人看的到。

金光閃爍，神源倏然爆發，強大衝擊力將艾力克斯震下光烈鳥，新創引發舊傷，忍不住吐了口鮮血，他難受的抬頭，看向在馴獸上逆光不清的人影，道「為什..麼，不殺了我?」

古雷格沒有回答他，高深莫測笑著，道「消失不等於死亡，有一個原因殺你，也有許多原因放過你，能不能獨自在野外活下去就看你自己。

「記住，艾力克斯不該再出現在降臨神子面前，她也不會再認得這個人，要讓她真的擺脫奴隸身份，成為至高無上的下一代聖女，就忘記跟她有關一切吧。」光烈鳥高亢嘶叫一聲，捲起旋風奔向部隊，很快就成為遠方一個模糊黑點。

天陽正中熾亮，艾力克斯忍住傷痛站起，在三岔路口茫然環顧，行道外天空地闊，大地、草原、森林、高山、湖泊、河流盡收眼裡，外村不過是西緹雅大陸上看不清的點，但離開那小小的點，他卻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了，結局，到底該通向何方呢?

大戰過去七天後，礦山上仍是空無一人，混亂殘破痕跡依舊，礦洞內某一深處封絕無光，充滿著特亞鋼原礦特有元素鏽味，間中夾雜些血腥、獸味。

昆士蘭不記得自己在這待了多久，與芬瑞爾激戰後，趁隙逃至洞內，對方在久尋未著下憤而毀壞入口，他帶著傷勢在這幽深難明的礦洞中一步步摸索。

前兩、三天還堅持著意識，但第四天開始，饑餓使他乏力、傷口讓他衰弱，黑暗中甚至出現鋼爪鼠攻擊，在瀕臨死亡絕境下，他瘋狂反抗，殺了來襲魔物，生吃牠們的肉、豪飲牠們的血。

魔物終於因畏懼躲起來，昆士蘭也再度失去食物，他的生存意志開始動搖，不知何時開始倒在地上，地面的冰涼堅硬，帶給了他莫名舒適快感，漸漸的，他不想再動彈。

眼已久無見光、耳已久未聞聲，嘴口乾涸出血，身體不再擁有力量，他像是個尚餘一口氣的屍體。

昆士蘭想起了許多事，曾經效忠的王國、屬下眾多的士兵、因率性而不喜歡自己的同僚們、酒吧裡說等他再來的火辣小妞、才見面數次的外族美女，最後，他想起了一張清麗開朗卻又已模糊的臉。

「為什麼記不太起來她的模樣呢?」昆士蘭喃喃自嘲著。

突然，黑暗中驚現微弱金色光點，亮芒讓他的眼無法直視，一道悅耳熟悉聲音同時在他耳邊響起，如同闇絕地獄中的魔鬼，誘惑著他，道「因為你不曾真的了解我。」

滴答!滴答!靜寂礦洞中傳來滴水聲，漸漸落至昆士蘭口中，那是這幾天來最熟悉的血腥味，饑弱已久身體獲得了最寶貴食物，貪婪還要吸取更多，滴水聲卻在這時停止，魔鬼也再度開口了。

「想要更多?起來吧，我的騎士!你已經許下承諾，傳導福音的路上，可不要缺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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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師篇 1.陷阱

遼闊的天空烏雲滿布，一片黑沉沉，看來就要下起大雨。

整年籠罩在涼、寒季之中的伊斯蘭達城郊外，一名身穿法師布袍身形高瘦的男子，年約近三十歲，棕色短髮卻有幾許泛白，相貌普通不出色，但在他沈默、不苟言笑時卻顯得有些古板嚴厲，讓人不敢輕忽他。

法師身上不時閃繞紫色電流，在魔法加持下以極快速度行進著，他看向天空心內暗道「暴雨就要來了，趕緊回學院吧。」

明天就是這屆曼布爾魔法學院見習學生，第一次的任務實習，擔心出問題的他特別到郊外巡視，怕這些未來種子發生意外。

西緹雅大陸上充斥各式強大魔物，對智慧種族虎視眈眈許久，尤其這裡是最北方也最危險的城市，別名「死亡要塞」的伊斯蘭達城。

「哇!哇!哇~~」突然一陣洪亮的嬰兒哭聲傳出。

男子不由得停下腳步，靜靜聽著哭聲辨別位置，並皺眉思索著「在郊外有嬰兒哭聲!?是遊蕩者的陷阱嗎?這些令人厭惡的害蟲，總是讓人心煩。」他不敢掉以輕心。

男子當下立斷，腳下步伐不停同時喃念著咒語，為自己施上石膚法術，已經是魔導士的他，除了擅長的雷系術法外，也通曉不少其它實用性術法。

在靠近聲源時，他開始放緩步伐慢慢向哭聲靠近，不管這是不是遊蕩者的陷阱，為了明天實習安全順利，他同樣得去查探清楚。

循著哭聲，男子發現了在個不高草叢中，有一團用灰布裹著的東西，雖然聽到嬰兒哭聲，但他先是立身於路旁大石後，全神貫注的觀察四周。

在接連施放幾個探測法術後，他又用眼睛仔細確認一遍，這才小心靠近布團，魔法師雖然也有辦法強化近身戰鬥能力，但天生的弱勢讓他們盡量避免肉搏，尤其在習慣拉開距離戰鬥後。

在離五步遠時，男子從法師布袍內取出一根手臂長的棕色法杖，向布團施放以雷電形成禁錮網，待法術完成後，額上已有些許汗珠，接連施放術法對他不成問題，只是因為全神貫注戒備，詭異情形令他不敢鬆懈。

小心翼翼的伸出法杖，穿透禁錮網撥開布團，此時嬰兒哭聲早已停歇，天空也開始滴落大小不一的水珠。

「真是個嬰兒!怎麼會在伊斯蘭達城郊外出現?」

嬰兒有著可愛圓通小臉，大大眼睛看著他，也不知是不是被他古板模樣嚇到，小手只是不停揮舞著，嘴中不停「呀!呀!」的鬼叫，這讓男子頓時有些發愣。

就在他思考之際，雨已有越來越大趨勢，男子略一思索便解開術法，快速抱起嬰兒，向伊斯蘭達城跑去。

現在正是逢魔月，在最北方，魔物在雨天時出現機率大增，他只有帶簡易器具在身上，又沒有近身戰士護持，繼續待在城外會有麻煩。

這個早上，守備軍的團長維沙如同往常，天未亮便起身，這是個寒冷寂靜的淩晨，他動了動身子便開始例行早操和訓練，一連串繁重紮實的早課結束後，他開始沐浴淨身，在每天到城守崗位前，他都要向一個女人道別。

維沙穿戴整齊，精甲良兵讓維沙看起來更顯威武強悍，他來到家門口，看著早已站在那的女人，他緩緩抱住她，深愛神情背後是堅定不移意志。

他頭輕垂，向懷中女人開口，低聲道「我不是最勇猛的戰士，也不是最聰明的智者，但我會在天陽落下時回到這個家，陪妳渡過每天。」

維沙輕輕吻了女人，在她尖尖耳邊道「等我回來吃飯。」

就像維沙日復一日的動作，總是有一個女人在他離去後，靜靜站在小屋門前，看著她的男人離去。

女人曾經痛恨，她恨世界、恨魔物，但更恨這個來招惹她的男人，為什麼明知可能會失去彼此造成悲劇，他仍是要擔任守備軍的團長一職，為的是榮耀?還是尊嚴?還是地位?

女人無法理解，但她仍是答應維沙，願意與他相守一輩子，每天望著他逐漸離去而模糊的背影，將一切不安、徬徨埋藏在她溫柔笑容之下，過著既幸福又恐懼的日子，或許女人最恨的是她自已吧。

「精神點!仔細檢查一切，不要有任何疏失。」維沙大聲向士兵們喝斥。

在以往有太多例子可以作為借鏡，他可不希望看到自已的手下、兄弟出事，維沙抬頭看了看天空，他知道暴雨就要來臨，在城附近的農作和商旅都回來了，等待進城的人會越來越多。

他不禁擔心的想「逢魔月的暴雨，以往從未平靜過呀。」

擔任團長十多年來，逢魔月的暴雨，便是冥神為國度充實子民的日子，維沙擔憂看著城口，除了往常巡守士兵外，城主早以加派數個傭兵團在城頭戒備，甚至曼布爾魔法學院的魔法師也都早已在一旁等待。

但這一切都無法讓維沙心安，他見識過魔物詭異而兇猛的攻擊太多太多次，強大的混合軍隊或許會為新兵們帶來安全感，但他這個團長卻是無法放心。

伊斯蘭達城是西緹雅大陸上著名的死亡要塞，第一次見著它的人都會有些失望，這並不是座雄偉華麗的城市，放眼望去只見一排排高闊堅實的暗褐制式城牆。

那些城牆原該亮潔白晰，是在灑滿戰士和魔物的血液後，不知不覺間已經變成烏褐色，再配上現在黑雲密布的天色，更令人感覺灰沈陰暗。

它與一般城市並無太大差異，之所以有名，是因為在這最北方地區，魔物密集盤據，在任何時候、地點見到魔物出現都不足為奇。

也因此，在這個地方生活形態極為特殊，強大死亡壓力下，各族的人在此開始攜手禦敵，漸漸的，伊斯蘭達城被建立。

這座城並不屬於任一國家種族，智慧同盟各族混雜於此，由地方人推舉出共同認可的人來治理，這在西緹雅大陸上是前所未有的，也是第一座真正共生的城市，但只限於這個最北方地區。

在一陣奔馳後，嚴肅男子抱著嬰兒來到伊斯蘭達城門口，這時早已有不少人群在城門口接受檢查等待放行。

於此逢魔月又是暴雨時刻，沒有任何人願意留在城外，除了在野外自我磨練的越荒者，即使是有名號強者也會找個地方暫歇。

越荒者常年在野外修行，將各種感覺磨練至最敏銳狀態，如同繃緊隨時會掙斷繩索，稍有風吹草動都瞞不了他們，找處隱密地方，匿息，反而碰上魔物可能大大降低。

但一般居民卻是無法做到這點，人類氣息對魔物而言是最致命的誘惑，魔物可不會違背嗜血殘暴的本性。

城口士兵對這樣情形早已見慣，在熟練快速檢查動作下，很快就輪到那名嚴肅男子，在見到全身鎧裝的牙長，男子從布袍口袋中拿出一枚有些老舊的星形徽章，這是曼布爾魔法學院所授予的導師徽章。

在西緹雅大陸上，實力高深的強者極受尊敬和禮遇，尤其是神秘的魔法師，而伊斯蘭達城的曼布爾魔法學院、肯特王國的羅菲斯騎士學院及人類最大城市貝蘭卡的迪妮莎神官學院，更代表這三種職業的頂端招牌。

梅迪記事元年，智慧同盟的成立，結束了當時西緹雅大陸上的崩壞和混亂局面，在獸族、精靈、矮人三大族影響下，統一同盟的軍隊制度。

十人為一牙、十牙為一隊、十隊為一團、十團為一令、十令為一軍，六百多年以來只有作細微調整，像伊斯蘭達城有數千士兵，但未達萬人，因此維沙仍被稱作團長。

牙長小心的接過徽章，在檢查後無誤後，便欲為男子放行，這時他瞄到男子手中布團突然動了一下，=。

牙長立刻神情一緊的問道「尊敬的海穆導師，有些冒昧了，您手上的東西是..?」

同時將手上長槍微微握緊，其他士兵見狀，也悄稍移動步伐將海穆圍住，等待群眾也很有默契的散開，城口立時安靜下來，氣氛有些緊張。

海穆見士兵將他合圍也不生氣，對他這個死板的人而言，甚至會感到認同和佩服，魔物和遊蕩者各種層出不窮的攻擊方式，只有歷經爭戰的老練戰士，才能這樣時時警愓在心，注意任何不平常地方，以保衛城內安全，這點，牙長做的很好。

他慢慢將手上布團遞出，在眾人注視的目光中，掀開布團一角，讓士兵們看清這只是個熟睡可愛嬰孩。

牙長這才鬆口氣，擺擺手示意士兵們回到崗位上，放鬆的向海穆打趣道「導師，怎麼出去城外一趟回來就多個孩子，莫不是您還有修練生孩子的魔法吧?」

海穆頓時哭笑不得看著眼前牙長，長年緊繃爭戰情況下，許多士兵都有不同舒緩精神方式，開開口頭玩笑更是常有的事。

作為城內協防一份子，海穆與牙長也算有些認識，畢竟二人在城防與巡邏任務上常需要配合，剛剛緊戒只是必要的小心，牙長知道海穆並不會計較，因此也就順道開他玩笑。

往常海穆偶爾也會與他們打趣二、三句，但在這問題上，海穆卻是嚴肅看向他，鄭重簡短道「這個嬰兒是我在城外巡邏時意外發現的。」

牙長見狀卻是了然於心，也收起輕佻神情，疑問的道「是遭遺棄嗎?這真奇怪了，怎麼不是送到撫養所接受照顧呢?」

這也是海穆感到納悶的地方，所以在城外發現時，小心做了處置後才敢帶回城，混亂的時代裡，每個嬰兒出生都是重要人力資源，被各族極為重視。

伊斯蘭達城雖只是個中小型的城市，但對孤兒極為照顧，不像遠在南方的迪妮莎聖國和肯特王國般實行奴隸制度。

更設有一套撫養措施，將無法、無能力撫養的孩子或是戰後孤兒集中收留並因材施教，希望他們能為伊斯蘭達城發揮所長，在混亂世界中生存下去。

海穆對牙長搖搖頭，示意他的不了解，並再度開口說明「初步確認過嬰兒正常，我會將他送給城中的神官們再做一次檢視。」

牙長這次也不多話，只是在聽到神官二字時，眼神略帶笑意的看向海穆，點了點頭向後挪出一步，正式放行海穆進城。

海穆見牙長眼神，了解他「有色」的眼光，也不多做解釋，只是向牙長道聲謝，便向城中修道院前行，迪妮莎聖國的信仰在這各族混雜城市並不普及，但卻有個少見，位及神官長的偉大女院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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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師篇 2.神官長瓦露芬

海穆走在海源青石鋪成街道上，此時雖是大雨將臨，城內光景與冷肅寂寥城外大不相同。

城內各式公會、商舖、酒吧、交易的生意場所，皆是人聲鼎沸、來往不絕、極其熱鬧，傭兵團、獵魔人、衛車士、商旅、各族居民，不分身份三五成群坐在一起，大聲談笑暢快非常。

在逢魔月暴雨時，他們都無法或是避免出外工作，也早已習慣在這種時刻好好放鬆自己，常年艱辛的在魔物地盤夾縫中求生存，伊斯蘭達居民，顯然很懂得如何讓自己過的更好。

海穆很喜歡這樣開心氣氛，這讓他知道同伴與自己多年來努力犧牲是有成果，不過他也快三十歲了，該是好好培養下一代的精英，這也是他今天出外巡邏原因。

海穆一邊想著明天的任務實習，一邊想著嬰兒問題，不知不覺已到了修道院，不算大的地方，有著數棟平民矮房，以及相比之下，較寬廣的一片空地。

唯一一座較大的教堂立於中央，對於一般公會組織來說是足夠用了，但作為人族最大國在外據點來說，頗有些寒酸感覺。

海穆走上教堂門前輕敲幾下，這時間她們應是在靜修，裡頭立時傳出年輕女性應聲，開門後，是位充滿陽光笑容的年輕修女，但此時，她的笑容比平常多了點詭異。

「海穆導師，是你呀，疑...怎麼有個孩子?」

看了看海穆，年輕修女在初始驚訝後，立刻道「不好意思，請進，正好瓦露芬神官長在找你呢。」海穆看著她，只是點點頭表示了解，便跟她進入修道院。

這間修道院作為宗教據點實在略小，也就跟一般組織相異不大，因此海穆一進入，便能見到，那與屋子相比顯得有些過大的聖女像，同時也看到，正在聖女像前虔誠祈禱的瓦露芬神官長。

白袍輕披下，顯出流線優美的背影，透過窗格間照射進來的光芒，灑落在正低垂輕禱的女子身上。

簡陋的修道院裡，透露出股不相襯的莊嚴聖潔氣氛，他沒有上前打擾瓦露芬，只是站在一旁，等她做完祈禱的功課。

不知過了多久，輕盪在教會的祈語聲終於停下，瓦露芬神宮長此時也慢慢轉過身來，微笑的看向海穆。

她有一頭柔順微卷金髮、精緻美麗容顏，身形高挑而修長，未施妝扮但粉嫩櫻紅的雙唇微微上揚，同樣年近三十，但她仍是伊斯蘭達城最美的神官長，那一笑對男人有無窮殺傷力。

海穆看著她，像是沒見到那傾城一笑，仍是嚴肅古板的臉孔，向她道「神官長大人，這個嬰兒是在城外所發現，是晦暗者，來路不明，我用魔法檢查過，希望妳能再以神術為嬰兒檢查。」

自聖國配合奴隸制度開始實施記名制後，凡是身份不明者都被稱作「晦暗者」，雖然不是罪犯，卻也等同貼上潛在危險標籤，在聖國生存非常困難。

這方法很有效杜絕遊蕩者和潛在犯罪者，因此其餘人類國家開始仿效，久而久之，「晦暗者」一詞在智慧同盟中已成為來路不明者的代稱。

瓦露芬聞言看著眼前男人和孩子，她很是聰慧，與海穆認識多年，稍一推敲便知其意，開心笑著說「嗯，我知道了，我最喜歡孩子，請將他交給我吧。」

海穆立時上前將嬰兒交給她，瓦露芬接過後並無立即動作，只是看著懷中熟睡嬰兒，伸手溫柔撫著那可愛圓臉，海穆也不催她，靜靜在一旁站著，時光彷彿就這樣凍結著，和樂氣氛圍繞著二人。

在打掃的年輕修女看到這一幕暗自偷笑著，長久以來，她總覺得這二人間有著什麼不尋常，當年一名地位可比擬主教的神官長，突然來到伊斯蘭達城，可是引起了不小騷動。

看到這幅「家庭天倫圖」加讓她堅信自已的想法，過了一會兒，海穆似也發覺有些不對勁，輕聲咳了一聲，提醒瓦露芬該做的事。

瓦露芬似是有些不滿，她皺了皺眉頭看向海穆，像小女孩不滿的可愛生氣神情，在成熟誘人的神官長身上表現出來，更有無限放大的魅惑吸引力。

眼見如此，海穆也有些招架不住，只好側過身再用力咳了幾聲，大聲的提醒她該去做事了。

卻聽背後輕柔聲音傳來「敬愛的導師大人，我的名字是瓦露芬，直呼我的名字好嗎?這麼多年了，每次都這樣，不累嗎?」

海穆聞言頭皮有些發麻，向來古板臉色不禁有些崩潰，但還是點點頭。

年輕修女此時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笑聲迴響在整個教會，輕爽而響亮，海穆恢復古板神色輕嘆口氣，瓦露芬並無制止年輕修女的失禮，只是溫柔笑著看向海穆，因為神官長大人已發現他嘴角微笑。

瓦露芬以神術為嬰兒作了檢查，顯示結果一切正常，並無任何法術力量殘留痕跡，這孩子可能真的被人遺棄在野外，同時她也發現，這嬰兒是名女孩，頗有神術資質，便向海穆詢問是否可以將嬰兒留在此，讓她們教育這孩子。

看著眼前有些母愛氾濫的美麗女神官長，海穆想了想就要應聲說好，突然，嬰兒不知何時醒過來，並且大聲的哭了起來。

神官長立刻抱起孩子柔聲安撫，嬰兒不領情的依然哭鬧，女神官長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她雖然喜歡孩子，但長久以來奉獻於聖國，別說照顧孩子，就是婚嫁對象都沒有。

海穆見狀，心裡頓時一動，將孩子從她手上抱了過來，粗糙大手拙劣的安撫著孩子，但說也奇怪，嬰兒立時就不哭鬧。

女神官長睜大雙眼傻傻看著，這個在她認知中，古板又有點笨的男人，心中想道「沒想到他照顧起孩子，可以這樣溫柔。」於是她又對他笑了。

待嬰兒安靜下來，瓦露芬有趣看著他問「你的決定呢?」

海穆內心很想應好，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嬰兒嬌嫩小手緊握他的手指不肯放開，天真無邪的笑容莫名牽動了他的心。

當嬰兒嘴上又開始「呀!呀!」的叫著，活潑可愛模樣，更讓海穆猶豫不決。

這可不太像他，認識他的人都清楚，海穆做事尚來果斷有主見，很少這樣搖擺不定，見海穆遲遲未開口，瓦露芬多少知道古板男人心裡在想什麼。

她念頭一轉，便道「不如這樣，你與孩子相遇也是神的安排，就由你將她撫養長大吧!」

海穆聞言有些愣愣的看著女神官長，雖然他是有這樣的想法，但一個單身大男人，連照顧自己都有些笨拙，有時候還得她們來幫忙，更何況撫養嬰兒。

而且，他還是紫玫瑰一份子，又身負魔法學院導師責任，不時要參與城防任務，這對照顧嬰兒來說可不是個好事。

瓦露芬接著道「放心吧，我了解你的為難，我會幫忙你照顧的，在你無法分身時，可以將孩子寄養在修道院，聖女的羽翼會代為守護這個孩子的。」

簡單幾句話打消海穆的顧慮，縱然他知道還有許多困難，但看著嬰兒天真可愛笑容和得到神官長支持，海穆不再猶豫，微微向瓦露芬點頭，道「拜託妳了。」

瓦露芬滿意的笑了，海穆抱著嬰兒，不禁想「孩子..我也能夠有孩子，這樣的時代…很滿足了。」

常年孤身一人的魔法師，在與魔物作戰生死之間徘徊，他曾失去過心愛的人，朋友、兄弟也漸漸減少，像他們這樣前線的戰鬥人員，還能夠有個孩子，海穆覺得自己很幸運。

「對了。」瓦露芬想到一件事，她向海穆道「既然決定撫養，你為這個孩子取個名字吧。」

海穆這才想到，還沒為嬰兒個取名字呢，他皺眉想了一想「名字嗎…就叫艾露菲娜吧!」說完又立刻少見的興奮，直道「對!就叫這個名字，太好了，艾露菲娜!哈哈!」

他興奮的抱著孩子，一副恨不得讓天下人都知道的樣子，在一旁的女神官長有點傻眼，這還是原本那嚴肅古板的海穆導師嗎?

突然，瓦露芬想到名字似有其它意思，有些傷心同時又有些高興，最後臉微微紅了起來。

「艾露菲娜…艾露菲娜..唉...真是個笨蛋」

她看向海穆再看看孩子，也感到溫暖洋溢，女神官長發覺，這個男人雖然古板又不解風情，但跟他在一起，她總是能夠幸福的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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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師篇 3.孩子的第一步

天陽燃滅、魔月起落，時光不斷流逝，西緹雅大陸經歷了長久的和平沉寂，終於在十四年前的「外村事件」後起了變化。

智慧同盟歷史上，第一次出現超越頂級罪犯的通緝令，她是被稱作大陸公敵的尤斯莉亞，名號為『異端的操偶師』!

但自那之後，就幾乎沒聽過她的消息，反而是中部罪惡之城、西方肯特王國、南方荒野澤原邊境傳來不少事故發生。

在行走天下的越荒者、來往各國的商旅和精擅表演宣傳的詩人舞孃傳頌下，各族生靈清楚的感覺到，新一個動亂的英雄世代很快就要來臨，就像是預言中所說的一般，大陸公敵和天行者的出現，更大大堅定他們想法。

涼風清送的夜晚，本是悠閒舒適時刻，但在一輪血紅明月高掛天空時，卻是一切都不同了，高大厚實的伊斯蘭達城外，沿著城線又多了二、三座矮小外城。

這些是魔法師們臨時以土系魔法築起，這陣子魔物圈莫名騷動不安，就連非逢魔月的日子攻擊性也都大增，詭異非常。

「 左邊的士兵注意點!鐵脊牙豬就要衝撞了!」

「右邊的!攻擊天空的雷鷹，不要讓他們有機會俯衝!」

「其他的人!傷者立刻後送，下一班補上，快!」

混亂的城門口不時傳來維沙竭力嘶喊聲音，今天是逢魔月最盛也是魔物嗜血性最強之時，偏偏曼布爾的魔法師和城內頂尖的戰士，都被城主抽調執行機密任務，讓本來就慘烈戰況更添一分危勢。

執守城防已二十年餘有的維沙，與多年前相比，臉上身體更添許多驚心駭人傷痕，女人雖然什麼也沒說，但夜晚總是獨自無聲涰泣。

維沙無奈，也無法撫去她的不安，只能靜靜等她哭累，等著那早已冷去身軀，重新給她溫暖，然後每日早晨更加堅定決心，絕不讓任何一個魔物入城，傷害到她一分一毫。

當戰爭開始，他掩去溫柔嘻笑，堅毅臉龐更帶肅殺氣氛，不過今天，即使是向來冷靜自持的他，現在也忍不住咒罵。

「該死的，到底是什麼原因，在這個時候抽調人手，簡直就是用年輕士兵們的性命來爭取時間。」

心中不滿歸不滿，維沙不會質疑城主決定，雖然伊斯蘭達城的上下關係不似其他國家嚴謹，卻比任何國家都更團結和信任。

這也是伊斯蘭達城的魅力，自由、快樂、團結、信任讓每年都有許多人來到此地，並從此留下同生共死，如同維沙，他便是從肯特王國來的流浪騎士，也是在這，他才遇到精靈族的妻子。

眼見城外魔物越聚越多，密密麻麻如同一片獸海，臨時築起的土堡已被摧毀，維沙抬頭看了看。

廣闊無垠天空中，懸掛著一輪血紅色的滿月，這是逢魔月最盛象徵，鮮紅顏色就好像預告著戰爭結果，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維沙慢慢收回目光，眼神也變的兇狠無情，矮人的對抗魔物大型器械已經擋不住，他傳令下去，準備要動用陰影一族的魔機具。

同時整理好身上裝備，向隨身親兵拿來武器，他要親自上陣了，這也代表，如果再被突破，將是城破人亡、魔物屠殺的結局。

就在這時，一個還帶些稚嫩的女聲喊住了他，大聲道「維沙叔叔，前方戰勢吃緊，讓我們去支援吧!」

維沙沉默的看向來人，一頭淡金色短髮及肩，雙眼靈動有神，臉上有著熱血執著，不掩嬌美可愛反添英氣風彩，身穿魔法學院學子制服，右手持著與她同高的火紅長型法杖，左手則是穿戴暗黃色奇型手甲，她是今年十七歲的艾露菲娜。

「胡鬧!妳只是個未畢業的魔法學子，怎麼可以參加戰爭，是誰讓妳來的，快回到後方機動部隊。」維沙看向她身旁士兵，士兵們不是低頭就是看向他方，顯然這些人都有放縱嫌疑。

最後他看向艾露菲娜身旁的奇斯，身為混種人的他皮膚黑褐，據說是人類與森林之子的結合，灰白淩亂短髮也蓋不住那半尖俏耳朵，雙眼綠瞳更顯出他非常人。

劍士裝扮的奇斯面無表情站在一旁，對維沙眼神，也只是微微點點頭算打過招呼，雖然在伊斯蘭達城，種族間憎恨歧視較其它地方來的少，但不代表沒有。

尤其混種人，在西緹雅大陸上，不同種族間通婚，通常只會生出其中一方後代，極少有兼具兩族特徵的孩子，因分屬困難加上稀少，自然成為弱勢一方。

甚至有部份種族認為這是不祥之兆，進行遺棄和殺害儀式，奇斯同樣經歷過，只是幸運的他逃出來，並遇到了艾露菲娜。

艾露菲娜聞言不為所動，淡金色短髮下是更閃亮堅定的眼神，道「維沙叔叔，都到緊要關頭，你連魔機具都下令搬出來了，還在乎這個!大家都想為城裡貢獻一些心力，如果城破了，大家又有什麼地方可以逃呢!」

趁著維沙未開口，艾露菲娜接著大喊「如果戰死了，是我們的光榮，也是報答父親、母親和伊斯蘭達城養育的恩情，讓我們上場吧!」

艾露菲娜緊握手中法杖，不退縮眼神直視維沙，她不願回到美其名是後方機動部隊，其實就是城破時，立刻逃離至其它智慧同盟據點，尋求庇護的撤退部隊。

她生在伊斯蘭達死也要在伊斯蘭達!奇斯並沒有阻止，自小在生與死間來回渡日的他，所想要、所注視的東西與常人不同。

「你們...唉..」維沙看著艾露菲娜，這個孩子真的長大了，雖然這番話他聽來就是在胡鬧，但有這份心也是難得了。

再看看內城下方，不知何時聚集了魔法學院學子和伊斯蘭達極力培養的戰士，他們一雙雙眼睛，雖在漆黑中卻更顯熾亮，是埋藏不住心中火熱戰意而閃亮眼神，維沙知道他沒辦法阻止這群孩子，不管他們反而會造成麻煩。

「好!所有學子和戰士聽令，組成臨時小隊，隊長為艾露菲娜，每三名劍士配合一名法師，協同士兵向前線突入，目標為首領魔物，抓緊時間打亂他們進攻，只要逢魔月時間一過，魔物就會撤退，明白嗎!」

軍人的口氣、強硬的命令，卻是激起每名學子火熱的心，就要上前線殺魔物了，即使可能一去不回，他們也不膽怯。

生活在著魔物亂世的西緹雅大陸上，尤其是在這著名的「死亡要塞」，每天都是朝生夕死的生活，年青人們認為自己已經有所準備了。

維沙見士氣可用較為安心，便安排親兵去處理裝備事宜，並對艾露菲娜道「小菲娜，與魔物間爭鬥非同小可，雖然你們平常有實戰訓練，但生死一瞬間，答應叔叔，遇有危險便帶著部隊立刻撤退，你們是伊斯蘭達城最後的希望，叔叔不想你們葬送在我一時愚蠢的命令下。」

其實學子和戰士們實力更勝士兵，畢竟是後備精英，只是經驗不足本該慢慢磨練，如今要直接接受鐵與血的洗禮，他實在放心不下。

不過眼下困境也無可奈何，魔機具發動需要龐大代價和時間，可以的話他實在不想依賴那個賭命式的器具，現在，也只能靠這群孩子執行斬首戰術，來爭取生存空間了。

艾露菲娜點點頭，胸中像是有股火焰在燃燒，與手中長杖相輝映，大聲的保證道「維沙叔叔放心吧，我們不會讓你後悔今天的決定。」

維沙聞言「嗯」了一聲，然後眼神掃過奇斯，傳遞著屬於男人之間的訊息，奇斯從來不多話，這年輕的混種人只是默默點頭，回送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