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2334|回覆: 37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川原礫] 刀劍神域 - 艾恩葛朗特(番外篇之卷) [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9Rank: 9Rank: 9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4-6-2 01:29:3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8
本帖最後由 Arsha 於 2014-6-2 02:06 編輯

書名:刀劍神域2 ﹣艾恩葛朗特
作者:川原礫

此書是輕小說。

*本帖是番外篇之卷,也算是“艾恩葛朗特02”

艾恩葛朗特01請到:http://oursogo.com/thread-1701668-1-1.html 觀看,謝謝
已有 1 人評分SOGO幣 收起 理由
火影鳴人 + 50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

總評分: SOGO幣 + 50   查看全部評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9Rank: 9Rank: 9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4-6-2 01:31:21 |只看該作者
1:起始之日

艾恩葛朗特第一層

二A二二年十一月

死亡游戲.

這並不是個有明確定義的名詞.如果指的是「存在肉體受傷危險的競技活動」,那麼格斗技或是攀岩,賽車等也都會包含在內.這麼一來,要區分危險的運動與死亡游戲,應該就只剩下一個條件了.

在規則上明言死亡為該游戲的罰則.

那當然不是偶發事故所造成的結果.而是玩家在失誤,敗北或是違反規定時,就會強制令其死亡.也就是殺害該玩家.

在這個前提之下,這個世界首次出現的VRMMORPG「Sword Art Online」無疑已經成為名副其實的死亡游戲.

HP歸零時——也就是「敗北」時玩家將會被殺.或是想要拔除NERvGear——也會因為「違反游戲規則」而被殺.

怎麼可能.這一定是在騙人.目前我的腦袋里充滿了各種疑惑.

——真的能做到這種事情嗎?再怎麼說也只是台「家庭用游戲機」的NERvGear,真的能夠破壞人類的大腦嗎?

——而且話又說回來了,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呢?若是把玩家挾持在假想世界里當成人質然後要求贖金,那倒還能理解.但是要求玩家賭上自己的性命去攻略游戲……這點對于茅場應該沒有任何實質上的和益.而且別說是利益了,他將會失去目前身為游戲程式設計師與量子物理學家所獲得的所有名聲,一舉墮落成史上最凶惡的罪犯.

無法理解.我的理性完全無法理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但在此同時,我的本能卻能夠了解他的行為.

茅場的宣言句句屬實.SAO的舞台浮游城艾恩葛朗特,已從充滿興奮與感動的異世界,變成了囚禁一萬人的死亡牢籠.茅場在方才那場說明會里最後所說的話——「對我而言,這個狀況就是最終目的」,應該是他的真心話吧.那個危險的天才,就是為了實現這種死亡游戲,才會創造出SAO以及NERvGear……

正因為相信他所說的話,我——等級1單手直劍使桐人現在才會拼命向前跑.

正因如此,我才會獨自一人在廣大的草原中央奔跑.甚至舍棄了在這個世界里第一個交到的朋友.

就只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

浮游城艾恩葛朗特是由多達一百的樓層所構成.

愈下方的樓層愈是寬廣,而上方的樓層則是逐漸變小.城堡整體是呈圓錐形.最大的第1層直徑足足有十公里那麼長.「主要街道區」,也就是第—層的最大都市「起始的城鎮」,是從該層南端往外擴展的半圓形區域,直徑有一公里.

街道周圍築起了高大的城牆,怪物完全無法入侵到里面.此外,街道內部還被「禁止犯罪指令」所保護,相當于玩家真實生命殘量的HP在這里完全不會減少.換句話說,只要停留在起始的城鎮里,安全就能獲得保障,也就絕對不會死亡.

但是,我在茅場晶彥的初期游戲說明結束後,便立刻決定離開街道區.

當然是有幾個理由讓我決定這麼做.首先是無法確定「指令」是否永久有效.再來是躲避玩家間的不信任和猜忌.最後則是病人膏盲的MMO玩家那種對升級的強烈執著.

可能真是冥冥中注定的吧,我本來就很喜歡死亡游戲這種虛構的題材.古今東西的小說,漫畫,電影,只要是跟這主題相關的我幾乎都有涉獵.當然游戲也有各式各樣的題材,不過還是會有幾個共通的定理存在.

首先就是在死亡游戲里,「安全」與「解放」是互相沖突的.如果起始地點是安全區域,那麼留在原地就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若不冒險前進,就無法從這種狀況里解放出來.

當然,我並沒打算用手中劍砍殺多達百層的怪物以完全攻略這款游戲,當個所謂的勇者.但是,在遭到囚禁的一萬名玩家中,有這種想法的玩家——至少也會有一千個人以上.他們最後不論是在單獨或是集體的情況下都會離開街道,開始狩獵周邊的弱小怪物賺取經驗值.接著還會提升等級,更新裝備然後增強實力.

這時候就會出現第二個定律.

在死亡游戲里,玩家的敵人不只有規則,陷阱和怪物而已.其他的玩家也有可能是敵人.我目前還沒發現違背這種定律的死亡游戲.

這款SAO,在街道區之外也就是所謂的「圈外」可以進行PK.話雖如此,應該不會真的把人殺掉才對——因為這麼一來對方真的會死亡——不過很遺憾,我無法肯定地說絕對不會出現用武器威脅別人交出道具的玩家.只要想像一下可能會成為敵人的某個玩家等級比自己高出許多,實際的危機感與恐懼感就讓我的嘴里感到一陣苦澀.

基于以上的理由——

我絕對不可能選擇停留在起始的城鎮,不會放棄強化自身的機會以換取安全.

如果要提升等級,就不能繼續浪費時間呆站在原地.街道周圍比較安全的草原練功區里,應該早就擠滿了同樣「決定展開行動」的玩家了吧.SAO的每個區域在一定時間里會湧出幾只怪物,是早已決定好的事情.最初的獵物被狩獵殆盡之後,為了找尋下一個湧出點(POP),有時就會發生與他人互相爭奪的情況.

若要回避這種狀況以尋求高效率升等,就得放棄「比較安全」的區域——朝「有點危險」的練功區前進才行.

當然,這對于初次玩這款游戲而完全搞不清楚方向與系統的玩家來說,無疑是自殺行為.但是,雖然這款名為SAO的游戲是今天才正式開始營運,我卻已經因為某種理由而熟知低樓層里什麼樣的地形會出現什麼樣的怪物了.

從起始城鎮的西北大門離開並直接穿越遼闊的草原,接著再走過茂盛森林里迷宮般的小路之後,將會來到一個名為「霍魯卡」的村莊.這個村莊雖然小但還是屬于「圈內」,而且也有旅館,武器店,道具店等設施,足以做為狩獵的據點.村莊周邊的森林里,不會湧出擁有麻痹毒素或是裝備破壞等危險技能的怪物,就算單打獨斗應該也不會意外死亡.

我決定以霍魯卡為據點,今天里就將等級由1升到5.現在時間是下午六點十五分.周圍的草原被艾恩葛朗特外周照進來的夕陽染成金色,遠方的森林則是因為即將天黑而沉浸在一片淺藍當中.幸好霍魯卡周邊即使到了晚上也不會有強力怪物出現,只要我一直持續狩獵到隔天凌晨,應該就能在其他玩家擠滿村子前獲得能夠移動到下一個據點的等級以及裝備了.

「…………自私自利才是生存之道……真是的,我簡直就是獨行玩家的模范嘛……」

全力沖刺的我,終于在離開街道之後首次開口說話.

如果不這樣自嘲,我就沒辦法消除從口中滲出來那股輿恐怖不同的苦澀——自我厭惡了.

要是那個看起來人很好的綁頭巾海賊刀使能在我身邊就好了.打著讓他提升等級,也就是讓他存活下去這塊大招牌,應該多少能蓋過自己的罪惡感才對.

但是,我卻把自己在這個世界里唯一的朋友——名叫克萊因的男子給丟在起始的城鎮里.正確來說,是我邀他一起到霍魯卡時,克萊因表示自己沒辦法丟下以前在其他游戲里合組公會的伙伴.

其實我也可以說「那麼就找他們一起來吧」.但我卻沒有這麼做.因為這座草原雖然只會出現連等級1也能輕松打倒的野豬與毛蟲,但前面的森林里卻會湧出多少有點危險的毒蜂與捕食性植物.若是在應付特殊攻擊時發生錯誤,HP就有可能一口氣歸零——也就是死亡.

克萊因的朋友死亡這件事,不對,應該說發生那種事情後克萊因看向我的眼神,會讓我感到相當恐懼.一心不想有這種遭遇,不想受傷害的我,就這樣舍棄了第一個對我說話,邀請我一起組隊的男人……

「…………!」

自虐式呢喃也無法沖淡的厭惡感由腹部底端湧上,于是我用力咬緊牙根,並且把右手往裝備在背上的劍伸去.

前方稍遠處湧出一只藍色野豬.原本決定在通過草原前無視所有非攻擊性怪物的我,在沖動之下直接拔出初期裝備的簡樸直劍,隨手發動單發劍技「斜斬」.

發現自己被當成攻擊目標後,野豬便瞪了我一眼,接著右腳劇烈扒著地面.這是突進攻擊的准備動作.要是這時感到害怕而停下劍技,反而會受到很大的傷害.我以參雜了自我厭惡及冷靜的心情凝視怪物,瞄准它脖子後方的弱點施放劍技.

劍身開始發出黯淡的藍光,假想身體隨著尖銳效果音自己動了起來.劍技特有的系統輔助給予斬擊動作強力調整.我小心注意著不反抗輔助動作,同時將腳往地上一蹬好加快右臂的速度,藉此增加劍技威力.光是為了練成這個技巧,先前我就花了將近十天左右的時間,不斷把劍技轟在街道區的練習人偶身上.

等級1的能力值與初期裝備的性能當然相當薄弱,但只要能用加強威力的「斜斬」正中怪物的弱點,那麼一擊就能將藍色野豬——正式名稱是「狂躁山豬」的HP削去一大半.我由正面施展的揮砍,隨著強烈手感命中了准備突進的山豬鬃毛,將全長一公尺二十公分左右的野獸整個往後彈飛.

「嘰———————!」

它在發出哀嚎的同時從地面彈了起來,接著很不自然地停在空中.「啪嚓!」的激烈效果音以及效果光出現.山豬就在藍色光芒之中變成幾千片多邊形碎片爆散開來.

我完全不看增加的經驗值與掉下來的素材道具名稱,甚至連腳步也沒停下來,就這麼直接沖過飄蕩在空中的效果光.剛才的戰斗一點爽快感都沒有.迅速把劍收回背上的鞘里後,我便拿出敏捷數值所能允許的最高速度,朝著好不容易已經接近的黑色森林奔去.

雖然在森林當中不得不慎重地躲避怪物的反應圈,不過我還是盡可能快速通過小徑,並在夕陽消失前趕到了目的地「霍魯卡村」.

我站在這個民房與商店合起來只有十幾棟房屋的小村莊入口,迅速打量四周.浮現在視野當中的彩色游標全都帶著NPC的標簽.看來我是最早到這里的人,不過仔細一想之後,便覺得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茅場結束說明後,我根本沒講幾句話就直接往這里沖來了.

我首先朝著面對狹小廣場的武器店走去.說明會開始之前——也就是SAO還是普通游戲的時候,我與克萊因一起狩獵了幾只怪物,所以道具欄里還存放了幾個素材道具.由于沒打算提升生產系技能,所以我就把它們全部賣給了NPC店長.然後把稍微增加了一點的金幣幾乎用光,買了一件防禦力還算高的褐色皮革半身外套.

我毫不猶豫地按下購買時的即時裝備按鍵.隨即有一件相當有質感的皮革裝備散發著光芒出現,同時就這麼實體化在初期裝備的白色麻襯衫與灰色厚布背心上.我因為稍微增加的安心感而輕輕吐出一口氣,接著便瞄了一下設置在武器店牆壁上的大全身鏡.

「…………這應該……是我吧……」

我忍不住這麼低語,上了年紀的店老板原本在櫃台後面磨著短劍劍鞘,聽見之後便揚起一邊的眉毛,但他馬上又回到自己的工作上.

映照在鏡子上的角色,除了身高和性別之外,可以說和過去苦心創造出來的「桐人」完全不一樣.

這個角色不但身材纖細,臉龐看起來也完全沒有霸氣.黑色的瀏海整個垂在面前,而眼珠也同樣是黑色,這讓我整個人看起來相當陰沉.游戲機以驚人的精密度完全呈現我在現實世界里的模樣——

一想到要在這個角色上裝備過去那個桐人身上的閃亮金屬鎧甲,不知道為什麼就有一股猛烈的抗拒感朝我襲來.幸好SAO里就算是輕量級的皮裝備也能提供給速度型單手劍使充分的防禦力,雖然無法像獨自承擔怪物攻擊的坦克一樣,但獨行玩家本來就不可能把能力給分配成坦克型.

今後只要狀況許可就盡量穿著皮制裝備吧.而且還是最不起眼的樣式.

這麼下定決心後,我便離開了武器店.目前只更新了皮外套而沒有購買盾牌,連武器也是初期的單手直劍.接著我又沖進隔壁的道具店把所有錢都花在購買回複與解毒藥水上,最後幾乎可以說是身無分文了.

不買武器來替換是有理由的.這個村莊的武器店里只有賣一種單手直劍——「青銅劍」,雖然它的威力比初期裝備的「小劍」還要高,耐久度卻消耗得相當快,而且對植物系怪物所施放的腐蝕性液體也沒有抵抗力.既然准備要大量狩獵,那麼還是拿小劍就好.但話又說回來,也不能一直拿著初期的武器.離開道具屋的我,瞬時沖進村子最深處的一間民房當中.

在廚房里攪動鍋子的NPC,看起來就是一副「村里的大嬸」的模樣.她立刻轉過頭來看著我說:

「晚安啊,旅行的劍士.你一定累了吧,雖然我很想給你點東西吃,但現在手邊根本沒有食物.最多只能提供你一杯水而已.」

我馬上用系統能夠辨認的聲音清楚地回答:

「給我水就可以了.」

其實只要說「好啊」或者是「YES」即可,但回答的方式純粹看個人喜好.不過要是很有禮貌地說「您別客氣」,可就真的什麼都得不到了.

NPC在老舊的杯子里倒滿水後,便把杯子放在我眼前的桌上.我坐上椅子,一口氣將水飲盡.

大嬸對我微微一笑,然後再度轉向鍋子.鍋子里明明煮著東西卻表示「沒有食物」,就是給玩家的提示.靜靜等待一會兒,通往隔壁的門後面就傳出了「咳咳」的小孩子咳嗽聲.而大嬸便很難過地垂下肩膀.

繼續等個幾秒,她的頭上終于出現了金色的問號.這便是任務發生的證明.我馬上發出聲音問道:

「您有什麼困擾嗎?」

這是幾種接受NPC任務的台詞之一.大嬸緩緩轉身,她頭上的「?」符號也開始閃爍.

「旅行的劍士啊,其實我的女兒……」

——我的女兒生了重病就算煮市面上販售的藥草(鍋子的內容物)給她吃也沒用只有從棲息在西方森林里的捕食性植物胚珠里才能取得治療疾病的藥但那種植物相當危險而且長著花的個體更是少見我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取得這種藥如果劍士願意幫我取藥過來那我就把祖先傳下來的長劍送給你.

大嬸帶著動作與手勢說出大概是這種內容的台詞,而我只能耐住性子聽她說完.要是不聽到最後就不能進行任務,而且在她說話時還會一直聽見女孩的干咳,實在讓人無法不耐煩.

好不容易大嬸終于闔上了嘴,表示在視野左上角的任務標簽也出現了新的內容.

我隨即站了起來,大叫了聲「就交給我吧」——其實也不需要這麼說,但這是個人喜好的問題——便沖出了民房.

這時候廣場中央小高台上的全村共用時鍾開始演奏起音樂.時間已經是下午七點.

不知道現實世界里目前狀況如何.鐵定已經引起了一陣大騷動.帶著NERvGear躺在床上的我,身邊應該已經有了媽媽與妹妹的身影.

她們現在不知道有什麼樣的心情.是驚愕?懷疑?恐懼?還是悲歎呢……?

不過我還能像這樣活在艾恩葛朗特里,就是媽媽與妹妹沒有強行把NERvGear從我頭上拆下來的證明.也就是說,她們兩個應該相信茅場晶彥的警告——以及我一定會活著回去……

要從這款死亡游戲里生還,就得有人突破高達百層的浮游城艾恩葛朗特,並且打倒無法想像是什麼怪物的最終魔王來完全攻略游戲才行.

當然,我完全不認為自己能夠辦到這種事.目前我要做的……不對,應該說我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拼命在這里活下去,僅此而已.

所以首先得變強.至少在這一層里,無論有多少只怪物攻擊……或者是充滿惡意的玩家襲擊而來時,我要有能力保護自己的性命.之後的事情,等做到這一點之後再想就可以了.

「……媽媽,,對不起.讓你擔心了……真的很抱歉哦,小直.竟然被你討厭的VR游戲給牽連進這種事情……」

聽見下意識由嘴里流露出來的話後,連我自己也不禁嚇了一跳.最後一次叫妹妹的昵稱,大概已經是三年前或者更早以前的事了.

如果——如果我能夠活著回去,我一定要當著她的面再叫她一聲「小直」.

我沒來由地下了這樣的決心,接著穿過村莊大門,踏進了陰森恐怖的夜間森林.

艾恩葛朗特內部沒有所謂的天空,只有在頭上延伸一百公尺的下一層底部,因此唯有早晨與傍晚這兩段時間能目視到太陽.當然月亮也是同樣的情形.

話雖如此,白天也不至于光線不足而晚上也不會異常黑暗,這里藉由VR空間才有可能實現的照明,隨時都保持著充分的光線.夜晚的森林里雖然不像白天那麼明亮,但還是有淡淡的藍光照亮腳邊,在行走上不會有任何的不便.

但照明跟內心的恐懼感則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無論再怎麼注意四周,正後方會不會有什麼東西冒出來的不安還是會周期性地出現.像這種時候,組隊的安心感就特別讓人懷念,然而事到如今,不論是距離或是系統上都已經已經無法回頭了.

等級1的玩家只有兩個「技能格」.

我在今天下午一點游戲開始時已經在其中一個格子里填上了「單手用直劍」,打算接下來才仔細考慮要在另一個格子里填上什麼技能.但在聽完那個宛如惡夢的說明會並沖出起始的城鎮時,仔細考慮選擇何種技能的樂趣就被剝奪了.

獨行玩家有幾個一定得選擇的技能,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搜敵」與「隱蔽」了.雖然這兩種技能都能夠提升單獨行動的生存率,但前者還附加了提升狩獵效率的功能,而後者卻因為某種理由而在這座森林里無法發揮什麼效果.因此我便先選擇了搜敵技能,決定在下一次技能格增加時才加入隱蔽技能.

但是,在組隊時便能利用安全性較高且搜敵范圍較廣的人力——也就是眼睛來找尋敵人,所以不會重視這些技能.也就是說,當選擇了「搜敵」技能時,我也就等于走上了獨行玩家這條不歸路.或許有一天我會對自己的這個選擇感到後悔,但那至少不是現在……

一邊在腦袋角落這麼想著一邊往前跑的我,視野里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彩色游標.由于加入搜敵技能而增加了反應距離,所以目前還無法看見本體.游標顏色是表示怪物的紅色,不過顏色稍微濃了一點,應該不能稱為紅色而是洋紅色.

根據這種紅色的濃淡,就能大略判斷出敵人的相對強度.如果是等級比自己高出了許多,無論怎麼拼命都無法獲勝的怪物,頭上的游標就是比血還濃的暗紅色.相對地,如果是打了再多只也沒辦法增加什麼經驗值的雜魚怪物,那游標就會是近乎白色的淺粉紅.而等級相近的敵人就是以正紅色來表示.

現在出現在我視野里的游標,顏色比紅色稍微濃了一點.怪物的名字是「小型食人草」.那是名字里雖然有個小型,但身高卻足足有一公尺半的自走型捕食植物.由于它的等級是3,所以等級1的我看起來游標當然會略帶點紫色了.

雖然是不得輕忽的對手,我卻不能感到害怕.因為它的游標周圍,還繞著一圈細小的黃色框線.這就表示它是任務目標.

我暫時停步確認了附近沒有其他怪物後,再度朝小型食人草的正面沖了過去.對于這種沒有眼睛的對手,從背後突襲幾乎都不會成功.

我離開小徑,繞過一棵大樹之後,它的模樣便映入眼簾.

那像豬籠草的身體,下半部有無數移動用的樹根蠕動著.左右兩側則有上面長著銳利樹葉的卷曲藤蔓,頭部捕食用的「嘴」則是于開闔同時不斷滴下黏液.

「………沒中嗎.」

看到這里我便輕輕咕噥.偶爾會有那張大嘴上還開著花朵的家伙出現.在霍魯卡村接受的任務,其最主要的道具「小型食人草的胚珠」,只會從開花的食人草身上掉落.而開花怪物的出現率恐怕不到百分之一.

但是只要不斷打倒普通的食人草,花朵版出現的機率就會增加.因此和它們戰斗也不能算是白費力氣,不過這時候得特別注意一件事情.

除了出現花朵版之外,還會以同樣的機率出現另一種帶有圓形果實的食人草.這家伙就是所謂的「陷阱」.如果在戰斗中不小心攻擊到果實,它就會隨著巨大的聲音破裂並散發出帶有惱人氣味的煙霧.煙霧雖然沒有毒性也沒有腐蝕性,但具有能呼喚廣大范圍內食人草同伴的棘手特性.如果區域里的湧出已經結束,那就不會有太多食人草靠過來,不過現在應該會有無法應付的數量聚集過來才對.

我再次定眼凝視敵人的頭部,確定它頭上沒有果實之後,才把背上的劍拔出來.食人草也在同一時間注意到我的存在,于是便像要威嚇我般高高舉起兩條藤蔓.

這種怪物的攻擊模式,是會利用前端變成短劍狀的藤蔓來進行揮砍或突刺,或者是從嘴里噴射腐蝕性液體,跟只會往前突進的野豬比起來可說聰明多了.但因為它不會使用劍技,因此還是比地精與哥布林這種人形怪物來得容易對付.

而且它的能力幾乎都偏重在攻擊方面,防禦力自然相當弱.我在「以前的艾恩葛朗特」里也很喜歡對上這種類型的怪物,因為只要不被擊中,短時間里就能夠解決相當多的量.

「咻嗚嗚嗚嗚!」

食人草從它的捕食器里發出這樣的咆哮,接著便用右邊的藤蔓朝我刺過來.我瞬間看穿它攻擊的軌道,往左邊跳開躲避它的突刺.接著我繞到它的側面,以劍朝著壺狀部分與莖的接合處——弱點砍去.

劍上傳來確實的手感.而食人草的HP也一下子減少了兩成以上.

植物再度發出憤怒的叫聲,接著壺狀部分膨脹了起來.這是發射腐蝕液的預備動作.射程大概有五公尺長,就算往正後方跳也躲不過.

要是被噴到,不但武器與防具的耐久度都會大大降低,還會因為強力的黏性導致暫時行動不便.但是它的效果范圍只有正面三十度角左右.我凝視著它,直到發現壺狀部分停止膨脹的瞬間才用力往右邊跳去.

「噗咻!」一聲後,淡綠色液體呈飛沫狀往外發射,更在落到地面之後產生白色的蒸氣.但是一滴都沒被淋到就躲開的我,右腳一碰地面便立刻舉起劍來,再次痛擊同一個弱點.食人草隨著哀嚎而後仰,捕食器上方開始被旋轉的黃色燈光效果包圍.是暈眩狀態.雖然植物會昏倒實在非常奇怪,但我還是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我再度把劍用力往後拉.然後藉由瞬間的蓄力動作來發動劍技,這時劍身開始被淺藍色光所包圍.

「……喝啊!」

Rank: 9Rank: 9Rank: 9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4-6-2 01:32:03 |只看該作者
我在這場戰斗里——發出了可能是SAO正式開始營運以來的第一次吼叫聲,接著用力往地面一踢,使出了單發水平斬擊技「平面斬」.雖說這招與「斜斬」只有斜向與橫向的差別,但是比較容易瞄准小型食人草的弱點.

因為剛才的兩記攻擊而損失將近五成HP的植物型怪物,在從暈眩狀態恢複過來前,就被劍技直接砍中露出來的莖.我當然也利用了踢腿與右臂的動作來讓技巧發出最大的威力.帶著光線效果的劍身砍進堅硬的莖里,在我手中留下短暫的手感——

「嘶鏘——!」清脆的聲音過後,壺狀部分已被我從莖上切離,整個往外飛了出去.剩下來的HP條完全變紅並從右側開始減少.當它變成零的同時,小型食人草的巨大身軀也凍成了藍色,隨即爆散開來.

我保持著把劍往前平面橫斬的施技後動作,動也不動地站在當場.視野里浮現了將近山豬兩倍的經驗值.戰斗時間大約是四十秒.照這個速度不斷狩獵下去,應該很快就能讓開花的家伙出現了.

我垂下右手上出鞘的劍,開始注意起四周.在幾乎快超出搜敵范圍的位置上,又浮現了好幾道小型食人草的游標.而目前還沒看見其他玩家.

我得在其他人趕到這個狩獵場之前,用足以讓這區域POP枯竭的速度,盡可能地賺取經驗值才行.其實連我自己也覺得這樣很自私,但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博愛主義的獨行玩家.

不帶任何感情地選定下個獵物之後,我便再度跑向茂盛的森林深處.

接下來的十五分鍾里,我連續屠殺了十只以上的小型食人草.

很可惜的是還沒有開花的個體出現.像這種情況,依玩家用語來說就是「純靠實際運氣」——也就是玩家本人的運氣好壞將會左右整個任務——在我的記憶里,通常在這種時候我的運氣都不太好.

讓人不高興的是,世界上真的有所謂的超幸運玩家.他們老是會得到出現率只有百分之零點零零幾的超稀有道具,可以連續十次強化武器成功,甚至還能在游戲里認識要好的女孩子.要對抗這種人,就只有不斷地嘗試而已.當然這里的嘗試指的是稀有道具,而不是只要看見可愛的女孩子就去跟她搭訕.

話又說回來,被跟神一樣的茅場把游戲內角色與現實世界里的長相同化之後,現在艾恩葛朗特應該會少掉許多女性玩家才對.雖然可以消除「對方其實是個男性」的疑慮,但對于想玩女性角色而取了女性化名字&選擇了女用初期裝備的人來說,這將會是個很大的考驗.一想到這些人,我就不得不為他們祈禱,希望茅場能替他們准備改名道具或任務等補救的手段……

可能是多少比較習慣了吧,戰斗當中我的腦袋里竟然有一部分在想著這種事情.而在打倒第十一只植物型怪物後,我的耳朵忽然聽見輕快的樂聲.同時還有金色效果光包圍我的身體.跟死亡游戲開始前在起始的城鎮周邊與克萊因狩獵山豬所獲得的經驗值合起來,我終于已經超過了升級的標准.

如果是組隊冒險,想必升級的瞬間會有「恭喜」的聲音出現.但現在我只能聽著老樹樹梢所發出的沙沙聲,同時把劍收回背上的劍鞘里,接著揮動右手的食指與中指來叫出主選單.移動到能力值標簽下之後,我便把因為升級而出現的貴重能力點數3點中的1點分配給力量,2點分配給敏捷.在沒有魔法的SAO里,可視的能力值只有這兩種而已,所以目前根本不用考慮太多.只不過游戲中似乎設定了數量相當龐大的各種戰斗系·生產系技能——所以等技能格增加之後,可能就得開始煩惱了吧.

不過目前為了活過今天,活過這一個小時,我根本沒有多余的時間去考慮.待等級達到所謂的「安全范圍」之後,再來考慮未來的事情也不遲.

我結束提升能力值的操作後便把視窗消除,這時我的後方——

忽然連續出現了某種「啪啪」的清脆聲音.

「…………!」

我整個人向後飛退,把手按在劍柄上.在練功區里過于專心操作視窗而松懈背後的警戒,根本是連初學者都不如的失誤.

我在內心咒罵著自己並擺出戰斗架勢,然而眼前出現的並非那些不會出現在這座森林里的人形怪物——而是人類.

而且那個人不是NPC.是貨真價實的人類.

那是一名比我高了一點的男性.年紀看起來應該跟我差不多.防具是霍魯卡村里販賣的輕量皮甲與圓盾.武器跟我一樣拿著初期的小劍.不過劍並沒有離開劍鞘.兩手空空的他保持雙掌在身體前闔起來的姿勢,呆呆地張大了嘴巴.

也就是說,剛才的「啪啪」音效,是這名男子……不,應該說是少年為了我升級而拍手所發出來的.

我輕輕呼出一口氣並放下手來,少年這才露出僵硬的笑容並低頭說:

「……抱,抱歉,讓你嚇到了.我應該先打聲招呼才對.」

「…………沒有,是我自己反應過度.」

我扭扭捏捏地回應,並且把不知道該放哪里的手插進外套口袋里.這個外表看起來相當老實認真的少年,仿佛松了口氣般露出燦爛的笑容:然後少年像在做什麼手勢般把右手手指移到右眼附近,不過馬上又一臉尷尬地把手拿下來.我想他在現實世界里一定有戴眼鏡吧.

「恭,恭喜你升級了.速度好快喔.」

少年所說的話讓我不禁縮了縮脖子.好像剛才「如果是組隊」的想法被看透了一樣,這多少讓我覺得有點尷尬.于是我急忙搖著頭說:

「也沒有多快啦……真要說起來——你不也很快嗎?原本我以為還要兩,三個小時才會有人到這座森林來呢.」

「啊哈哈,我也以為自己是最早來的.因為這里的路真的不好找.」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我才終于注意到一件事.

他跟我是一樣的.

當然我指的不是武器或性別.也不是同樣身為SAO玩家與死亡游戲囚犯的立場.

這名少年和我一樣原本就知道霍魯卡村的位置,不買青銅劍的理由,以及小型食人草大量湧出的地點.這也就代表——

他跟我一樣,是「封閉測試玩家」.

世界第一款VRMMO游戲Sword Art Online召集了一萬名玩家後正式開始上線,營運的日子是今天,二A二二年十一月六號.但是在三個月前,營運公司經由公開抽選招募了寥寥一千人,進行游戲測試——也就是所謂的封測.

在幾十萬件的封測申請當中,我那個時候真是異常幸運地(現在可以說其實是非常不幸)被抽中了.測試期間是整個八月.由于正好是暑假,所以從早到晚——正確來說是從中午到隔天早上不斷潛行的我,就像著魔般在還沒成為死亡牢籠的艾恩葛朗特里東奔西跑,一而再,再而三地揮劍作戰與死亡.

在曆經無數次的嘗試與失敗後,我已經獲得關于游戲的龐大知識與經驗.

例如地圖上沒有標示的小路,捷徑.城鎮或村莊的位置,商店里的商品種類.店里販賣的武器價格與性能.任務的發生條件與攻略法.以及怪物的出現區域及戰斗力,弱點等等——

正因為有這些知識,我才能活著來到——這個距離起始的城鎮相當遙遠的森林深處.如果我不是參加過封測的玩家而是新手,一定不會想到要離開城鎮吧.

而站在數公尺外的少年應該跟我有同樣的經曆.

這名頭發比我稍長一點的劍士,無疑跟我一樣是封測玩家.他不光是知道這座森林里類似迷宮的小徑而已,從他站立的方式來看,就能知道他已經習慣SAO特有的VR引擎了.

當我花了幾秒推測出這種結論時,少年剛好又補上了一句話來證明我的想法.

「你應該也在進行『森林的秘藥』任務吧?」

這正是我剛才在村中民房里所接下的任務名稱.既然對方已經知道得這麼清楚,那也不用否認了.我才剛點頭,對方便再次把手移到看不見的眼鏡附近並笑著說:

「那是單手劍使不可或缺的任務呢.只要拿到『韌煉之劍』這個獎品,就可以一直用到第三層的迷宮為止.」

「……雖然那把劍的外表看起來不怎麼樣.」

我加上這麼一句話,少年立刻發出啊哈哈的爽朗笑聲.不久後他便收起笑聲,做了個深呼吸後才繼續開口.而他所說的,是讓我感到有些意外的台詞.

「難得我們在這里相遇,要不要一起完成任務?」

「咦……但這是一個人的任務吧……」

我反射性地這麼回答.任務分為「組隊狀態下所有人都能獲得獎賞」與「只有一人能獲得獎賞」兩種,而「森林秘藥」是屬于後者.最重要的關鍵道具「食人草的胚珠」每只只會掉下一顆而已,所以就算組隊挑戰也無法收集到小隊人數的寶物.

不過少年像是早料到我會這麼說般,微笑著回答:

「是沒錯啦,不過只要拼命狩獵一般的食人草,就能提升『花朵』出現的機率對吧.兩個人一起打會比較有效率唷.」

確實正如他所說的.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就只能對付落單的怪物,但有兩個人就可以同時對付兩只怪物.除了可以縮短選擇目標的時間外,每段時間里能狩獵的數量也會增加——因此花朵出現的機率也會隨之增加.

原本准備點頭的我,卻在最後一刻停住了角色的動作.

因為我想到大概一個多小時前,自己才剛舍棄了第一個交到的朋友……那個開朗的刀使克萊因.現在我還有跟人家組隊的資格嗎?

但少年似乎為我的猶豫作出了別的解釋,只見他急忙搖著頭說:

「不用組隊也沒關系.是你先在這里狩獵的,當然第一個重要道具也該屬于你.只要在增加機率的情況下不斷狩獵,第二只想必也會馬上出現,只要你能幫忙到那個時候……」

「啊……啊啊,這樣嗎……那不好意思,就麻煩你了……」

我吞吞吐吐地回答著,而他也隨後點了點頭.要是組隊戰斗,從怪物身上掉下來的寶物不會落到玩家個人身上,而會進到隊伍的臨時道具庫里,原則上他是可以拿著關鍵道具逃走的.他應該是認為我在顧慮這一點吧.老實說我剛才根本沒想到那麼遠,不過事到如今也懶得特別去解釋了.

我的承諾讓少年再度笑了一下,接著他走到我身邊伸出右手並說道:

「太好了,那接下來就請你多多指教羅.我叫『柯貝爾』.」

既然同是封測玩家,我們有可能當時已經認識了也說不定,但我確實沒聽過這個名字.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用了與封測時期不同的名字,不過反正他的彩色游標上也沒顯示名字,所以我無法判斷這是否真是他的「本名」.同樣地,這時候我也可以使用假名.但我實在不會幫角色取名字,目前玩過的所有網路游戲里,都是使用這個把本名隨便改過的名稱,所以當然也不可能馬上想出一個假名來.

「……請多指教.我是『桐人』.」

我自報姓名之後,少年——柯貝爾便歪著頭說:

「……桐人……咦……好像在哪里聽過…………」

看來他在封測時期雖然不認識我,卻曾經聽過我的名字.反射性覺得不妙的我,馬上開口這麼回答:

「你認錯人了啦.我們趕快打怪吧.得在其他玩家追上來前打出兩個『胚珠』才行.」

「嗯……嗯,說的也是.那我們加油吧.」

我和柯貝爾互相點了點頭,接著便朝向附近兩只聚在一起的小型食人草沖去.

柯貝爾不愧是封測玩家,戰斗直覺確實相當不錯.

他對于單手劍的攻擊范圍,怪物的舉動,以及使用劍技的時機都相當清楚.雖然在我看來有點過于偏向防守,但考慮到目前的狀況後,就能知道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最後自然就形成了柯貝爾吸引怪物的注意力,而我則趁機全力進攻怪物弱點的配合模式,我們兩人就這樣不斷讓獵物變成多邊型碎片.

雖然狩獵進行得很順利,但仔細一想就會發現我們正處于相當奇妙的狀況之下.

我和柯貝爾到現在都沒有交換過關于SAO現狀的對話.茅場的宣言是真的嗎?要是在這里死亡,真實世界里的自己真的也會死嗎?這個世界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呢……?我想柯貝爾心里一定也有這些疑問,但我們從頭到尾都只有談論這次的任務.而且對話還相當自然.

也就是說——我們兩個都是重度的MMO中毒者吧.不論是整個世界變成死亡游戲還是登出鍵消失,只要人還在游戲里就會以進行任務與賺取經驗值為第一要務,實在是無藥可救的兩個人.不過回頭一想,柯貝爾也是會去參加封測抽選的人,所以應該也是徹頭徹尾的網路游戲玩家才對.我們只不過是讓角色變強的沖動比對于死亡的恐懼更加強烈而已…………

不對.

Rank: 9Rank: 9Rank: 9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4-6-2 01:32:27 |只看該作者
不對,應該不是這樣.

是因為我和柯貝爾都還無法面對現實.

就算能夠考慮到什麼提升等級的效率以及POP的枯竭等眼前狀況,卻還不願去思考最基本的事情.只是強迫自己把注意力從「一旦HP歸零,NERvGear就會發射高功率電磁波把腦袋烤熟」這件事實上移開,藉由不斷前進來逃避現實.說不定留在起始的城鎮里的玩家,反而比我們還要冷靜呢.

但是,如果真是這樣——

那麼我現在能以平常心和恐怖的怪物作戰,其實根本就是看不清現實的行為.只是因為沒有真正感受到死亡的恐怖,才能以最小動作閃避可能殺害自己的銳利蔓藤與危險的腐蝕液.

當我了解這一切的瞬間,同時也產了某種預感.

啊啊……我應該不久後就會死了吧.

「現實世界里的死亡」是死亡游戲的第一條規則.無法理解這點,也就無法認清該在什麼時候停下冒險的腳步.這跟在黑暗當中光憑運氣走在懸崖邊緣沒有兩樣.現在回想起來,一個人離開街道,踏進視野不佳的暗夜森林就已經是相當魯莽的行為了……

突然有一陣惡寒從我的背脊一路貫穿到手腳末端,讓我的角色無法順利活動.

這時我剛好舉劍准備砍向朝不知道已經是第幾只的小型食人草弱點,如果再遲疑個半秒,大概就會遭到它的強烈反擊吧.

清醒過來的我,在千鈞一發之際才讓重新運作的劍技「平面斬」切斷植物的莖.一陣破碎聲過後,沒有實體的玻璃碎片才穿過我往各處飛散.

幸好柯貝爾這時正背對著我應付另一只食人草,所以他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的異常.遲了五秒後,他在沒使用劍技的情況下解決了怪物,然後松了口氣並回過頭說:

「…………還是沒出現耶……」

他的聲音聽起來已經有些累了.從我和柯貝爾一起狩獵開始,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兩個人合起來應該已經打倒了將近一百五十只食人草,然而還是沒有「花朵」湧出.

我為了驅逐目前仍盤據在背上的寒氣而用力聳了聳肩,接著開口說:

「說不定出現的機率和封測的時候不一樣了……我曾在其他MMO里聽說過,游戲正式開始營運時就會下修稀有寶物的掉寶率……」

「……確實有這種可能……那怎麼辦?等級升得差不多了,武器耐久度也耗了不少,要不要先回村子里去……」

當柯貝爾說到這里時,距離我們僅僅十公尺以外的樹木下方忽然出現了黯淡的紅光.

許多粗糙的多邊形塊狀物出現並組合起來,形成了一個更大的形體.這種景象——怪物的湧出,我們已經相當熟悉了.

正如柯貝爾所說,我們剛才在那一陣「濫殺」當中獲得不少經驗值,兩人都到達了3級.我記得在封測時,突破第一層的適當等級是10左右,目前雖然還有一段差距,但也已經不用害怕落單的小型食人草了.敵人身上彩色游標的顏色,也從洋紅色變成了普通紅色.

「…………」

我和柯貝爾就這樣一直站在草地上茫然眺望著怪物登場.第一百五十幾只的食人草幾秒後便獲得了精細的外型,開始扭著蔓藤走了起來.它有帶著生物光澤的綠色莖部,每只個體都有不同斑點的捕食器,以及上方——即使在微暗處也能發出刺眼紅光的,郁金香般巨大花朵.

「…………」

我們兩個人又呆呆的看著它幾秒之後,才默默望了對方一眼.

「————!」

接著我們便發出無聲的大叫.各自揮動手里的劍,像貓看見老鼠般朝終于出現的「花朵」飛撲過去——

但是在攻擊獵物之前,我緊急用雙腳踩下刹車,同時左手也阻止柯貝爾往前沖.

面對轉過頭來對我做出「為什麼?」表情的少年,我舉起右手食指朝「花朵」前進的遠方指了一指.

雖然被樹木遮住而視野不佳,不過那個方向還有一只食人草的影子.多虧了熟練度稍微上升的搜敵技能,我才能注意到這另一只怪物.柯貝爾可能是還沒有選擇搜敵技能吧,只見他定睛凝視了黑暗空間幾秒後,才好不容易看見那家伙.

如果花朵後方的是普通食人草,那我也不會特別停下腳步.但令人驚訝的是,第二只怪物的捕食器上,竟然有個巨大的塊狀物在搖晃.

如果那也是花朵,我「運氣不佳」的招牌就該拿下來了.然而釣在第二只怪物細長莖部上面的,卻是直徑大約有二十公分的圓球——是「果實」.只要稍微傷到那看起來馬上就要爆開的球狀物,它便會當場炸裂並散發出帶有氣味的煙霧.接著會有一大群瘋狂的食人草被煙霧吸引過來,到時候就算我們的等級已經提升,也會陷入無法脫身的困境.

這下該怎麼辦呢.

我不禁猶豫了起來.戰力上來說,我們當然有可能在不傷害到「果實」的情況下就將怪物打倒.但不是百分之百確定.既然有些微死亡的危險性,那麼我們是不是應該忍耐下來,等待眼前的花朵和果實一起走遠呢?

但是,封測時代聽說的某個謠言又讓我更加猶豫不決.小型食人草的「花朵」,這只會掉下任務關鍵道具的貴重稀有怪物,要是在湧出之後又放任它離開,就會變成極度危險的陷阱怪物「帶果食人草」……我記得當時好像聽人這麼說過.

這不是不可能,或者應該說這確實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說不定——當我們躲在草叢里觀看時,移動到十多公尺外的帶花食人草,頭上花朵的花瓣就會一片片掉落,然後露出圓滾滾的果實——若跟前方那只怪物合起來,帶果食人草就會有兩只了.

「……怎麼辦……」

我不知不覺中這麼呢喃著.會在這個時候產生猶豫,就是無法分辨危險與安全界限的最佳證明.或許有所猶豫就該撤退才是理性的判斷,但現在已經連理性都無法信任了.

像是陷入暈眩狀態的我,耳邊突然傳來柯貝爾的低語.

「——走吧.我去吸引『果實』的注意,桐人你就趁機迅速打倒『花朵』吧.」

他說完後沒等待我的回應,便將初期裝備的靴子直接往前踏了出去.

「………………知道了.」

我答應了一聲,從後追隨柯貝爾而去.

我當然尚未斬斷迷惘,只是暫時不去想它而已.既然已經開始行動,那麼也只能把心思集中在單手劍以及自己的角色上面.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可就真的得面臨死亡了.

花朵首先查覺到柯貝爾的靠近,它隨即咻一聲轉過身來.接著還振動捕食器那類似人類嘴唇的邊緣發出「沙啊啊啊啊!」的吼叫.

柯貝爾往右邊繞過花朵之後便繼續朝果實前進,但花朵還是把目標放在他身上.利用這個空檔直接欺近花朵身邊的我,毫不猶豫地揮下右手上的劍.

雖說是出現率低于百分之一的稀有怪物,不過帶花食人草的能力值和普通食人草幾乎沒有兩樣.雖然防禦力與攻擊力多少高了點,但對于持續狩獵超過一個小時而升到3級的我來說,這點差別根本不構成威脅.

盡管腦袋里還充滿了猶豫,但角色仍根據封測時代累積的戰斗經驗自己動了起來,不斷反彈或是回避食人草的藤蔓攻擊並加以反擊.大約十秒左右它的HP條就變成了黃色,而我便往後一跳,為了給它致命一擊而發動劍技.

在不斷的戰斗中,單手直劍劍技的熟練度也隨之上升,可以實際感受到發動速度與攻擊范圍都增加了.單發水平攻擊「平面斬」劃出藍色弧線,伴隨著清脆聲音切斷了粗厚的莖部.

這時它也發出了與一般食人草略為不同的哀嚎.在遭到切離的壺狀部分滾落到地面,變成多邊形碎片四處飛散之前——頭頂的花朵就先凋落了.

一顆帶著黯淡光芒的拳頭大球體從里頭滾出.當滾落到我腳邊的球體碰到靴子尖端而停下來時,食人草的身體和捕食器也跟著爆散開來.

我彎下身軀,用左手撿起發亮球體——「小型食人草的胚珠」.為了得到這個關鍵道具,我恐怕已經打倒了超過一百五十只的怪物,而且還在過程當中產生許多迷惘.

一想到這里,我差點就想往草地上坐下去,但現在還不是虛脫的時候.我得去援護稍遠處的柯貝爾,因為他還在幫忙吸引危險的「果實」注意呢.

「抱歉,讓你久等了!」

我抬起頭來這麼一叫,接著把左手上的胚珠收進腰間的袋子當中.原本應該是要叫出視窗來把它收進道具庫里才能安心,但目前根本沒有時間慢慢進行這種操作了.我重新握好劍,往前跑了幾步——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雙腳卻自動停了下來.

連我自己都不清楚原因.突然加入的伙伴柯貝爾,正在前方靈巧地用劍與盾應付食人草的攻擊.他應該本來就很擅長防禦了吧,在戰斗當中甚至還能撥空看我.他那對給人忠厚老實印象的偏細雙眼一直盯著我看——而就是那個眼神……

眼神里的某種東西,讓我停下了腳步.

是什麼?為什麼柯貝爾會用那種眼神看我?那像是懷疑……又像是悲憫.

柯貝爾以盾牌用力彈開食人草的蔓藤攻擊.接著讓戰斗暫時中斷的他,便看著呆立當場的我並簡短說了句:

「抱歉,桐人.」

然後他就把視線移回怪物身上,以右手上的劍往怪物頭頂使勁劈落.劍身開始泛出淡藍色光芒——他發動了劍技.從那個動作看起來,應該是單發劍技「垂直斬」.

「等等……不能用那招啊……」

雖然對他剛才的發言感到疑惑,但我下意識當中還是這麼低聲說道.

對于把莖部上方這個弱點藏在捕食器後的小型食人草來說,垂直攻擊原本就沒什麼效果.而且現在柯貝爾還有一個絕對不能用垂直斬的明確理由.我想他應該很清楚這一點才對.

但是發動的劍技已經沒辦法停下來了.因為系統輔助而遭到半自動操縱的角色猛然往地面一踢,以發光的劍身朝著食人草捕食器——上方那搖晃的「果實」砍下.

啪啪——!

劇烈的破裂音晃動了整座森林.

這是我第二次聽見這種聲音.第一次當然是在封測期間.那時候臨時組隊的伙伴不小心用長槍刺中果實,結果等級2~3的四個人在被氣味吸引過來的大群食人草圍攻之下,根本來不及脫離就死亡了.

柯貝爾粉碎果實的「垂直斬」直接切斷了食人草的捕食器,讓它的HP條完全歸零.怪物雖然就此四處飛散,但殘留在空中的淡綠色煙霧以及沖進我鼻子的異樣氣味卻依然揮之不去.

面對為了躲避煙霧而向後飛退的柯貝爾,我只能茫然地說出:

「為…………為什麼…………」

這不是意外,而是意圖性的攻擊.柯貝爾是基于自身意志砍中「果實」好讓它爆開.

這一個小時里和我一同作戰的封測玩家眼睛完全沒有看我,只是又說了一聲:

「……抱歉.」

這時我已經看見他的角色後方出現了幾個彩色游標.

不論是左邊,右邊還是後方,全都充滿了被煙霧吸引過來的小型食人草.這個區域里湧出的個體一定一只不剩地全往這里集中過來了.總數大概有二十……不對,應該隨隨便便也超過三十只.做出「打不過」的判斷時,我的腳立刻自動准備逃走,但這根本不可能辦到.小型食人草的外表看起來雖然遲鈍,卻擁有出人意料之外的最高移動速度,就算能夠突破包圍,在甩開它們之前一定會先遇上別的怪物.已經不可能脫離這個地方了——

也就是說,這是自殺?

是要我和他一起死在這里嗎?柯貝爾終于被「現實世界里的死亡」所帶來的恐懼給擊潰,決定主動離開死亡游戲了嗎?

呆立當場的我茫然思考著.

但是,我這個推測完全錯了.

不再搭理我的柯貝爾將劍收回左腰的鞘里並轉過身子,直接朝附近的草叢里走去.他的腳步看不出一絲猶豫.他也還沒放棄活下去的希望.但是……

「那沒用的……」

我從喉嚨里擠出這句幾乎聽不見聲音的話來.

大量的小型食人草從四面八方往我們這里殺到.不論是要從縫隙里脫身或用劍殺出血路,都不是件簡單的事,就算能成功也會在前面被其他敵人拖住腳步.等等,如果柯貝爾事到如今才想逃走,那剛才又為甚麼要用「垂直斬」砍破果實呢?難道說原本打算自殺的他,在看到龐大的怪物集團後忽然感到害怕,決定做出最後的掙紮?

我在已經有一半麻痹的意識角落里考慮著這個問題,然後用眼神追著柯貝爾跳進小樹叢里的背影.雖然被茂盛的樹葉遮住而看不見他的角色,但彩色游標應該還是會在那……

不見了.距離明明不到二十公尺,但柯貝爾的游標已經從視野里消失了.雖然我瞬間有了「難道是用『轉移水晶』脫離了嗎?」的想法,不過馬上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那個道具的價格相當昂貴,在游戲的序盤不可能買得起,而且第1層也沒有販賣水晶的商店或會掉落這種道具的怪物.

Rank: 9Rank: 9Rank: 9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4-6-2 01:32:50 |只看該作者
既然如此,就只剩下一種答案.一定是「隱蔽技能」的特殊效果——能把游標從玩家的視野里消除,也不會被怪物當成目標.柯貝爾根本不是空下第二個技能格,而是早已在里面填進了隱蔽技能.所以一開始遇見的時候,我才會沒注意到他從後面靠近我……

我以腳底感受著怪物群殺來所造成的地震,同時做出這樣的結論.而且終于——在這個時候注意到了一件事.

柯貝爾根本不是想自殺卻又因為害怕而逃走.

他是想殺了我.

他故意打破「果實」把周圍的食人草吸引過來.接著自己才用隱蔽技能躲在一旁.讓超過三十只以上的怪物把目標放在無法躲藏的我身上.這是相當常見的「MPK」手段.

了解到這一點後,他的動機也就相當清楚了.這全都是為了奪取我剛才撿起來的關鍵道具「小型食人草的胚珠」.只要我死亡,裝備中或是放在腰包里的道具就會掉落在現場.等到食人草集團散去之後,柯貝爾就能撿起胚珠,回到村莊去完成任務.

「…………原來如此…………」

我眺望著不再是游標而已經接近到可目視距離的怪物群,口中這麼呢喃.

——柯貝爾.你根本就不是不願面對現實的人.正好相反.你早就體認死亡游戲的現實,並且以一名玩家的身分躍上了舞台,決定要欺騙,甩開,掠奪其他玩家,換取自己的生存.

不可思議地,我沒有絲毫憤怒或憎恨的感覺.

明明陷入對方設下的陷阱而瀕臨死亡,但我的內心卻異常平靜.理由之一,可能是我早已經注意到柯貝爾計劃當中唯一的「破綻」了也說不定.

「……柯貝爾.看來你不知道啊……」

雖然不知道他能不能聽見,但我還是靜靜對著遠處的樹叢這麼說道:

「我想你可能是第一次取得『隱蔽』技能吧.那個技能確實很方便,但不是萬能.對于像小型食人草這種擁有『視覺以外的其他感覺』的怪物,它的效果相當薄弱.」

邊發出咻咻聲邊像雪崩般瘋狂往這里沖過來的捕食植物群,有一部分明顯朝著柯貝爾隱身的草叢攻了過去.他現在應該也已經注意到,自己明明已經隱蔽起來卻還是不斷被怪物盯上的事實了吧.我先選擇搜敵而不是隱蔽的理由,就在于此.

內心依然相當平靜的我,直接轉身把目光放在朝這里沖過來的食人草行列上.背後的敵人應該會襲擊柯貝爾,所以暫時不用理會它們.如果能在身後的戰斗告一段落之前先殲滅前方的敵人,那麼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當然成功的機率依然相當低.

明明死亡已經逼近眼前,我依舊在無法將它當成「現實」的情況下重新握緊小劍.它在曆經之前一百多次的戰斗後,已經消耗了相當多的耐久值,劍刃上也隨處都能看見缺口.要是過于粗暴,說不定會在這次戰斗當中折斷.

我得盡量節省揮砍的次數,要利用踢腿與揮動手臂加成威力的「平面斬」來攻擊敵人捕食器正下方的弱點,一擊便得干掉一只怪物.如果辦不到這一點,那我一定得面臨「武器消失」這種最糟糕的死亡方式.

背後已經可以聽見怪物的咆哮與攻擊聲,以及柯貝爾不知道在大叫些什麼的聲響.

但是我已經不再轉過頭去,只是把全副精神集中在自己的敵人上.

即使好一段日子之後,我還是無法仔細回想起這幾分鍾——也有可能是十幾分鍾里所發生的事情.

我已經失去理性思考的能力.剩下的就只有眼前的敵人與簡樸的劍,以及揮劍的肉體——正確來說應該只是腦部所發出的運動命令.

從怪物的動作預測其攻擊種類與軌道並以最小的動作閃躲,接著以劍技加以反擊.雖然之前的戰斗也是這樣,但我現在已經刪除了多余的動作並提升了攻擊的精確度.

SAO里不存在「必中的魔法攻擊」.所以理論上來說,只要玩家將判斷力與反應力提升到難以置信的強度,應該就能持續躲避任何攻擊才對.話雖如此,但我沒有這樣的玩家技能,而且面對的敵人也實在太多,所以不可能完全不被擊中.來自前後左右的藤蔓擦過我的四肢,不斷噴射出來的腐蝕液水滴也在皮革外套上開出了小洞.每當受到這樣的攻擊,我的HP條便會減少,距離假想以及現實的死亡也就更接近一步.

但我總是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危險,同時不斷揮舞著手里的劍.

要是因為被打個正著而產生半秒的行動延遲,從那個瞬間起我將受到無盡的追擊直到死亡為止.不知道是會先因為HP被磨光而死呢?還是先因為停止動作而當場死亡呢?

封測期間,不對,應該說在以前玩過的多數MMO游戲當中,我也曾多次陷入這樣九死一生的狀況當中.那時候我多少會在臨死前掙紮一下,但最後還是懷著「要賺回死亡喪失的經驗值真是麻煩啊~」,「如果能夠不要掉武器就好」的心情,任由HP歸零.

如果想追求這個世界的「現實感」,那麼只要跟以前一樣就可以了.至少可以知道茅場的宣言究竟是真的,或者只是個嚇唬人的惡劣玩笑.

感覺上在腦袋的角落似乎可以聽見這樣的聲音.但我卻假裝沒聽見,只是拼命以「斜斬」與「平面斬」砍飛不斷出現的食人草頭部.

是因為不想死嗎?那是當然的了.

但是,還有某個動機驅使我不停地戰斗.現在讓我的嘴角猙獰地歪斜——看起來就像是在笑一樣的某個動機.

這就對了.

這就是SAO啊.我在封測當中的潛行時數遠超過兩百個小時,卻根本沒有看透SAO這款游戲的本質.沒有在它所代表的真正意義下戰斗.

劍不只是武器道具,身體也不單純只是可動物體而已.當這些東西與意識在極限領域當中一體化時,才能夠到達某個境界.我現在還只能從遠方看著那個世界的入口而已.我想知道入口之後有什麼東西.更想要親自走進那個入口.

「嗚……哦哦哦哦啊啊啊啊!」

我大聲怒吼,往地上一踢.

這記動作快到甚至可以甩開效果光的「平面斬」,一口氣解決了兩只聚在一起的食人草,它們的捕食器隨即高高飛了起來.

緊接著,離我背後相當遠的地方,發出了「喀鏘——!」一聲銳利且脆弱的破碎音.

這聲音聽起來明顯與怪物爆散時的音效不同.是玩家死亡時的音效.

被十只以上食人草包圍的柯貝爾終于力竭身亡了.

「……………………!」

我雖然反射性地准備回過頭去,但還是強行按下了這股沖動,把殘留在周圍的最後兩只怪物干掉.

這時候我才轉過身子.

解決掉最初目標的食人草們,像是依然渴望著人血般往我這里集合過來.它們共有七只.柯貝爾在剛才那種狀況之下,至少成功干掉了五只敵人.他之所以直到最後一刻都沒有慘叫,一定是因為身為封測玩家的矜持.

「…………辛苦了.」

吐出這句對即將「登出」網路游戲者所說的慣例台詞後,我便拿著殘破不堪的劍重新擺出架勢.在這種狀況之下,或許有機會能夠逃走,但我的腦袋里完全沒有浮現這個選項.

七只發現新獵物而往這里突進的食人草里,帶頭那只捕食器上竟然開著鮮紅的「花朵」.

不必利用MPK將我殺害,只要再努力一下,柯貝爾就能夠入手屬于自己的胚珠了.但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說的.他選擇這麼行動,為他自己帶來這樣的結果.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雖然HP條已經低于四成,只要再減少一些就會進入紅色的危險區,但我早已不認為自己會死亡.查覺七只怪物當中右邊的兩只即將噴射腐蝕液後,我便全力往那邊沖刺,一口氣把正在蓄力而停止動作的敵人全解決掉.

接著我又花了二十五秒解決剩下的五只.戰斗到此結束.

柯貝爾的小劍與盾牌掉落在他消滅的地點.兩者都跟我的劍一樣殘破不堪.

他在這個浮游城艾恩葛朗特里戰斗了數小時,然後喪命.正確來說應該是HP歸零,假想身體爆散.但是,我沒辦法確定現實世界日本的某個街道,某個房間里,躺在床上操縱那個角色的不知名男子是不是真的死了.我能做的,就只有目送名為柯貝爾的劍士離開這個世界.

我稍微想了一下,把他的劍撿起來,然後插在附近最大的樹底下.接著又把第二只帶花食人草掉下來的「胚珠」放在樹根前.

「這是你的份,柯貝爾.」

低聲說完後,我便站起身子.雖然放在地面上的道具耐久度會慢慢減少,終將消失不見,但至少可以當幾個小時的墓碑吧.

我轉過身子,為了回村莊而往東邊的小徑上走去.

受騙,瀕死,目擊欺騙自己的人死亡但自己卻好不容易活了下來,即使經曆了這麼多事,我依然不太能體會「死亡游戲的現實感」.不過,至少想變強的心情比之前更加強烈了.但我的動機不是為了生還,而是「想知道SAO里劍技的極限」這種無法對人訴說的欲望.

我們兩個人一陣濫殺之後,POP大概多少也開始枯竭了吧,我一路上沒有遇見怪物就回到了霍魯卡村.

時間是——晚上九點.茅場的說明結束之後,已經過了三個小時.

村莊的廣場前面果然已經能看見幾名玩家的身影.他們應該也是封測的玩家吧.如果封測玩家就這樣不斷領先眾人腳步,總有一天會和占大多數的非封測玩家之間產生鴻溝……不過,我根本沒有害怕這種事情發生的資格.

由于目前實在沒有心情和人說話,所以我在被其他玩家注意到之前便先從小巷子里往村子內部前進.幸好現在NPC的行動還沒進入深夜模式,所以目的地的民房窗戶還有橘色燈光透出來.

形式上我還是用門環敲了敲門後才推門走了進去,依然在鍋里煮著東西的大嬸這時回過頭來看著我.而她頭上依然浮著任務進行中的金色「!」符號.

我靠近大嬸,從腰包里拿出中心散發出淡淡綠色光芒的球體——「小型食人草的胚珠」並交給她.

大嬸臉上露出一口氣年輕二十歲般的笑容後收下胚珠.當她不斷向我道謝的同時,視野左邊的任務標簽也在更新當中.

大嬸……不對,現在看起來已經像個年輕太太的女子,靜靜把胚珠放進鍋子里,接著走到放在房間南面的大長櫃前並打開櫃門.她默默從里面拿出一把紅色劍鞘的長劍,那把劍看起來雖然老舊,卻散發出初期裝備完全比不上的存在感.然後她又走回我面前,隨著再次道謝的聲音用雙手把劍遞到我面前.

「……謝謝.」

我低聲呢喃後接下了長劍,右手上隨即傳來一股沉重的手感.感覺起來,這把劍重量應該有小劍的一·五倍吧.看來我得練習一陣子,才能重新習慣這柄在封測時就給了我許多幫助的劍——「韌煉之劍」的手感了.

視野中央浮出任務達成的訊息,同時我也因為獲得獎賞的經驗值而升到了4級.

過去的我,在這時候會很有精神地跑出村子,然後用這把劍來對付出現在西方森林更深處的「大型食人草」.

然而我目前實在是提不起勁,在將新劍收進道具庫之後,便整個人坐到附近的椅子上.

由于已經完成任務,所以年輕太太不會再拿水給我喝了.她只是背對著我,再次開始攪動灶上的鍋子.

我感受著終于湧上心頭的疲倦,同時茫然地看著NPC的動作.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我面前的年輕太太從架子上取出木制杯子,然後以勺子將鍋里的內容物倒進杯里.

她比剛才拿著劍時更小心翼翼地捧著杯子,開始往深處的門走去.

我沒來由地站起身來,跟著太太往前走.NPC打開門,踏進微暗的房間里.我在封測時代曾試著要打開這扇門,但那時系統並不允許我這麼做.我猶豫了一下,隨即跟著跨過門檻.

那里是間小小的寢室.家具除了牆邊的櫃子與窗邊的床之外,就只有一張小椅子而已.

而床上還躺著一名年紀大概七,八歲左右的少女.

光是在月光下,就能看得出她的臉色相當差.此外脖子也相當細,從床單下露出來的肩膀同樣十分瘦削.

少女注意到母親後微微睜開眼睛,緊接著——便朝我看過來.當我嚇了一跳而停步時,她那沒有血色的嘴唇便露出淺淺的微笑.

母親伸手扶著女兒的背部讓她坐起身.但少女馬上就彎著身體開始劇烈地咳嗽.她頭上的茶色辮子,就在那身白色睡袍的背部無力地搖晃著.

我再次確認浮現在少女身邊的彩色游標.那確實有著NPC的標簽.名字是「Agatha」.應該是念做阿嘉莎吧.

溫柔地支撐著少女——阿嘉莎背部的母親,在旁邊椅子上坐下來後便這麼說道:

「阿嘉莎.來,這是旅行的劍士大人專程從森林里幫你拿回來的藥.喝下這個之後,你一定會痊愈的.」

然後,她就讓少女握住自己左手上的杯子.

「……嗯.」

阿嘉莎發出可愛的聲音並點點頭,隨即用嬌小的雙手拿著茶杯,咕嘟咕嘟地把藥喝完了.

忽然一陣金黃色光芒降下,少女的臉色也一口氣變得紅潤,馬上就從床上跳下來在房間里四處跑——當然不可能發生這種事.然而,或許只是我的錯覺吧,總覺得阿嘉莎放下杯子之後臉上已經稍微有點血色了.

把空杯子還給母親的阿嘉莎再度看了我一眼,然後露出了笑容.

她的嘴唇微動,接著便有句雖然有些模糊,卻像顆寶石一般的話從她嘴里掉了出來.

「謝謝你,大哥哥.」

「………………啊…………」

我沒有辦法回答,只能瞪大雙眼發出這樣的聲音.

過去——

很久很久以前,好像也發生過類似的情形.

妹妹……直葉因為感冒而一直躺在床上休息.當時爸爸還是一樣在國外工作,而母親也有要緊的事情一定得到公司一趟,于是有兩個小時就由我來照顧直葉.我已經記不得那是小學幾年級時發生的事情了……只記得當時我確實覺得有些麻煩,但也不能就這樣丟下直葉自己跑去玩,最後我還是幫她擦了擦汗並且替換額頭上降溫用的濕毛巾.

結果那家伙忽然說想喝什麼姜湯.

沒辦法的我只能打電話給媽媽詢問煮法.雖然只是「用熱水沖泡姜汁以及蜂蜜」這種說不定比在艾恩葛朗特里做菜更簡單的手續,但對于從沒做過菜的我來說,依然是件很困難的事.當我把用擦菜板時不小心連手指也弄傷才做成的姜湯端到直葉床邊時,平常總愛跟我斗嘴的她竟然用感動的表情看著我——

「…………嗚……咕…………」

我的喉嚨忽然擅自發出這樣的聲音.

我好想念他們.

好想立刻見到直葉,媽媽和爸爸.

這股強烈的沖動貫穿整個假想身體,讓我一個踉蹌而把手撐在阿嘉莎的床上.我就這樣跪了下來,緊握住白色的床單,再度發出低沉的聲音.

好想見他們.可是辦不到.因為我的意識已經完全被NERvGear所發出來的多重電場從現實世界里抽離,關進了這個假想世界當中.

一會兒之後,拼命壓抑嗚咽聲的我,終于感受到這個世界的「真實」究竟是什麼.

那與生死無關.打從一開始就不可能獲得什麼「死亡」的實感.因為我在現實世界中——跟這里同樣是「一旦死亡就絕對無法挽回」的世界中,同樣沒有面臨過瀕臨死亡的情形.

這里是「異世界」.無法和思念的人見面.這就是唯一的真實.這個世界的「真實」.

我把臉整個埋進床單里,緊咬住牙關,全身不停地抖動.但我沒有流淚.不,或許現實世界里躺在自己床上的我,臉頰上已經流出了淚水也說不定.說不定,我就這樣在守護著我的直葉面前流下了眼淚.

「…………你怎麼了,大哥哥?」

聲音傳來,一只溫柔的手掌畏畏縮縮地碰了碰我的頭.

最後手掌開始僵硬地撫摸我的頭發.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這只小手就這樣不停地動著,直到我停止哭泣為止.

Rank: 9Rank: 9Rank: 9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4-6-2 01:33:46 |只看該作者
02:紅鼻子麋鹿

艾恩葛朗特第四十六層

2023年十二月

1

「絕命重擊」的血色閃光貫穿了黑暗,並同時將兩只大型昆蟲怪物的生命值降為零.

一邊用眼角余光確認多邊型的碎片四散,並在硬直時間解除的同時收回劍,轉身彈開往背後逼近的尖銳大顎攻擊.接著,我再次發出相同技能,將發出哪哪唧哪這種刺耳叫聲,身體往後仰的巨大螞蟻解決.

這個單發重攻擊技在約三天前,單手直劍技能的熟練度到達950時,出現在劍技列表中,連我自己都很驚訝用起來是如此方便.雖然放出技能後的硬直時間稍長,但比刀身大一倍以上的攻擊范圍,以及匹敵雙手用重槍的威力卻足以徹底彌補缺點.當然,如果是在與人對戰時使用,應該立刻就會被讀出時間空檔.但若與只依照單純AI動作的怪物對戰則無妨.毫不客氣地連發,以大紅色的效果光將沖上前來的敵群全都擊飛.

——話說回來,我自覺在微弱的火把光線下,持續戰斗約一小時後,集中力果然還是會用盡.從稍早之前開始,即使只是面對以大顎啃咬,然後噴出酸性黏液這種單純的攻擊模式,都無法立刻做出反應.這群大螞蟻數量雖多,但絕不是小兵.棲息地在只距離現在最前線第四十九層三層的下方,是非常強力的怪物.雖然以等級來說,是在安全范圍內,但如果遭到多數圍攻,HP條應該很快就會降到黃色區域.

會冒著這樣的危險只身跑來已攻略完畢的樓層戰斗,理由只有一個.這里是現在所知的練功區中,最能有效率地賺取經驗值的最受歡迎地點.這些從周圍的山崖上開著數個洞的巢穴,接二連三湧出的巨大螞蟻擁有高攻擊力,但生命值,防禦力卻很低,只要能持續避開攻擊,就能在短時間內打倒大量的怪物.但就如同剛才所說的,一旦遭到圍攻,就有可能連穩住陣腳的機會都沒有,而直接被連段至死,因此不能算是適合獨行玩家的練功區.也因為這里是很受歡迎的地點,所以有一個隊伍每次只能使用一個小時的協議.而在等待的隊伍中,只有我是獨自一人.現在也一樣,熟面孔的公會成員們正在山谷的入口等待我練完.但並排的他們臉上,應該都露出了像用印章蓋出來的厭煩表情.不對,如果只是讓他們不耐煩倒還好,但團隊意識強烈的大公會成員們,似乎都以「最強笨蛋」,「離群封弊者」取笑我——不過,當然我並不知道這件事.

看到顯示在視野左端的定時器轉到五十七分後,我決定在解決下一波怪物的時間點撤退,為了擠出最後的集中力而大大地吸了口氣憋住.

先對從左右同時接近的兩只螞蟻中右邊的那只,投出匕首牽制牠的動作,接著以間距較短的三連擊技「銳爪」解決左邊的家伙.在轉過身的同時,用「絕命重擊」往大大張開的大顎中央砍了下去.在硬直時間當中,我用左臂的手套揮落從稍遠處發射過來的綠色酸液.對隨著效果音稍微減少的HP條咋舌,同時踢向地面跳起,從空中往螞蟻最柔軟的腹部砍下,給予致命一擊.接著用完全習得中最強的六連擊技,各三刀解決對面的最後兩只後,在下一波怪物湧出前猛然跑了起來.

在五秒之內跑完全長三十公尺左右的螞蟻谷,直到從狹窄出口連滾帶爬地逃出之後,我才首次吐了口氣.一邊劇烈喘息渴求新鮮空氣,一邊思考著這痛苦究竟只存在于意識中,還是現實的肉體也一起停止了呼吸呢?還沒想出答案,就先感到胃部一陣痙攣,忍耐不住的我數度作嘔之後,像塊破布般撲倒在嚴冬結冰的路面.

倒地的我耳邊,傳來往這里靠近的複數腳步聲.雖然是認識的人,但我現在實在懶得打招呼.有氣無力地揮了揮右手要他們快走之後,就聽見粗獷的聲音隨著大大的歎氣聲傳了過來:

「我的等級已經跟你們拉開,所以今天就不下場了.聽好啦,不要讓圓陣崩潰,隨時注意掩護身邊的人.碰到危險千萬別客氣,給我大聲呼救.還有,女王出現就立刻逃跑啊.」

會長老練地下了指示,六,七人「是!」「喔!」地回話之後,踏得雜草沙沙作響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我反複著深呼吸,好不容易調整好氣息,同時用右手撐起上半身,虛弱地往一旁的樹干靠了過去.

「接著!」

滿懷感激地接住飛過來的小瓶回複藥水,用大拇指彈開瓶蓋後,貪婪地喝了起來.雖然味道是帶著苦味的檸檬汁,我卻覺得非常好喝.將空掉的瓶子往地面一放,看著它發出小小的光芒消失後,我才抬起頭來.

在這死亡游戲SAO開始時認識的公會「風林火山」會長克萊因,依然綁著印有低俗圖案的頭巾,揚起在那之下被雜亂胡須包圍的嘴角說道:

「桐人,不管怎麼說,這樣也未免太亂來了.你今天是幾點來這里的?」

「呃……晚上八點左右吧.」

我用沙啞的聲音回答後,克萊因就誇張地擺出不滿的表情.

「喂喂,現在是凌晨兩點,你已經關在這里六個小時了耶.這麼危險的練功區,要是氣力用盡可是會瞬間死亡的.」

「沒事啦,等待的時候可以休息一,兩個小時.」

「沒人來的話你打算一直打下去吧!」

「我就是想這樣才特地挑這個時間來.要是白天來可要等上五,六個小時耶.」

克萊因混著咋舌聲丟下「你這笨蛋」這句話,解下腰間的稀有武器日本刀,重重坐到我的面前.

「……嗯,關于你有多強,我從SAO開始的第一天起就清楚得不得了……現在等級到哪里了?」

包含等級在內的能力數值情報是玩家的生命線,不輕易詢問,提起,是這個SAO不成文的規定.不過事到如今並不需要隱瞞克萊因.我縮著肩膀,老實回答:

「今天提升到69了.」

隨意摸著下巴的手停了下來,克萊因那雙被頭巾遮住一半的眼睛瞪得老大.

「……喂,真的假的?你什麼時候已經比我高10級以上啦——不過,這麼一來我就更不懂了.最近你等級上升的速度實在太不尋常了,肯定是連白天都把自己關在人煙稀少的練功區吧?為何要做到這種地步?我可不想聽你說什麼……為了完全攻略游戲啊.就算你自己變得再強,攻略頭目的進度還是由KOB這種強大的公會來下決定啊.」

「別管我啦,身為一個練功狂,光是賺取經驗值都覺得很爽快.」

對于我露出自虐笑容吐出來的話語,克萊因擺出認真的表情反駁:

「別開玩笑了……連我都知道,持續狩獵到變得如此憔悴有多辛苦.獨行太耗費精神氣力了……就算等級接近70,單槍匹馬在這個練功區也絕不安全.你要冒險也要有個限度啊,像這樣一直在隨時可能會死的地方提升等級,有什麼意義啊?」

風林火山是以克萊因在SAO之前認識的朋友為中心結集而成的公會.每位成員都是討厭過度干涉的無賴,就連身為會長的克萊因也不例外.

這家伙雖然人很好,但這樣的男人特別為我這個離群封弊者設想到這種程度,恐怕是有不得不這麼做的苦衷,而我也對那個原因有相當程度的底.抱著幫不擅言詞應對的克萊因一把的心情,我面露苦笑開口.

「沒關系啦,不需要假裝擔心了.你想知道我是不是以特殊Mob為目標對吧?」

特殊Mob,是設定為任務攻略關鍵的怪物.大部分都是以每幾天或幾小時一次的頻率出現,但其中也有攻略機會只有一次,算是非常接近頭目怪物的存在.當然強度也不是開玩笑的.因此通常需要組成如同攻略頭目的大型隊伍.

克萊因老實地露出僵硬的表情,轉過頭去搓著下巴.

「……我才沒有特別想知道呢……」

「不用再隱瞞了.你買下了我從阿爾哥那里買了有關聖誕頭目資料的情報……這個情報我也買啰.」

「什麼!」

克萊因再次瞪大了眼睛,接著用力咋舌.

「阿爾哥那家伙……老鼠這稱號真不是浪得虛名.」

「那家伙只要是能賣的情報,連自己的能力數值都會賣——總之,我們都知道彼此的目標是聖誕頭目,而且也已經買下所有現階段能從NPC得到的情報了.所以,你應該知道我會這樣無謀地賺取經驗值,以及不管是什麼忠告我都不會停止的理由了吧.」

「啊啊……抱歉啦,你也改用勸誘的說法嘛.」

克萊因原本放在下巴上的手抓了抓頭,繼續說道:

「到二十四日晚上剩不到五天……不管是哪個公會都一樣,想在頭目出現前或多或少增加一點戰力.但在這種冷到不行的半夜,把自己關在練功區的笨蛋還是很少.不過呢……我們的公會成員好歹也接近十個人了,就算以頭目為目標也有充分的勝算.你應該知道,既然是『每年一度』的強力特殊Mob,那可不是能單獨狩獵的東西啊.」

「…………」

無法反駁的我,低頭看著淡褐色的枯野草.

SAO開始後一年.在第二次的聖誕節之前,整個艾恩葛朗特開始流傳一個傳聞.大約一個月前,各層的NPC全都開始說著相同的任務情報.

據說在桂花之月——也就是十二月的二十四日晚上十二點整,傳說中的怪物「判教徒尼可拉司」將出現在某個森林中的巨樅木下.打倒牠就能獲得怪物背上大袋子中滿載的財寶——

就連從來只對攻破迷宮區有興趣的攻略組強力公會,這次也展現了極大的興趣.因為財寶不論是巨額的珂爾也好,稀有武器也好,都能大大成為攻略樓層頭目的助力.若說這是到目前為止只從玩家手中奪取東西的SAO系統,好心給的聖誕禮物,怎麼能不去領取呢?

但是身為獨行玩家的我,一開始也對這個傳聞毫無興趣.不用克萊因說,我也覺得這不是能單獨狩獵的對手.而且獨自攻略至今所賺取的金錢,只要我想,就連房子也買得起.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因為打大家都想攻略的特殊Mob而出名,引來無謂的矚目.

但是兩周前——我這樣的心情,因為某個NPC情報而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從那之後,我每天都到這個人氣練功區,雖然成為眾人的笑柄,依然發了瘋似的不斷提升等級.

克萊因陪著沉默的我,好一段時間不發一語,之後才低聲說道:

「果然是因為那個情報的關系吧——『複活道具』的……」

「……啊啊.」

話說到這里,也沒有再隱瞞的必要了.我冷淡地承認之後,不知已是第幾次了,曲刀使深深歎口氣,硬是把話給擠了出來.

「我懂你的心情……沒想到竟然會有這種夢幻道具.『尼可拉司的大袋子中,隱藏著能將死者的魂魄救回來的神器』……但是啊……就如同大多數人所說,我也覺得那只是騙人的情報而已.與其說騙人,不如說那只是仍將SAO當作普通的VRMMO開發時,寫給NPC的台詞,就這麼留下來罷了……也就是說,應該只是讓玩家能在沒有死亡罰則的情況下複活的道具.但是現在的SAO根本不可能有這種事.罰則只有一個,就是玩家本人的性命.雖然我不願去回想,但開始當天茅場那家伙就是這麼說的.」

由茅場晶彥所扮成的GM于事件開始當天所做的說明,也跟著在我的耳邊響起——當HP降為零的時候,玩家的意識將從這個世界消失,而且永遠無法返回現實的肉體.

我不覺得這句話是騙人的,但是……即使如此……

「……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確定,這個世界的死亡等于實際發生的事.」

像是要反抗什麼似的,我把這些話說出口.下一瞬間,克萊因皺起了鼻頭,丟下這番話:

「死了之後發現自己其實回到現實活得好好的,茅場還會對你說『騙你的』?別鬧了,這個問題在一年前就確定了吧.如果只是這種惡劣的玩笑,立刻把全部玩家的NERvGear拔下來,事件就解決了啊.既然沒辦法,就表示這是真正的死亡游戲.在HP變成零的瞬間,NERvGear也會立刻變成微波爐,把我們的腦給燒了.如果不是這樣……至今被那些混蛋怪物干掉,哭喊著『我不想死』並同時消失的家伙們……到底算什麼……」

「閉嘴!」

我用連自己都感到驚訝的嘶啞叫聲,打斷了克萊因的話.

「你如果真的以為我會連這種事都不懂,那我跟你也無話可說了……確實,茅場在那一天是這麼說了,不過啊,在前陣子的樓層頭目合同攻略時,KOB的希茲克利夫不也說了.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機率能救同伴的命,就要全力去追尋那個可能性,辦不到的人就沒資格組隊.雖然我不喜歡那個男人,但他說的話很正確.我正在嘗試那個可能性.假設在這個世界死亡的人意識沒有回到現實,但也沒有消失,而是被轉移到類似保留區域的地方,等待著這個游戲最後的結果.如果是這樣,複活道具就有成立的理由了.」

我少見地長篇大論,將這個最近支撐著我,不可靠的假設說了出來.克萊因收起怒氣,改用類似憐憫的眼神看著我.

「……是嗎?」

他終于發出的聲音與剛剛完全不同,非常地平靜.

「桐人……你還是沒有忘記,前一個公會的事情嗎……已經過了半年了耶……」

我轉過頭,吐出辯解般的話:

「應該說,怎麼可能才過了半年就忘了……全滅耶,除了我以外……」

「是叫『月夜的黑貓團』對吧?又不是攻略公會,還跑到接近前線的地方,最後是盜賊引發了警鈐陷阱吧.那不是你的責任,沒有人會責怪你,甚至還要誇你竟然能夠活下來.」

「不是這樣的……是我的責任.不論是阻止他們上前線,要他們無視寶箱,或是在警鈐響起後讓全部的人逃走,都是我能做到的事……」

——如果我沒有隱瞞同伴們自己的等級跟技能.沒有告訴克萊因的這個事實所帶來的痛苦,狠咬著我的胸口.在那個不機靈的曲刀使准備說出他不擅長的安慰話語前,我搶先接著把話說下去:

「確實是連百分之一的機率都沒有吧.不論是我找出聖誕頭目的可能性,獨自打倒那家伙的可能性,複活道具確實存在的可能性,還有死者的意識有保存下來的可能性……這些全部合在一起,就好比要從沙漠中找出一粒沙.然而……然而卻不是零.既然不是零,我就必須為此付出最大的努力.何況……克萊因,你也絕非為錢在傷腦筋吧.那麼,你會以牠為目標的理由就跟我一樣吧?」

面對我的問題,克萊因哼了一聲,握住放在地上的刀鞘回答:

「我跟你這種夢想家不一樣.只是……之前,我也有個朋友被干掉了.如果不為了他把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做了,晚上可是沒辦法安眠……」

面對站起身來的克萊因,我露出微微的苦笑.

「一樣啦.」

「才不一樣咧.我們畢竟還是以財寶為主要目標,剛剛說的只是順便啦……只有那群人在,要是有巨大螞蟻跑出來就不好了.我稍微去看一下情況.」

「啊啊.」

稍微點了下頭,閉上眼睛深深靠在樹干上的我,耳邊傳來漸漸走遠的曲刀使小聲的話語.

「還有,我會擔心你,可不只是為了探聽情報啊,你這渾蛋.要是你因為逞強而死在這種地方,我可不會為你使用複活道具啊!」

Rank: 9Rank: 9Rank: 9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4-6-2 01:34:20 |只看該作者
2

「謝謝你的操心.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麻煩你保護我們到出口吧.」

這就是公會「月夜的黑貓團」會長啟太,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在名為SAO的死亡游戲開始五個月後某個春天的黃昏,我為了收集武器素材道具,潛入比當時前線低于十層以上的樓層迷宮區.

活用身為封弊者,也就是封閉測試參加者的知識,于起跑點就一路沖刺,采取強硬的獨行這個能以高效率賺取經驗值的方法,達到連最前線的怪物都能獨自打倒的等級後,在那個地方的狩獵對我來說,是簡直輕松到覺得無聊的作業.避開其它玩家,花了約兩小時收集完需要的道具量,正准備回家而往出口走去時,遇到了在路上被大怪物群追趕下撤退的隊伍.

那是個即使由身為獨行玩家的我看來,都覺得非常不平衡的隊伍.由五人組成的隊伍中,能稱為前鋒的,只有一名拿著戰錘與盾的男子,其它則是只裝備短劍的盜賊,拿著棍棒的棍使,以及兩名長槍使.即使戰錘使的生命值減少,也沒有其它能進行切換,當作肉盾的成員.這種成員組合造成只能一點一點撤退.

將視線投向全部的人,確認他們的生命值.雖然還有能從這里逃到出口的余裕,但如果途中有其它的怪物群跑出來就很難說了.我稍微猶豫了一下,從藏身的小路飛奔而出,對著應該是隊長的棍使說:

「需要我幫忙在前面撐一下嗎?」

棍使瞪大了眼睛看著我,雖然瞬間感到猶豫,但立刻點了點頭.

「不好意思,就麻煩你了.如果有危險,請立刻逃跑.」

我點了點頭回應並從背後拔出劍來,在戰錘使的背後喊了聲切換,接著就硬是闖進了怪物前方.

敵人是我剛才獨行時解決掉很多只的小妖精群.若全力使出劍技,就能在瞬間把這些怪物清光.即使是毫不抵抗地承受攻擊,只靠戰斗回複技能補充的生命值都能撐相當長的時間.

但是,我在瞬間感到害怕.我害怕的不是小妖精,而是背後那群玩家的視線.

一般而言,高等級玩家在下層練功區我行我素地大鬧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若長時間如此,當上層的公會收到掃蕩委托,會遭到狠狠的教訓,最後會受到被記載在報紙上的失禮玩家列表中之類的處置.雖然我覺得現在算是緊急狀況,所以不會有問題,但我還是感到害怕.搞不好要跟我道謝的他們,眼中會浮現嘲諷我為封弊者的眼神.

我將使用的劍技限定在初步的技能,特意花上不少時間與小妖精群戰斗.那時我還不知道,這個決定將導致無法挽回的過錯.

與使用藥水回複生命值的戰錘使進行幾次切換,終于將小妖精群全部打倒的瞬間,這個不認識的五人隊伍發出讓我嚇一跳的盛大歡呼.他們一個接一個互相擊掌,為勝利感到高興.

雖然內心感到不知所措,但我也擺出不習慣的笑容,回握每個人所伸出來的手.其中唯一的女性玩家,黑發長槍使在最後用雙手握住我的手,淚眼汪汪地不斷重複對我說:

「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因為我非常害怕……當你來救我們的時候,我實在非常高興.真的很感謝你.」

聽見這些話又看到蕩漾的淚水時,在我胸口流竄的,是至今仍無法形容的感情.只記得當時覺得有幫助他們,自己強大到幫得上忙真是太好了.

我雖然從游戲開始以來就一直是獨行玩家,但也不是第一次在前線樓層幫助其它隊伍.不過攻略組之間,有著在戰場上本來就要互相幫助的默契.自己總有一天會變成需要幫忙的一方,所以幫助他人時不會特別要求謝禮;被幫助的一方也只會簡短地打個招呼.迅速做好戰後處理,沉默地往下一場戰斗出發.在那里存在的,只有為了不斷以最高效率強化自己的單純合理性而已.

但是他們——月夜的黑貓團卻不一樣.全員只因為一場戰斗的勝利,就獲得極大的喜悅,並互相稱贊對方的努力.我會在彷佛聽見了單機RPG里勝利號角聲的景象告一段落後,提議要與他們一起走到出口,可能就是被他們那種充滿同伴意識的氣氛所吸引吧.更進一步來說,我覺得真正在攻略這個名為SAO的瘋狂游戲的,其實是他們才對.

「我也有點擔心剩余的回複藥水數量……不介意的話,我們一起走到出口吧.」

對于我的謊言,啟太露出了大大的笑容點頭.

「真是謝謝你的關心.」

——不,在黑貓團消失後過了半年的現在,我才了解,我只是單純覺得很爽快.以身為貫徹利己主義的獨行玩家所累積的能力,保護比自己弱小許多的他們,享受被依賴的快感.只是如此而已.

脫離迷宮區回到主要街道區的我,一口答應了啟太要在酒場請客的邀請.以對他們來說應該算高價的紅酒舉杯慶祝.當自我介紹結束,場面冷靜下來後,啟太威到難以啟齒地小聲問起我的等級.

我多少料想到會被問到這個問題.所以我在前一刻准備好了適當的假數字.我說出口的數字,正好比他們的平均等級高了三級左右——但比我真正的等級低了二十.

「咦——這個等級能夠在那種地方SOLO嗎?」

我面露苦笑回應驚訝的啟太.

「講話不用那麼客氣啦——雖然是獨行,但基本上都在閃躲,只瞄准落單的敵人攻擊,所以效率實在不怎麼好.」

「喔——是喔,那……桐人,雖然很突然……我覺得應該很快就會有其它公會邀請你……如果你願意,要不要加入我們公會?」

「咦……?」

面對故作不懂地回問的我,滿臉通紅的啟太越說越激昂.

「看嘛,我們啊,就等級而言是能安全地在剛剛的迷宮練功喔.但是技能構成上……你應該也已經知道了,能當前鋒的只有鐵雄而已.回複怎麼也趕不上消耗,導致在戰斗的過程中情況越來越糟.若是有桐人加入,就可以輕松不少,而且……喂,幸,過來一下.」

啟太舉起手呼喊的,是那名黑發長槍使.這個好像名叫幸的嬌小女性握著紅酒杯走了過來,害羞地對我點了點頭.啟太將手放到幸的頭上,繼續說道:

「這家伙的主技能雖然如你所見,是雙手用長槍,但跟另一個長槍使比起來技能值偏低,所以我想趁現在讓她轉型為拿盾的單手劍士.不過,一來實在沒有修行的時間,同時也不太了解單手劍.如果你願意,可以稍微當她的教練嗎?」

插圖145

「什麼嘛!把人家當成小毛頭!」

幸先是鼓起臉頰,接著輕吐舌頭笑著說:

「因為啊,我一直都是負責在遠處慢慢攻擊敵人嘛.突然要我跑到前面去打貼身戰,我會害怕啦.」

「只要好好躲在盾牌後面就好啦,要說幾次才會懂啊——真是的,妳從以前就是太容易害怕了.」

對于至今都待在充滿殺戮的最前線,只知道SAO——不,所有MMORPG都是互相爭奪資源的我來說,他們的互動既有趣又炫目.注意到我視線的啟太害羞地笑著說:

「啊——我們公會成員,在現實世界全是同一所高中的計算機研究社社員.特別是我跟她又住得很近……啊,不過你不用擔心,大家人都很好,一定很快就會跟桐人打成一片了.」

包含這麼說的啟太在內,這群人全是好人的事,我在從迷宮區來到這里的路上就已經知道了.對于欺騙這些人感到些許罪惡感的同時,我也露出笑容用力地點點頭.

「那……請讓我加入你們吧.還請多多指教喔.」

有了第二名前鋒,讓黑貓團的隊伍平衡度大幅改善了.

不,如果他們任何一人抱著懷疑的態度觀察,應該就會發現我的HP條很奇怪地都不會減少.然而這群性情溫和的同伴們都相信我所說的,是因為這件使用稀少素材做成的大衣——這不是騙人的——這個理由,完全沒有任何懷疑的樣子.

在隊伍戰斗時,我只負責防禦,讓背後的成員來解決敵人並獲得追加的經驗值.啟太等人的等級迅速提升,我加入後一星期,主練功區便上升了一個樓層.

在迷宮的安全區域里圍成圈圈坐下.啟太吃著幸做的便當,興奮地對我述說夢想:

「當然,同伴們的安全是第一要務.但是啊……如果只是追求安全,那把自己關在起始之城鎮就好啦.既然這樣持續練功,提升等級,我們希望總有一天也能加入攻略組.雖然最前線離我們還很遠,如今只能交給血盟騎士團,聖龍聯合之類的頂尖公會去進行攻略……欸,桐人,他們跟我們到底差在哪里啊?」

「咦……嗯——情報吧.那些人獨占了有關哪個練功區最有效率,怎麼做才能得到強力武器等等的情報.」

雖然這正是我能踏足攻略組的理由,但啟太似乎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

「這……當然也是一部分理由.但我覺得是意志力.因為他們想保護同伴,保護所有玩家的意志力很強烈.就是因為有這股力量,他們才能在危險的頭目戰中取得勝利.我們現在雖然還是被保護的一方,但心情上卻不會輸給他們.所以啊……我覺得只要這樣繼續加油,總有一天能趕上他們的.」

「是嗎……說的也是.」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我內心卻覺得絕不是那麼了不起的理由.攻略組之所以為攻略組的動機只有一個,就是想一直以頂尖劍士的身分站在數千名玩家頂點的執著.證據在于,如果攻略SAO的目的只是保護玩家,那頂尖玩家們就應該盡量提供所獲得的情報與道具給中級玩家們.這麼一來就能拉高全體玩家的基本等級,加入攻略組的人數也會比現在增加許多.

沒有這麼做的原因,就在于希望自己隨時都是最強的.當然我也不例外.當時的我都在深夜溜出旅館,獨自移動到最前線提升等級.這個行為不斷拉大與黑貓團成員的等級差,盡管我知道就結果而言,我不斷在背叛他們.

但是,那時的我多少相信著,如果黑貓團的等級真的急速上升,能夠加入最前線戰斗,到時啟太的理想或許真的能改變攻略組封閉的氣氛.

事實上,黑貓團也以能稱為異常的速度強化戰力.當時做為戰場的練功區,都是我很久以前攻略完成的地方,不論是危險的地點或效率良好的地點,我都一清二楚.若無其事地引導他們,不斷鞭策出最好的效率,使得黑貓團的平均等級終于完全超越了主流階層.我加入時離最前線還有十層的差距,在短期間內縮短到五層.積蓄也不斷增加,連購買公會用房子這種事,也越來越有可能實現了.

不過,只有一點,幸的盾劍士轉型計劃一直停滯不前.

但這也難怪.想在非常近的距離下與凶惡的怪物交戰,比數值上的等級更加重要的,是能夠忍受恐懼,戰到最後一刻的膽量.SAO開始沒多久,在貼身戰陷入慌亂正是許多玩家死亡的原因.硬要說的話,幸其實是個文靜的膽小鬼,怎麼樣都不覺得適合擔任前鋒.

我因為知道自己擁有超過做為肉盾所需的等級,所以認為沒有急著讓幸轉型的必要.但其他成員可不這麼想.應該說,他們似乎對一直把累人的前鋒工作丟給中途加入的我感到過意不去.雖然因團隊的感情很好所以沒把話說出口,但幸感受到的壓力卻越來越大.

就在某天夜里,幸的身影從旅館中消失了.

大家認為無法從公會成員列表上確認所在地點,是因為她獨自待在迷宮區.這讓啟太之下的成員全都亂成一團,並立刻全員出動尋找.

但只有我一個人堅持要到迷宮區以外的地方找看看.表面上的理由是練功區也有幾個無法追蹤的地點,但真正的原因是,我已經得到由搜敵技能派生出的高級技能「追蹤」了.當然,這並非能跟伙伴們明說的事.

啟太們往那層樓的迷宮區飛奔而去後,我來到幸的旅館房間前發動追蹤技能,開始追著出現在視野中的淡綠色腳印.

那小小的腳印與大家跟我的預測相反,消失在距離主要街道區有段距離的水渠當中.我歪著脖子往里面走,就在只聽見水滴聲響的黑暗角落中,看見幸披著最近才剛得到,具有隱蔽功能的斗蓬蹲在地上.

「……幸.」

我一出聲,她便晃動及肩的黑發抬起頭來,驚訝地喃喃說道:

「桐人……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我猶豫著該怎麼回答,最後說了.

「直覺.」

「……這樣啊.」

幸微微地笑了出來,再度將臉放回環抱著的膝蓋上.我拚命思索話語,接著說出毫無創意的台詞:

「……大家都很擔心妳,還跑到迷宮區去找人了.快回去吧.」

這次則陷入了好一段時間的沉默.等了一,兩分鍾,我正想再說一次同樣的話,這時傳來依舊低著頭的幸微弱的聲音.

「欸,桐人.我們一起逃走吧.」

我反射性回問:

「從哪里……逃走?」

「從這個城鎮,黑貓團的大家,怪物……從SAO逃走.」

我對女孩子——對人類並沒有了解到能立刻回答這句話的程度.再次陷入長考後,我戰戰兢兢地問她:

「這是……要一起自殺的意思嗎?」

短暫的沉默後,幸發出了輕微的笑聲.

「呵呵……對耶,這樣應該也不錯……不,抱歉,我騙你的.如果有自殺的勇氣,我就不會躲在城鎮圈內了……不要一直站著,你也坐下來啊.」

我不知該如何是好,便在離幸稍微有點距離的石板地上坐下.從半月型的水渠出口處,可以看見像星光一樣微小的城鎮燈火.

「……我很害怕死亡.因為害怕,這段時間幾乎都睡不著.」

終于,幸開口喃喃低語.

「究竟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呢?為什麼無法離開游戲呢?為什麼明明只是游戲,卻真的會死呢?那個叫茅場的人這麼做,到底能得到什麼?這樣做到底有什麼意義……?」

其實,對于這五個問題分別都能做出回答.但是連我也知道,幸並非在尋求那種答案.我拚命思考後說:

「大概,沒有任何意義……也沒有任何人能得到好處.在這個世界變成這樣時,大家已經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我對忍著眼淚的女孩說出了天大的謊言.因為,至少我從隱瞞自己的強大,潛伏于黑貓團這件事中,得到了秘密的快感.就這層意義來說,我明顯得到了好處.

當時,我應該要將所有事情都告訴幸.如果我擁有任何一丁點的誠意,就應該將自己丑陋的利己主義全都開誠布公地說出來.這麼一來,幸至少能解放某種程度的壓力,得到些許的安心也不一定.

但是我能說出口的,只有一句讓謊言變得更加堅固的話.

「……妳不會死的.」

「為什麼你能如此斷言呢?」

「……黑貓團就算維持原狀也是個有一定實力的公會.也取得必要的安全等級了.只要還待在那個公會,妳就能安全活下去.另外,也不需要硬是轉型成劍士.」

幸抬起頭,對我投以依賴的眼神,但我卻無法直視那雙眼睛而低下頭去.

「……真的嗎?我真的能活到最後嗎?能活著回到現實嗎?」

「啊啊……妳不會死的,一定能活到游戲攻略完成的那一天.」

這是毫無說服力,一點重量都沒有的話.即使如此,幸還是往我靠了過來,把臉靠在我的左肩上哭了一會.

過了一段時間,我傳了訊息給啟太等人,並帶著幸回到旅館.幸先回房休息,而我則在一樓的酒場等著啟太他們回來,告訴他們幾件事——幸要花上更久時間才能轉型成劍士,可以的話讓她繼續當長槍戰士比較好,還有,我可以繼續擔任前鋒.

啟太等人雖然很在意我跟幸之間發生什麼事,但還是爽快地答應了我的建議.我松了口氣,然而這樣根本無法解決真正的問題.

從隔天夜里開始,幸就每晚都到我的房里睡覺.她說只要在我身邊,聽我說出妳不會死這句話,她就睡得著.如此一來,我必然無法在半夜溜出去賺取經驗值.話雖如此,並不代表我欺騙幸及其它同伴的罪惡感也跟著消失.

不知為何,那時的記憶就像被壓緊的雪球一樣縮得很小,令我難以想起詳細情形.只有一件事可以確定,我跟幸之間絕非戀愛關系.我們之間不曾發生過同床共眠,相互依偎,述說愛的話語,甚至是互相凝視這些事.

我們的關系,應該比較接近互舔傷口的野貓吧.幸因為我的話語稍微忘卻恐懼,我也因為她的依賴而短暫忘記自己是封弊者的內疚.

沒錯——我因為窺視幸的苦惱,才首次發現這個SAO事件的一部分本質.之前,我恐怕不曾感受過這個化為死亡游戲的SAO真正的恐怖.我機械式地打倒在封測時就已完全掌握的低層怪物,不斷提升等級,接著就維持這個安全范圍,持續待在攻略組當中.雖然我不是聖騎士希茲克利夫,但記憶中,我的生命值不曾掉到危險區域.

靠著我輕松獲得的大量資源,當我知道——有無數像這樣害怕死亡的玩家存在時,我終于找到能將自己的罪惡感除罪化的方法.當然,那個方法就是持續守護幸以及黑貓團的成員.

我硬是把自己為了快感,隱瞞等級加入公會的事實忘掉,替換成我的行為是為了守護他們,將他們培育成一流攻略組公會這種利己的記憶.每晚都在床邊對因為不安而縮成一團的幸,像念咒般複頌著妳不會死,妳不會死,絕對能活下去.每當我這麼說著,蓋著毯子的幸便會露出些許微笑,視線往上看著我,接著進入淺淺的睡眠.

但是,最後幸還是死了.

那個地下水渠的夜晚經過不到一個月,她就在我的面前被怪物砍倒,身體與魂魄全都四散消失.

那一天,啟太為了買一間小小的獨棟房屋作為公會基地,帶著終于達到目標的全額公會資金,去跟房屋中介玩家見面.我跟幸以及其它三名同伴,原本一邊笑著看公會共通道具欄那近乎零的珂爾余額,一邊在旅館等啟太回來.但沒多久,戰錘使鐵雄便開口說道:

「趁啟太回來前,我們去迷宮區賺點錢,把家具全部准備好,讓那家伙嚇一跳吧.」

我們五人因此前往之前從未去過,僅低于最前線三層的迷宮區.當然我以前曾在那個迷宮戰斗過,也知道那里是容易賺錢但陷阱很多的地點.然而,我卻沒有告訴他們.

在迷宮區中,也因為等級算在安全范圍內,所以狩獵一路進行得非常順利.花了大約一小時賺取到目標金額,就在大家正准備動身回去買東西時,擔任盜賊的成員發現了寶箱.

當時,我極力主張不要管它.但被問到理由時,我卻無法把「從這層開始,陷阱的難易度提高了一級.」說出口,只能吞吞吐吐地強調,因為看起來很危險.

警鈐陷阱大聲響起,怪物立刻如同怒濤般從房間的三個入口湧入.瞬間判斷情況危急的我,立刻要大家使用轉移水晶緊急脫逃.但那個房間卻被指定為水晶無效區域——這時,包含我在內的所有人,全都陷入或輕或重的恐慌當中.

第一個死去的,是引發警鈴的盜賊,接著是戰錘使鐵雄,男性長槍使也跟在他後頭死亡.

陷入完全恐慌的我,胡亂使出之前隱藏的高級劍技,接二連三打倒殺過來的怪物.但數量實在太多,讓我根本沒有機會破壞持續響著的寶箱.

當幸的生命值在遭到怪物群包圍下完全消失的瞬間,她向我伸出了右手,仿佛要對我說什麼似地開口.那對睜大的眼睛,依然浮現著與每天晚上相同,信賴我到令人心痛的光芒.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當我回過神來,不論是之前的大群怪物,還是四名伙伴的身影,全都不在那個房間里了.但即使是那種狀況,我的HP條也只減少了一半左右.

完全無法思考的我,就這樣茫然地獨自回到旅館.

將全新的公會房屋鑰匙放在桌上,等著我們回來的啟太,在把我的話——他們四個人是怎麼死的,我又是怎麼活下來的事情全部聽完後,用沒有表情的眼神看著我,只說了一句話.像你這樣的封弊者,根本沒有資格加入我們.

他自行往城鎮外的艾恩葛朗恩外圍奔去,並在隨後追上的我面前,毫不猶豫地跳過柵欄,往無限的虛空跳了下去.

啟太說的全是事實.完全不容狡辯,是我的驕傲自大殺死了月夜的黑貓團四個人——不,五個人.如果沒有遇上我,他們會一直留在安全的基礎區域內,更不會發生硬是去解除陷阱的情況.

要在SAO中生存下來,首先需要的,並非反射神經,也不是數值上的等級,而是充足的情報.我帶著他們以高效率提升等級,卻疏于給予他們情報.那正是我一手造成的悲劇,是我親手殺害了發誓要守護的幸.

不論她在最後的瞬間,想說出口的話是多麼惡毒的咒罵,我都必須承受.會一心尋求僅是不確定傳聞的複活道具,只是為了聽見那句話.

Rank: 9Rank: 9Rank: 9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4-6-2 01:34:58 |只看該作者
3

距離聖誕節剩余的四天中,我的等級又上升了一級,達到70大關.

在這段時間里,我完全不曾睡過.這應該算是代價吧,我有時會感到有如被刺進鐵釘的頭痛,但就算躺下去恐怕也睡不著吧.

從那次之後,克萊因的公會風林火山就不曾出現在螞蟻谷了.而我持續混在其它公會的大型隊伍中排隊,機械般獨自狩獵螞蟻.那些看著我的玩家們的眼神,也終于從嘲笑變成了厭惡.雖然有時還是會出現向我搭話的人,但只要一跟我對上視線,就立刻撇過臉離去.

在一大群以聖誕禮物為目標的人們之間最大的懸案,就是會出現「叛教徒尼可拉司」的巨大樅木究竟在哪里——關于這個問題,我趁著在螞蟻谷提升等級的空檔,得到了幾乎可以確信的答案.

我跑逼了所有從各個情報商買來的大樹坐標,但那些雖然外表長得像聖誕樹,實際上卻不是樅樹,而是杉樹.與有著針一般葉子的杉樹不同,樅樹葉的前端是細長的橢圓形.因為在現實世界的自家後院有種這兩種樹,所以我知道這點.

幾個月前,我曾在第三十五層練功區的隨機轉移迷宮「迷路森林」一角,發現了一棵彎曲的巨木.我認為那似乎有什麼涵義的形狀,可能是某個不明任務的起點而仔細做了調查,但當時什麼也沒發現.現在回想起來,那棵巨木就是樅樹.聖誕節——也就是今晚,特殊Mob「叛教徒尼可拉司」應該就會出現在那棵樹下.

我毫無感覺地聽著宣告等級上升到70的號角聲,並將周圍的螞蟻掃蕩完畢後,便從袋子里拿出轉移水晶.我沒向正在排隊的玩家們打招呼,直接回到現在居住的最前線,第四十九層主要街道區.

抬頭望向轉移門廣場的鍾塔,距離零點只剩三小時了.應該是想一起度過聖誕夜,廣場上滿是勾肩搭背走在一起的情侶玩家.我迅速穿越他們,往旅館趕回去.

沖進長時間居住的房間後,我立刻打開裝設在房內的收納箱,從跳出的道具窗口中把所有回複,解毒水晶及藥水之類的,往攜帶物窗口移動.雖然光是這些就可以算上一筆財產,但全部用完我也不會覺得可惜.

將收藏的稀有單手劍也一並取出,確認過耐久度後,就跟背上那把以螞蟻為對手導致殘破不堪的劍交換,再把包含皮革大衣在內的防具也全換成新品.

當所有的作業結束,正打算關起窗口,我卻在看到自己的道具欄最上方時突然停下手來.

在那里,除了有寫著「Self」,也就是我自己的道具欄分頁外,還並排著一個寫著「幸」這個名字的分頁.

這是感情很好但還沒發展到結婚——這類的玩家們自行設定的共通道具窗口.這跟二話不說就將所有道具跟金錢設定為共有的結婚不同,只有這個分頁窗口內的道具是兩人共有.

連告白,牽手都不曾要求過的幸,在去世前不久說想設定這個窗口.當我詢問理由時,她說出的是能輕松交換回複藥水之類的道具——如果是這種目的,明明已經有公會成員共通窗口了——這種頗難讓人接受的回答,但我還是答應,並設定了只屬于我跟幸的共同分頁.

即使幸死了,這個分頁卻遺留著.當然,朋友名單中也還留著幸的名字,但幸在那里的名字已經變成無法聯絡的灰色,而幾個留在共通道具欄的回複藥水或水晶之類的,也已經不會再被使用了.

經過了半年,就算公會用的分頁已經毫無感覺地消除了,我還是無法把寫著幸名字的標示消除.當然——理由不是我相信她還有複活的可能性.我只是無法原諒一旦消除了,心情就能變得輕松一點的自己.

看著幸的名字約十分鍾後,我才回過神來關掉窗口.距離零點只剩兩個小時.

在走出房間往轉移門移動的路上,我一再想起幸在最後一瞬間的表情,腦中思考的,只有她那時究竟想說什麼.

轉移到第三十五層走出轉移門後,來到與最前線完全不同,非常安靜的廣場.可能因為這里距離中級玩家的主戰場還有一點距離,主要街道區又是不值得一逛的農村吧.不過我還是拉起大衣衣領,避開幾名在現場的玩家目光,迅速離開街道區.

沒有與小兵怪物交手的時間與精神的我,在確認背後沒有人跟蹤後,便開始全力奔馳.靠著這一個月硬是提升的等級,讓我敏捷度數值補正上升了許多,踏在積雪上的腳就像羽毛一樣輕盈.雖然太陽穴傳來的疼痛依舊沒有消失,但也因此讓我的腦中完全沒有睡意.

經過十來分鍾的奔跑,抵達了迷路森林的入口.這個練功區迷宮是由無數的四角形區塊分割而成,因為各區之間的連接點是以隨機數交替,如果沒有地圖道具,幾乎可說是無法突破.

攤開地圖,盯著標示有記號的區塊,逆推前往那里的通路.將路徑徹底刻進腦中後,我便獨自往深夜的幽暗森林走了進去.

經曆兩次無法閃避的戰斗後,我毫無障礙地到達目標樅樹所在位置的前一個區塊.時間還剩三十分鍾以上.

接下來,將和可能會奪走我性命——機率恐怕還非常高的頭目怪物單打獨斗,我的內心卻感受不到絲毫的恐懼感.或者該說,也許這正是我所期盼的情況.在為了讓幸複活的戰斗中死去,可能是我唯一能夠接受的死法——

我並不是想要說出「我在尋找屬于自己的葬身之地」這種英雄式的台詞.害幸以及四名伙伴無意義地死去,這樣的我根本沒有資格追求自己死亡的意義.

這麼做到底有什麼意義?幸曾這樣問過我.而我則回答她,沒有任何意義.

如今,我終于能將那句話化為現實.在茅場晶彥這個瘋狂天才制作的無意義死亡游戲SAO中,幸毫無意義地死去.同樣的,我也將在沒有人會注意到的地方,不被人所記得,也不具任何意義地死去.

如果,我成功打倒頭目活了下來,那複活道具一定會從傳聞變成現實.我毫無根據地這麼想著.幸的魂魄將從黃泉路或冥河回來,到時我就能聽見她最後的那句話.總算——總算,讓我等到這一刻……

正當我准備踏出步伐走完最後幾十公尺時,突然感覺有數名玩家從背後的轉移點出現.我驚訝地退開,同時伸手握住背後的劍柄.

出現的是大約十人的集團,站在最前方的,是身穿武士輕鎧,腰間掛著長刀的頭巾男——克萊因.

公會風林火山的主要成員們各自帶著緊張的表情,往站在最後轉移點前面的我靠近.我直直凝視著克萊因的臉,擠出沙啞的聲音.

「……你跟蹤我嗎?」

克萊因一邊抓著用頭巾往後豎起的頭發,一邊點點頭.

「是啊,我們這邊有追蹤技能的達人.」

「為什麼是我?」

「因為我買了你將所有樹的坐標情報全買下的情報,結果為了小心起見而派去第四十九層轉移門站崗的人,卻看到你往沒有出現在情報中的樓層移動.我覺得你的戰斗能力以及對游戲的直覺真的很強,連在攻略組中都是最強的……甚王在那個希茲克利夫之上.所以啊……桐人,你可不能在這種地方死掉!」

將伸出的右手手指直直往我指了過來,克萊因喊著:

「放棄獨自攻略這種無謀的行為,跟我們組成合同隊伍.而複活道具就心甘情願由讓怪物掉出的人收下,這樣總可以吧!」

「……這樣的話……」

我已經無法再相信克萊因是因為把我當朋友,擔心我才說這些話了.

「這樣的話,根本就沒有意義……我必須獨自攻略……」

緊握住劍柄,我用因狂熱而意識不清的腦袋思考著.

——干掉所有人吧.

過去,在這個死亡游戲開始時,我拋下克萊因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初學者,獨自前往下一個城鎮.我因為這件事後悔了很久,也打從心底為克萊因如此漂亮地活了下來松了口氣.

我這時認真地思考,就算要親手斬殺為數不多的朋友其中之一,墜落成紅色玩家也要達成目的嗎?內心微弱地喊著,這種事根本毫無意義,但另一道正期盼著自己無意義地死去的聲音,卻以壓倒性的音量吼了回去.

我確信如果稍稍將劍拔出來,從那一刻開始我將再也無法阻止自己.而克萊因則以悲傷的眼神看著右手不停顫抖,內心持續掙紮的我.

就在這個瞬間,區塊內出現了第三批侵入者.

而且這次的隊伍不只十個人,大略估計有剛才的三倍左右.我愕然看著那個大集團,對著同樣驚訝地轉過頭去的克萊因嘀咕著:

「看來你們也被跟蹤了,克萊因.」

「……啊啊,看來的確如此……」

在那個從大約五十公尺遠的區塊邊界,無言地看著風林火山和我的集團中,混著幾個最近常在螞蟻谷見到的人.站在克萊因身旁的風林火山劍士,靠到會長的臉旁低聲說道:

「那群人是『聖龍聯合』,是一群可以為了攻略特殊頭目變成橘色的家伙.」

這個名稱我也時常聽見.他們的名號與血盟騎士團一樣響亮,是攻略組中最大的公會.雖然這群玩家各自的等級應該都在我之下,但我也沒有能戰勝那個人數的自信.

不過——結局應該都差不多吧?

我突然覺得,不論是遭頭目怪物殺害,還是被大公會給宰了,可能都是死得毫無價值.但至少都是比跟克萊因戰斗要來得好的選擇吧?

我決定這次要拔出背上的劍.我已經懶得思考了.只要像個機械就好,專注于揮劍,將眼前的東西全都宰了,直到壞掉而停止.

但是,克萊因的叫聲卻讓我的手停了下來.

「可惡!這群混蛋!」

曲刀使比我先拔出了腰間的武器,背對著我發出怒吼.

「桐人,快點過去!這里由我負責!你給我去打倒頭目!但是我不准你死!要是你敢死在我面前,我可不會原諒你啊!絕對不會原諒你!」

「…………」

已經沒剩多少時間了.我轉身背對克萊因,連聲謝謝都沒說就踏入最後的轉移點.

巨大的樅樹在記憶中的地點,以記憶中的彎曲模樣,靜靜地聳立在那里.這幾乎沒有其它樹木的方形區塊布滿了積雪而發出純白的光芒,看來彷佛是一片生命完全滅絕的平原.

視野角落的時鍾來到零點的瞬間,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鈴聲,我抬頭往樹稍頂端看去.

以漆黑的夜空,正確來說是以上層的底部為背景,兩條光線不斷延伸過來.仔細凝視之後,發現那似乎是某種奇形怪狀的怪物所拖若的巨大雪橇.

在抵達樅木正上方的同時,一個黑影從雪橇上飛落,我跟著後退了幾步.

大大地踢散雪花著地的,是個身高大約有我三倍左右的怪物.雖然還算是人類的外表,但手臂異常的長,因為身體前彎而幾乎快要摩擦到地面.小小的紅色眼睛,在異常凸出的額頭陰影下發著光芒.下半部的臉長滿了灰色的彎曲胡須,長度甚至到下腹部附近.

古怪的是,這個怪物穿著紅白上衣,戴著同色的圓錐形帽子,右手持斧,左手則提著裝滿東西的大袋子.設計這家伙的開發者,恐怕是想讓一大群玩家在看到這個惡搞聖誕老人丑陋版的頭目時,會感到既害怕又好笑吧.但是就獨自一人與「叛教徒尼克拉司」對峙的我而言,頭目的外表根本不重要.

尼可拉司應該是打算說出任務的台詞,而准備動起糾結的胡須.

「啰唆!」

如此嘀咕的我拔出劍後,右腳用力往積雪一踢.

Rank: 9Rank: 9Rank: 9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4-6-2 01:35:23 |只看該作者
4

玩了超過一年的SAO,我的生命值首次進入紅色危險區域並停在那里.

當被打倒的頭目爆散,只留下袋子時,我的道具欄中已經連一個回複水晶都不剩,從來不曾與死亡如此接近.但這樣千鈞一發活下來的我,心里卻沒有湧現任何歡喜與安心.反而只有類似失望的感覺.為什麼我活下來了?

在我緩慢地把劍收入鞘中的同時,殘留下來的袋子也化為光芒四散消失.頭目掉落的道具,應該全都收進我的窗口當中了.用力吐了一口氣,揮動顫抖的手叫出窗口.

新道具欄里排列著多到令人厭煩的道具名稱.武器與防具,寶石類,水晶類,甚至還有食材,我慎重地卷動條列這各式東西的窗口,只尋找著一樣東西.

數秒鍾後,那個東西太過干脆地映入我的眼簾.

它的名字是「還魂之聖晶石」.我的心髒劇烈跳動,那種感覺就像這幾天——這幾個月來完全麻痹了的一部分心髒,突然有血液流過一樣.

真的……真的能讓幸活過來嗎?這樣的話,啟太,鐵雄,還有至今在SAO內失去性命的玩家們的魂魄,其實都沒被消滅嗎……?

也許可以再一次見到幸.光是這樣想著,我的心就開始顫抖.不論會遭到什麼樣的話語咒罵,不論會因為說謊而受到多少責備,這一次我一定要用這雙手抱住她,直視那對黑色的眼睛,打從心底把話說出口.不是妳不會死,而是我會保護妳.就為了這一點,我一定會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強.

因為顫抖的手而數度操作失敗之後,我終于將還魂之聖晶石實體化.浮現在窗口上的,是個雞蛋大小,帶著七彩光芒美得無以複加的寶石.

「幸……幸……」

出聲呼喚著她的名字,我點了一下寶石,選擇自動選單上的說明,那里顯示著用熟悉的字體標示的簡單解說.

【從該道具的自動選單中選擇使用,或者握在手上喊出「複活:玩家名稱」,只要是在對象玩家死亡,到該效果光完全消失的那段時間(大約十秒)內使用,就能讓對象玩家複活.】

大約十秒.

沒有什麼比這段像是刻意加上去的話語更加明確,冷酷地對我宣告死去的幸已經不會再回來的事實.

大約十秒.這是從玩家的生命值降到零,虛擬的身體開始四散,到NERvGear發出電磁波,將玩家現實的腦破壞掉為止的時間.

我不禁想象著,從幸的身體消失,到她的NERvGear在短短十秒後燒死主人的瞬間.幸應該很痛苦吧?在這十秒的時間里,她都在想些什麼?對我百般的詛咒……?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發出野獸般的叫聲.

抓住浮在窗口上的還魂之聖晶石,用盡力氣將它往雪地上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吼叫的同時,靴子也猛踩著寶石.但寶石只是不痛不癢地閃著光芒,別說破裂,甚至連一絲傷痕都沒有.我用盡全身的力量咆哮,將雙手插入地面,用指頭抓著積雪,最後邊滾邊持續吼叫.

毫無意義,一切都毫無意義.不論是幸在害怕,痛苦中死去,或是我挑戰聖誕頭目,不,在這個世界活著,在這里囚禁了一萬人這件事也根本沒有意義.現在的我已經完全領悟到,只有這點才是唯一的真實.

不知持續了多久的時間,不管我怎麼呼喊,怎麼吼叫,都沒有任何想流淚的感覺.恐怕是因為我的虛擬身體沒有這種機能吧?終于,我疲憊地站起身來,撿起埋到雪申的聖晶石,往回去原本區塊的轉移點走了過去.

留在森林中的,只有克萊因跟風林火山的成員.聖龍聯合的成員身影已經完全消失了.我一邊制式化地確認克萊因等人的人數沒有減少,一邊往坐在地上的曲刀使走去.

看得出來只有克萊因一個人疲憊不堪的程度不亞于我.推測應該是跟聖龍聯合交涉,進行一對一的決斗,但我的內心並沒有浮現任何感慨.

看著我走近的曲刀使瞬間松了口氣,表情也和緩下來.但在看到我的表情後,嘴角立刻僵硬住.

「……桐人……」

我將聖晶石往以沙啞聲音低語的克萊因膝蓋一放.

「這就是複活道具,但不能用在之前已經死去的人身上.你就拿去救下一個死在你面前的人吧.」

只說了這些話,我就准備往出口走去,但克萊因卻抓住了我的大衣.

「桐人……桐人……」

兩行眼淚劃過他那滿是胡渣的臉頰,我感到意外地看著他.

「桐人……你……你要活下去啊……就算除了你以外的人全都死光了……你也要活到最後一刻啊……」

我從邊哭邊重複說著活下去的克萊因手中,將大衣衣襬抽了出來.

「再見.」

只丟下這句話,就邁步往迷路森林外走去.

不知道是怎麼走回來的,等我回過神來,人已經回到了第四十九層的旅館房間.

時間是凌晨三點左右.

我思考著接下來該做什麼.這一個月來,作為我生存動力的複活道具雖然確實存在,卻不是我所追求的東西.為了得到那個,我成為執著于經驗值的蠢蛋,遭人譏笑,最後更失去了珍貴的友情.

持續考慮了一段時間,我決定天一亮就去與這一層樓的頭目戰斗.如果贏了那家伙,就立刻馬不停蹄地挑戰第五十層的頭目,接著再跟第五十一層的頭目戰斗.

我已經想不到其它適合愚蠢小丑的結局了.做好決定後,心情也跟著放松,我就這樣坐在椅子上,什麼也不看,什麼也不想,等著早晨來臨.

從窗戶灑落的月光一點一點地改變位置,最後終于被稀薄的灰色曙光取代.雖然我不知道自己已經有幾個小時不曾睡過,但以跟在最惡劣的夜晚之後來臨的最後一個清晨來說,感覺還算不錯.

當牆上的時鍾指著七點,我正准備從椅子上起身的時候,陌生的鬧鈴聲傳進了我的耳朵.

環顧房內,找不到任何可能是音源的東西.總算在視野的角落,發現催促開啟主窗口的紫色記號正不斷閃爍,接著我揮動手指.

發出光芒的,是道具窗口中那個與幸之間的共同分頁.那里收納了限時啟動道具.我困惑地卷動列表,找到了定時啟動的訊息錄音水晶.

我拿出水晶消除窗口,接著將它放到桌上.

點了點發出光芒的水晶後,就聽見屬于幸那令人懷念的聲音.

桐人,聖誕快樂.

當你聽到這段話的時候,我想我已經死了.因為如果我還活著,我打算在聖誕節前一天把這個水晶拿出來,親口對你說這些話.

那個……我先跟你說明,為什麼要錄下這段訊息吧.

我啊,應該,活不了太久.當然,我從來不覺得包括桐人在內的黑貓團實力不夠.因為桐人很強,其它的成員也越來越強.

該怎麼說明才好呢……這一陣子,在另一個公會,一直跟我很要好的朋友死了.她跟我一樣是個膽小鬼,所以只待在安全的地點狩獵,但還是因為運氣不好,在落單時遭怪物襲擊而死.從那之後,我思考了很多事情,最後終于想通了.為了在這個世界一直活下去,不論周圍的同伴多強,如果自己沒有活下去的意志,沒有絕對要活下去的心情也辦不到.

我啊,說實話,從第一次走到練功區就一直很害怕.其實根本就不想走出起始之城鎮.雖然跟黑貓團的大家在現實時就非常要好,大家在一起也很快樂,但我就是討厭出去戰斗.一直抱著這種心情戰斗,總有一天會死吧.這不是任何人造成的,是我自己的問題.

桐人從那個夜晚開始,每晚都對我說絕對沒問題,絕對不會死的.所以如果我死了,桐人一定會非常自責,不肯原諒自己吧.所以我才想錄下這段訊息.因為我想告訴桐人,不是你的錯.有問題的,是我自己.時間會設定在下一個聖誕節,是因為我想至少努力活到那時候.想跟你一起走在下雪的街道上.

其實……我知道桐人的實力有多強.因為當我在桐人床上醒來時,從後面瞄到了你開啟的窗口.

雖然努力思考過,但我還是不知道桐人隱瞞真正的等級跟我們一起戰斗的理由.但是,想到你有一天可能會自己告訴我們,我就沒有對其他人提起了……在知道你非常厲害的時候,我非常的高興.知道這點以後,只要在你身邊,我就能安心地睡著.而且,搞不好對你來說,跟我在一起是件很重要的事,這也讓我覺得很高興.如果是這樣,像我這樣的膽小鬼硬是爬到上層來也就有意義了.

那個……其實啊,我想說的是,就算我死了,桐人也要努力活下去.活下去,看著這個世界直到最後,請幫我找出創造這個世界的意義,像我這樣的膽小鬼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還有我跟你相遇所代表的意義.這就是我的願望.

呃……好像還剩下不少時間耶.這可以錄下好多東西喔.呃,那麼,既然是難得的聖誕節,我就來唱首歌吧.其實我對自己的歌喉還頗有自信的喔.就唱「紅鼻子麋鹿」吧.其實我還想唱些像是「WinterWonderland」,「WhiteChristmas」這類帥氣的歌曲,可惜我只記得這首歌的歌詞.

為什麼只記得「紅鼻子麋鹿」呢?在之前的夜晚,桐人曾對我說過,不管是誰,都一定能為別人做些什麼.即使是像我這樣的人,也會有待在這種地方的意義.在聽見這些話的時候,我非常高興,就想起了這首歌.不知為何,有種我是麋鹿而你是聖誕老公公的感覺……真要說的話,我覺得就像父親一樣.我的父親在我小時候就離家出走了,所以當我每晚睡在你身邊時,我都在想著,父親該不會就是這種感覺吧.呃,那麼,我要唱啰.

有著大紅色鼻子的麋鹿先生

總是被大家取笑著

但是那一年的聖誕節

聖誕老公公這麼說了

在幽暗的夜路上你那閃亮的鼻子非常的有用

總是在哭泣的麋鹿先生在這一晚露出了笑容

……對我來說,你就像一直在黑暗道路的另一端照亮我的星星喔.桐人,再見啰.能與你相遇,待在你身邊,真的是太好了.

謝謝你.

再見.

Rank: 9Rank: 9Rank: 9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4-6-2 01:36:02 |只看該作者
03:黑色劍士

艾恩葛朗特第三十五層

2024年2月

「求求你……畢娜……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滑過西莉卡臉頰的兩行眼淚不斷滴落在地面的大羽毛上,最後化為光的粒子四散開來.

那淡藍色的羽毛,是長久以來唯一的朋友,同時也是搭檔的使魔「畢娜」所留下的遺物.幾分鍾前,畢娜為了保護西莉卡而死去.牠受到怪物用武器給予致命一擊,在發出一聲悲鳴後,就像碎裂的冰塊般四散.只留下一根每當被呼喚名字時,就會高興地晃動的長尾羽——

1

西莉卡是艾恩葛朗特里罕見的「馴獸師」.不,應該說曾經是.因為她身為馴獸師證明的使魔已經不在了.

馴獸師這個名稱並非系統上規范的等級或技能,而是一種俗稱.

通常在戰斗中總是積極發動攻擊的怪物們,偶爾會發生向玩家示好的事件.若能抓准這個機會,給予餌食之類而成功馴養的話,怪物就會變成能給予玩家各種幫助的珍貴存在「使魔」.而大家則會帶著贊賞與羨慕,將這些幸運的玩家稱為馴獸師.

當然,並非每一種怪物都能成為使魔.有可能的,只有一小部分的小動物型怪物而已.事件發生的條件尚未被完整判別出來,唯一確定的只有「倘若殺害太多該種怪物,事件就絕對不會發生」這項條件而已.

光用想的就覺得這頃條件實在太過嚴苛了.就算試圖不斷地反複接觸有可能變成使魔的怪物,但那些怪物通常會主動攻擊,根本無法避免交戰.換言之,想成為馴獸師的話,就必須不停接觸目標怪物,而且只要是沒有觸發事件的情形,就得二話不說地逃跑.不難想象這作業有多繁雜.

關于這點,西莉卡可說是難以置信的幸運.

沒有任何相關知識的她,一時心血來潮來到下層,漫無目的在森林里閑晃.第一次遇到的怪物沒有發動攻擊,反而主動靠近.而西莉卡丟給牠吃的,是前一天順手買來的袋裝堅果,正好是那個怪物喜歡的食物.

種族名稱為「羽翼龍」,全身覆滿輕飄飄的淺藍色柔軟的毛,由兩根大尾羽代替尾巴的小型飛龍,原本就是極少出現的特殊怪物.西莉卡似乎是第一個成功馴養的人,所以當她與趴在肩上的飛龍一起回到作為據點的第八層主要街道區「斐立潘」時,立刻引起非常大的話題.隔天,好像有許多玩家開始以西莉卡所提供的情報嘗試馴養羽翼龍,卻不曾聽說有人成功.

西莉卡將這只小型飛龍命名為「畢娜」,與在現實世界中飼養的貓同名.

使魔怪物的直接戰斗力都不是太高,畢娜也不例外,但卻擁有數種特殊能力.例如能夠探知怪物接近的搜敵能力,能幫主人回複少量生命值的治愈能力等等,每種能力都很寶貴,能讓每天的狩獵更加輕松.然而比起這些,最讓西莉卡感到高興的,就是畢娜的存在帶給自己安心與溫暖.

使魔的AI程序並沒有設定得那麼高.說話當然是不可能的事,能理解的命令也只有十種左右.然而對年僅十二歲就被這游戲——封閉世界SAO所囚禁,幾乎快被不安與寂寞壓垮的西莉卡而言,畢娜所給予的救贖根本是筆墨難以形容.可以說在得到畢娜這個搭檔後,西莉卡的「冒險」——也就是在這個世界里「生存下去」——才總算開始.

從那之後的一年,西莉卡和畢娜順利地累積經驗,磨練身為短劍使的技術,逐漸成為在中級玩家當中相當有名的較高等級玩家.

當然,她的等級還遠不及在最前線戰斗的頂尖劍士們.但實際上,在七千名玩家當中只占了數百人的「攻略組」,從某個角度來說,是比馴獸師更稀有的存在,幾乎沒什麼機會親眼見到他們,所以在由大多數人所形成的中級玩家中聲名遠播,就跟晉升為偶像玩家沒兩樣.

況且女性玩家壓倒性的稀少,再加上年齡的關系,「龍使西莉卡」沒多久便成為擁有許多崇拜者的知名人士.希望偶像加入的隊伍與公會絡繹不絕,年僅十三歲的西莉卡會對這種情況感到飄飄然可說是理所當然.但最後卻因為這股傲慢,遭致再怎麼後悔也無法挽回的過錯.

原因出自不值一提的爭論.

西莉卡加入了約兩周前邀請她的隊伍,一起到第三十五層北邊,通稱「迷路森林」的廣大森林地帶冒險.當然,現在的最前線是遙遠上方的第五十五層,這個樓層早已被攻略完畢.然而頂尖劍士們基本上對攻略迷宮區以外的事都不感興趣,所以像「迷路森林」這種次要迷宮就被放著不管,也因此成為適合中級玩家們的目標.

西莉卡所參加的六人隊伍聚集了各式好手,從早上開始就不斷地戰斗,發掘寶箱,賺取了不少的錢與道具.冒險因為周圍逐漸染上夕陽的色彩,大家的回複藥水也差不多用盡而結束.他們開始准備回主要街道區時,裝備細長槍的另一名女性玩家,像是要牽制西莉卡般對她說:

「關于回去後道具的分配,因為妳已經有那只蜥蜴幫忙回複,所以應該沒必要給妳回複水晶吧.」

被觸到逆鱗的西莉卡立刻反擊:

「妳才是吧!一個完全不上前線,只會躲在隊伍後面晃來晃去的人根本用不到水晶啦!」

之後便是你來我往的言語交鋒,而隊長盾劍士的仲裁也只是杯水車薪.怒火中燒的西莉卡最後丟下這些話:

「道具我不要了!我也絕不會再跟妳組隊了!何況想要我加入的隊伍根本多到滿出來!」

雖然隊長極力挽留,要她至少在離開森林到達城鎮前先一起行動,但對此充耳不聞的西莉卡立刻與五人分開,往岔路跑去,就這樣帶著滿肚子怒氣走了.

即使是獨行,對已習得七成短劍技能,而且又有畢娜輔助的西莉卡來說,第三十五層的怪物算不上是什麼強敵.應該能輕松打敗敵人,回到主要街道區——如果沒有迷路的話.

被稱為「迷路森林」的森林迷宮可不是浪得虛名.

由茂密的巨大樹木並列而成的森林以棋盤狀分割成數百個區塊,並且被設定為在踏入其中一塊區域一分鍾後,四周鄰接區塊的連結就會隨機變換.要離開森林,只有在一分鍾之內不斷突破每個區塊,或是使用主要街道區的道具店所販賣的高價地圖道具,一邊確認四方的連結一邊前進.

擁有地圖的只有隊長盾劍士,而且在迷路森林使用轉移水晶也無法回到城鎮,只會被隨機送到森林的某個區域.因此西莉卡不得已只能馬不停蹄地奔跑,試著突破.然而要在蜿蜒的森林小徑上,邊避開巨木的樹根邊奔跑是件比想象中更困難的事情.

雖然是往北方直直前進,但抵達區域邊緣時早已超過一分鍾.在不斷重複被轉移到不明地點的情況下,西莉卡也越來越疲憊了.夕陽的顏色越來越濃,因為慢慢降臨的夜色而感到焦急,想逃出區域是越來越困難.

最後,西莉卡終于放棄奔跑,開始邊走邊期待能有被送到森林外側區域的偶然.只是幸運卻始終沒有降臨——而且在蹣跚前進的途中,怪物們也毫不留情地襲擊而來.雖說在等級上有余裕,但隨著周圍變暗,腳邊也看不清楚了.就算有畢娜的輔助,也無法完全不受傷地結束每一場戰斗.到最後除了剩下的道具外,連緊急用的回複水晶都用光了.

仿佛感受到西莉卡的不安似的,她肩頭上的畢娜咕嚕咕嚕地嗚叫著,並把頭往西莉卡的臉頰靠了過去.像是安慰畢娜般撫摸著牠長長的脖子,西莉卡對自己的急性子跟傲慢所招致的窘境感到後悔.

西莉卡邊走邊在內心向神禱告:

「我會反省的.絕對不會再覺得自己很特別了.所以,拜托在下一次的轉移把我們送出森林吧.」

她如此祈禱著,並踏進如同熱浪般搖晃著的轉移區.在一陣類似暈眩的感覺後,出現在眼前的景象——理所當然地,是跟到目前為止一樣的幽深森林.森林的深處已陷入黑暗之中,包圍森林的草原則是連個影子都看不到.

就在垂頭喪氣的西莉卡准備再度邁開腳步時——肩頭上的畢娜突然抬起頭,並發出「啾!」的尖銳叫聲.是警戒通知.西莉卡立刻從腰間拔出慣用的短劍,同時往畢娜注視的方向擺出架勢.

數秒後,從長滿青苔的巨木陰影中,傳來了低沉的呻吟.把視線往那里集中,接著出現了黃色箭頭.是複數.二……不對,三只.怪物的名稱是「醉狂猿人」,是出現在迷路森林的怪物中最強等級的猿人.西莉卡不禁緊咬嘴唇.

話說回來——

就等級而言,這種怪物並不是那麼危險.

像西莉卡這種中級玩家離開安全區域時,通常都是對出現的怪物做好充分過頭的安全措施.最低程度也會做到即使在沒有回複方法的狀況下,獨自被五只怪物包圍也能獲勝的地步.

因為他們與在最前線戰斗,以完成攻略為目標的頂尖劍士不同,中級玩家會去冒險的理由,一是獲得日常生活所需的金錢,二是得到能留在中級所需的最低經驗值,三是無聊到受不了.不論是哪一點,都很難說是足以賭上現實死亡的目的.實際上,在「起始之城鎮」中,避免任何一點死亡的可能性增加的玩家也還有千人以上.

然而為了不餓肚子,並且能夠睡在旅館的床上,必須定期有收入進帳.另外,MMO玩家們那種若不能持續置身在乎均等級圈中,就會感到不安的特有宿疾也是原因.在游戲開始將近一年半的現在,形成主要階層的玩家們在取得充分的准備之後,開始慢慢走出安全區域,享受屬于他們的冒險.

因此——就算是三只第三十五層最強等級的醉狂猿人,應該也不是龍使西莉卡的對手.

鞭策疲勞的精神,西莉卡握緊了短劍.而畢娜也輕飄飄地從肩頭上飛起,進入備戰狀態.

從樹林後方出現的,是全身裹著暗紅色毛皮的巨大猿人.右手握著粗糙的棍棒,左手則提著像在葫蘆上綁了繩子的壺.

當猿人舉起棍棒,露出犬齒高聲吼叫的時候,想搶得先機的西莉卡已經往最前方的敵人飛奔而去.先以短劍技能的中級突進技「急咬」命中,大幅削減對方生命值,接著順勢用短劍特有的高速連續技進一步攻擊.

醉狂猿人使用的是低等級的錘矛技能,雖然單擊的威力頗大,但攻擊速度跟連續技的段數都不怎麼樣.西莉卡采取反複在連續攻擊確實命中後,就迅速後退躲開敵人反擊,接著再度搶攻的打帶跑戰法,立刻削減了第一只的HP條.畢娜有時也會吐出泡泡般的吐息,迷惑猿人的眼睛.

在第四次攻擊放出連續技「短刃」,企圖給最前方的猿人致命一擊的前一刻.

一瞬間的空檔,新的敵人從目標的右後方切換到前面.西莉卡只好跟著改變目標,開始削減第二只的生命值.第一只猿人退到後方之後,舉起左手上的壺大口喝著——

接著,西莉卡用眼角確認第一只醉狂猿人的HP條,發現了一個讓她嚇了一跳的現象.HP條正以相當的速度回複.看來那個壺里似乎放了回複劑之類的東西.

西莉卡過去也曾在第三十五層與醉狂猿人戰斗過,那時輕輕松松就打敗了兩只.因為沒讓對方有切換的余地,所以沒注意到牠們有這種特殊能力.西莉卡咬緊牙關,為了確實打敗第二只怪物而傾盡全力.

然而,在一輪猛攻,將第二只的HP條減少到紅色領域之後,為了發出最後重攻擊而拉開距離的瞬間,又遭到第三只醉狂猿人從旁硬生生地插了進來.定睛一看,第一只猿人的生命值已經幾乎完全回複了.

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焦急的滋味逐漸在西莉卡的嘴里擴散開來.

西莉卡原本就沒有什麼獨自與怪物作戰的經驗.等級上的安全保障終究只是數值,與玩家本身的技能是兩回事.這預想之外的狀況,令西莉卡內心的焦急開始逐漸染上恐慌的色彩.她的攻擊失誤越來越多,同時也給了敵人反擊的機會.

就在她總算把第三只醉狂猿人的HP條削減到一半左右時,猿人沒有放過想不斷發出連續技,而太過窮追不舍的西莉卡產生的硬直時間,最後發出會心一擊直接命中.

雖然棍棒只是用木頭削成的粗制品,但重量產生的基本傷害,加上醉狂猿人的筋力值補正,沒想到瞬間就將西莉卡的生命值消減了大約三成的量.一股寒意竄過西莉卡的背脊.

手邊已經沒有回複藥水這件事,也讓西莉卡大大地動搖.畢娜的治愈吐息只能回複一成左右的HP,而且不能頻繁使用.這樣算起來,只要再受到三次同樣的傷害——就會死.

死亡.當這個可能性竄入腦中的瞬間,西莉卡不禁全身僵硬.不但舉不起手臂,腳也動彈不得.

到目前為止,戰斗對她而言,雖然緊張,但跟現實的危險相距甚遠.她從來不曾想過,真正的「死亡」會在戰斗的延長線前方等待著——

在發出吼叫並再次高舉棍棒的醉狂猿人面前張大眼睛,全身僵硬,西莉卡這才理解,在SAO中與怪物的戰斗究竟是怎麼回事.理解這雖然是游戲,但可不是鬧著玩的——這充滿矛盾的事實.

隨著低沉吼聲一起落下的棍棒,擊中呆站在原地的西莉卡.她因承受不了強烈的沖擊而倒地,HP條更猛然減少,進入到黃色警戒區.

已經完全無法思考了.明明還有轉頭逃跑或使用轉移水晶這些選擇,西莉卡卻只能呆望著第三次舉起的棍棒.

粗糙的武器發出紅色的光芒,就在西莉卡反射性想要閉上眼睛的前一刻.

有個小小的身影從空中飛到棍棒前面.接著是厚重的沖擊音.水藍色的羽毛伴隨著效果光飛散開來,短小的HP條也同時減少到左端.

被打落到地上的畢娜抬起頭來,用牠那圓圓的藍色眼睛看著西莉卡.在發出輕微的一聲「啾嗚……」鳴叫聲之後——便化為閃亮的多邊形碎片散開來.只有一根長長的尾羽輕飄飄地從空中飄落,最後落在地面上.

西莉卡內心突然響起某種東西斷裂的聲音.束縛住她身體看不見的線也全都消失了.在難過之前,先感受到的是憤怒.是對自己只受到一次攻擊,就恐慌得無法動彈感到憤怒.還有對之前為了一點小事就爭吵,鬧別扭,愚蠢到自以為可以單獨突破森林的自己的憤怒.

西莉卡以敏捷的動作退後,與怪物的追擊交錯而過,並發出怒吼,對敵人進行猛烈的襲擊.右手上的短劍閃著光芒,不斷往猿人身上砍去.

眼見同伴的體力減少,第一只醉狂猿人揮著棍棒想再次做出切換動作,西莉卡沒有閃躲,而是用左手擋下攻擊.雖然不算是受到直接攻擊,但HP條仍然減少了.然而西莉卡完全無視這點,一心追著殺害畢娜的第三只猿人.

活用自己嬌小的身體沖入對方的懷中,用盡全身力量將短劍刺進猿人的胸口.在會心一擊那華麗的效果出現的同時,敵人的生命值也跟著消滅.先是悲鳴,接著是破碎音效.

在爆散開來的物體碎片當中,西莉卡轉過身去,不發一語地對新的目標展開突擊.雖然生命值已經來到紅色警戒區,但她已經不去在意這些事了.狹窄的視野中,只有非殺不可的敵人身影不斷擴大.

就在她忘了死亡的恐懼,打算從揮落的棍棒下方強行突擊時.

一道來自猿人背後的純白光線橫向一砍,將並排的兩只醉狂猿人切開.

一瞬間,猿人的身體上下斷成兩半,接連發出慘叫聲與破壞音碎裂四散.

當場呆住的西莉卡直到物體碎片蒸發後,才看到一名男性玩家站在那里.黑發加上黑色大衣,身高並不算高,但感覺男子全身散發出強烈的威嚴.本能感到恐懼的西莉卡微微往後退了一步.兩人的視線跟著對上.

對方的眼神非常沉穩,如同夜晚的黑暗般深邃.男子「鏘」的一聲將握在右手上的單手劍收進背後的劍鞘中,接著開口說道:

「……抱歉.沒能救妳朋友……」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西莉卡全身無力,再也無法忍住的眼淚不斷流了下來.沒注意到短劍從手中滑落,掉在地面上,西莉卡的視線移到地上的水藍色羽毛,在羽毛前面跪了下來.

化為滾燙漩渦的憤怒消失的同時,深不見底的悲傷與失落感從內心湧上來.這股情感化為眼淚,不斷自臉頰滑落.

使魔的AI中,應該不存在主動襲擊怪物的行動模式.所以在那一瞬間,畢娜是以自己的意志選擇沖到揮落的棍棒前面.那可說是對這一年來朝夕相處的西莉卡友情的證明.

雙手撐著地面,不斷嗚咽的西莉卡好不容易擠出話來.

「求求你……畢娜……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然而,水藍色的羽毛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9-25 20:41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