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瀾]重修於好[全文完]

第二三零章 學藝不精，不要怪對手太強

本來，到人家門上來做客，自當好生生的與主人家相處，自來只有惡客臨門，還沒聽說過好客人上門打惡主人家的。不過浮蘇思來想去，她輩份不一樣吶，這群要算起來，都是她不知哪一輩的徒子徒孫。從李道宗那輩份上來看，她今兒要跟這群小子講道理，回頭就算李道宗已轉世成胖包子，也要回魂來抽她一腦袋星星。

所以浮蘇一劍抽出，輕飄飄地迎風而立，沖著那群不去追王十九，反而在她面前盛氣凌人，似欲動手的小子，輕哼一聲道：“你們與他的恩怨我不管，但沖撞了我卻是不成的。”

張綾：秦仙子，要不您賣我個面子吧！

張綾並不知道浮蘇的來頭，只道是御真仙尊看重，哪會想得那般深遠。要真知道與始祖有關，給張綾一百個腦袋，也不敢在這時候停住不出聲。

好在，浮蘇也不需要張綾出聲，她拎著劍時，還在想到底是高高揚起輕輕落下好，還是一劍立威好。后來想想，自己也沒必要立威，于是便祭出滄海劍意，卻忘了如今的滄海劍意愈發精進，如游龍走水，似雀鳴成陣，呼嘯之間，便將那幾名弟子打倒在岸上。

那幾名無涯宗弟子驚駭不已，尚來不及反抗，便被滔滔不絕的劍意滌蕩神識經脈，連站也站不住，不消片刻便東倒西歪摔成一地。就這樣滄海劍意仍未收，仿有一整片深海壓在他們身上一般，使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浮蘇也不想把這幾人如何，便欲收回劍意，卻不想半天外飛來一人，持劍便來，口中喝道：“何人敢在我放鶴峰撒野。”

劍來勢洶洶，浮蘇要避已經來不及，眼見劍勢要至，浮蘇迅速往后退。手腕一轉，側身將劍緩緩削去，勢若緩緩流水，陽光落在劍身上，一片清幽幽的水光蕩開。這便是浮蘇學到的流水劍法第一法——包羅萬象，水無形能容萬物，這便是包羅萬象的劍法真言。

不管這一劍來勢如何洶洶，在浮蘇不能使用寂滅劍意把人給吞個沒渣的情況下，包羅萬象是最好的防御之法。且，所有高階劍法最初的第一法都是防御。防御之法越妙。也表示著劍法越高階。很明顯。流水是一部相當高階的劍法，水光一現，來人的劍勢被盡數化解。

只是那人明顯不肯放過浮蘇，又是一劍漸來。這一劍比上一劍還要更厲害一些。雖不知是什麼劍法，但卻能肯定親火，浮蘇還真是最不怕火的。“哼哼”兩聲，劍意一轉，漫天彤云又現，遍野火光染徹，跟她玩火，開什麼玩笑。

對面那人很驚奇地停了停，片刻之后微收劍勢。問道：“你是何人，哪家門下？”

“散仙秦浮蘇。”這是商量好的，張綾知道浮蘇不想透露身份，雖張不知道她身份，卻還是提供了建議。入無涯宗來。小宗門弟子與散仙待遇是一樣的。

“他們怎麼得罪于你，使得你出手傷人。”

出手傷人的罪名浮蘇可不願擔，雖然她確實做了，不過她那是被尋釁之后作出的應對：“何言出手傷人，他們不來招惹我，我一個初來乍到的散仙，怎會與他們打起來。說到底，他們好些人與我一個打，難道還是我的錯處不成。學藝不精，就不要怪對手太強，只能怪自己太弱。”

那人皺眉，看向場中弟子，因為浮蘇沒來得及收回劍意，一群人都被壓得臉色發白，幾欲斷氣了。浮蘇一停下來也發現了，連忙意念一動，便將劍意化去。見她這般作態，那人倒也有幾分相信，卻仍是不滿地道：“既是到主人家做客，哪有打主人家孩子的道理。”

熊孩子人人得而誅之。

“我倒不想打，不打就得被打，在被打和打主人家孩子之間，三思再三思，我到底也只能選打主人家孩子。畢竟，不管怎麼樣，如我這般散仙，沒有宗門長輩護佑，只能靠自己，當時有仇當時報，過后可沒人管我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浮蘇也收了收劍，看向對面的人：“你還打不打，不打我收劍了。”

那人又一次皺眉，到底沒再說什麼，掃了已站起來的幾名弟子一眼，收起劍道：“萬鶴峰下外門弟子梁沖，方才還請秦仙子見諒，是我門中約束弟子不嚴，日后必嚴加管束。”

人家客氣浮蘇也客氣，收回劍，道：“好說，好說。”

收回見后，劍意帶起的風才消散，此時梁沖才發現人家還抱著個孩子，冷汗瞬間流下來，恨不得把身邊站著的幾名弟子一人踹上一腳，真是一群蠢貨。梁沖心中慶幸，幸好不是另外幾位師兄弟來，否則依著那幾人的脾氣，今日怕是要把人給得罪了不說，還得挨一通收拾：“不知秦仙子欲借住哪一峰，我也好為秦仙子安排。”

“梁仙師不必多禮，有阿綾帶我既可。”浮蘇看向站在一側的張綾，張綾這會兒還有點愣神呢，不是說剛才浮蘇使出了多震撼人的招式，而是……浮蘇是第一個在放鶴峰揍無涯宗弟子的客弟子，而且是一來就揍上了，還揍得滿地找牙。

張綾與梁沖交換過姓名和各自的山頭，梁沖便也沒再多言語，而是一腳踹一個，將那幾名弟子給踹得飛起去面壁思過，最后才交待人把王十三送去救治一番。王十三是不招人待見，不過要臉面總要付出相應犧牲的，不要臉面的人當然是無敵的。

與浮蘇一道走的張綾則連連沖浮蘇豎拇指：“秦仙子，您可真厲害，那是外門的管事弟子呢，已至真仙一階，好生厲害的人物呢。在外門弟子里，梁沖與其他幾位師兄皆是外門弟子中的佼佼者。”

走在去客居堂的路上，浮蘇掐算一下，仙分八階，混到第三階還是個外門弟子，內門弟子的要求得有多高啊：“阿綾，梁仙師都已是真仙，為何沒入內門，無涯宗內門弟子要求這般高嗎？”

“哪里，內門弟子看資質的，便連普通修士都有，地仙也不少，七千余峰，也不過三千內門弟子。”無涯宗有七千余峰，但有六成平時都只差人打理的，客弟子們若有意願的可充當無人山峰的管事，既不算白吃白住，還比一般的客弟子多個收入來源，畢竟幫忙打理也是很辛苦的事。想到這個，張綾又道：“不知秦仙子是願與我一道居于素儀峰呢，還是另找一處山峰靜修。另找山峰靜修需要負責日常的維護，每一峰都有殿閣，有大有小，日常灑掃自是一個滌塵咒既可，但花木殿閣，也不是滌塵咒就算完的，還需打理一二。”

一聽這個，浮蘇特別滿意，無涯宗真是大方的好主人吶：“素儀峰旁邊可有空閑的，不需太大，將將夠待幾個人就成，你也知曉我夫君未來，一家三口，自家住著到底更方便一些。至于日后，如今的事穩定下來再作打算吧。”

此時，兩人已到客居堂前，張綾作過介紹后，便與浮蘇說起來：“素儀峰那一片由來偏僻肅靜，也就峰主才愛在那里，旁人誰回到那角落去。你且瞧瞧圖，自己挑一座，待會兒我與秦仙子一道去報予管事師兄便可定下。”

最終，浮蘇選了素儀峰十余里外的金閣14號，旁邊的從金閣1號至9號遍布在方圓百里之內。因張綾還需去與峰主稟報歸來之事，便只將浮蘇送到金閣14號便轉身，並約定明日再過來瞧。

好不容易，浮蘇又一個人清清閑閑，比在乘云宗的廬山要小許多，也不高，地勢較平坦，長滿各色竹子，有斑斑淚痕的，也有瀟瀟紫竹，也有如墨玉一般烏黑發亮的墨竹，還有通體雪白的雪竹，青碧透明的翡翠竹。取名叫金閣的人真沒文化，不會叫竹海麼。

不過……看到主殿后，浮蘇明白為什麼叫金閣了，看到主殿，浮蘇便也知道了無涯宗有多財大氣粗。那殿閣所有紋飾皆描以金漆，金漆特殊處理過，不論多少年都不會褪色氧化。所有紋飾都與牡丹有關，遠遠看著真真是一座黃金殿閣，浮蘇有種拔腿就想跑的沖動，這主殿看起來著實太過燒包。

“天一真金，真是敗家子的行為啊！”浮蘇搖搖頭，推開殿閣，好在里邊的陳設極簡極清雅，只青紗繚繞，幾個蒲團不著一絲一毫紋樣裝飾地擺在中央。后邊的小殿里居然什麼也沒有，只有青紗，連個臥榻都沒有安放。

幸好，浮蘇什麼家具都準備得好好的，星海洞窟里的家具估計天宸收走了，好在當初有準備很多套。不過卻只有帶架子的榻，童話小屋卻是沒有。入微一點也不介意，歡快無比地摟著浮蘇的脖子，嬌滴滴地說：“我可以和阿娘一起睡啦，再也不用被阿爹趕走。”

把家具擺好安頓下來，浮蘇便讓入微用午飯，自己也陪著吃了一點。然后浮蘇便準備靜坐修煉，本想讓入微看書或玩玩具，但入微卻有樣學樣地要修煉，不肯玩玩具。

浮蘇只好將流光祭出，讓它警戒，然后教導入微如何調息后，便閉目入定。

因為，又是一人獨擋風雨了，所以要努力呀，秦浮蘇，要讓命運永遠掌握在自己手里啊！

第二三一章 任他春江水滿，我自逆流而上

關于天尊，浮蘇有過很多種設想，從道宗來看的話，這位估計脾氣性格方面也有夠嗆。流光說天尊是個死潔癖，這一點，從各個殿閣干凈得一點塵埃都沒有就可以看出來，連這樣多年無人往來的偏僻地方都干凈得纖塵不染。浮蘇沒聽道宗親口說過天尊，但祝安安提過幾句，根據祝安安的話來看的話，應該是個想干什麼干什麼，絕對不會考慮其他人想法的。在她的世界里，她是永恒的真理。

“我有點擔心啊！”浮蘇臉都木了，一想到稍后要去萬鶴峰面見天尊，她就感覺到憂慮。

“至少比坑貨靠譜很多啦，不用擔心。”流光倒是很願意去，前主人的胞姐耶，據說也被坑過。唔，最后一小句隱去，不能告訴浮蘇。

嘆口氣起身，隨手扔個滌塵咒，再到外邊撒幾道凈塵清露符，權當作給滿山植物補充水分——天尊還很龜毛，每一山的景致都要打理好，不據多好看，一定要照顧得生機盎然，但不是無節制的瘋長。

御劍向萬鶴峰去，天尊傳訊來的玉符捏在手中，這可以當作臨時通行證。到萬鶴峰后，浮蘇依舊要先去客居堂登記，然后由客居堂的弟子領到萬鶴峰內門大弟子面前。內門大弟子姓邵名作一清，恭敬謙遜地施禮：“秦仙子安好，且隨我來。”

邵一清也沒有資格直接帶浮蘇去見天尊，而是轉帶到無涯殿，此處為無涯宗主殿。叫小童進去報知后，邵一清便在門邊等著，不久里邊便傳來聲響：“一清啊，請秦仙子進來吧。”

浮蘇聽到這聲音，便覺得神魂一滯，無涯宗宗主號天府真君，真君乃是敬稱，天府真君以仙君之階忝居一宗之主。本事自然十分厲害。隨邵一清進入無涯殿，大殿十分空曠，渾不似外邊看起來那般逼仄，這大殿必是一件上好仙器。

“秦仙子且稍坐，待我稟明祖師。”天府真君比不得御真仙尊的輩分，御真仙尊是始祖徒孫，天府真君則是不知道多少代弟子。

算來是晚輩，不過對方是一宗之主，自然還需要客氣有禮，浮蘇便施一禮坐下。邵一清也沒有離去。而是捧來玉露甘霖遞與浮蘇品飲。然后便隨之坐下：“家師與我等都十分疑惑。不知秦仙子是否能為我等解惑。”

浮蘇知道問的是什麼，將玉露甘霖擱在手邊，側臉道：“但能答得，必不遮掩。”

等的就是浮蘇這一句話。很明顯邵一清是得了天府真君的示意，要先問一問浮蘇的來路：“雖說客居堂有登記，但顯然，秦仙子還留有余地。我等自不敢輕易探尋，思來想去還是明著問秦仙子為好。不知秦仙子是誰家子弟，來無涯宗所為何事？”

“滄海界乘云宗秦浮蘇，自下界而來，來云涯宗正是為見天尊告知故人消息。”浮蘇說完，將玉露甘霖又端到嘴邊輕啜。

旁人或許不知道滄海界。但天府真君和身為無涯宗大弟子的邵一清怎麼可能不知道，二人神色有些怔，然后又露出幾分了然：“原來是滄海界，那我等便不多問，我來為秦仙子帶路吧。秦仙子這邊請，天尊已至后山殿閣，正盼與秦仙子相見。”

雖然稍顯麻煩折騰了些，不過人家是幾千萬年的開派宗師，浮蘇也沒那麼大意見和氣性，自然踏踏實實跟上。后山的殿閣沒有名字，顯得十分樸實，殿閣也並不如何宏偉，但只容納三五人的話，還是相當寬敞的。

入內，浮蘇不待天尊問話，依晚輩禮大禮相見，然后起身看向天尊。天尊的容光如霧中觀花一般看不清楚，但很快，霧散花初現，一張清妙絕倫的臉浮現于浮蘇眼前：“你是阿微的道傳繼承者？”

不愧是天尊，一眼就看穿，浮蘇就算不知道道宗有個叫“阿微”的小名，也知道這是在叫李毛毛同志：“是，劍意傳承，以及修法傳承，還有天機山，此外的一些東西，多半都給了祝安安，天機山卻是已經無法還回去了。道宗如今已轉世，且也已與祝安安修成正果，天尊不必擔憂。”

天尊以手支額，神色絲毫未變，但看向浮蘇時卻稍稍皺眉：“阿微貫來不羈，最是胡鬧，莫怪他。”

不，當然不怪，不高興的時候揍一頓就行了。浮蘇話還沒開口呢，天尊就又翹起嘴角來：“倒還記我的好，竟把你給安排來。”

啊……

瞬間，浮蘇就覺得自己不但應該怪，還應該恨胖包子恨得要死。真仙界豈是這般容易進入的，她還以為自己氣運多逆天，原來又是李毛毛把她給坑了：“我怎麼覺著我要倒霉。”

天尊被這句話給逗樂了，笑容代表性明顯，笑聲仿如鐘罄一般溢出幾聲，在清凈無塵的殿閣中回響：“從你接下赤霄的那日起，你就注定要一直倒霉。”

輕嘆一聲，浮蘇這下完全不緊張了，心里充滿對李毛毛的怨念：“師伯，我被師傅坑就足夠了，您要對我好，否則我就真是太凄慘了。”

這一句師伯，把天府真君給嚇得不輕，他原本一直在旁邊給天尊端茶遞水，“師伯”一喊，天府真君直接就把茶壺給摔了，幸虧手腳快在落地時又撈回來，否則非把天尊慣用的物件給摔成渣不可：“祖師？”

“阿微便是道宗啊，你不知道嗎？”天尊雙目一掃，笑意盈盈。

天府真君真想說“祖師，您別這樣沖我笑，我最近幾百年都很老實，沒干壞事”。但卻只得一聲長嘆，垂目把茶給續上：“您往日都稱道宗少清。”

其實，您就是成心想看我熱鬧吧，祖師！

“阿微全名李微，字少清，號道宗，曾傳道三界八荒萬道共尊，也稱道尊。我道門三尊之一，生平你都不曾記全，能怪誰？”真仙界雖不與滄海界通，但道門的典故……還不都是當年天尊與始尊編的，真仙界未有他們之前，何來道門。

滄海界雖是下界，道門卻發之甚早，真仙界雖為上界，卻是在始尊與天尊到真仙界之后，才真正開啟。白紙寫史，還不是由得他們隨便編，當年他們都是這般胡鬧的。

“滄海界記述不全，只知道宗和……李毛毛，卻不知原來這不是名姓，是尊號。”浮蘇很歡樂地再給天尊添上一樂。

李毛毛這個，天尊還真不知道，這是她離開滄海界之后才有的稱號吶：“怎麼說？”

“一毛不拔，雁過拔毛。”

“哈哈哈哈哈……”天尊終于沒忍住，放聲大笑，她這弟弟，果然特立獨行得舉世銘記吶。笑好半天，天尊才停下，道：“你懷中的孩子，似有故人氣息，不知是誰人血脈，怎麼不見與你一道來？”

“天宸。”

一下，天尊臉上的笑就沒了，木著一張臉，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緒：“禪宗天宸？”

用力點頭，浮蘇道：“正是，另還有一子在滄海界，兒名秦真如，女名沈入微。”

“我記得那是個不是鎮日被睡，就是鎮日睡人的花和尚。”天尊看向浮蘇，眼神仿佛在說“你眼神真差，你口味真重”。

歪著腦袋，浮蘇也好半天木著臉：“怪不得他不隨我一道來，偏要去三寺十峰兩百殿講經，原來是怕見著您被揭穿。”

“無事，師伯替你作主。”天尊說罷又笑，笑畢對天府真君道：“你抱了孩子先下去，我有事要與浮蘇師侄說。”

天府真君：我倒成看孩子的了。

卻也無法，只得起身抱了浮蘇懷中的入微退出殿閣，在門外仰面望天，就算懷里的小不點，那也是他祖宗吶！

數個時辰后，浮蘇自殿閣中出來，去天府真君那抱回入微，怒氣值早已爆表。道宗得慶幸他已經死了，轉世后又沒有前世的記憶，否則浮蘇拼卻所有也要回滄海界去把胖包子剁成肉泥再炸成丸子喂狗。

命運這東西，你可以不管它，但你不能阻止它來找你。

算了吧，任他風吹雨打，我自八風不動。唔，這想法不對，站在那被吹打，實在太抖s了，應當——任他春江水滿，我自逆流而上。

不過，胖包子，別以為沒記憶我就會放過你，你死定了！

回到金閣14號，浮蘇便與入微玩鬧一會用了點吃的，正想著抱幾本書給入微看，自己入定參悟劍法。卻聽得門外有輕微的聲響，似乎是誰人落地的腳步聲，浮蘇起身打開門，卻見殿閣外青磚鋪就的廣場上站著兩名女修：“你們是？”

“回仙子，我們是知客堂差來幫您照看沈小仙子的。”

大約是天府真君的手筆，照顧孩子這幾個時辰很鬧心吧，入微平時挺乖，可跟真如一樣，逮著外人時總要可勁折騰。

“既如此，便自行安置，我本是客，你們看著辦便是。”浮蘇把入微抱給其中一名女修，然后看了看，應該都是養過孩子的，很是得心應手。

浮蘇見她們到后殿安置好后，才回前殿傳玉符給主峰知客堂，道謝。

天客堂回得玉符來：依真君吩咐，秦仙子喜靜，便只差兩人來，若有不足，只管言說，不必道謝。

還稱秦仙子，看來這“無涯宗”果然水深火熱吶！

第二三二章 強者制定規則，弱者遵守規則

關起殿閣來后，天尊便與浮蘇直言，就算是她，如今也已鎮壓不下無涯宗這龐然大物。

幾千萬年下來，派系林立不說，仙尊便有百余人，天尊也不過是仙尊一階，修為再高深，亦難以一敵百。除卻萬鶴峰如今還算在天尊掌握中，余的早已表面順應，內心各藏心思。

起先，天尊是覺得沒必要管，后來則懶得去管，追根究底，卻是天尊對宗門權勢絲毫不放在眼中。對天尊來說，云門與無涯二宗不過是始尊與她各自弄出來的一件玩具，玩膩了便丟開就是。

只是，到底都是她的晚輩后人，甚至很多都是她親眼看著長大的，抱過疼過，揍過訓過，不很忍心看他們自相殘殺。人因感情而有牽絆，而生糾葛，且無涯宗一亂，依附著無涯宗的小宗門也會亂起來，最后戰火必定會波及整個真仙界所有大大小小宗門，甚至是地面上的修士界。

“這樣的局，要怎麼破？”浮蘇聽完后就這樣問天尊。

“真仙界一千三百萬年前，曾有天魔降世，不過很快便為道門諸仙解決得一干二凈。那是我和始尊商量著造出來的，不過很失敗，如今的真仙界，強手太多，等閑的魔物妖物已興不起風浪。”說這話的時候，天尊十分苦惱，又似乎為自己曾經的行為有些好笑：“現在倒好，不需要我們造出魔來，他們已然自相殘殺。我並不在乎無涯宗是否還能再存萬代，只盼著不要生靈涂炭。”

清早起來，浮蘇想的就是關于“拯救真仙界”這個金光閃閃的任務卷軸，在滄海界，她就“被”拯救了一回，雖然她到最后也沒干什麼……唔，只是用符陣把妖物們全凈化了而已。現在難道要讓她再來一回，用符陣把真仙界的仙人們都凈化掉，仙人是無法凈化的啊魂淡！

任務卷軸里有兩條，一是為道門留下火種。去廢陳規陋俗，莫要因人禍而毀去道門傳承，就像滄海界曾經劍仙林立，如今卻因一場大戰悟個劍意都跟大白天撞見鬼一樣驚奇；二是如果能避免這場禍亂，將會得到神秘大獎。

第一條不難，留下道法傳承，以及道門資質較高，人品也相對高一些的年輕一代既可。至于這些人以后能不能吃住這一回的經驗教訓，那就憑悟性了。第二條難如登天吶，真仙界的古老宗門。從根子上就已經爛掉了。

浮蘇忽然記起一個人來。文曲宗陸作舟。如果要說人品高，那位下一代宗主應該算是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了吧，人品經天宸認證，肯定經得起考驗。于是。浮蘇先把陸作舟打上記號，並且，這樣的大事，怎麼少得了真仙界的才俊，自助者天助嘛。

至于天宸，浮蘇沒多想，天宸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她還真不會把天宸擺出來遮風擋雨，沒別的。實在是她依靠自己解決問題的時候要更多些。這麼一合計，便已是辰時初，入微吃過早飯后便在兩位女修陪同下出來，兩位女修讓入微給浮蘇行禮，浮蘇還沒說什麼。入微便開口了：“我家母女之間，哪用這些虛禮，不用你們胡立規矩。”

真仙界，雖出了位天尊這樣厲害的女子，不過這位實在沒什麼女權思想。不過哪一界都差不多，厲害的女修自然可以高高在上，低階的女修女仙又沒宗門可依的，便要依附著強者過活。真仙界仙士們的修為又高過修士許多，因此等級愈發森嚴，反倒比滄海界多出許多庸俗的規矩來。

沖入微張開懷抱，浮蘇看一眼那兩名女修，摟了入微在懷中，浮蘇才慢慢悠悠地道：“我的女兒，不需要講這些規矩，你們也莫拿這里的規矩與她說事。只管日常起居飲食，旁的一概不許多加約束。”

入微靈得很，摟著浮蘇的脖子，嬌嗲嗲地說：“我就知道，阿娘才不像這里的女仙一樣沒用呢，阿爹說阿娘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將來我也會成為很厲害很厲害的人。”

聽著入微的話，浮蘇略有意動，入微這話很樸實，但與天宸說過的一句話類似：“強者制定規則，弱者遵守規則，我家入微會成為比阿娘更厲害的人。”

因著照顧浮蘇這兩名女修的舉動，浮蘇找來張綾，問了真仙界女仙女修的地位問題，卻見張綾苦笑一聲道：“哪有什麼尊嚴可言，如素儀峰有個好峰主還好一些，旁的諸峰不是做內門弟子爐鼎，便是做師尊與峰主的爐鼎。峰主當年，正是因此事退居素儀峰，不與諸峰來往的，在宗門中我只一說素儀峰，倒也不會有人來招惹，也好素儀峰無甚姿容出色之輩，又有峰主和師尊等高階仙士押陣，否則也守不住這條規矩。”

難怪天尊給的“拯救真仙界”任務卷軸里有廢除陳規陋俗，浮蘇難免皺眉：“不曾有人反抗？就是當年滄海界，也因這事導致許多女修一起憤而抗爭，才有了真仙界如今合則來、不合則去的規則。真仙界自有道門以來，已過去數千萬年，難道便沒有敢出頭的血性女子？”

張綾輕笑一聲，神色略顯低落：“除天尊外，世間只有兩位女仙尊，如這般規矩壓根用不到她們身上，活得自然肆意灑脫。因各大宗門，大多把女弟子當爐鼎采補，又哪里會出太多高階女仙，至于血性，早已被條條框框給磨平。縱然是我，要是遇上也只能臣服，不敢反抗，我父母與兄妹都在無涯宗，我若反抗，他們便要為我受過。”

大概明白為什麼真仙界的人不敢反抗了，這里無凡人，修士如滄海界之凡世中人，他們比凡世中人壽元更長，所以父母兄弟姐妹大多健在，她們有顧忌。滄海界時，凡世中人壽元短，女修們更無禁忌，所以才有那一次女修們憤起結盟。

“原來如此，這真仙界的仙士，倒比滄海界惡心許多。”男尊女卑這條規矩，天朝也用了許多年才立法以消除，但卻也仍然沒有從觀念中徹底根除此陋習。立法只需一條，廢除根深蒂固的觀念卻需百代，浮蘇也沒底自己能不能做到，拯救真仙界的任務卷軸不是那麼好領的吶。

“誰說不是呢。”張綾喟嘆一聲，但很快又滿臉慶幸：“好在素儀峰不錯的，對了，你還沒見過我師尊呢，我與你一起去見師尊吧。師尊很不錯的，是峰主的師弟，帶上入微一起吧，我們現在就去。師尊還問我，帶了朋友回宗門，怎麼不帶人上門坐一坐，認認人呢。”

浮蘇點點頭，也是該拜會一下素儀峰峰主和張綾的師傅：“也好，我們現在便去。”

兩位女修躬著身送浮蘇與張綾出門，浮蘇實在有些見不得這兩人了，便讓她們回客居堂，只說不需要煩勞人照看。兩名女修其實也不很願意跟著照顧個小姑娘，沒一點好處，便也沒多說就回萬鶴峰去了。

到素儀峰，自然先去見張綾的師尊，張綾的師弟道號明河，金仙階，因此稱明河金仙。見到明河金仙，浮蘇與張綾一道行了晚輩禮，疊手于胸前一躬既可。明河金仙樂呵呵地，張綾說過，明河真仙與峰主都一樣是樂呵呵的“老好人”，看著果然沒說錯。

“難得見阿綾帶人回來，快些坐，聽說令嬡名作沈入微，真是個明慧圓融的小姑娘。”明河多仙自還不知浮蘇見過天尊的事，除少數幾人外，並沒有太多人知道浮蘇去見過天尊。天尊的本意就是，讓浮蘇從低處，好好看清無涯宗如今糜爛成了什麼樣子。也只有從低處，才能看得清，起點高注定什麼也看不到。

但，這事天尊沒有明說，浮蘇還好奇不說怎麼不會傳開，看現在這情形，壓根就沒人往外說。至于為什麼，一時間浮蘇還參不透：“客居來此，多有叨擾。”

浮蘇送上禮物一份，明河金仙身邊的小童接下禮物，明河金仙則道：“何需如此客氣。”

又各自客套幾句，浮蘇便提出去拜見峰主，卻被告知峰主方才接了帖子匆匆出去了。張綾便帶浮蘇順便逛一逛素儀峰，逛完素儀峰天還尚早，張綾又興奮地提及附近的景致，邀浮蘇一道去看。

“去嘛去嘛，光是金閣諸峰，就有諸如七彩瑤池、懸空樓閣、空中天廊等許多好去處。”張綾明顯想帶浮蘇好好玩玩。

浮蘇見她熱情高漲，便點頭同意：“好好好，我隨你去，別再扯著我抽子拽來拽去了。”

張綾雖比浮蘇小，卻也不比浮蘇小太多，這好動的性子，真不知道怎麼保持下來的。既然說金閣諸幾有好景致，浮蘇便與張綾一道去金閣諸峰，倒沒想，就這樣偏僻的地方還能遇上狗血事。

恰遇到一群真仙上仙一階弟子自外歸來，因帶了朋友來，又見金閣諸峰景致不錯，便提議下來看看，就是在空中天廊遇上這一群仙士的。雙方迎面撞上，浮蘇衣袖舒展，雖容貌不顯，但那股睥睨天下的矜持姿態，眉眼流風，張綾容貌也不出色，氣質偏清雅，反將浮蘇這樣業火紅蓮一般的存在襯得十分奪目。

第二三三章 清辭麗質何足羨，**絕世才堪誇

世間容顏絕世者不知凡幾，謂風華絕代者，卻曲指可數。浮蘇如今，雖不能說風華絕代，卻也是蒼詰這般風流絕世的人調教出來的，縱然浮蘇自己不覺得如何出彩，但蒼詰教女兒，豈能同俗流。

一行一止，袖卷青煙，當初光是為教浮蘇走路，蒼詰就整整教了半年，好歹是把浮蘇給教出來了。為免教其他的行止儀態太過辛苦，蒼詰耗費巨大的心力與修為，把這些灌進了浮蘇的神魂印記中，為的就是不經意間盡顯風流，而不是刻意學成個畫虎不成反類犬——愛美少年美少女，愛美姿容好儀態，有輕微強迫癥的二十四孝好爹值得舉杯一醉。

清辭麗質何足羨，風流絕世才堪誇。

浮蘇面一寒，眉眼微揚起，看向迎面那十幾人，個個都堪誇一句“美少年”，如果表情不是那麼猥瑣，完全是全民偶像的范。不過，表情猥瑣，外加嘴太賤，實在很讓浮蘇瞧不上。她見慣了蒼詰的風流絕世，見慣了沉淵皚寒若萬古冰川風的高冷，外加王淳一那樣的世家子“溫良”體貼，浮蘇的口味已相當刁鉆。

眼中不經意流露一絲輕蔑，自然不輕蔑修為境界，而是輕蔑這猥瑣的行徑和嘴賤的言語：“爾等也配稱無涯宗弟子。”

張綾把臉和眼睛捂得嚴嚴實實，恨不能把耳朵也捂上：秦仙子，您一開口就把人給拍墻上，這樣真的合適麼？

“你說什麼？”

“無涯宗弟子若都似爾等這般，千萬年傳承不過笑話爾，爾等丟盡祖宗顏面，有愧祖宗訓下，也好意思自稱無涯宗弟子。吾觀無涯宗訓，言令雅訓，儀令高華，骨令矜傲，體性渾然。落落明光。你們，沒能做到其中任何一點，如此，何敢稱無涯宗弟子。”無涯宗七千余山，每一山殿閣前都有刻著《無涯宗訓》的石碑，這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條，也是高已被束之高閣的一條。

本來是調戲佳人來的，卻不料調戲不成，反被調教。那十幾人，多是內門弟子。個個傲慢有余。傲骨估計也有。其他的就真的沒有了。當即便怒火上頭，氣血上涌，有幾個氣得臉紅肚子粗，倒也有不言不語看來的。甚至還有笑著看的。足見，也不是人人都把骨頭丟得一干二凈。

浮蘇還沒罵完呢，微抬下巴，眸光微冷地掃向那十幾人，道：“本身不是好孩子就算了，連裝好孩子都不會，真是一群蠢貨！”

聽罷，張綾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干什麼要把秦仙子領來看風景啊。領到別的地方去不行，還偏領到這里來。領到這里來就算了，剛才她就應該第一個躥出來，告訴這幾位自己是素儀峰的人，就算不客客氣氣。至少也不會起太大沖突。現在可好，徹底把人給抽沒臉了，別說對面那些個素來驕傲自持的內門弟子，就是張綾這樣沒氣性的也覺得浮蘇說得有些過，哪能當著人面罵人蠢貨——背后悄悄罵也就是了。

但是，浮蘇卻是把自己擺在長輩的位置上，蒼詰還經常戳著她額頭罵她蠢貨呢。當然，蒼詰罵她的時候不會一臉高冷就是：“這就拔劍？真仙了不起啊，上仙了不起啊，一言不合就拔劍，有沒有覺得一群人圍攻個弱女子有失大宗門弟子氣度。還好，總歸是在自家山中丟人，還不至于丟得人盡皆知。”

說罷，浮蘇收起高冷的表情，拔出劍來，道：“我若贏了，你們隨我處置，我若贏了，我隨你們處置，如何，可賭得？”

見浮蘇話里話外表達著“我個弱女子都賭得，你們一群兒郎，要搖頭說賭不得就是懦夫”的意思，十幾里五成都已忍不下，還有五成，正袖手等著看熱鬧。內門弟子也不盡是那麼親密無間的，要不然無涯宗也不至于到今天這積重難返的地步。

嗯，浮蘇之所以敢把人都給得罪，主要原因在于她易容了！神魂烙印又有蒼詰的法器護持，把易容之法一去，探神魂也沒人能發現一樣來。

“如何不能，不過一地仙，也敢放肆，我們自不占你便宜，一對一。”其中一人站出來，劍指浮蘇。

浮蘇避也不避，迎著那劍尖看向那仙士，道：“好，你輸了，再換人。一言為定，天地可證。”

“一言為定，天地可證。”

啥也不怕，就怕你們圍攻，要圍攻的話浮蘇真的不可能有勝算，嘴欠半天不就為一對一麼，車輪戰浮蘇是不懼的，如今真源劍意隨便揮著幾十劍都抽不干她的靈力，她還需要怕誰啊。

“我劍不指無名之輩，且報上名來。”不頂著自己的臉干壞事就是痛快，多招抽都沒關系，浮蘇大感舒爽。天尊那里浮蘇沒瞞著，所以浮蘇很放心地坑著天尊不知哪一輩的徒子徒孫。

“等你贏下再說吧，小小地仙，著實可笑！”

有鑒于在澹虛仙君手下也不敗而退，加上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浮蘇信心還是很強大的。劍修就是在不斷的勝利與失敗中成長的，要麼踩著別人上位，要麼被別人踩著上位，這是很明顯的。不是生死之爭時，浮蘇通常什麼也不怕，反正不會死，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浮蘇倒也不輕敵，如今她最拿得出手的反而不是高階劍意，而是滄海劍意。劍意是可以與劍法相互並用的，以劍法驅劍意，便可將包羅萬象蘊于滄海劍意中，海至博大，自然可以容納一切。劍法驅動劍意，便需要劍法與劍意相輔相成，就如同有了內力還需要有好劍招一樣。

不是每個人都有浮蘇這樣的好運氣，主打水系劍意，便得一部上乘水系劍法。如果不是天宸推算，浮蘇要走很多彎路，也未必能得到像流水這樣適合她的劍法。

此刻，在浮蘇的對手看來，浮蘇的劍一招祭出，便如深海之淵，看不到底，也不知如何詭秘森深。使人如墜萬丈深海。劍意遲滯難行，劍法更是被無邊無盡的深淵之水推擠開，無法近浮蘇的身，更不要說擊中浮蘇。

一劍，如海傾倒，自九天直下，且不說如何難以抵擋，便是那聲勢也能將人震懾住。旁人雖不如當事人那般體會深刻，卻也已看出門道來，劍意。真仙界人人都懂啊。劍法。地仙以上也是人人都懂啊。但浮蘇是誰教出來的，澹虛仙君吶，浮蘇雖不知道什麼，但那位是真仙界劍法第一人。哪怕人家修為不高，劍下死了不知多少無名有名之輩。

面劍法與劍意的融合，也並非每個人都能做到，相輔相成的劍法太過難求，能不相克便不錯了，相生更好，但都沒有同出一源那般得心應手，毫無滯澀。只要丹田不空，劍法便可驅轉劍意綿綿不絕地奔涌而出。這股傾滄海之力而下的力量，實在無法可擋。

劍意如游龍于深海，蕩劍起風，青絲與紅衣交纏在一起翻飛，此景至美。難以言傳。那真仙自也不是吃素的，幾招下來，倒也旗鼓相當，不過頗為惱火，因為他完全找不到方法去破浮蘇的劍意與劍法。水系劍意一般以土系破，可偏偏這位不擅長土系劍意，浮蘇見這位沒法子，不跟他玩了，撒出幾張雷符去，因水系劍意會將周圍的水汽聚攏成密密水霧，這時候撒雷符，絕對是蔫壞蔫壞的好主意。

濃濃的水汽將雷發得劈哩叭啦作響，直接把那真仙給炸個外焦里嫩，直接躺倒。張綾抖了抖，背過身去，再也不要看了：秦仙子，最后的雷符完全沒有必要，因為你再磨一磨他就扛不住了，您干嘛非要把人給抽得滿腦袋冒煙呀，這樣很招人恨啊！

“水系劍法，水系劍意？”

“正是。”

“玉清峰陶晉，說吧，你的條件。”陶晉雖說如今大度，那也是因為浮蘇實力擺在那，再者，本身就是因為沒風度才導致的，事后要再沒風度，估計還落不著好，不如痛快點。

“陶晉師弟，何必這般跟她客氣，不還有我們呢，總能給你報還來。到時候一起算就是。”

“是啊，陶晉師弟，誰知道這小娘皮起的什麼邪心。”

浮蘇不語，看陶晉，陶晉一振袖，抖落一層青灰，看浮蘇道：“我認罰，你說吧。”

“從這跳下去，不許用輕身修法。”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空中天廊是兩座峰之間連接的一條細道，高懸數千米高空之上，跳下去倒是不會出事，就是這麼高砸下去，光只以靈力護體，肯定很疼吶！這小娘皮，果然狠，這是一眾仙士們心中所想。

陶晉這時候倒干脆起來，反正都這樣了，不過是疼一疼，點頭就往下跳。不消多會就聽到重重一下砸在地上的聲響，這讓一干人看浮蘇的臉色都微變，這才相信這小娘皮不是說說而已，是一開始就打算這麼干。

幾千米摔不死，若不擅長靈力護體的，摔出個好歹來也大有可能。

陶晉倒擅長靈力護體，所以再飛上來時，只是有些臉色蒼白，摔得比較疼而已。浮蘇見狀，挑挑眉看向陶晉身后的人，道：“來吧，一個一個來，我都不擔心車輪戰疲累，你們一人一場，難道還擔心不成？”

張綾：我以后絕對不惹秦仙子。

這是一個都不肯放過啊！

第二三四章 賊喊捉賊

因這一場比斗，浮蘇不時要應對找上門來的熊孩子們，浮蘇正愁沒人喂招，哪里會怕人多。

定下規矩，凡是要打的都上空中天廊去，每日辰時浮蘇就在那候著人來送上門給她當陪練。輸的人就從天廊下跳下去，浮蘇也輸了好幾場，她也干脆，照樣從天廊跳下去，跳得多了靈力護體熟練得很。

她這般爽快，倒讓一開始存心找事的熊孩子們有些不好意思了，再往后便認真切磋起來，不過該跳還照得跳，誰輸誰跳。如今金閣31號的天廊已經成了無涯宗一景，每天都可以去那里圍觀人下餃子一樣往下跳，如果走運，還能看到秦仙子往下跳呢。

如今，浮蘇當初為什麼教訓那幾個人眾人也都心里明白了，對浮蘇誰還敢嘴欠，偶爾浮蘇嘴欠要罵人，多半都笑嘻嘻聽完開打，跟浮蘇耍嘴皮子實在不智。張綾跟在浮蘇后邊，幫著照顧入微，卻也得了不少好處，內門的師兄們，不管是誰，指點一二都夠她消受的。

卻說這日，浮蘇才到天廊不久，便有人送到手底下來，她歡歡快快地接招，打得正熱鬧呢，忽然停下側歪著腦袋看向不遠處的人群外——是天宸。花和尚君，你總算舍得出現了呀！

沖天宸一笑，天宸瞇起眼睛看著她，不由得也回以一笑。浮蘇手下劍勢一轉，瞬間凌厲起來，將對手毫無懸念地揍趴下。對手正要說兩句話再往下跳，不期然飛過來一人，直接沖浮蘇過去，然后攬了她的腰肢。眾人看得眼珠子都快跌滿地，都在揣測著來人的身份，多半人估計都在盛贊來人的勇氣，居然敢調戲秦仙子，真是不要命的家伙啊！

“這人是腦子有問題吧？”人群中，有一人高聲喊出來，似乎對天宸的智商很是擔憂。

“不。我看是活膩味了，陶晉他們只是嘴賤而已，都被揍成那樣，這人都直接下手了，我覺得不死也得脫層皮。”

“蒼天保佑，秦仙子這般厲害的女人，要來個拾掇得了她的才好，如此我們這些人才有盼頭。”

“你真沒出息，要靠別人壓秦仙子一頭來解氣。”

圍觀眾人紛紛的猜測，天宸聽在耳朵里。搖頭一笑道：“一來就見仙子大殺四方。真是可喜可賀。”

浮蘇眉眼挑得高高地。看向天宸道：“你竟然還敢來，找揍。”

這嬌嗔的態度，讓天宸心都酥了，本是路過。卻實在是想來瞧瞧浮蘇。不該此時來，該讓浮蘇獨自多應對一段時間，不過天宸既念著浮蘇，也記掛著閨女：“為何不敢來，仙子便是一劍斬了我，那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呸”地啐天宸一口，浮蘇正好沒收劍，反手便是一砍。天宸側身一讓。便也抽出一柄劍來與浮蘇纏斗起來，兩人都沒真打，卻打得讓人眼花繚亂。你來我往，境界上天宸高過太多，浮蘇便是劍意劍法都運用得當。卻也擋不住天宸這曾歷千百代的老妖怪。

一個不慎，浮蘇便被天宸捉住，湊到浮蘇嘴角輕輕一啄，頓時間金閣諸峰滿是眼珠子落地的聲音。待緩過神來，眾人饒有興趣地等著看天宸怎麼倒霉，因為最近在這里打架的人太多了，時不時有人開個賭盤賭個輸贏什麼的，一見這又掐起來了，還帶曖昧勁的，有人來了興致，振臂一呼道：“來來來，咱們開個盤，押個輸贏。”

“當然是秦仙子贏。”

“秦仙子一賠二，那不明來路的生人一賠四。”

“我倒覺得那生人路數不凡，我押生人。”

一時間，金閣諸峰上響起滿滿當當的押注聲，這個押浮蘇，那個押天宸，到最后自然還是押浮蘇的人多。浮蘇見狀想了想，高聲道：“我押平局。”

“當事人不能參于，你們要是打假的，我們還不得虧慘了。”

“就是，秦仙子打的好主意。”

“秦仙子，你這樣不厚道。”

“那阿綾你押。”

眾人：秦仙子，您還能不能再沒節操一點，初見您是高人，再見您是非同一般之人，如今再見您就是個沒下限沒節操，誰見著都想與您稱兄道弟做狐朋狗友的人。

張綾看著眾人虎視眈眈，意思意思地放了一仙石，眾人遂滿意點頭，放過了張綾。不過轉過臉去，阿綾就跟莊家商量，最后莊家贏的話，要分一半，莊家痛心疾首：“阿綾師妹，你不能跟秦仙子學啊！”

見張綾押完注，浮蘇便繼續與天宸掐，掐得那叫一個天昏地暗，可偏偏誰都沒傷著誰。看著再來勢洶洶的劍意，到最后撞到對方身上時，都仿如四春底的和暖輕風，不過吹得衣裳飄揚罷了。打到最后，天也黑了，仍舊不分勝負，莊家笑得把仙石收，分了六成給張綾。

天廊上，浮蘇和天宸雙雙收劍，劍一收，天宸便張開雙臂道：“打夠了麼，打夠了便過來。”

“哼，風流鬼。”嬌嗔喝罵一聲，卻還是歡歡喜喜投進天宸懷中，一點也不在意周圍還有一堆人，真仙界雖女修地位不高，但風氣倒比滄海界開放，摟摟抱抱親親什麼的，絲毫不需要避人。而且，浮蘇需要告訴一下眾人，她“名花”有主，別起旁的心思。

“怎麼我才出去一趟回來就變了風流鬼，我可什麼也沒做，去的地方都是禪門佛寺，哪里風流去。”天宸故作不明。

眾人：……

“是秦仙子的夫君，大驚小怪。”張綾說完哈哈笑，抱著入微先走，雖說風氣開放，圍觀人家夫妻恩愛不要緊，妨礙人家夫妻團聚就很不地道了。

“這麼厲害的女人果然有主了，哎呀呀，你們說那人是誰，居然這般不怕死。”

“誰知道呢。”

“那劍倒不像我道門劍法，反倒蘊含著佛門氣息，禪宗竟也有人擅長使劍麼，卻聽也沒聽人說起過。”

眾人漸漸散去，大部分人都對天宸投以崇拜的目光，這麼厲害的秦仙子，那人得多強大的心性，才能容得下一個女子這般強大。真仙界的男子都被寵壞了，多是男權心思，少有人能容得姬妾比自己本身還大。本事大的那三位女仙尊，卻是不同，她們三人蓄養男寵都沒人覺得不對，強者，本來就該不同。

見眾人散開，浮蘇和天宸反而不急著走了，此時月正升起，天際晚星閃閃，天宸攬著蘇坐在天廊上，微涼的晚風從兩人身邊拂過，絲毫不覺涼意：“你見到李蓁了？”

“李蓁？你是說天尊嗎？”浮蘇記起李微兩個字來，都姓理，大概應該就是天尊的姓名了吧。

她才這麼想起，就看到天宸點頭，道：“若非她，誰還會給你說些陳年舊事。”

噢噢，原來是怪天尊道破了他以前歷世的種種吃與被吃的經歷，浮蘇“哼哼哼”怪笑著，把天宸笑得心底直發毛才肯罷體：“一個不是睡人，就是被人睡的花和尚，虧我還以為你多麼守身如玉。怎麼，你歷千百世，連個心儀的女子都沒尋著麼。”

天宸嘴角一抽，卻也沒編話，直接實話實說：“沈還潮那一世的時候，倒是有過刻骨銘心的一段，不過如今想起來，卻是面目已遠，連那一刻的心悸都記不起來了。后來，隨著歷世太多，放開了許多，每當我下世，總會有女修自薦為爐鼎。那時只覺得送上門來的便宜，不要白不要，便與之雙修。有些話，她沒說錯，當年只是覺得不必要計較，無論如何也是對我對她們都有好處，為何要拒絕。”

“也是被纏煩了，與其被一直纏下去，不如敞開了，誰來都成，反倒沒從前那麼煩惱。以往歷世，從不曾碰觸過情劫，也只有你……若不是被李毛毛給坑了，只怕這一世也不會遇上。禪宗不禁婚嫁，但所修之法所致，多半于情緣上不熱衷，對男女之情並不很放在心上。”天宸說罷一嘆，他現在也不知道是該揍死李毛毛，還是該好好誇獎誇獎。

“哼，以前的事我懶得管，以后你要這麼做，我一定帶著入微到你看不到的地方去，急也急死你。”浮蘇倒也不是吃醋的，只是膈應，天宸居然曾經被那麼多女人使用過！哪怕這具軀殼來自景喚，與前世的事一點瓜葛都沒有，但浮功依然很吃味呀。

卻見天宸一伸手，敲在浮蘇腦門上：“那是你找打，來這麼遲，若早來，我又何必折騰。”

“你還有理了，哼……真是賊喊捉賊，你也不怕招來雷劈。”浮蘇又想招出流光來與天宸掐架了，這話確實挺甜，但也很讓人惱火好不好。

“浮蘇，你居于何處，我們回去吧。”到底不是熟識的地盤，天宸不好幕天席地地在外邊放肆。

浮蘇一聽臉立馬就紅了，天宸又在她耳根后噴著滾燙的熱息，浮蘇便更是坐也坐不住。天宸見狀低沉如遠古的吟唱一般笑出聲來，見蘇跑得差不多遠了，才拿出法器來追上去。

第二三五章 本君從此折服裙下

金閣31號那邊，早便有人去等圍觀，卻左等右等不見秦仙子，后來才有人想起，嗷……秦仙子被人拿下了。然后，眾人紛紛猜測那人的死活，究竟會是被吸干而死呢，還是被打死。在眾人為天宸安排了一千種死法后，浮蘇與天宸攜手而來，自然天宸抱著入微，一副完美的奶爸形象展現于眾人眼前。

“這是男寵吧，絕對是男寵。”真仙界倒不是沒溫柔體貼愛護子女的，不過誰家會當著眾人面放著身邊的姬妾空手，自己去抱著孩子的。

“哼哼，我要是你絕對不這麼說，小心被惦記上。能不被吸干，還能不被打死，這位肯定是個有本事的主。”有人見解頗為細致入微，且還原真實情況。

“這般風姿倒堪與秦仙子相配，爾等還肖想做入幕之賓，如今可死心了吧。不論本事，單只論這風姿氣度，便非俗流能及。與其想著秦仙子，還不如想著秦仙子的姑娘更靠譜一些，左右不過等幾十年罷了。”這位見解更是獨特，視角也非同常人。

眾人：禽獸，入微小姑娘才幾歲。

天宸仿若聽到一般，向這邊看一眼，笑意隱隱，眾人心頭一寒，甭管惦記秦仙子的還是想著入微小姑娘的，都忍不住后退幾步。果然吶，能跟秦仙子處到一塊去的，不是尋常之輩。

浮蘇一降下，便與眾人打招呼，天宸則與浮蘇說兩句抱上入微便朝萬鶴峰去，自是去拜會天尊。眾人見天宸離去都有點躍躍yù試，不是想上來跟浮蘇掐，而是想問問天宸的來路，順便問候一下昨夜的和風細雨。

見這群人神色曖昧莫明，浮蘇輕哼一聲，眼角帶著笑意，仿若桃花綻開：“今天人真多，來來來，不要客氣，誰先來？”

眾人多半向后一退，沒退的自然就顯出來，浮蘇見可憐慢半拍的熊孩子慘兮兮地向周圍看，繼續笑：“嗯，來吧，老規矩，阿綾記得幫我賭我贏。”

果然，吃過肉的女人都不能以常理度之。慢半拍的熊孩子只能硬著頭皮上，他真的只是來看熱鬧的，沒想過要上場啊，從天廊跳下去什麼的，真的很疼的。浮蘇解決完慢半拍的熊孩子，看著熊孩子苦著張臉跳下去，分外愉悅地看下余下的人，鬧得眾人心頭寒意漫布，分外滲人。

天宸此時已至天尊殿閣中，天尊看到天宸，嘴里只吐出三個字來：“花和尚。”

“懶貨。”

天尊：……

道宗是坑貨，天尊就是懶貨，不但天尊是懶貨，始尊也有這屬性，不過始尊更加墮落而已。要是這兩人不懶，云門宗和無涯宗不會到如今這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天宸頗有微辭，若非這兩懶貨，浮蘇跟自己有的是清閑日子可以在一起好好待著，至于浮蘇也有變成懶貨的傾向這個事實，天宸自有辦法解決，誰希望被逼著成為勤勞小mì蜂。主動與被動，那是完全不一樣的。

“哼，睡了我師侄，還敢這般無禮。”天尊已經有年頭沒聽人這麼喊過了，除了始尊，誰還敢這麼稱她，連道宗都得乖乖叫她姐。

“你拿我的仙子當槍使，居然還敢這般理氣直壯！”要論耍嘴皮子，天宸從來不遜色于人，端看他願意不願意而已。

“這是天道安排，干我什麼事。”天尊氣壯的很，有什麼不如有個好弟弟，什麼都安排得妥妥當當。道宗不可能閑得無聊去擾亂時間秩序，顯然這其中有她的干系，所以坑貨雖然坑了點，不過一全拳拳為姐之心，天尊還是相當領受的。

“只要浮蘇無事，受些磨礪倒也無妨，你看著些，莫讓她出事。你那些徒子徒孫若敢對浮蘇動手腳，我會親來斬斷他們的手腳，再斷了他們輪回的路……本君言出法隨，你懂的。”天宸說罷，給懷里手腳不安分的入微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又掏出水果軟糖來給入微。

入微抓著用玻璃小瓶裝的水果軟糖，先塞一顆給天宸，然后又伸長手臂，從天宸懷里掙扎著要去遞給天尊。天尊見小姑娘殷勤又執著，只得伸手接過放進嘴里，菠蘿味的水果軟糖，果香濃郁，酸甜彈牙，天尊吃了小姑娘的糖果，隨手便給回禮：“拿著玩吧，不能白吃你的東西。以及，老娘從不虧待人，從不占人便宜，當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將嘴里的軟糖咽下，天宸替閨女兜了一下快要捧不住的玻璃小瓶，頭也不抬地道：“你以為你們姐弟還有信譽可言？”

天尊：……

老娘這一輩子，就是被坑貨一直連累的一輩子，雖說沒少收坑貨的好處，可也沒少被坑貨坑，甚至還要被連累著壞了名聲信譽。

“說正經事，你不會有跟我敘舊的閑工夫，我們之間也沒什麼舊好敘，有什麼事，說吧。”雖然在滄海界時還算熟，但天尊跟天宸絕對算不上朋友，只是熟人罷了。天尊看不上花和尚那“隨便人吃隨便人睡”行事風格，天尊看得上就有鬼了，天宸則看不上她一口一個老娘，且暴力傾向十分嚴重，甚至很血腥，要不是兩人之間有個坑貨，只怕老死也不會相往來。

“佛門不對勁，真仙界佛門屬上界佛門，不歸自在天所轄。如今我對真仙界還無法用諳世之法，暫不知佛門有何不妥之處，你推算一二。不至滅世，若佛門存了鬼魅心思，有的是辦法傾世而亡。”佛門很多典籍中，對滅世有著瘋狂的熱衷，佛門有許多分宗，禪宗從來不談滅世之說，但佛門其他分宗中，有幾宗是狂熱的滅世分子。

那幾宗認為，當世亂則應引法滅世，然后于此中涅槃，佛法是如此，世間亦是如此。天宸不怕他們玩什麼滅世，他有辦法帶著浮蘇離去，但浮蘇如今已與真仙界氣數息息相關，不得不防。

天尊對天宸看不上，也有佛門這群蠢貨的干系，一群一旦露出點亂象，就嚷著世將亡后重建的蠢貨：“嗯，那群蠢貨，我自會收拾搞定。可起，滅世則不可，真仙界還不到滅世的時候……老娘還沒活夠呢，滅個屁世。”

“少清大約不會想到真仙界來，你想想辦法，把他弄上來。”天宸是不會放過坑貨的。

在這一點上，天尊亦然，點頭道：“那是自然，那麼好的弟弟，我怎麼肯讓他到其他別的地方逍遙自在。以及，對我師侄好點，聽說你們都沒舉行婚禮，你也好意思，兒女都有了，居然連個婚禮都不給我師侄。”

“待你向真仙界公開認下她，我會給她最盛大的婚禮，要使三千世界知曉，本君從此折服裙下。”其他人就不要肖想了，本君以后不是誰來都隨便給吃的！天宸以前隨便給吃，真不是他多花心風流，而是被纏煩了，跟他雙修好處實在太大，防不慎防，與其被下藥被術法所迷，還不如干脆敞開了誰愛吃誰來。

天尊可不這麼認為：“你那些花花心思最好收斂著點，要是讓我師侄傷了心，本尊不吝與爾一戰。”

“遲早有那麼一天將一戰，但不是為浮蘇，而是本君老早就看你不過眼。”

“哈哈，在這點上，本尊亦然！”

這兩人是真的從靈混到上都不對盤，與相愛相殺不同，他們是三觀嚴重不和導致的。又因兩人之間實在是有道宗，繞不過對方去，也做不了敵人，還經常要撞見。

“本君去看浮蘇，來日再談。”

“好走，不送。”多麼想說好死，不送。天尊看著天宸的背影，不消片刻便哈哈大笑，浮蘇師侄，你好樣的，把天宸給吃得死死的，就為這點師伯也會好好疼愛你的。坑貨弟弟真是太能干了呀，把這麼個弟子收下，又坑給天宸，這樣的好弟弟，天尊死也舍不得放他去其他地方吶！

抱著入微去金閣31號，這時正打得熱火朝天，浮蘇紅衣當空，劍意縱橫，法出劍隨，簡直所向披靡。天宸遠遠看著，會心而笑，他的仙子果然是需要小皮鞭在后邊抽著才覺得日子有奔頭的，真是個不乖的。

入微：“阿爹，你這樣笑起來好嚇人。”

“莫怕，不沖你。”

入微：當然知道不沖我，分明是沖阿娘，沖阿娘才嚇人，看著就要干很壞很壞的事，哥哥說壞事干多了會懷孕。就目前來說，我還不想要弟弟妹妹來分寵愛吶！

“入微，阿爹不在的時候，可有想阿爹。”

“有。”

“阿娘有沒有想。”

“好像……沒有，阿娘每天想的就是怎麼跟人打架。”淳一師叔說，要做誠實的孩子，不能說謊，因為謊話說多了，以后說真話都沒人信。

秦浮蘇，你好樣的！

天宸日夜惦念著，把她放到這場禍亂中，既擔心卻又不得不如此，便日夜擔心她的處境。哪想卻遇上個沒心肝的，雖然一直知道她沒心肝，可也不能這麼沒心肝。

宸君，您的邏輯全亂了。

第二三六章 起戈在西，大象在南

酣暢淋漓地打完架，一個滌塵咒便全復清爽，把熊孩子們送走，浮蘇便飛向天宸，抱過閨女好一通揉捏，直到入微“嗷嗷”叫喚才肯放開。天宸見閨女淚汪汪的模樣，不由輕瞥浮蘇一眼，抱過閨女到懷中來哄好半晌才哄得眉開。偏浮蘇就是個骨子里帶著“無良怪阿姨”屬性的，最喜歡逗小孩子哭，哪怕是自家閨女和兒子，她也最愛戳得人哭得淚眼朦朧才好。

被浮蘇一戳臉，入微不肯干，躲又躲不開，“哇哇”哭起來，天宸給入微換個姿勢，讓閨女把臉埋進他胸口。就是這樣，入微還可傷心地哭好一會，直把天宸的衣裳都給哭得濕了一塊。天宸心疼不已，浮蘇卻在一邊直樂，鬧得天宸伸手就是一掌。

“哪有你這樣欺負自家女兒的，捧在手心猶不足，就你成日把兒女逗弄哭才算舒心。”天宸嘆氣搖頭，滿是“多倒霉才會攤上你這麼個媽”的無奈語氣。

“不會哭的小孩子哪有糖吃，再說，除了我誰還敢把她弄哭。若沒個欺負她的，將來就是她不可一世欺人去。”浮蘇倒是收回手不戳了，不過歪理兩句又把天宸給氣樂。

“合著真如長得好，全是你成日欺負他的緣故，倒沒有點你師兄與淳一的功勞。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學方乃是兒之過，你這樣可算是教。”天宸說罷又嘆氣，復道：“喜歡逗孩子哭也別這般歪理，他們長不歪，取自你我混靈，便全依你我脾性，能歪到何處去。”

微沉思片刻，浮蘇道：“就是像我和你才覺得歪，你有風流不羈的時候，我有怕死又怯懦的時候，人生路上誰不走歪點，關鍵是要有走回正道上來的勇氣和意志。我這叫挫折教育，如果連戳個小臉蛋都受不住，將來有人打到她臉上去怎麼辦。”

一時間，天宸也沒了話說，只得望著她半晌無言，過得一會才開口道：“總歸好好教，戳臉算什麼挫折，長生道上艱難險阻、坎坷辛苦，豈是你戳個臉她就能淌得過去的。日后再安排，你莫成日欺負女兒，也只見過你這麼個看著兒女哭就開懷的親生娘。”

入微：阿爹威武，最愛阿爹！

揭過這出不再提，反正浮蘇是不會輕易改變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嘛。遂轉變話題，問天宸道：“你能留幾日？”

“明日便走，才訪過三寺，有些不太妥當的地方，需再去細看看。這麼些時日不見，你怎麼好似一點也不想我，虧我x夜惦記著你，憂心你在無涯宗受虧待。”天宸伸手，也戳一把浮蘇的臉蛋，又長起點肉來，很滿意地繼續戳兩下。

揮開天宸的手，浮蘇道：“你要想我連個玉符都沒傳，空口白話，我也可以說因你不在身邊，日里夜里茶不思飯不想。而且，你矯情不矯情，這才多少時日，修道長生千年萬年也算不得長。哼，且話說，你近日可有拈花惹草，我可知道得很，真仙界有你的老情人，還不少。”

天宸：……

正告訴要說些什麼，浮蘇便又打斷，眼刀子幾個劈過去道：“且，你一到真仙界就成這燒包樣，給誰看的，哼。小仙我容貌平平，自覺難堪配宸君，要不然咱們日后還是橋歸橋路歸路罷，橫豎也沒過什麼禮節的。”

“不是……不是你愛看麼。”天宸堅定地認為浮蘇是個花癡，要不然他干什麼非要換回這容貌。而且，他換回這容貌后，浮蘇花癡了很長一段時間，現在見了都還能掉下口水來，如今倒好卻來怪他矯情，真是個沒心肝的。

這下輪到浮蘇沒話說，吱唔幾語，又道：“我不管，你到外頭去不許這模樣，去勾小妖精麼，打扮得這般花枝招展。”

天宸這時才知道，不管多強悍的女子，就是沒心肝如浮蘇，也有這麼不講理的時候。不過，天宸琢磨半天，卻笑出來，連道：“是是是，是我的錯，日后定裝得蓬頭垢面再出門，管不叫仙子亂吃飛醋。念我了便直說，何必這般別扭，不過，你我x子長得很，耍耍脾氣也不是成，倒頗可喜。”

要說浮蘇不想天宸，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沒表露出來罷了，心里怎麼可能不惦記，偏偏兩人都沒根弦，要傳個玉符聯系一下。從前下世景喚那時候，還知道發短信呢，如今倒好，連短信都沒有，讓浮蘇有點不適應。再被天尊一坑，聽說很多花花草草都在真仙界，心里澀得很。

被戳穿心事，浮蘇也不裝羞，直瞪著天宸道：“若被我知道誰近了你三尺之內，你就死定了！”

“是，仙子這般強悍無敵，小僧蔫敢吶。如今我已名草有主，誰敢來，定讓她有來無回。”天宸趕緊表忠心，鬧脾氣別扭一下不要緊，可不能懷疑他的忠誠度。

“那就好。”浮蘇說完低頭一笑，想著想著又悶悶地笑出聲來。她雖然拈了點醋，不過想到某人無奈地被推倒還一臉死相，就覺得人生真是美好呀。反正是上世的事，她不至于這麼計較，就是決計不能牽到現在。

“幸災樂禍是你，拈酸吃醋還是你，仙子是越來越難伺候了。”天宸說罷亦笑。

兩人摟著女兒與浮蘇一道回金閣14號親親熱熱，溫溫馨馨不提。且去說萬鶴峰上的天尊，此時正望著卦盤怔忡出神，等閑小事對天尊來說，只需念到都能測算到，此時用了天地人三盤相駁，足見事情有多麼復雜難搞定。起先只用普通卦盤，算不出，才換了大盤，到最后大盤算不出方把三盤合一給抬出來。

能讓天尊用到三盤全一的事和人已然不多，上回用還是千萬年前的事，天尊排完盤后，就這麼一直盯著，不知該如何言語，最終只得一嘆：“坑貨，你真是要你親姐的命吶。”

“亂世以降，滅世成狂，起戈在西，大象在南。”演算半天，只得這麼一句，天尊念叨兩遍后，明白了。佛門那幫蠢貨是真的已經瘋狂成魔，所謂亂世以降，降的就是魔，佛狂遂成魔，成魔滅世。起戈在西，佛門多立于真仙界以西，稱作上西天，大象在南，云門無涯二宗便雄踞真仙界正南方。

再把浮蘇和天宸加進去，又得四個字——北客來安。滄海界飛升真仙界，入口就在北邊，什麼都對上號了。天尊再加上自己和始尊，以及道宗，果然一切就算得分明，還是要把坑貨趕緊弄上來才行。

“坑貨，等著老娘想法子把你弄來，還想躲開。這事既因你而起，自然你得過來平事。北客來安，你上來也是北客，一事不煩二主。真仙界數千萬年的安寧，倒也是該亂一亂，不亂不治，那些混帳東西是該收拾收拾了……童兒，去喚得宗主來。”天尊說罷，又取出一枚玉符，絮絮叨叨地說了幾句便伸指一彈，玉符是給云門宗始尊的。

天府真君片刻的工夫便至殿閣外，天尊將他喚進來，指著卦盤道：“自己來看，看完說說怎麼想的。回頭再把幾路堂主都召來，讓他們也都看看，成日忙著斗來斗去，卻不防世道都要亂了，真是一群蠢貨，爾等便是日子過得太舒坦，不作死不能活。結果惹得旁邊看戲的人都惱火了，正尋思著怎麼把這世間連同你們一起滅掉呢，若不是你們皆我徒子徒孫，真該著讓你們死去。”

一邊聽天尊劈頭蓋臉的教訓，一邊伸長脖子看卦盤，天尊看半天后才看明白卦象，然后便感覺脖子像是被誰掐得死死的一般，幾乎要喘不上氣來：“祖師教訓得是，弟子這便去喚五十二堂的堂主們都來，只是不知祖師要親自訓下，還是我們自行商議？”

“叫過來讓我罵兩句，事我不管，你們要死自己去死，我不奉陪。”天尊輕哼一聲，看著天府真君道：“還待著做甚，速速滾去把那群蠢貨都喊來，都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這些年看著你們年歲修為都漲上去，徒子徒孫一大堆，不好落你們的臉面天天罵你們，你們便整出這麼些禍事來。蠢得跟豬一樣，就別怪到時候被人宰了煮成湯吃掉，豬都這運數。”

抹把汗，天府真君趕緊捱著邊溜出去，叫來弟子速速將五十二堂的堂主都請來，那些個堂主，發玉符是沒有用的，只能著弟子去請。過得兩刻鐘，弟子們才回來復命，又過得三五刻鐘，五十二堂的堂主們才過來，七千多峰，分由五十二名堂主負責，如同封韁大吏，平日里輕易支使不動。

此時五十二堂堂主前來，雖心中有微辭，卻也不敢拂天尊的意，他們中，還真沒誰在武力值上能高過天尊：“天府師侄，到底怎麼一回事，祖師為何喚我等前來？”

“咳，祖師專程叫你們來，是為……祖師說要罵你們兩句，先進去吧。”卦盤沒挪出來，要去看也得去天尊殿閣里，見了天尊自然是先挨罵。

眾人心頭一寒，寧可被天尊追著打，也不願被罵，實在是天尊罵人太沒新奇的，翻來覆去永遠只倆字——蠢貨。天尊能反反復復念叨這倆字十萬遍，直到她覺得舒坦了為止。

可……誰敢不進去！

五十二堂堂主紛紛對視，然后耷拉著腦袋作認錯狀進殿閣中去迎接至少十萬遍以上的“蠢貨”。

第二三七章 善泳者溺于水，坑人者死于坑

待天尊罵完十萬遍蠢貨后，便復坐蒲團上，端了天府真君遞來的茶水一飲而干。也不管手中的杯子是心愛之物，“唰”地一聲便砸出去，摔成一地脆響在殿閣里回蕩。然后天尊才指了旁邊的卦盤，讓五十二堂堂主各自去看，看完他們自行交談一二后再來說話。

五十二堂堂主被天尊久不見的脾氣給鬧得怔住，便都齊齊去看卦盤，看罷后卻沒有交談，而是久坐無言互相眼對眼，都被震撼住了。誰能想安穩了幾千萬年的真仙界，竟也會面臨這樣的亂象，竟還是佛門出的麼蛾子，誰能想到佛門真能玩出舉世涅槃這般不可思議之事來。

這般大手筆，不把五十二堂堂主嚇住才怪，被嚇住了，天尊的話便也好說出口。天尊讓他們都坐下，然后指著他們的鼻子又罵了一聲“蠢貨”，方才說道：“你們之間的那些破事我不稀得管，你們打死打活是你們的事，但要是舉世都滅，還斗個什麼輸贏，輸了贏了都一樣是個死字。你們要覺得活膩味了自去星海化作星塵一粒，莫在這里拖后腿，誰若教我發現這節骨眼上還腦子轉不過彎了，我便親提劍去斬了他。”

想想，天尊頓頓，語態不再那麼火爆，轉呈靜井無波狀，言道：“你們是知道我的，素來不愛管閑事，哪怕你們今天坑死誰，明天誰被坑死，那也是死的人沒本事。這時刻，放下你們那些小心眼，要麼一起齊心協力過這坎，要麼一起等死，左右我不用陪你們死。”

“祖師且放心，弟子等都聽您的，何能拂逆。”

“呸，聽我的個鬼，是聽你們自己的，我懶得管。要死要活你們自己選。你們祖師我有的是法子好生生活著，到了旁處另起爐灶，過些年又是一派開山宗師，非看著你們礙眼吶，我又不找虐。”天尊說完就往外趕人，這一個個不好好修煉，光知道勾心斗角、爭權奪利，看著就讓人想全抽死，一個也不留下。

五十二堂堂主並著天府真君一道從殿閣中退出，互相抹一把汗。好歹是把“蠢貨”聽完。又挨完訓。眾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心知成見是很難放下的，不過先過了這關是正經，人要死了爭那麼些也沒勁。等這關過去，日后該怎麼掐死掐活還怎麼掐。

愛恨情仇什麼的，太過復雜，他們之間多半沒那麼復雜，只是每個人都習慣于站在高峰，且目無余子，因此積年累月下來互相看不順眼到如大仇大敵。商量一通，五十二堂堂主各自離去，天府真君又轉回殿閣。向天尊問道：“不知秦仙子該如何處理？”

“你不是沒往外傳揚麼，讓她自己弄去，操那麼些閑心做什麼。她啊，有的是人替她操心，且哪個都厲害。莫使壞去害她便是，余的，該怎麼怎麼。記住一點，她修為平平，但來頭比誰都大，你自己掂量著辦，出了事莫找我，我不會替你們周全。”天尊行事向來如此，一推六二五，干脆利落。

小心翼翼地抹把汗，“來頭比誰都大”這句把天府真君給鎮住了：“祖師都說秦仙子來頭大，不如透個口風給弟子，弟子也好謹慎一些。”

天尊打眼看天府真君，呵笑一聲道：“下有三千並十萬世界，上有九重聖境並十三天，你最好再謹慎一些，她親爹可不是一般人，她要是出事隨便都能碾死你們。”

沒提天宸的事，天宸不需要提，到時候這幫人自會清楚天宸的能耐，天尊樂得看這群蠢貨吃癟，最后吃死幾個也能落個清凈。

九重聖境和佛門十三天明顯把天府真君嚇得夠嗆，遂語氣都虛弱了幾分：“弟子明白，祖師，您看佛門三寺十峰兩百殿那邊，該不該派人過去暗中探探。佛門既要出事，必有跡可循，若能提早知道，也可加以防范。”

“要說多少遍，這些破事我不操閑心，滾蛋。”天尊要是不懶，還用得著現在叫來把他們給罵一頓，早在冒出苗頭來就抽死他們了。

這些日子，天尊真是煩也煩死，真恨不得把她那坑貨弟弟早點弄上來，好把這一攤子破事都扔給他，然后自己天天自在逍遙，只需要拿著小皮鞭摧著坑貨弟弟這頭小毛驢拉磨即可可。現在天尊還特別后悔，當時非要與她那師伯（就是始尊）打賭，分立兩個門派，結果各自弄出一個到現在已不受控制的龐然大物來，每每想到，都能把腸子悔得發青。

被天尊打出門外，天府真君摸了把腦門，暗嘆：祖師還是這躁脾氣。

把天府真君趕走后不久，始尊便來，天尊連抬眼看一眼的興致都沒有，垂目興缺缺地說：“阿微的弟子上界來了，卦盤的事師伯怎麼看。”

“先把阿微的弟子叫來我瞧瞧，阿微的弟子都來了，怎麼他自己還不來。”始尊坐下，拿起壺給自己倒上茶，喝了口又道：“方才路上看到好幾個五十二堂的堂主，可是你罵他們了，一個個跟屁股后邊點了天火一般。”

“童兒，去金閣14號喊秦浮蘇和天宸來。”吩咐完，天尊才轉向始尊道：“就罵了一通蠢貨，師伯，真仙界要真滅了，我們便換一界玩去。不說上界有三麼，我們去另外兩界自在逍遙去。”

“再看罷，實在不成便走。”這兩位都沒什麼此界不能破，生靈如何不該受牽連的想法。若是劫數，過得去是人間氣運在，過不去那就是命。生生死死，到現在還看不破，那就真是蠢貨。當然，說話時，還是要拿生靈來說事，畢竟生命還是可貴的，大義在嘴上是不能出錯的。

沉吟片刻，始尊方又道：“天宸？”

天尊點頭說：“可不，就是那花和尚。”

始尊忽地大笑：“記得你最是嫌棄他，初時我們還當你與他是一對歡喜冤家，結果你們倆就僅僅是相看兩相厭，壓根沒有成歡喜冤家的意思。如今倒好，又湊一塊，你還不惡心得跟吞了蒼蠅似的。”

無言以對，天尊差點想掀桌：“師伯，我沒記錯，你那徒孫可是狂熱的花和尚雙修愛好者，不知若是被知曉，會不會又狂熱的撲過來。”

“報天尊、始尊，秦仙子與天宸禪師到。”

“快進來。”

門打開，殿閣外，浮蘇與天宸邁過門檻走進殿閣中，天宸一看始尊在，遂點頭表示打招呼，浮蘇則不認識始尊，只向天尊行禮：“師伯，您找我們可有事？”

“有，叫你來認個人，那是我與阿微的師伯，你要稱師伯祖。你那一臉很吃虧的樣子是什麼意思，晚我們個一輩兩輩，卻高出整個真仙界道門千八百代，你還吃虧了。”天尊輕撫浮蘇狗頭，有擰下來當球玩的沖動。

天宸瞟一眼：懶貨，敢爾。

天尊回瞟一眼：花和尚，你看老娘敢不敢。

始尊笑瞇瞇打圓場：“這便是阿微的弟子，過來師伯祖看看，真是個好孩子。來，給你見面禮。”

見面禮？浮蘇接下，與天尊對視一眼，天尊輕咳一聲，趕緊補見面禮：“這不是等著湊熱鬧一塊給你，看什麼看。”

再收下一份，浮蘇敬聲道謝：“師伯祖，師伯，二位除卻見面禮可還有旁的事？”

“找你來只是認認人，找天宸來則是商量事。”始尊看向天宸，這時兩人才正式招呼，互相致禮。始尊不認為天宸和天尊之間有什麼禮可致，也沒什麼招呼可打，那倆的招呼就是“花和尚”與“懶貨”。

“佛門的事，尚無法悉知，我明日便走，去十峰課經傳法，待三寺十峰二百殿都過一遍，總能看出內里來。不管如何行事，總脫不得那幾個途徑，三寺十峰二百殿中，有二峰十一殿屬禪宗，因歸我轄，到時且還能問出多些事來。”天宸說罷也看了眼卦盤，復道：“北客來安？把坑貨弄上來吧，事因他起，自由他安，世間何嘗有他日日吃現成，別人總扛包頂窟窿的好事。”

“這事需你幫忙，我們離滄海界已久，已不可熟知，有你在不出多少日便能把他弄來。管他是什麼境界，管他是個什麼了不得的來路，我們要他死過來他就只能死過來。”接著，三人便商量用什麼途徑最快最穩妥地把胖包子坑上來。

一旁，浮蘇聽得笑瞇瞇，她不是幾人里最想見到胖包子的，但絕對是最想揍死他的。坑人者人人喊打，如過街老鼠一般。

那三人，哪一個人都單獨有法子把胖包子弄上來，何況三人在一起，三個在一起，臭皮匠都能賽諸葛，何況三人比諸葛有過之而無不及，當場就敲定方案。天宸把去十峰課經授法的事推了推，兩日后，三人就打算集齊七顆龍珠召喚神龍，大誤，是集齊七枚過界靈石召喚胖包子。

有過界靈石做引，又有胖包子靈魂上的親姐坑他，這是最簡單最省力最穩妥的方法。

滄海界，蕭林壑隱隱有不太好的預感，看一眼初生下閨女的祝安安道：“大約，我們在這里待不長。”

“才來呢，什麼待不長，這里挺好，我不走。”

蕭林壑望天，心道：不走大概是不成的，還是想想有什麼需要交待的罷，應是有人在坑他。

誒，師姐說得對，善泳者溺于水，坑人者死于坑。

第二三八章 此情可期

本來，蕭林壑給閨女取名作祝歡歡，祝安安卻不肯，言道自己名作祝安安一世就真的平安安穩了麼，而且聽著跟姐妹似的，不許。蕭林壑只得作罷，給閨女取名作祝容，小名便作容容。

這日容容滿周歲，蕭林壑請來相熟的人慶賀一番，便偷與淳一避開人坐到一處，舉杯道：“師弟啊，只恐你師兄我不日便要走了，你與咱們那阿涼師侄的喜酒我是喝不到的，禮總是會給你備一份的。”

本來是道別，卻到底說到阿涼身上來，阿涼雖后得眾人疼愛，宗正悉心教導，沉淵如冰似雪卻也照拂有加，其他浮蘇的師兄師姐也是有一個算一個，個個都喜愛有加。淳一身為小師叔，又生來妥貼，自是處處體貼溫和，漸漸的阿涼倒沒什麼，反倒是淳一對小姑娘頗為喜歡。但阿涼骨子里總有些不自覺的自卑，總是那般躲閃著不敢回應，甚至只裝作不懂，倒把淳一那點喜歡勾出氣性來。

淳一其實脾氣特別擰，你越不敢應，我卻偏越要上趕著來，便擰到現如今也沒個結果。淳一如今在乘云宗，乃是內定的宗主接任人，誰也不為他年紀小就覺得不對，實在是他辦事太過妥當，妥當到再精細的人都挑不出不是來。又加之背后有撐腰的，出身也好，風儀上佳，這樣的人天生就合該是一宗之主。

“莫提，不愧是師姐的大弟子，跟師姐一般死相。”淳一吐血的心都有，浮蘇是沒心肝，這位是不敢有心肝，惱死人。

“我大約要找師姐去，你可有話要給師姐帶的。”林壑特傷懷，他境界還不高，根本不到渡劫飛升的時候，偏要被不知什麼人弄上去。

“倒沒有，待過個三五千年。我也找你們去，辭別之言莫說，遲早還得見上。你我等皆受乘云宗澤被，師姐不曾還，你不曾還，陌塵估計也不會還，總得有個還報的。”淳一說罷一通惆悵，朝林壑擺擺手，兩人只喝酒，再也不說離別的話題。莫說三五千年。便是三五萬年。只要能得相見。也不算離別。

容容周歲后幾日，林壑便與祝安安一道無聲無息地離開了滄海界，連再親近的人都不曾提及。無他，不願與人道別。林壑是最不願見離別場面之人，許是上輩子見得太多。

一到真仙界，林壑就被奔來的一個青影給摟住，親親熱熱地笑撫狗頭不語。林壑連忙要推開，卻怎麼也推不開，卻不管抱他的人是誰，只管去看祝安安。祝安安自然知道來的是誰，也只笑不言語，把林壑給折騰得滿腦門子汗：“恕我說句張狂話。似曾很熟識，咱們上輩子認識？”

只這一句話就把天尊給鬧得哇哇叫，揉搓了一番林壑，才道：“上輩子我是你姐，阿微如今這模樣。倒順眼多了，從前太好看，好看得想讓人把他臉劃花。祝安，你也來了，呀，這是我小侄女吧，叫什麼。”

“祝容。”一番摟摟抱抱親親熱熱后，天尊才喚上他們一道回無涯宗去，只天尊一人來迎接，余人都在萬鶴峰等著。

待到萬鶴峰，林壑見到浮蘇和天宸以及入微，又是一番親熱與歡笑。然后眾人才坐定，始尊又摟了一番祝容：“幾千萬年過去，總覺著缺點什麼，如今看到阿微來，便什麼也不少了。”

“雖我上世乃道宗，可那已是上世了，如今重來一世，還是稱我林壑吧。”林壑還寧可叫他胖包子，至少知道是在叫他，可喚阿微，他愣是覺得在叫別人。而且，叫阿微，他想起的是師姐的閨女入微啊！

始尊與天尊點了頭，便開始數落起他來，鬧得林壑滿腦袋都是包。合著他上世挖了那麼多坑，如今這一世，大概只能干真坑補漏的活計，捎帶的還要被坑回來：“天尊的意思是，這都是我作出來的？”

“不是你是誰啊，你把浮蘇坑得夠慘的，推算到真仙界佛門要搞舉世涅槃重立秩序，便把浮蘇弄上來作北客來安。我們思來想去，偌大的事總不能叫個小輩來扛，自然要把你頂上去扛包。”天尊可不覺得林壑是小輩，就算什麼都變了，這靈魂還是她那坑貨弟弟的，骨子里就透著一樣的東西。

而且，只要他還是天道，天道就不能來自己把自己給滅了，做這種事，誰還能比她的坑貨弟弟更得心應手還不招雷劈。佛門愛搞涅槃那幾宗，真是一大坨蠢貨擠成堆的茅坑——臭不可聞。跟禪宗似的，沒事有事，找個斷壁殘垣搞搞頓悟天地既可，顯得多讓人省心，非搞那大動靜作甚。

林壑最后哭笑不得，合著他現在什麼都還不明白，就被安上個大包袱。林壑打眼去看浮蘇，浮蘇“哼哼”地表示什麼都沒看到，坑她坑得這麼厲害，還妄想她幫著分擔，做夢去。

“師姐。”

“行了，別用這眼神看我，該我干的我干，不該我干的別想。這是看在容容的面子上，否則看我理你不理。”浮蘇本想揍林壑一頓狠的來著，結果看到容容，再看看自家閨女，愣是不好動手了。

“明日我便要去十峰課經授法，你與我一道，也可多看多思，總能找出些門路來。就算事情是你上世所安排，這一世也必能看出些來，總比旁人要多些優勢。”天宸說罷看向天尊和始尊，見這二人也點頭，便將此事敲定下來，問都不問林壑的意思。

被趕鴨子上架，也著實沒辦法，林壑便只好去，將將才來便要與妻女作別，林壑差點眼淚都要哭出來，沒這樣拆散一家人團圓的。

待到林壑一走，祝安安反倒長出一口氣：“他太操心，總覺得容容明天就會被哪個不知道哪里來的小子給搶走，也不想想容容才滿周歲呢。”

浮蘇笑得直抽：“閨女剛生下來時，當爹的大約都這樣，天宸那時候也這樣，如今倒好多了。不過誰要多提幾句入微，他還照樣得瞪得人渾身上下直泛寒氣不可，可憐天下有閨女的爹啊！”

過了會，浮蘇又想起個問題來，遂問道：“祝安。你們上輩子沒孩子麼？”

只見祝安安搖頭：“沒有，那時候天南海北的，我們都忙，他忙著胡鬧，我忙著修煉，哪有工夫。待到快有工夫了，便出了隕仙山的事，哪里還有機會。所以，我也能體會得到，容容生下來時。他抱著容容默默流了整整一宿淚。第二天早上就又重活了一次一般。我這才知道。上世的事他再不清楚，有些事還是會有感覺的，上輩子我們最大的遺憾就是沒個孩子，如今倒也真正是圓滿了。”

“總該圓滿一回。要不重活個什麼，要麼圓上世之遺憾，要麼行上事未行之事，大義小情總該有一樣。”浮蘇說完又想起自己來，大義不占，小情到底還是算得著了，如此也該算圓滿。

如今細細思來，倒真沒什麼可遺憾的了，不過人心總是不知足的。總覺著似乎還少著些什麼一般。天宸待她心誠，她待天宸亦絲毫不差，兒女雙全，自身修為又看得到進步，人生該有的快活事。她似乎已占得差不離。

夜里摟著入微睡覺，浮蘇與不遠處的祝安安道：“不知為何，心中還是有未補足的一塊。”

“不難于理解，女人總少不得那一遭，也少不得那一句，非是得了那場盛大的，以及那一句簡單的，才肯死心塌地踏實下來。”祝安安說罷也是一嘆，林壑何曾說過，又何曾給過她那一場。雖嘴上不提，心中卻總是會覺得有所缺失，乃因女子從骨子里來說，便是需要形式的，因這一個形式，一世都牽絆在一起，所以這形式是神聖不可少的步驟。

“噢”，浮蘇低應一聲，恍然大悟，心中微動：“他說要給最盛大的，要舉世皆知，使人人都來相賀，可是我其實只需要認識的人都到場致上祝福既可。不過，他這樣說我心中也感動得很，又總不見他上心，心里果然是不安穩的。”

“我瞧著，宸君除了你也看不上別人，你且安心，宸君這樣也是尊重你。他答應了，便會做到，斷不肯委屈了你。”祝安安說完又嘆氣，宸君好歹說過，林壑卻是提都不曾提。死活賴上她生下女兒的是他，如今卻不言不語不吭氣的還是他，愁死個人。

仿佛天宸是早就知道浮蘇會在此刻不安一般，次日，便有萬鶴峰大弟子前來，言道：“請叔祖前往萬鶴峰一趟，祖師有請。”

浮蘇一時疑惑，這是作什麼，怎麼忽然間天尊就要向無涯宗上下公開她的來路，不打算再等等麼，無涯宗的事這就解決了？雖不解，但還是要前去，然后便吃了個大大的安心了，天尊說：“他想是不肯委屈你在世人眼里高攀了他，又要盛大到三千世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倒沒想到花和尚還有今朝。”

雖則浮蘇有些不大能理解天宸為何執著于將婚禮告于三千大世界，十萬小世界，但無法不感念。

倘若遇到愛，每個女人心中，都會有一場關于婚禮的期待，華麗盛大的贊歌與溫馨融洽的小調都能滿足這份期待。

第二三九章 當年無情，過盡千帆

從萬鶴峰回到金閣諸峰，浮蘇方才回過味來，喟嘆一聲，卻不為不足，而是滿足。從這件事上，浮蘇也算知道了天宸這人的習性，總是把什麼都做了，卻不吭一句，真是個讓人苦惱的家伙呀。

才到金閣附近時，便有人與她招呼，口稱“秦仙子”卻又很快換成“秦叔祖”，浮蘇瞬間覺得自己成了一枚漢子，都不需要加個女字。囧囧地點點頭，大約熊孩子也不習慣，不尷不尬地袖手施禮，問：“秦叔祖可還去天廊？”

“秦叔祖是否搬個地方，這里也太遠了些，不若搬到萬鶴峰附近，那邊也是有天廊的。”熊孩子誠懇建議，雖說對他們來說不過馭劍飛行片刻的事，可能近一點是一點嘛。

熊孩子敢說完，另一熊孩子又蹦出來把人拖下去，一副恨不得打死的樣子：“你自己作死就死去，萬鶴峰附近的天廊比金閣諸峰的天廊要高出千把米去，你莫非是摔上癮了。”

噢，原來如此，浮蘇瞥一眼，到底沒有改地方住的心思，金閣夠安靜，周閣諸峰都只住一個她和祝安安，沒人打擾才舒坦。真到萬鶴峰附近，不知道得鬧出多少喧囂來：“放心，不去，住慣了這里。怎麼一夜之間你們都知道了，誰通知的。”

“還用通知，上主山喊個傳音即可，有無涯宗弟子玉符就能收到，自然，客弟子是沒有的。估計您發不下弟子玉符來，聽我大師兄說，宗主正在苦惱怎麼給您發玉符呢。”熊孩子頗樂。

又一來熊孩子，更樂：“從祖師那里來講，您領什麼玉符都成，可您才來，年紀又輕，再者也不入宗門做門下弟子，宗主如今只怕連哭的心都有。”

“既然這事都說了，可還說了旁的什麼？”浮蘇指的是五十二堂堂主之間的恩恩怨怨，各種派系之間的爭斗牽扯。

熊孩子們齊齊搖頭，其實下邊的弟子，沒多少知道的，無他，天尊不許，上邊爭權奪利使盡陰謀手段都可以，別拿底下的年輕弟子扛事，誰敢犯誰死去。恰到浮蘇這邊的都是熊孩子，年紀都大不到哪兒去，撐死了比浮蘇大個千八百歲，就這樣他們來都已經很羞慚了。

“應該說什麼嗎？”

“噢，不該，但願你們日后都像現在這般親密無間，偶有小爭端也都光明正大著來。我有個小師弟，最愛說的就是——陰謀詭計心思也要用光明正大手段，就算非要說謊也要口吐真言一句虛白話沒有，哪怕做不了個好孩子也要學會裝好孩子，以上三條能做到，舉世無敵。”所以說，王淳一其實就是個一肚子壞水偏會裝乖，還從不說假話的“好孩子”。他說出口的話都能信，只是，沒說出口的得自己好生參悟罷了。

“聽著就像個小人。”

“真小人和真君子同樣極妙。”浮蘇說罷，落在天廊，熊孩子們看她的眼神和往常沒太大不一樣，只是多多少少有些迷惑和疑問。不過，多個叔祖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頭頂上叔祖祖師一大把，要把每個人的生平要事論起來說，幾年都說道不完。

“秦叔祖，如今都是一門同源，不如您好好教教我們得了，省得我們天天被您揍那麼慘還什麼都學不著。”熊孩子們不肯打了，打的過的就那麼幾個，如今了不敢上手了。

“不付出就想得到回報，你沒睡醒吧，趕緊回去補覺去。不想做陪練，光想得實惠，真真打得一手好算盤。”浮蘇說罷，抽出劍道：“今天就拿你開場了，趕緊來，你們若不勤快些，無涯宗將來必定要亡于懶貨。”

萬鶴峰上，天尊倚著軟軟的靠墊，重重一個噴嚏，揉好半天鼻子，方才覺得她剛才肯定是被誰背后數落了。

浮蘇哪知道天尊有這麼靈，正忙著跟熊孩子們纏斗呢，一劍風起浪涌，萬丈高空上仿有海潮起落一般。熊孩子哪里是浮蘇的對手，一場戰敗，從天廊往下看，仰天長嘆一聲往下跳，空中回蕩著一句：“秦叔祖，您千萬別搬，金閣諸峰真挺好的……”

“的”字一串回音，把眾人都逗得樂得不行，待熊孩子上來時，看到的就一片腰都笑得直不起來的同門。也許是因為這群熊孩子，天尊才會堅信無涯宗還可以救一救，浮蘇也這樣認為，如果從根子上都爛掉了，大概不需要佛門，天尊自己就會動手滅掉。

他們的美好年華，天真爛漫，將會隨著他們有朝一日某人成為真傳弟子而結束。身為真傳弟子，就要擔負責任，就要擔負興衰的命運，就要和宗門捆綁在一起，當然，所獲之利也對應得上他們所擔負的一切。

不過，浮蘇還是更喜歡乘云宗，但乘云宗才多少年，無涯宗已多少年，一個門派立世過久，便容易產生這樣的問題：“嗯，莫光顧著笑，下一個誰來。”

有天尊罵五十二堂堂主在先，真傳弟子們自不會來找浮蘇的麻煩，也不敢，天尊實在是把浮蘇的背景交待得太高端。

這日掐完架，浮蘇回金閣14號，入微正趴在祝安安身邊逗著小容容，小容容對入微乾坤鐲里那些香香甜甜的奶糕糕、甜果果喜歡得不得了，剛好到可以吃些亂七八糟東西的時候，入微又是個大方的，有什麼好吃的都捧出來逗小容容。入微只有哥哥，沒有妹妹，浮蘇教她說“妹妹沒哥哥，所以沒有人像哥哥那樣給妹妹糕糕、果果，好可憐的呀”。

被浮蘇一通寒死人的“糕糕果果”倒出來，倒把入微的姐姐情懷給勾出來，偏沒問為什麼“小容容妹妹的阿爹不給小容容妹妹準備好吃的”，只一個勁的往小容容面前塞。祝安安在一邊看得直樂，小容容被糊了一臉水果汁子，正粘乎乎地沾滿糕點屑，跟個在泥沙里滾了好好一通的糯米團子似的，臟得一塌糊涂，卻依舊可愛無敵。

當媽的光顧在一邊樂，壓根不管弄干凈的事，還是浮蘇走過去，一個滌塵咒才把小容容和軟榻一塊弄干凈。入微見浮蘇回來，趕緊從榻上跳下來，弄得祝安安在一邊“祖宗祖宗”地叫著，讓她小心些別磕著：“孩子就得摔摔打打，只管讓她跌去，跌疼了下回自然不敢跳了。”

“看叫你沒什麼大事，這麼晚才施施然回來。”祝安說著把小容容往榻中間挪一把，小容容一個勁地想隨著入微跳下榻去。

“是沒什麼大事，約是天宸有了安排，卻沒與我說，倒把什麼都事先做好才讓我知曉。兒郎是不是都這樣，嘴上不說，si下里把什麼都辦妥了都不肯說一聲。”浮蘇說著又把天尊的話說了一遍。

祝安安不無羨慕地道：“宸君自來是個有成算的，你只管等著便是，宸君應諾的事，從來便無不兌現之理。”

浮蘇雖心中喜悅，卻也不無惆悵：“時候不定呢，待到此番事了，怕少也是三年五年，長那就沒數了。好在這麼些年也等過來了，再等個幾年也不急，只是時時刻刻都有事鉆出來，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尋著空呢。”

聞言，祝安安直笑：“你這是恨嫁了麼？”

“可不，都成老妖婆了，能不恨嫁麼。”按現代的婚齡，浮蘇每隔三十年就得恨一次，那還得是她心寬。

“被宸君的過往醋的吧，那些個前塵往事，再渾不放心上，也得酸死。你也不算恨嫁，你就是想告訴她們，以后別惦記你家男人。”祝安安見浮蘇一副嫁不出去好憂傷的表情，樂得直錘在榻上，把榻上小容容都給弄懵了。

“八成，我嘴上說不介意，其實酸的要死，他道是當年無情，卻過盡千帆，讓人真想抽他一巴掌才好。且，這些日子，其中有兩位已經拜訪過無涯宗了，好看得連我都能看得花癡不已，那儀態，那容貌，就是修為也高出我十萬八千里去。你說他怎麼就瞧上我了，以前我還挺自信，如今真沒底。”說白了，沒信心了，所以覺得不安全，才需要形式上的承諾。

“我記得從前聽過一句話，‘縱使我哪里都比她好，可你還是只鐘情她一個’，宸君其實一樣著急著廣告三千界，‘縱使你們哪里都比她好，可我還是只鐘情她一個，我鐘情之人不是你們碰得的’。安心，這些女仙，再想吃宸君的肉，也得看宸君的脾氣，誰能忘了他是出了名的不講理的禪宗大能呢。”祝安安微微而笑，似乎說這話的人她認識一般。

“誒，不說這些，祝安，我最近于劍法上有些參不透，總覺得隔著些什麼，老邁不過這坎去。”這些還真跟心情沒關系，反倒她胡思亂想是因為劍法上修為不得法才導致的，正是劍法修煉停滯，才有時間想七想八吶。

聽她這麼說，祝安安思索片刻道：“你沒去問問天尊？天尊也擅使劍。”

這個浮蘇還真沒想過，畢竟天尊那爆脾氣，真不像個能靜下神來講解劍法的：“能行嗎？”

“能是肯定能，不過天尊懶得很，你莫找她睡覺的時候去，否則她準能翻臉不認人。”

浮蘇點頭，決定明天就去，順便打探一下，無涯宗都上哪里練劍法，劍法劍意，哪個也不是坐著就能參悟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