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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7 00:49:44
第二百章 無邊妖獄應點化,萬世果位豈能消

雖重建規則與秩序既險且難,但天宸做來依舊不動聲色,他如今是天宸,耗的自是歷世的氣運與修為,要單憑如今下世的修為,自然難以成事。歷經無數世,在天宸的身上積累下深厚的氣運、功德與修為,便是這樣,他依然頗感吃力。只是浮蘇便在他身邊,他若不讓浮蘇看著,又要胡思亂想。

不管神魂識海丹田如何折騰,天宸面色只一味平靜,既使浮蘇從入定中睜開眼,也全然感應不到天宸正在經歷著什麼。至于流光,它倒是知道,它不敢吭聲,宸君那樣對自己都狠極的主,還是萬萬莫去招惹為上。

“異端吶異端,宸君到底看上你哪兒了?”流光十分懷疑,固然浮蘇偶能風姿奪人,可大部分時候是個嘴欠又沒心肝、沒出息的貨色,怎麼宸君就這麼被這小妖精給勾個正著。

“你管那麼多,人類的感情,豈是人一柄劍能懂的。”浮蘇咂咂嘴,從乾坤鐲里掏了枚果子出來吃。這時真如和祝安安也已在塔里布好陣法機關,祝安安知趣沒上來,只真如悄悄走上來,坐到浮蘇身邊。浮蘇見真如坐下,便也遞個果子給真如,真如接過和浮蘇一塊啃。

啃幾口,真如覺得嘴里的味道不大對,這才看一眼,然后不言不語地看向阿娘:“阿娘,你知道你吃的是什麼嗎?”

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些果子都是蒼詰去聖境之前塞給她的,還細細地用一個偌大的寒玉儲物匣裝著,零零總總得有幾十種果子,數量足夠浮蘇吃到世界末日去。因有些果子難得,蒼詰還將樹苗移植到了天機山中,設下禁制,聚靈力蘊養那些果苗:“知道。百葉紅珍,阿娘平時比較愛吃這個,甜中帶著一絲酸。不膩口。不像別的靈果,要麼味道難以入口。要麼一味甜或一味酸,比起來百葉紅珍最可口。”

真如嘆口氣,他該知道外祖父身家之豐足以傲視天下,怎麼為個靈果反而驚訝起來:“是我想岔了。”

因為浮蘇慣來愛穿凡世的絲衣,主要是不用那麼精心打理,這麼一來看著就特像窮得叮當響的,結果她身家比誰都豐厚。隨便拿靈果當蘋果吃。能不豐厚嘛。

“對了,那日你阿爹叫你到廬山,都說了些什麼?”浮蘇狀似不經意地隨口問著,其實心里特別想知道。越是不欲為她知的話,她越是想打聽明白。對此,真如早有準備,拿話搪塞過去還沒讓浮蘇聽出半點不對來,流光暗中“唉”一聲。男人兒子說虛白話都跟喝水似的,自家異端作孽吶。

天宸直到半夜才睜開眼,浮蘇此時已入定,只余下真如正睜著雙肖似浮蘇的修長眼睛看向天宸:“阿爹,很吃力麼?”

“嗯。六成修為,二成氣運,七成功德。”修為的損失對天宸來說不值一提,至于氣運,損失得不多,關鍵還是功德。禪宗修法中,首重的便是功德,因此這一回損失當真很大。至于計算不到的心力神識上的耗損更不用說,不過,只要秩序與規則能重建,耗損去的總有一天能補回來。

“阿爹,我能問個問題嗎?”有個問題,真如已經放在心里許久,一直沒得機會問。

點頭看向真如,天宸示意他問:“你說。”

輕咳一聲,真如道出心底疑惑:“您的下世真是您下世麼,怎麼差別這般大。既然已盡得傳承,我看阿爹的下世,連阿爹現在的一成都不到。”

這個問題惹來天宸一聲輕笑,道:“我歷百世,而我下世不過才不過三百歲,所歷不管哪一世,都是這一世的萬倍,豈能相提並論。”

“噢”一聲,真如覺得這也對:“我倒總是忘記年齡的事。”

“真如。”

“嗯,阿爹。”

“我很高興。”至于為什麼這麼說,天宸不需多言,只需看著真如便足矣。天宸並非沒有過子女,但或許是這一世糾葛實在過多,而屬于沈還潮的那一世又並無兒女,總感覺唯這個孩子才真正是自己的孩子,而非僅僅只是下世的血脈。畢竟,真如出自于他的靈魂,亦非僅僅只是血脈。

真如會意而笑,本就不修長的眼睛,隨著他一笑愈發瞇成一線:“我也很高興。”

次日清晨,當浮蘇睜開眼時,父子倆正在如願塔下的園子里練劍。看不出來,天宸除了禪宗修法,劍也使得不錯,雖無劍意,但論劍招之精妙,浮蘇也不能比。站在塔底的石門外看著父子倆一如風起松濤,一如秋深葉落,浮蘇頓覺此生到這已可稱圓滿。

“阿娘,你再不醒,我和阿爹就打算把你扔在這里了。”真如湊到浮蘇面前,額頭上有汗珠,明顯是要到浮蘇這里收獲滿滿的母愛情懷。

浮蘇順著真如的意,翻出買絲衣時送的帕子給真如擦汗:“一身臭汗,洗洗去。”

說罷又看向天宸:“你也是,快去。”

天宸看一眼浮蘇手里的帕子,意思是怎麼到我這就沒有這待遇,浮蘇不免一樂,胡亂擦幾把,這才把父子倆趕到后園去,那有一汪活水,出了汗以水洗漱比滌塵咒要更舒坦一些。

只是,如此溫情的時刻並不得長久,待洗漱罷,玉潭禪師便派得小沙彌到園子里來,道:“有人遞了枚玉符來,說要代其主人給景喚師叔送信。”

接過玉符,經靈力一觸,上邊只有短短一句話——無邊妖獄豈能空,萬世果位何足證。不用問,光憑上邊的氣息就知道是七星,天宸將玉符隨手一捏,便捏成粉末,看著那小沙彌問道:“送信的人可曾離開?”

“不曾,說是要等景喚師叔回信。”

天宸取出一枚玉符,也只答一句話——無邊妖獄應點化,萬世果位豈能消。

這樣回,就意味著死掐,真如還好,浮蘇不免嘆氣。雖早知七星將來結局必定不好,可到這時候,想起的卻是當初的般般照料,不過浮蘇心里明白,七星走到今天這一步,已不可挽回。

送出玉符后,天宸便喚來林壑、祝安安和淳一預備啟程,玉潭禪師得知他們要前去妖獄,送了些能對付妖物的禪宗法寶來。玉潭禪師雖有些擔憂弟子前去妖獄受盡磨難,但卻也懂這就是大能下世的責任,避開不得:“多加小心,若有難,只管發信回來。”

“是,師父,弟子走后,法葉寺定要閉門,不管何人,便是我回來,也莫要開寺門。直到妖獄平定,滄海皆安,才可廣開寺門。”法葉寺不像乘云宗這樣的大派,如今經一番動亂,經不起絲毫折騰。天宸這才動起心思,讓法葉寺閉院拒客,為免因他去妖獄的行事而受波及。

至于乘云宗,妖獄如今便是想動,也抽不開身來去動那麼個龐然大物。

辭別玉潭禪師,離法葉寺后便向東面飛行,並不是去妖獄,而是去王家,王家與小鹿的家都在漳洲,而王家更是在漳洲繁衍了不知多少代的歷世門第。王家人或許得過指點,處處行事謹慎,門風上佳,在漳洲當地說起來也是人人稱頌的頂級閥門。

當年雖出了王師玄這麼個風光人物,但其實並沒有多少人知道王師玄便是入自在天的禪宗修士天宸,不過是知道王家出過大大有名的仙師罷了。天宸往王家去,沒覺得自己是外人,從某方面來說,如今的王家都是他不知多少輩的晚輩。

王家人接到這消息,既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驚恐,對仙家行事更加敬信萬分。只是紫金蓮花座卻出了點問題,天宸視王家人如無物一般進到祠堂,把供奉在祠堂上的紫金蓮花座取下,但其實還未拿到手便已知到不對勁,一托在手里看更是雙眉緊鎖:“此物乃仿造,原物在何處?”

王家上上下下都傻了,他們哪里知道原物和仿造的事,這事真不是王家自家人做下的。王家不缺銀錢開銷,哪個王家子弟都不缺,就算缺,這紫金蓮花座在修士眼里了不得,卻非金非銀,在凡世中人眼中,還不如塊銀錠子,缺錢也不會打紫金蓮花座的主意。更何況,王家人都知道,當年這蓮花座放在王家,就有一天說過會回來取,誰敢做下這不要命的事。

淳一看向自己胞弟的兒子(注:上章打錯了,是真如的侄子,他弟的兒子),以為是家中有晚輩打了先祖物件的主意:“柏章,怎麼回事?”

王柏章完全沒反應過來好不好,腦子里一片空白,像是被雷劈了不知多少遍:“伯父,侄兒著實不知,此物一直未曾出過祠堂門。祠堂也只有幾個老仆打理,無不是忠心耿耿之輩,蔫敢動祖宗之物。”

“叫那幾個老仆來我瞧瞧。”王淳一在乘云宗便將乘云宗看家的真言咒學了個十成,那幾個老仆一來,經淳一過問完全沒有任何問題。再看向在場眾人,還真是人人都覺得這假的才是真的,至于真的在何處,沒一個人答得上來。

紫金蓮花座不止是師長所賜法器那麼簡單,天宸每歷一世都要帶著這三件法器,自然有其道理。

“不急,今日已晚,明日再查。”

這事,頗為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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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7 00:50:07
第二零一章 活著,才是真正的強大

且說出祠堂后,事便整個王家親眷都知,人人自危,生怕被賴到頭上來。人往往都這樣,做了的事心虛,沒做的事更心虛,生怕被誰打個措手不及。說到心虛,最心虛的卻是蕭林壑,是他干的事他會有反應,但這事真跟他也沒關系。

就算沒關系,看到天宸出來盯著他看,蕭林壑還是渾身不自在,立馬就跳開幾步,拽著祝安安的袖子,一副要被羞辱的良家婦女模樣:“真不是我,你幾曾見我做下的事不敢承認的,我就算把同一個人坑一萬次,也不會只承認九千九百九十九,余下一次不敢認的。”

這一點,天宸信他,李少清便是如此,按說如果真是那坑貨做下的,蕭林壑現在就是躲,也該一臉促狹。就算是轉世,記憶不清,靈魂沒變,脾氣其實也變不到哪去:“你說不是,我自信你,不過,這事還需你演卦。”

天道化身演算天道,比誰都占便宜,別人算不到,他自己算起來卻得心應手,沒有一點所謂“算人不算己”的陳規。取來卦盤細細推演,林壑唯一能算到的就是這事跟他沒關,亦非天道安排,是。

若論,自然先從王家開始清查,王家祠堂里的東西,王家又不是等閑人都能來逛的尋常門第,不查完自家的線索,還能查到哪里去。好在天宸雖然不是個很講道理的,也沒為難自己上世的后代,要是鬧得王家上下人心惶惶,反倒什麼都查不出來。

第二日,身為族長的王柏章與王夫人一道,王柏章查家中上上下下的兒郎,王夫人則負責查內外女著,從姓王的到不姓王的。從主人到仆從一一細細過問。好在王家雖然人口眾多,常能來往的卻不過就那麼些人,能接近祠堂的更是少之又少。加上有仙師坐陣。誰也不敢說半句謊言,只把知道的都倒出來。

結果線索沒查著。倒把王家往日的一些不足給補齊全,浮蘇與祝安安並王夫人一道坐著,對王家的私事自不過問。王夫人滿懷歉意,查半天盡是家丑,仙師想要的卻半點沒問出來:“二位仙子,真是抱歉得很,您看現在該如何?”

“夫人。家中上下不過些許小事,大節未失,不必如此。查不出來倒是好事,此事到現在看著倒非似凡世中人所為。待我們再思量思量罷。”說話的是祝安安,她是長輩,有她在浮蘇需敬著讓她開言。浮蘇很有身為弟子的自覺,但如果是蕭林壑就另論,祝安安還是該敬的。

聽得祝安安說話圓融入耳。極是漂亮,王夫人也松一口氣,仙師不怪罪才好:“二位仙子且坐,想來不需多久,郎君那邊便會差人來回話。只是……說句不好聽的。王家立世至今,難免有一二不肖子弟,若當真是王家不力,還請二位仙子代為圓圓場。此事,把王家上下的命填進去也填不平,只是年幼的孩子們無辜,請二位仙子垂憐。”

修士們對待凡人的態度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平日里若路見不平,還願拔劍相助,只是不乏時有凡世中人惹到修士頭上,被修士盡滅滿門的事發生。修士們不需要做太血腥的事,隨便使點絆子,也能讓累世王家頃刻間化為烏有。

雖然祝安安知道天宸素來的脾氣,但那卻也只是天宸沒證果位之前,證果位之后,他自有他歷世的經歷與性情,哪里又是她好答的。便看浮蘇,這話也就浮蘇能出聲應承或拒絕:“浮蘇,你以為如何?”

“夫人不必擔心,我看著,倒不像這一二百年里的事,應是更早以前,指不定如今知道線索的人都早以投胎轉世。至于王家上下填命的話,夫人不必再說,世間至貴不過活生生的性命,積德不僅是立家立業之本,易是修行之本。那等倒行逆施,動輒滅人滿門的,豈是正道所為。”浮蘇雖然把四大宗門稱作四大流氓,可四大宗門約束弟子確實極嚴格,入凡世中行走若非涉險,不傷性命便是其中一條。

王夫人這才稍稍安心,這時門外便有持重的婆子上前來回話,待婆子進來,說是王柏章那邊也沒問出什麼來。王夫人更加穩下心神,客客氣氣地起身送要去和天宸他們相商的浮蘇和祝安安離開。

天宸和蕭林壑離去,王淳一卻被王柏章求著留下,王柏章實在有些心驚膽顫。王淳一向來是個體貼人,又知人心懂冷暖的優秀世家子弟,被長輩教導得極好,蒼詰又喜歡這般有風儀的,更是盡心教養,自不會讓看來已白發蒼蒼,更似是他長輩的王柏章如何為難:“想問什麼便問罷,但我能答必會答你。”

“多謝伯父,侄兒只想問問,這事是否會牽累王家上下,若當真仙師不能消怒火,還請伯父看在家父的面上,替王家留些血脈。”王柏章在這點上和王夫人空前一致,夫妻二人甚至都沒有商量過這事。

“此事,應不會牽連王家上下,我那……那姐夫,雖看著沉沉不語,卻是禪宗修士,不會動輒輕取人性命。只是,這紫金蓮花座若找不著,會耽誤大事,要耽誤此事便不是一家之事,而是整個滄海界之事。”王淳一扶起王柏章坐下,看著個滿頭白發的人在自己面前躬著身,總是不好受的。

王柏章也稍安下心來,又道:“那……那位領頭的仙師不知與家中那位祖宗有何干系,自然,伯父若是不方便只當我沒問過便是。”

這事,淳一也拿不準,便含笑道:“你便當沒問過罷,姐夫自有來歷,他不曾言我亦不能多說。”

雖王柏章心里有些懷疑,但卻也不敢肖想,王家現在有他這位伯父庇佑已相當不錯,再多也不過錦上添花,王柏章也不過是好奇:“是是是,伯父您看,此事若一時不能解決,你們是否要長住,若要長住還是收拾一間安靜清幽的宅院為好,大宅里人來人往,怕擾著你們的清靜。”

“看情況罷,我總是王家人,回了家中自是有什麼說什麼,想什麼要什麼,不會跟自家人生份。”淳一這話說出來,才是真正的定心丸,不管到底王家在這事上出什麼差錯,有淳一從中周旋,總不至結局太慘。

與王柏章作別,淳一回到暫居的客園中,見在場五人盡是沉沉不語,便問道:“怎麼,還是一點線索沒有?”

林壑讓個坐給淳一,道:“師姐起了一卦,說不在這一二百年,丟失紫金蓮花座的事非但跟王家沒關系,跟凡世中人都沒干系,想來是修士所為。”

紫金這種質地,在滄海界其實也不新鮮,但天宸歷世加持其上的願力,非等閑物件可以比擬。紫金蓮花座叫正道修士得去,不敢說一日千里,從此心魔不擾,心障不生,關竅輕取,境界極易穩固。不過,當年王師玄把紫金蓮花座留在王家鎮宅,並非一點手段沒使,所以盜取紫金蓮花座的必非尋常修士。

“到底是有線索了,我叫小僮去知會他們一句,免得他們不安。”淳一轉身吩咐兩句又坐回來,問道:“師姐夫,現在我們該如何,是否要繼續尋找紫金蓮花座。”

“三件法器不齊,妖獄難行,蓮花座較紫金缽和禪杖還要重要一些,必找到不可。”天宸此時神色平靜,既然已丟失,再怎麼著急也無用,倒不如冷靜下來好好推算。

“要麼去個信回乘云宗,請天機師叔代為測算一二。”天機真人學的也是《天衍大數》,雖不如蒼詰精通,但也不會遜色太多。浮蘇覺得既然查不到,那就算一算唄,總比沒頭蒼蠅要好。

祝安安卻搖頭:“沒用,算不到,我所習乃《上玄術數》,與你那位天機師叔所習的《天衍大數》雖略差一階,但我算不出,你那位天機師叔應當也算不出。況且,宸君有諳世之法,也沒看出苗頭來,這事……算不出來。”

真如琢磨半天,最后道:“我倒有個主意,阿爹,你跟紫金蓮花座一點感應都沒有嗎?”

“啊……對呀。”一下,眾人都反應過來。

天宸卻道:“因還未經此世祭煉,需血脈之力方能探得,我如今之血脈與上世天差地別。”

“不還有我麼。”淳一指著自己鼻子,道:“再遠也是王家血脈,我們這一支一直是長房嫡出,只需有這一點就足矣。”

流光默默地暗中祈禱,王家別有什麼倒灶的事,否則只會更瞎。

思來想去,似乎只有這一個辦法了,淳一見狀,麻溜地放血,只需要小小的茶盞,半茶盞即可。放好血,淳一就示意天宸開始以血脈之力尋找紫金蓮花座的下落。

用那半茶盞血引咒,虛空相煉,不消片刻,化作一片血霧,許久才散去。直到血霧散盡,天宸才看向淳一:“可有什麼感應?”

“有,很黑,時而很冷,時而很熱,有風有水聲,還有……妖息。”

最后兩字出來,不但確定了王家血脈的純正,也確定了胖包子的清白。林壑才是真正松一口氣的那個,他生怕自己上世又坑完隊友坑自己,有個那麼作死的上世,真不是什麼好事吶。

再強大又如何,活著,才是真正的強大,死了,再強大也是個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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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7 00:50:27
第二零二章 命在旦夕,咎由自取

本來,眾人以為淳一的話就到此結束,哪料想,淳一接著又說:“有人,應是位女修,似命在旦夕。師姐夫,你沒和哪位女修……”

話沒說完,便見天宸笑瞇瞇地看著他,淳一趕緊把話咽回去,接著道:“似是那位女修將紫金蓮花座取走的,只不過她也沒落好下場,連人帶蓮花座都被關在一處,想是要任她自生自滅。”

“冷熱交替,暗黑無光,有風有水,倒似是八大荒原之一的烏原。”祝安安在女修中,乃至修士中都算得奇葩,性好游歷,滄海界就沒有她沒去過的地方。

浮蘇卻是個怕死又不愛涉險的,八大荒原里,她只愛去那兩個沒有多大危險的荒原。至于烏原,浮蘇只聽過,沒去過:“只是如果有妖息,怎麼人卻會在烏原?”

這一點,眾人都有些不解,若是妖獄所為,此時蓮花座應當在妖獄,在七星手中才對。現在卻是有妖息,蓮花臺為一女修所盜,但人卻在烏原,如此詭異的現象,令眾人都不得不深思。

“我們是否要去烏原?”淳一問道。

天宸搖頭看向淳一,指了指旁邊的茶海道:“不必,你再放半罐血即可,憑禪杖和紫金缽,加上血脈之力,足可將紫金蓮花座召回來。”

靈魂加血脈上的雙重召喚,加上紫金蓮花座與他累世相伴,自有些秘密。天宸于是便把茶海推到淳一面前,修士倒不懼放血,不過淳一看看茶海,大概覺得他這師姐夫太不把自己當外人看。當然,王家還有幾人的血也合適。不過淳一是修士,總比凡世中后裔放血要來得損耗小。

身體發膚且受之父母,更何況是血。凡世中人眼中珍貴無比。淳一一咬牙,只得又給放半罐子血。血放好天宸便給淳一幾瓶丹藥,淳一接過吞了一枚,也不客氣,把剩下的都揣懷里,一點沒道謝的意思。

“我需極靜以召回紫金蓮花座,你們在王家暫居些時日,我去天機山中。”天宸說著就叫浮蘇打開天機山入口並進入其中。

林壑見天宸終于走了。抹把汗,道:“幸好這事不是我做的,要不三師弟非掐死我不可。”

祝安安冷睨他一眼,說:“就你做的那些事。要能被掐死早死得不能再死了。”

淳一和真如相視一眼,這兩人又在開著冤家模式打嘴仗:“師叔,聽說以前阿娘和外公在漳洲住過,可有這事。我還聽白遜雪說過,它以前就是上河里的一條大蛇。就是我們來時城外那條河麼?”

“嗯,住過些年,許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小鹿還沒出世,你還被師姐喊作小黃豆。說是你那會才黃豆大小一粒。至于遜雪,上河冰蟒,勉強算是條大蛇吧。你若好奇,回頭帶你去瞧便是。”淳一此時想的卻是另一件事,這事是從他那侄子王伯章那里聽來。

見浮蘇正在那笑瞇瞇地看著林壑和祝安安這對冤家對掐,淳一想著早知道早好,省得說晚了反而生事:“師姐,我有件事要與你說,這事和師姐的師傅上元真人有關。”

浮蘇不明所以,上元真人的轉世如今在天衍峰好好的,怎麼這又蹦出個事和上元真人有關:“什麼事,你說。”

淳一沒再猶豫,開口道:“袁洲劉氏有子弟欺壓鄉里,鄉民不堪其擾,便憤而反抗。幾個月前袁洲死了不少人,有幾戶更是滿門上下無一逃脫,這樁事是劉家所為。但上個月,又傳劉家被人滅門,只余下外出不在家中的子弟僥幸逃脫。”

雖說淳一一個血腥的字眼都沒用,但浮蘇聽得分明,這袁洲劉氏是被人血洗了,如今剩下的都是走運正好不在家中待的:“可有什麼眉目?”

只見淳一搖頭道:“沒有,此事我不過聽柏章提起幾句,本是要勸他們謹守規矩,卻不想聽了這事。”

想了想,浮蘇道:“我去走一趟看看怎麼回事。”

真如喊著一起去,淳一也說去,林壑道:“干脆一起去,反正不遠,而且我覺得,劉家的事可能和蓮花座遺失一事有些關聯。雖說干這事的人可能並不如何修為高深,但躲在幕后搞風搞雨的人,斷斷不能留。”

于是五人便向袁洲去,袁洲劉氏雖不像王家那麼根基深,但也是袁洲綿延三十余代的人家。到袁洲一打聽,劉家子弟做的那些事且不說,只說劉家被滅滿門,袁洲境內百姓無不稱快,浮蘇就知道,這劉家就就算不被滅滿門,傳到如今也長不了。

說起劉家滅門的事,袁洲百姓一臉感激,也同時一臉憤恨:“有仙師路過,聽說了劉家的事,才特地去替我們報仇,劉家該死,他們活著的時候就沒做過一件好事。什麼修橋鋪路,發米放糧,那都是做做樣子的,我們可從沒有得過劉家的實惠,只遭過罪。”

當年去袁洲,浮蘇就勸過劉家的人,只不過他沒想到劉家的人沒把這話放在心上。倒也是,有四大宗門峰主這麼個靠山,他們確實行事橫了些,如今上元真人一過世,自然是什麼報應都來:“不知那替你們報仇的修士是何模樣?”

浮蘇只是要確定一下,自然不會有替劉家報仇的想法,劉家人就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但與他們說話的袁洲當地百姓卻無比防備,似乎是在防著他們知道后去向那幾名修士討命一樣:“這我們可不能說,仙長是替我們出頭,我們可不能把仙長給賣了。再說,你們又不是第一撥來打探消息的,我袁洲上下就沒一個會胡言亂語,這事你們就別打聽了。”

無故不得輕易對凡世百姓施術,要不然浮蘇只一個術法下去,就能聽到想聽到的,結果卻不得不束手束腳。見打聽不出來,浮蘇也只得施術,施術也只能施低階術法,否則凡世中人豈能受得住。

不過,最后打聽到的消息讓浮蘇有些哭笑不得,因為她怎麼感覺,都覺得這是劉家人自己作死。而且,從百姓的形容來看,其中有一愛著白衣的女修,很有可能是沈雙喜。但沈雙喜不是屠劉家滿門的修士中的,而是劉家幾個修道長生的弟子一道帶來,意欲找出兄手,替劉家復仇的那一批人中。

說起來很復雜,其實很簡單,劉家被不知哪路修士滅門,劉家有資質修道的弟子不知怎麼和沈雙喜勾搭到一起,回來想報滅門之仇。最后浮蘇莫明就把念頭放到沈雙喜身上,起手便是一卦,結果證明她想的方向是正確的:“竟是她,當初真不該留她一命。”

“師姐,你卜到了什麼?”

“淳一,你再回想一下,那女修身上的氣息,是不是蘊含著水意。”漣水門心法主水,因此不論習什麼功法,最后都是一身溫潤得能掐出水來的水意。如果是沈雙喜,浮蘇這回不打處留她性命,這種毒蛇,就是你不掐死它,它就回頭要來咬你一口的。

“啊,對,師姐這是有線索了?”淳一又拋出一個問題。

浮蘇點點頭道:“有可能,這事還真純粹只是,跟妖獄和妖修沒什麼關系。”

誰能料想到沈雙喜能耐這麼強,被打落深淵,竟也能繼續漂亮翻身。浮蘇想著便覺得應該回去了,血脈之力能救人也能害人,沈家跟沈雙喜隔著沒幾代還有不少活著,浮蘇只需要從他們身上下手放點血,便能輕易把沈雙喜的退路堵個一干二凈。

沒錯,如今沈雙喜確實被困在烏原,外有妖物看守,且身負重傷。當初,也確實是她盜了蓮花座,至于她怎麼知道盜蓮花座的作用,又怎麼想著要去盜它,自然是有“人”曾經指點過。沈雙喜以為,只要那禪師沒牙,日的就肯定護不得浮蘇,到時便是浮蘇的死期,畢竟道宗“得罪”過那麼多人。

沈雙喜看一眼在乾坤鐲里的紫金蓮臺后,便不要命的逃,但躲躲藏藏這麼些年后,到底還是被抓了起來。要怪就怪劉容誠,若不是跟著他在袁洲城里現世,哪里會招來妖物,哪里會被關起來,哪里會下場這麼慘,誰知道那幾名妖物竟那麼厲害。

就在沈雙喜心中充滿咒怨的時候,忽有一陣涼意從腰直背一點點攀升,仿佛被什麼人盯上了一般:“是誰,是什麼人,怎回事?”

隨著那股涼意運走全身,沈雙喜心中驚駭更甚,現在要還不明白自己是被人施了術,那就是傻子:“我都已經這樣了,你們還想怎麼樣,難道非要趕盡殺絕?”

浮蘇冷笑,她感應到了沈雙喜的憤怒與不甘,可那又怎麼樣:“算計我的那天,你就該意識到,你要承受你行為帶來的苦果。”

當涼意在周身運行一周天后,就不再是涼而是寒冷,是十二月寒風吹面如刀割一般的陰寒。這股陰寒,讓沈雙喜開始陷入無邊的恐懼里,黑暗不可怕,冷熱交替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感受到,自己的靈魂與神識仿佛正在被牽引著,如果不是她強硬撐著,且已察覺到,此時恐怕已經被徹底算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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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7 00:50:47
第二零三章 世間自有癡兒女,總將情深擬孽戀

沈多喜的事,至止便已算結局,她的命元本就已耗得差不多,並不需要浮蘇再做什麼也會身死道消。浮蘇所做的,不過是防止有人救她,沈多喜不好便罷,若是能出那地方,也永遠治不好,自此便與長生絕緣。

搞定沈多喜后,浮蘇便去看天宸,見天宸也已睜開眼,正笑吟吟看向她,浮蘇便問:“蓮花座可收回來了?”

朝她點點頭,天宸道:“已取回來,不過……清空妖獄一事乃下世之責,我若以上世之能插手,有違規則。也是方才三件法器集齊,才得此念,如此一來,我們便暫時不能去妖獄。”

聽了這話,浮蘇當即就想找塊豆腐撞一撞,天宸說他不能去,那明擺著要他下世的二愣子去唄。景喚哪里能行,修為低微,且也情劫未破,要等景喚,起碼得再等個百八十年。修士壽元長百八十年確實不算什麼,但滄海界似乎已等不起:“滄海界等不起吧?”

“是,所以要動些手腳,規則之下並非沒有絲毫可周旋的余地,只是需好好安排一番。好在去的人不多,不至于引來規則下罰,先出天機山吧。”天宸說著與浮蘇一起出天機山,淳一和真如正在談論著修法上的一些見解,林壑和祝安安則在一旁練劍。

見浮蘇和天宸出來,便上來問蓮花座,天宸便點頭說已召回。淳一本要問去妖獄的事,林壑卻似已知曉前因后果一般,道:“此時時機不對,妖獄之行我看可以暫緩一緩,方才我心念一動,掐算出不日妖獄便要生亂象,再過一段時間才是我們去妖獄的好時機。”

“在王家盤桓兩三個月即可。浮蘇,袁洲劉氏之事,還需請你大師兄出面。”凡世中人敬重嫡長。因此劉家的事,如今上元真人不在。只能由宗正出面。

浮蘇本想自己去,出面解決劉家留下的一些問題,后來之所以去袁洲也沒管,一來覺得劉家實在有些自實其果,二來她也確實意識到自己身為最小的弟子,不能代表上元真人出面。所以給宗正去信是最好的選擇,宗正與沉淵他們兩個一去。劉家幸存下來的人也能得到安置,家業也不至于被侵吞,后人可以得一隅安生,這樣就足夠。太多的富貴反而是禍根。

把劉家的事發信回乘云宗后,一行人便住到了王家在微山湖邊的園子里,清靜且無世俗人打擾,只幾個灑掃仆從也都老實本份。這日起來,浮蘇見真如在天宸屋外站著。不明所以:“真如,你怎麼站在門外,早起不該好好吐納麼。”

回頭看向阿娘,真如似乎有些悲傷,往日不管怎麼樣都有笑模樣。可這會卻只看著讓人覺得他很難過:“阿娘,你……你有沒有覺得阿爹不對?”

自從這回天宸重新出現,且說要去平妖獄,浮蘇就一直覺得不對。冒著觸犯規則與秩序,最終會被抹殺的危險,執意以上世的一縷神識操控下世的身體與魂魄,強要去清空妖獄:“有,不過,我總得相信他吧。他怎麼說,怎麼做總有其因由,且……每個人都有權利做出自己的選擇,你是這樣,他是這樣,我也是這樣。並不是說,我們之間有血緣、有情,便彼此捆綁對方的思想。真如,我等修道求長生,最終追求的不過自由二字罷了,自身追求自由,卻去束縛他人,這是何道理呢。”

“若阿爹會死呢?”雖相處時日不長,但真如依然很難于接受天宸可能會身死道消的事實。身死道消便罷,到底有下世再聚之時,但如果是魂飛魄散呢,又當如何?

“等他呀,不管千年萬年,還是千萬年,我相信他一定會重回世上。”若說浮蘇修道一千多年學會什麼,她學得最深刻的便是想要得到什麼,必需先隨漫長的歲月里隨時滋生著的寂寞與孤獨,並永遠懷有希望地走下去,直到抵達彼岸,抵達光明。

真如看著浮蘇,晨光之中,微小的水氣游移于她身周,似幻作七彩。真如忽然輕嘆一聲,想起蒼詰的話來——世間自有癡兒女,總將情深擬孽戀,看看他們這孽作的:“好吧,我陪您等。”

如果等不到,至少有我陪著也不會太寂寞是吧,真如在心中這麼想著。

卻見浮蘇仰面朝天一笑:“不,我說我會等他,但我相信他會破除千難萬險好好活著,所謂傳奇都是順利活著下去,並占據上風的人的獎勵。他已歷無數世,這一世的磨礪又有何難,懷有強者之心,便將永獲勝利。”

浮蘇真的給了真如信心,被這樣相信著,也會不由自主自信起來吧。好吧,阿娘相當擅長激勵人心。

天宸在屋中已轉醒,聽著屋外浮蘇那一句“懷有強者之心,便將永獲勝利”,不由得一笑,他的仙子已漸明白一些東西了。雖“強者之心”之言,未必多麼準確,但已初窺門徑。起身打開門,妻與子俱在,晨光之下,眼前一切靜美如同詩歌。

“我無事。”這是對真如說的,看向浮蘇時則問:“昨夜入定時,因何氣息浮動不安?”

真如點點頭表示他知道了,浮蘇卻“啊”一聲,想想才說道:“昨天晚上我沒入定,睡覺來著,有可能是因夜里有夢的緣故。不過說起來,夢還挺奇怪的,我夢到剛遇到光頭的時候了,那時候……光頭生嫩得像一把小嫩蔥,誒,說起來你長著頭發我還真不習慣呢,剃掉好不好,還是光頭順眼。”

“好讓你念人家打傘,我有光頭?”天宸戲謔地看向浮蘇,臉上笑意如春風吹落的柔軟鮮嫩花瓣,輕得如夢一般。

“阿娘?”有這樣的時候居然不叫上我,阿娘太壞了!

“好啦好啦,下次一定喊你一起。”浮蘇還不知道真如麼,在惡趣味這一點上,絕對是遺傳自她,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漳洲待不過半個月,宗正便回了信給浮蘇,告訴浮蘇劉家的事已處理好,並告訴她處理的結果。至于他們在外邊做什麼,宗正沒有問,只叮囑他們多加小心,如有什麼需要,便傳信回乘云宗。

這日,淳一領著真如和林壑、祝安安去看漳洲城中的風物,主要是為浮蘇和天宸創造獨處的機會啊!淳一看真如,真如很不忿地來一句:“阿娘永遠是我的!”

此話一出,林壑和祝安安都快笑瘋了,淳一這般講究風儀的人也笑得前俯后仰,揉一把“小朋友”的腦袋,淳一道:“沒曾想你還有這樣的心思,你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怎麼跟個孩子似的。難道,你不想再添個弟妹,唔,你不差我差,我差個小師侄女相親相愛。”

真如瞪淳一,怎麼老覺得是他把師叔給帶壞了呢。這樣不好不好,而且淳一說得這麼曖昧,修士界師叔師侄什麼的太正常了好不好,他還沒妹妹呢就在這惦記,萬一有了還不知道他們怎麼打主意呢,于是真如當即表明心意:“我還是要個弟弟比較省心。”

林壑亦出身漳洲,因蕭家經商,已經不在漳洲城中,不過林壑的胞兄是個有福份的,雖難以修道長生,卻有幸得一位修士臨終前的遺澤,竟長壽至今,看上去亦不過是三十余齡。林壑的胞兄聽聞林壑歸漳洲,也于今日趕回漳洲城來,兄弟倆一見面……

“出息,躲在個女子背后,你這輩子就這麼副德性。打小躲在媽后邊,后來躲姐姐后邊,再到現在躲你女人身后。我叫你不長進,叫你躲……”蕭文美本來好好的,是林壑一見蕭文美就下意識地往后躲,無他,小時候被揍怕了,純屬下意識的慣性。

然后兩兄弟便滿園子追著打,那叫一個雞飛狗跳,最后還是林壑想起來,老子現在是“仙師”啊,干嘛還怕大哥。回身就是一個定身咒,把蕭文美定在園子中央:“誰讓你小時候總打我,哼,你也有今天。”

說完,林壑就不知從哪弄來一堆菜葉子,雖說不臟且挺新鮮,但一筐一筐往蕭文美身上扔就很不厚道了。祝安安都看傻了,天宸也完全愣掉,浮蘇、淳一和真如卻覺得這很正常,胖包子從來就是個沒譜的混小子,所以收拾爛攤子的活,真如從不找二師叔,因為他真的很二。

“還不快放開令兄,仗著會術法欺負人,你倒真是越活越回去。”祝安安差點一腳踩上林壑的背,把林壑踩個狗啃泥,她是真的沒料想到少清的轉世會這麼不著調。

嗯,跟著不著調的人長大的,哪能靠譜,當誰都是淳一、真如這樣的乖寶寶!

“還是我弟妹懂事。”蕭文美沖祝安安以眼神表示敬意,他預備拉攏弟妹,好以后繼續調教幼弟。

卻見祝安安竟微微露出些許羞澀來,不知是矛盾給蕭文美看的,還是真不好意思:“暫時還不是呢。”

“他敢不認帳!”

“他敢!”

“我不敢。”

可憐沒被壓迫,永無翻身做主可能的胖包子呀。

“有妖物,林壑你留下護著令兄,我們去城外看看。”天宸感應到妖物,瞇著眼睛暗道:“我不去找你們麻煩,你們倒有膽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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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四章 拼卻此身,降妖伏魔

城外密林中,此時正掛著各色野果,漳洲城中的人們此時多挎上籃到林中采集野果。這些野果,或被用來釀酒,或被用來曬成干果或果脯,也有的被制作成酸甜可口芳香怡人的水果硬糖。不時有孩童的笑聲從林中傳來,這是一年中孩子們最喜歡的時節,甜美的果香令人陶醉而心懷喜悅與感恩。

這個時代的人們,享受著上天的饋贈,並感恩著上天的厚愛,相較起現代,他們的生活及視野或並不那麼美好廣闊,但這里的人們永遠帶給浮蘇一種舒適感。他們真正為生活在此時而幸福滿足,大多數人面帶舒緩而踏實的笑容,所以浮蘇有時候會想,就算她穿來的時候不過在凡世生活一世,想來也不錯。

見浮蘇看向林中的嬉笑的孩童時目光中流露出的柔光,天宸輕笑一聲,也隨之看向那些孩童,然后又不免看一眼真如。真如收到視線,順著目光看去,臉色有些為難:“按師兄說的,我都一大把年紀了,難道還要我那麼為老不尊的和一堆孩兒那樣為幾枚果子滿林子瘋跑!啊喂,是你們錯過了,不是我的錯好不好,算了算了,不管弟弟妹妹,趕緊生一個,別打我的主意。不過,阿爹,我提供良心建議,千萬別生女兒,三師叔在打主意呢!”

天宸笑瞇瞇地看淳一,淳一趕緊躲遠點,順道瞪真如一眼。淳一算看出來了,自從這位上世回魂后,越是笑瞇瞇看人時越在心里戳小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被戳成篩子死在他的笑瞇瞇里。

“下去叫他們都暫時退回城里,有妖物正襲來,莫要被波及。”天宸示意淳一去,淳一卻看真如。

真如受到脅迫。卻沒拒絕,而是幻化作淳一的模樣,王家在漳洲城太有名。淳一又曾是王家當成下一任當家人培養的,加之后來得仙緣。很多漳洲城的人都認得淳一。淳一原還當真如是為取信于人,結果,他低估了師侄的抽風度。

只見真如變幻模樣一下去,便催開靈力放聲大喊:“打雷了下雨了,回家收衣服了。”

下邊一片呆滯,至于云端,最呆滯的不是淳一。而是天宸,他是真的以為兒子挺靠譜,結果……結果來這麼一出。下邊有人與身邊的人湊近,小聲地道:“那不是王家得仙緣的那個王仙師麼?”

“誒。看著像,他和他兄弟眉目有八分相似。”

“仙師說要打雷下雨,咱們還是回城去吧。”這時代,打雷在百姓看來是很恐怖的一件事,還是像“王仙師”說的那樣。趕緊回家收衣服吧。

沒多久,林間采野果的市井百姓一掃而空,只余下已恢復樣貌的真如嘿嘿然地看向淳一。淳一恨伸手掩著半邊臉,遙想他當年在漳洲城中,出了名的風儀上佳。是哪家長輩都希望擁有的完美兒子,估計現在人人都覺得他其實是個瘋子吧,果然,師侄是不靠譜的。

浮蘇大笑一聲,拍拍真如,干得好,兒子。

淳一則看向天宸:看吧,這就是您兒子以及我師姐的本來面目。

“妖物的氣息不是很對,快來了,注意。”天宸呆滯著一張臉,他得慢慢適應一下,再諳世也不會深諳每一個變量。

他未開口前,浮蘇手中的劍已橫空,將腳下的云海瞬間染紅。祝安安看著那柄劍,目帶溫柔之色:“赤霄。”

“我是流光。”流光十分執拗,這一點是向浮蘇學來的。

不遠處,幾只妖物正結伴行來,濃云之上浮蘇最先感應到的竟不是妖息,而是熟悉感。又是那幾只妖物,妖物中便有沈堪,浮蘇不解地看向它們,因她發現它們的目的正是自己這邊這一行人:“沈師叔。”

“秦師侄。”沈堪這一回確實是來找浮蘇的,既已拋下恩恩怨怨,那麼總有一些東西是玄門十六都弟子所執著的。哪怕他們如今已到這般地步,哪怕他們以自己曾經所不齒的形態存活著,他們也依然擁有身為天下玄門十六都弟子的驕傲與堅持。

“沈師叔是特地來找我的吧。”浮蘇下意識覺得,似乎應該是好消息,畢竟這一行人對自己沒惡意。

沈堪看向浮蘇,又沖身邊的幾只妖物看去幾眼,然后才沖浮蘇招手:“你過來即可,在場的也只你與我玄門有干系,余者皆非我玄門弟子,有些事不方便讓他們知道。”

這就是家丑不欲人知,浮蘇看向天宸,見天宸點頭,便向沈堪馭劍行去:“沈師叔有什麼想要說的。”

“她真是秦師兄的女兒,秦師兄樣貌出眾,聽聞孫仙子也曾是滄海雙姝,容顏至極,真沒弄錯?”其中一只妖物在結界一落下后,便問沈堪,很明顯,浮蘇的樣貌雖然不算差,但比起秦業和傳聞中姿容殊麗的孫鴻影來,落差著是很大很大。

“耳朵像秦師兄……”另一只妖物觀察半晌后下此結論。

“氣度也有幾分相似,沒像到容貌上,像到別的地方去了。也不錯,姿容太美容易招是非。”最后幾只妖物確定,沒遺傳到秦業的美貌是相當正確的選擇,十分明智。

浮蘇:“你們到底是來干什麼的,專程前來評頭論足嗎?”

隨即一人數妖齊齊搖頭,沈堪道:“自然不是,只是見了秦師兄的女兒,他們不免多言語幾句,你莫掛心。我們此次來,卻是為妖獄之事。”

為妖獄之事,浮蘇不明所以地看向沈堪:“妖獄能有什麼事是需要特地來與我言說的?”

“秦師侄是不相信我們呢。”

“我們如今這副尊容,秦師侄不信我們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我玄門十六都弟子,豈願以此身茍活。秦師侄,十六都破時,我們曾得暗令,因被干涉無法進入轉世輪回,暗令命我們不惜一切代價活下去,甚至借妖物之軀殼也再所不惜,只因唯妖物沒有完整的魂魄,不擔業力,也不用耗費太多靈力去壓制。唯一所圖,只有一樁,曾有高人與我們算過,十六都將有劫難,滄海將有劫難,我們的任務便是幫助后人清空妖獄。待妖獄清空,只盼秦師侄能賜我們個干凈的輪回之路。”沈堪說罷看向身邊的妖物,不言不語之中充滿溫情。

浮蘇聽著聽著,心下大駭,回頭看一眼天宸,怎麼覺得這像是天宸某一次下世所給自己埋下的后手呢。浮蘇仔細想想,再問流光,流光說他們所言所語都是真事,便點頭道:“既然如此,你們也不需要來找我呀,到時候清妖獄,再與我說,我一樣會答應的。”

只見沈堪搖頭道:“我們需要你們的配合,按我們預定的時間去妖獄,而不是由你們定時間,至于你們怎麼進入妖獄,從哪里進入,我們都不會過問。不論如何,你如今身負如此強大的劍意,並不需要畏懼我們,所以暫且相信我們罷。”

“好,什麼時候。”浮蘇爽快地答應下來。

“我們如今算著還需要兩個半月時間,但具體需是多長時間,誰也不知道,到時候我們會給你發暗號,接到暗號你們再進妖獄。至于進妖獄后,你們到底怎麼做,不要告訴我們,我們怎麼做的,你也不要問,只需要速速清空妖獄即可。至于你那個師兄七星,他有極大的缺陷,不足為懼。秦師侄,有些消息是我們十六都殘存下來的弟子花費性命和無數時間得來的,珍惜得來不易的機會,一次便把妖獄打死,莫要讓他們有死灰復燃的機會。”沈堪聲音沉重,說起最后一句話時,面帶痛惜之色,著實已有很多弟子為此犧牲十六都弟子的榮耀,乃至最后犧牲性命,只為達成十六都最后下達的任務。

“我,秦浮蘇,在此承諾,拼卻此身,管教天下再無妖獄之禍。”說罷,浮蘇以劍指蒼天,劍修以劍立誓是極重的誓言,比什麼心魔誓還要靠譜得多。

不管眼前這群人因為什麼甘願潛伏妖獄,以生命為代價協助清空妖獄,這十萬年如一日的默默無言執此念,都值得尊敬與信任,沉默總是具有令人恐怖的力量。

“好,多謝秦師侄體諒。”

眼看就可以互相道別,浮蘇忽然雙手結印一施禮:“乘云宗天衍峰下劍修秦浮蘇,向前輩致禮。”

“玄門十六都,梅都呂藏海。”大宗門的弟子骨子里的教養吶,一有人結印施禮表明身份,就會下意識地結印以回。浮蘇要的,就是知道他們的身份,一來是確定他們是否真的是玄門子弟,二來是確定他們中都有誰。

“玄門十六都,離都……”

最后浮蘇知道了在場的最后一位,便是那位讓沈堪和蒼詰反目,並且讓蒼詰遭受背叛后心灰意冷去玄冥做魔修,最終成就成聖之道的鶯露師妹:“玄門十六都,蓼都陳鶯露。”

含笑看一眼沈堪后,浮蘇才轉身離去,她道如今沈堪為何一點怨念都不見,原是尋回心上人了。這樣也好,她很願意將來替他們鋪就一條光明干凈的輪回之路,這樣一群人,值得一場大好來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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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五章 其志不移,其心不改

這世間不管人或物,有生命的地方便有爭奪,不管這生命是以植物為形態存世,抑或是以動物為形態生存。套國人一句老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小義可折射世間至理。

妖獄之中,雖奉七星為妖主,但妖獄之中存在的古老的原生的勢力,又怎麼可能會服七星。妖物固然在靈智上要遠遜于人類與魔修,但對于群體的首領,以及領地的維護意識,他們要原比人類更血腥更原始。

自從人類進化出文明以后,人類就開始披著文明的華麗外衣行走于天地之間,不管這外衣之下是藏污納垢,還是光風霽月——文明如同美鉆,昂貴源于血腥。但,妖物還沒學會粉飾太平,靈智不足的基礎導致它們很容易被一群披著華麗外衣的家伙給挑起血腥的爭斗來。

妖獄中,從未有具體的妖物數據,大約數百萬,但真正成氣候,能與元嬰期修士匹敵的,不足十萬,至渡劫期這樣的存在,能有三五百只妖物與之匹敵便不錯了。在數量上,確實要遠勝于人類修士,但修士該死的有克制妖物的法器,而妖物只有強悍的肉身及天生的妖息而已。

再加上它們中早在十萬年前便有一群潛伏下來的,披著妖物外衣的修士,妖獄怎能不亂。若妖獄統歸于妖主旗下,滄海界的修士確實無法與之匹敵,不論是誰埋了這根線,他的戰略布局眼光既高且準。

在漳洲城中,偶爾隔幾天便會有妖獄送出來的訊息,這是讓浮蘇他們安心。今天,浮蘇便得到一個令她覺得沉重的消息,陳鶯露在妖獄的內亂中不幸身亡,雖有蘊魂珠留下魂魄,以求凈化妖息和業力后得到干凈的輪回。但浮蘇第一次感覺到。玄門十六都這群修士在妖獄作著怎樣的犧牲。

“他們是真正偉大而無私的一群人,只為已不存在的宗門下達的最后命令,就肯十萬年如一日無怨無悔地去做這件事。”浮蘇心生敬仰。怪不得縱使十六都最后亡敗,依然會有天玄宗的出現。這麼一群其志不移,其心不改的人,自然不會被徹底打倒。

“唔,這是令尊能成聖的原因,也是他們最終能……”天宸沒有說下去,只揉揉浮蘇的頭發,最終又補上一句道:“他們終能成就大道。”

接下來的日子。浮蘇不時能聽到誰又犧牲的消息,她雖然不曾見過,很多人聽也沒聽過,但他們的身死道消。依然讓浮蘇有兔死狐悲之感,何況他們與自己是同類。原以為修士很惜命,原以為他們只會弱肉強食,卻原來,為了某一些他們所堅守的信念。他們願意犧牲一切。

總有一些人,願意為愛與正義戰斗到底,就像漫畫里寫的那樣。

“大道,嗯,他們不成就大道。誰人還能。”浮蘇想想覺得他敬仰這樣的人,但或許永遠成為不了這樣的人,人大概就這樣,缺什麼就愛重什麼。

流光被禁言中,內心狂吼:死光頭,有本事你一直禁我言啊!否則我一定向異端告狀,你居然又往她身體里放進一枚小黃豆,哼哼,這回我一定不維護,絕對要好好告狀。

天宸:再來個孩子,至少能保她十年平安。

只要有這個孩子在,不管以后這縷上世的神識如何沉寂下去,下世都無法下手傷浮蘇分毫。如果十年還破不得情劫,天宸也只能送自己下世一句——活該去死。說到底,天宸現在對自己下世也沒信心了,遙想當年,他竟也有這麼不著調的時候吶。

所以,最近浮蘇一直被天宸暗中拉著補充營養,渡劫期修士,經脈中容得下無盡的靈力。只要浮蘇不飛升上界,這些靈力就不會轉換成仙家法力,所以這回天宸準備好的,保管夠小黃豆吃,浮蘇再也不用擔心掉境界的問題。

至于什麼時候告訴浮蘇,這個還是等妖獄解決了,讓流光說吧。天宸有那麼一點點心虛,每回都是種下一顆小黃豆,他人就沒了,下世還要追著她砍,浮蘇這輩子被他逮著,也算夠倒霉的。

流光:知道就好,要好好對我家異端,否則我會代表天道懲罰你的。

午后的和光中,浮蘇正捧著妖獄的訊息怔怔出神,只這一刻,仿若大徹大悟,又似塵埃落定時重又自塵埃中開出花朵來,每一瓣都明凈若琉璃。又有人隕落,玄門十六都是真正拿性命在填這個任務,浮蘇看向天宸,問:“是你嗎?”

天宸搖頭:“不是,我從來更傾向自己解決問題,足夠強大的人只需要朋友,不需要前仆后繼的炮灰隊友,我不收。”

“那就是胖包子,混帳,拿這麼多條人命來作局,敢情他有無數化身,便當人人都跟他一樣有無數化身,這麼不拿人命當人命。還天道呢,天道不應該是公平與公義,真理與公理麼。”浮蘇只看到一個沒節操沒下限的天道,冷冰冰地在上默默當黑手。

“天道眼里,人命與妖物的命其實並沒有區別,區別只在于人類會自我約束,妖物不會。所以妖物必需滅絕,不管從人類還是天道以及秩序與規則來言說,它們都應該被抹去存在。”何況,他是去渡化不是麼,天宸再次搖頭,自從浮蘇被玄門十六都的人感動以后,心就有些柔軟,當然,大約也和他暗中給種下一枚小黃豆有關。女人有孩子時,心腸會頓時柔軟很多,見不得生離死別的悲慘際遇。

浮蘇正找胖包子呢,預備再揍一揍,不過天宸卻又出聲了:“在你們那里的所謂普世價值觀中,為大部分生命得以延續,那違反規則少部分就會定下惡名並得到審判與懲處對嗎?你們那里把這種稱之為反人類罪,然后把這類人送到被告席,以律法與道德為名,將那一類人處以死刑或終生囚禁。”

好吧,正義最終將戰勝一切。

不對啊,最近她怎麼這麼多愁善感,死在她劍下的別說妖物魔修。就是修士也不少了。莫明其妙一陣惡寒,浮蘇抖抖肩,總覺得自己最近狀態相當不對勁。她沒想到自己又揣上一枚小黃豆的事上去。因為懷著真如的時候,她壓根就沒這樣過。

唔。這回的小黃豆是個姑娘嘛,姑娘心腸都軟一點,哪怕最后會變得堅硬,開始也肯定是軟綿綿的。異端,你被宸君給下“黑手”了,醒醒吧,異端。這不是你的本來面目。

在約定的時間過去的幾天后,浮蘇終于接到了妖獄來的訊息——時機成熟,妖獄可行。

妖獄對修士們來說有許多個出入口,因為修士們可以施法從很小的地方鉆進去。但妖物不行,所以入口和出口對妖物來說有限制。浮蘇正好對其中幾個地點比較熟悉,于是眾人決定從天機山傳送,直接到妖獄入口外邊去。這樣一來可以節省時間,二來也為免被算計到。就算被一直一直感動著,浮蘇也冷靜地愛惜著她漫長的生命。

一進妖獄,便感覺到妖獄異乎尋常的安靜,浮蘇沒來過妖獄,是以並不清楚。但天宸和祝安安都來過。甚至林壑對這里也感覺很熟悉,所以他們都對這異乎尋常的安靜露出謹慎防備來。

“祝安,注意防御,浮蘇,你讓流光感應一下,在這里我們暫時不能打草驚蛇。”天宸說著,在流光一出來,便把禁言給解除,順便暗中威脅幾句。

可憐的流光被禁言許久之后,只能老實地把話咽著,劍靈脫于劍身穿梭一圈回來后,流光道:“好像都聚集在一個地方,全妖獄的妖物都聚集在離這里大約百余里的地方,不知道在干什麼?怕被發現,我沒敢鉆過去細看。”

“應該……是沈師叔他們做的吧。”浮蘇不明白的是,為什麼要把妖物都給集結到一起。

“應是,看來他們知道我欲如何行事。”不過這也不奇怪,禪宗的人還能做什麼,無非是頌經課咒以渡化,頌經課咒渡化不了時就開打。

“你打算怎麼?”浮蘇一直還沒問,祝安安一聽和林壑淳一都看向天宸,真如卻明白,只是他沒說而已。

天宸道:“大圓滿明光云。”

林壑和祝安安齊齊望向天宸,浮蘇對禪宗的經文咒法都不熟,不明白這代表什麼。不過從林壑和祝安安的表情看得出來,這“大圓滿明光云”是很厲害的經文,厲害到可能一旦將妖獄清空,天宸自身的損耗會前所未有的嚴重。

“會怎麼樣?”

“我自沈還潮修長生以來,已有一千一百世,每一世有長有短,短的匆匆百年,體會凡世中人滋味,長的十萬年,修至壽元極限方得證果位。這一篇經文,將耗損的便是我一千一百世所積累下的功德、修為、氣運、智果。”這事只能他去做,他可以不去做,但別人壓根做不了。不是能力不夠,而是……天道真該殺死一千一百萬遍,沒人有這個氣運,唯一有的不過是他。

如果,這事他不干,滄海界一滅,不但他會身死道消,需重新歷百十世方有機緣得果位,浮蘇也會身死道消回到她的世界里去。而身邊這些人,都會……

天道這是拿他們做要脅,若無情如何都好,若有情便只能拼卻一身消此劫難。

看一眼林壑,天宸笑瞇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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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7 00:52:22
第二零六章 世上誰知滄海事,起伏變化總無常

數十萬妖物被困于山谷大陣中,大陣已岌岌可危,維持陣法的只有沈堪一人。當浮蘇到時,沈堪已幾近垂死邊緣,看到浮蘇來,他心神一松,大陣瞬間便有破碎之危。林壑二話不說,熟絡地接過陣法維持的重任,席地坐于陣盤中央,雖則此世他修為還低微不值一提,但他自身明白自己身上負有怎樣的氣運與能量。在場的人里,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坐鎮于此鎮壓群妖。

將沈堪扶下來,天宸看一眼道:“不用給他丹藥,只會死得更快,浮蘇,他有話與你言說。”

聞言,浮蘇彎腰蹲下來,看著靠在石上的沈堪,面色白中泛起一層詭異的金色,殘陽照在他臉上,添上一抹艷色。這個人,浮蘇永遠記得蒼詰的評價,心術未必不正,只是易為小事遮蔽:“沈師叔。”

“別……別忘了,你承諾過的,已身死道消同門的蘊魂珠都在我乾坤戒中。還有,如果見到令尊,告訴他,我們皆不曾負十六都之名。”沈堪說完,看向浮蘇臉上忽有笑意,聲音已漸微弱下去:“有句話,我從不曾與令尊說,請代為轉達,抱歉,為人背叛如鯁在喉,背叛人者亦身負枷鎖。若有來世,但願能償還這一世的知交之情。”

“如果沒有原諒你,沒有放下當年的事,家父無法入聖境,所以就算家父此時不在此處,我也能替家父說一句‘沒關系’。”當然,如果蒼詰在,就算會說“沒關系”,肯定也會在這三個字后邊加一句——老夫早就忘這事了,而且老夫一直恨的是自己識人不清。別以為蒼詰超凡入聖就真成聖了,人家是情聖,七情六俗一點不缺,脾氣還在呢。

“呵呵……”沈堪輕笑兩聲,沒再說什麼,他清楚得很。秦業自負如廝,哪里會只一句簡單的“沒關系”。不過,已經不重要了,世上誰知滄海事,起伏變化總無常,來生如何,誰知道呢,他所求不過此生無憾而去。

沈堪就這樣含笑而終,氣機一斷蘊魂珠片刻既出,接過蘊魂珠以及因主人故去而消去靈魂印記的乾坤戒。浮蘇輕嘆一聲。沒再說什麼。收好乾坤戒。看向山谷中,在山谷里,她看到了那蛟龍也在,蛟龍若能再修。或可成為神獸,但這麼驕傲自負的一群人,是怎麼也不願屈就在一具這樣的軀殼里的。

除了蛟龍,還有更多浮蘇不曾見過,卻目光充滿期待地看向她的妖物,其實那些都是她需要稱一聲師叔或師叔祖、師伯祖的人。靜靜地回望,浮蘇重重一點頭,暗道:“我答應你們,你們一定有干凈完整的靈魂轉世投胎。我答應你們,你們一定有美好的來世可期,而不需再背負任何孽債。”

散落各處的那些蒼詰曾經的同門終都欣慰的收回視線,山谷中,妖物依然在不停的廝殺。妖物的數量一直在減少。天宸看向浮蘇,浮蘇搖搖頭,天宸便明白了浮蘇的意思。

天宸可以現在就開始頌經課咒,減少血腥殺戮,但妖物若死得多一些,存活的數量少一些,他頌經課咒的消耗便會小一些。浮蘇搖頭是因為,十萬年來與妖物們虛與委蛇,在此刻這不僅僅只是殺戮與死亡,而是他們的尊嚴與驕傲之戰,最后的放縱。

直到最后,打累了,打得滿谷屍如山血如海,浮蘇才看向天宸:“可以了,天宸,答應我一件事,好好活著,我不要什麼來世,只要今生。我不是祝安安,對一個失去前世記憶的人,我不感興趣。”

祝安安側目望一眼,然后搖搖頭:拿我說什麼事呀,我們能一樣,也不看看那坑貨不死一回之前到底有多坑,現在明顯好多了,我感謝漫天神佛都來不及。宸君至多有時候氣盛一些,橫一些,不講道理一些,好歹沒有越親近的人越坑的卑劣愛好好吧。

流光:您這叫膝蓋中了好多箭。

“好,仙子有命,蔫能不從。”天宸溫柔的讓祝安安都想揉眼睛,這還是那個萬花叢中過,誰想吃來吃的天宸?

“我現在好想掐死胖包子。”浮蘇看祝安安,祝安安做個“你請便”的手勢,胖包子可憐兮兮地看看大陣,表示自己現在還有用,掐死劃不來。

揉揉浮蘇被風吹散的頭發,天宸不顧眾人都在,在浮蘇唇角印上一吻,然后便轉身祭出紫金蓮花座盤腿于上,紫金禪杖便立在蓮花座上,紫金缽被托于右手,左手結圓滿明光印。在第一聲咒言頌出時,整個天地間都回響著這一聲,仿佛有無數張嘴在傳播著一般,回響悠長不絕。

天際,有金光隱隱穿透云層,再穿透妖獄的無邊妖息,僅照于天宸一身。若仔細去看,那金光里仿佛也有一人,坐于蓮臺上,雙目微垂看向世間萬物,既似有憐憫,又似不過是在笑蒼生如愚鈍如斯。

“諦……”每一聲咒言都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且進度極慢。浮蘇看向祝安安,祝安安搖頭,這個天宸上世時她也沒見識過,再說天宸大部分時候都和坑貨在一起,祝安安自己事一堆,哪能天天顧得上他們。

倒是淳一有所了解,這位向宗正學的博學多聞,最愛參讀各類典籍掌故:“大圓融明光云總共一萬零八千言,不過我不知道要這樣頌,只知道一萬零八千言最后將如云覆蓋,最后那些妖物都將被凈化。種惡因者將得惡果,身懷業力者將受磨難,種善因者將得正果,余者則入輪回……這里大概沒有能得正果和入輪回的。”

一萬零八千言按照天宸這個速度,至少需要十幾個時辰才能頌完,浮蘇也有自己的事要做。真源劍意需要遍布這麼大一個山谷,每一處都要盡數灑透,她如今的靈力雖足足夠用,但似乎要將那血海也洗干凈,似乎真有點困難。真源劍意化雨露需要附加在水之劍意上,浮蘇決定凝固一個一個水球懸于大陣外,一旦天宸頌咒完畢,那些凝固的水球都可以隨著她的意念破開,里邊蘊含的真源劍意便會隨著水之劍意化成雨露。

浮蘇琢磨著,最后決定也按一萬零八千個來做,冥冥之中有些數字是相當奇妙的,浮蘇便決定遵循這個數字。一萬零八千枚水球,浮蘇也一樣需要十幾個時辰才能制作完,這是個精細活。真如和淳一雖會水系術法,但劍意都非水系,而劍意只能以劍意疊加,因此浮蘇只能自己來。結果祝安安湊過來,看看浮蘇:“水之劍意啊,我會,試試吧,因人不同劍意也會有細微的差別,我的劍意不一定能承載你的劍意。”

浮蘇瞬間明白了為什麼當時流光會選她,因為祝安安也是水之劍意,所以赤霄雖親火,但最終選擇的卻是她。而當年她去隕仙山時,早已悟得水之劍意,且已有進階第二重劍意的跡象,因此她看來真不是走狗屎運,而是被選中的。

祝安安以劍意凝出一個水球來,浮蘇小心翼翼地將真源劍意融入水球中,很遺憾的是第一個隨著一聲“啵”的輕響,破裂成一灘水落入石縫中。祝安安以為不行,浮蘇卻已找到竅門:“再來,方才是我在試到底可以承載多少真源劍意,已找到極限所在,接下來會成。”

再從劍意凝出水球來,祝安安看著浮蘇的劍端涌出一道水光鉆進水球中,不消片刻,那原本清澈透明的水球散發出幽幽白光,仿若被月光鋪滿的湖面,輕風一陣吹來便成一片斑駁,流光浮動:“這便是你說的真源劍意,看起來很厲害呢,果然是一代更比一代強吶,不得不服老呀。”

浮蘇:……

與祝安安配合著做水球,一萬零八千個水球,直到次日上午才做完,此時天宸課咒將畢,已到最后五十言。因大陣隔絕了聲音與氣息,所以雖然山谷中看來無比血腥,卻絲毫聲音與氣味、妖息都傳不出來,這是為免陣外的人亂心神。看向谷中,妖物們多已只剩下最后一口氣,唯有七星仍立于中央不倒,但情況看起來也並不是很好。

前一萬七千九百五十言有無數妖物與他一道分擔,但最后五十言最都沖七星去,它壓根無法隨這五十言的力量。每一言都仿如一座山壓在它胸口,每一言都似有萬萬鈞之力,重重地砸下來,砸得它很艱難才能招架得。

天宸看來輕松,但卻也是自家有苦自家知,一萬零八千言的大圓滿明光云並不只是簡單的頌經課咒,每一言的消耗都十分明顯,他也已將近枯竭。但佛門以願力勝,只要不松開一念,終能達成。

已到這樣的地步,天宸怎麼可能松開,通天臺階一萬,走到九千九百九,為何還要在最后那幾階止步。惟堅持,惟不棄,方得始終。

“訶……”最后一言既出,山谷中,大圓滿明光云成,一片白燦燦中雜著溢彩金光的光云成,天宸看一眼浮蘇,只吐出一個字來:“放”

浮蘇便瞬間念動,一萬零八千枚水球瞬間炸開,夾著真源劍意的水鉆入光云中,不消片刻便聞有雷音,天宸見狀含笑閉目,手中所結之印松開,因已無人催動,三樣法器盡歸于初始狀態。

“天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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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很想讓天宸這縷神識徹底消散的,不過,有人威脅過我了,如果我要敢讓這縷神識消散,她就追殺我一萬零八千遍,每一遍都要把我片成一億零八千萬片,每一片都刻上“后媽”兩個字。太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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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七章 萬里紅妝猶不足

天際,金光未散,依舊投照在天宸身上,天宸卻已是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看向浮蘇用盡余力擠出一點笑意來,最終拼卻力氣卻不過是嘴角微微揚起些許。縱他現在想跟她說一句“我無事”也如此困難,如果可以,天宸想,他願傾盡所,換此刻能對她一笑。

至此才知,笑亦奢侈。

“天宸……”看得出他想對自己笑,浮蘇不露絲毫悲傷之意,只輕輕碰觸天宸的眉眼,道:“我懂。”

一句“我懂”還余音在舌底,天宸已然閉上眼睛,臉上到底露出笑意來。從來以為至情至愛如滄海跌宕起伏,卻原來有個姑娘,無聲無息,什麼也不做,只沖你喊一聲,說一句“我懂”,連神魂也輕易醇卻。

最后,天宸想,很好。不知因何生情,更不知為何情深,既動心便愛,如何需要思慮那麼多。在天宸徹底神歸識海之前,他多想對浮蘇說一句——我愛你,我的仙子,願你與三千世界同壽,與日月晨光同輝,如此才不枉赴此劫難。

當靠在石頭上的人呼吸漸漸弱下,然后又復平穩,再復強健時,浮蘇便知道天宸又已沉寂下去。因損耗的只是天宸歷世的種種積累,下世倒沒有任何損傷,不過經脈中靈力枯竭,體力也透支,也需靜養些時日才可以。

浮蘇見光頭蹦噠出來了,立馬沒好氣地把人往天機山一扔,不能怪她區別對待,因為情劫未破的話,光頭下一次睜開眼唯一要做想做的就是破情劫。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追殺啊,她對要追殺自己的人真沒什麼好臉。

“陣可以撤了,叫林壑歇一歇,我答應過要送一條干凈的輪回玄門十六都的弟子,我去收蘊魂珠。山谷中應該有不少妖丹和妖獸的皮留下,你們去撿巴撿巴。有用的都收上。”浮蘇說著便伸手往已撤開大陣的山谷中結個手印,一點靈光自指尖生出微光,不消片刻所有十六都弟子的蘊魂珠都被她收歸手中。

真如和淳一個字都不敢吭,生怕“吱”出一聲來都會把浮蘇堅硬的殼子給敲成一地渣。說實話,他們都已經習慣,浮蘇哪怕是死撐著,對他們而言都比哭要好。

浮蘇其實不覺得有多麼傷心,只要天宸應承過她就相信他會回來,而且悲傷什麼的,于事無補。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麼一邊躲避追殺or追求。一邊拯救大能天宸。而眼下。她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以劍立誓,言出必踐,而且他們值得更好的來世。

凈化妖物使他們可以輪回只需要真源劍意化雨露即可。至于是抽什麼道,畜生或其他都不重要。但乾坤鐲中一千四百余枚蘊魂珠,她必送他們一條來世青云之路,這便需要真源劍意毫不虛化的洗禮,雖相當消耗靈力,不過吃丹藥可以補一補。她想讓這一群人生在同一個時代,這樣不管怎麼樣,總有能遇上的,或可彌補一些他們此生的遺憾。比如陳鶯露和沈堪,來世願你們一生相守恩愛無雙。

當浮蘇運轉真源劍意,將一千四百余枚蘊魂珠盡數罩于劍意中時,天際又是一團白光閃現,浮蘇抬頭去看。似乎能看到蒼詰的面容。大約也是知道了他曾經的同門們做了些什麼,而他又錯過了什麼吧,哪怕是入玄冥為魔修,蒼詰也從不曾玷污他身為十六都弟子的出身。

“爹,來世,你可以看著他們成長,這會很有趣的。”浮蘇說罷仰面笑笑,然后繼續專注地催著丹田中的靈力轉換為劍意,然后緩緩自流光而出,一枚一枚的蘊魂珠隨著真源劍意發出燦燦白光,如同他們同樣燦白若雪的靈魂。

至于山谷中仍舊沒有倒下的七星,只余最后一口氣,正被祝安安這位滄海第一女仙盯得死死的。七星要麼忍受著真源化雨露對它造成的最后致命一擊,要麼在逃跑時承受來自祝安安劈向它后背的致命一擊。最終七星沒有動,真源化雨露,至少有個相對好一些的輪回。

祝安安卻暗中罵了一句“懦夫”,想她的胖包子……噢,不對,想她的林壑,便是明知道打不贏都會奮起反抗。修士,本身就是寧可站著死,也不要跪著活的一群人,一旦跪下求道,永無得道長生之可能。

流光:所以這才是前主人那麼作死,您都樂見其成的原因吧。

其實,祝安安之所以不動手,唯一的原因是,天宸叮囑過她,如非不得已,盡量讓浮蘇動手。不為功德,殺七星其實沒有多少功德,最大的功德浮蘇已得到,而是因為七星只有死在浮蘇手上才會真正得到輪回。非天宸如何心地良善,而是……天道這該死的混帳,渡妖主,清妖獄是整個一套任務下來的。

一天兩夜過去后,浮蘇才將一千二百余枚蘊魂珠里留存的魂魄盡數送入輪回,天際白光斑斑點點地被吸入光圈中,最后消失于無形,仿若流星,又似螢火蟲。浮蘇已精疲力竭,無力多言支撐到光圈消去,每一點代表靈魂的白斑都成功去向輪回的路時,她才因疲憊而沉沉昏睡過去。

無疑,浮蘇的情況要比景喚好得多,她的經脈里有備用的靈氣,那是天宸留給她的。她雖不明白天宸為什麼使勁給她“塞”靈氣,但現在很好用就對了,丹田里有十九枚靈力凝結成的金色珠子,每一枚破開靈力都能把浮蘇吹得跟氣球一樣,所以她只能一點點吸收消化在丹田中,而不敢破開。

“阿娘,你沒事了吧。”真如在一旁擔心好半天。

“沒事,就是累得有些脫力,現在都已經好了。”浮蘇伸手揉揉真如的腦袋,直揉到真如眉宇間的擔憂之色盡去,又恢復陽光爽朗少年郎的模樣時才松開手。

流光很不懂趣味地蹦出來破壞風景,反正宸君也知道管不住它的嘴,它一點也沒壓力地向浮蘇告狀:“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累不,按說累脫力也不會昏睡過去,這都是宸君造的呀。知道宸君干什麼了不,他以為你的安全著想為借口,往里肚子里又塞了一粒小黃豆,而且三師叔,是師侄女喲,趕緊準備聘禮吧,宸君的女兒可不好娶,十萬里紅妝都嫌不足。”

淳一:我就隨口調侃一下真如,用得著老擠兌我。

真如:啊……妹妹!太糟糕了,會被很多人惦記的,不要啊啊啊啊啊……

一邊,林壑對祝安安說:“要不我們生個兒子,趁著修為都還不高……”

“你修為才不高。”祝安安忍不住噴林壑,她這具身體本身就是修士,因不慎破出竅入化神時出岔子,神魂俱消,這才便宜了祝安安。所以她一來就是化神期修士,起點比林壑高出不知多少。

“反正要生一個兒子,然后娶光頭的女兒,這樣光頭肯定會氣死的,哈哈哈哈哈……”林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想,他只要知道自己這麼想是正確的就行,反正師叔什麼的,都是為師侄們準備的。

一個一個都有反應了,就浮蘇沒反應,倒不是真沒反應,而是正咬牙切齒說不出話中。該死的天宸吶,現在她覺得天宸比光頭修為高一萬倍,招人恨的程度起碼高十萬倍。興量跟上一回一樣埋下一粒小黃豆就沒影兒,還一樣讓她被光頭追殺,簡直該砍一萬零八千劍,每一劍都要讓他明白什麼叫恨不能啖其肉飲其血。

算了,這回渡劫期,沒什麼可精進的,也沒有禍亂要平,踏實待在乘云宗,景喚也不敢把她怎麼著。待過十年,陪著女兒一天一天長大,避免再一次錯過孩子成長的重要瞬間,當然該放養還放養,該宗正教還宗正教,她只負責圍觀。待得來日天宸證得果位歸來,看她怎麼收拾他。

真如悄悄看一眼阿娘低聲笑得極其恐怖,就知道阿爹未來的路將充滿坎坷與艱辛吶。搖搖頭,真如催大家一起回乘云宗,然后徹底打通妖獄,只要妖獄暴露在晴光之下,日后便不會滋生妖物,縱有也不過尋常小妖,不會成什麼大氣候。

回到乘云宗,浮蘇才知道另外一件事,十九洲大陣已啟動,日后妖邪再不敢入侵滄海界。十九洲大陣只需每百年維護一次更換靈石既可,所費並不多,所需要更換的靈石也不稀罕,因此並不難于維護。有了十九洲在陣,滄海界不管凡世還是修士們都已經重歸寧靜,凡世戰爭平息,一切終歸正軌。

至于魔修,感謝墮入情劫時的景喚,現在人人參禪念佛,個個想成聖都想瘋了。逆世自然心不死,可再不死心,有十九洲大陣在,也不敢輕易起紛爭,怕被十九洲大陣剿滅。一切從應順風順水,至少滄海界應該是這樣,至于浮蘇自己……她感覺自己的麻煩才正在進入一個全新的輪回。

揣黃豆,被追殺,還……還……還半路撿到個死忠的“小粉絲”。

“我要跟仙子修煉。”

“你是華山劍宗宗主的孫子,麻煩你,不要害我!”華山劍宗要知道她把華山一萬年來不世出的少年天才給拐走,不劈了她才怪。

“可我只喜歡跟仙子修煉呀。”無辜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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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八章 賞心悅目江小孩

華山劍宗宗主姓江,在浮蘇看來是個出了名的老不羞,總共有百余姬妾,雖則不時有被打發的,但卻總保持在百位以上。可江宗主卻只有一兒兩女,甚為疼愛,女兒各有歸屬,江宗主的兒子亦是個難得的好資質,如今是大乘期修士。江少宗主倒有三個兒子,也聽說資質都是上上之選,江宗主每每在四大宗門聚首時,都要拿孫子來說說事。

最小的這個孫子,是江少宗主大乘期后才育下的,本來就得得十分意外,加之又最小,雖沒聽過名頭,只知道這小孩資質萬年難得一見,其他旁的倒一點都不曾聽聞過。小孩名作江崖,或因年紀小,身邊還帶著個隨侍,他就算悄悄逃出門來,倒也一點不肯委屈自己沒人照料。

江小孩生得一張圓圓可愛的臉,稍有些胖,笑起來就跟夏天晚上十五六的月亮似的,圓溜溜、清凌凌地照著人心里生出涼絲絲的甜意來。浮蘇瞧著將來又得是個禍世的藍顏禍水,想也沒想就要打發,自從收下阿涼浮蘇便不打算再收男弟子,尤其還是這麼禍水的男弟子,更加不妥。

但是,不管浮蘇怎麼拒絕,怎麼煩他厭他,江小孩都一點也不氣惱,每天樂呵呵地跟著,又是探路捧茶,又是早晚問候,鬧得浮蘇都不好意思再惡言相向。連帶著真如他們都覺得這是個好孩子,祝安安還勸浮蘇:“資質好,又死乞白賴送上門來跑腿的,不收白不收。再說,你當華山劍宗那老不羞會不歡喜,你要收下了保證他興師動眾上門來要搶人回,卻心里不知道多高興地跟你絮叨幾句后,告訴天下人。因小孩太喜你,他無功而返,頗為憤怒。”

浮蘇不解:“他心里歡喜還干嘛非來搶人回去。就不怕我煩了把人推出門麼?”

見浮蘇不開竅,祝安安敲浮蘇腦門一記道:“你道為什麼。那老不羞,必定不欲你多收弟子,你便可趁這勢,再說日后只收女弟子的事。至于這小孩,你不想收就記個名,帶著身邊玩幾年,不好玩了再送回去。多省事。我瞧著小孩這幾年還好玩,再長大些,必定勾得那些小女弟子們心里癢得慌,也著實不能留長久。”

一聽祝安安的話。浮蘇頗為動意,再看看江崖,確實好看,真如小時候也是個好看的孩子,可比起江崖來。那必定是天上地下。要是素來愛漂亮的蒼詰能看到江崖,肯定愛得恨不能收歸門下:“也好,我聽師娘的。”

說著,浮蘇便把江崖招來,江崖可乖可乖地捱近浮。捧著張笑得幼兒簡筆畫里帶著笑嘴瞇眼的月亮似的,把浮蘇照得心生歡喜:“仙子,您有吩咐麼,噢,快到並洲了,並洲的豆泥桂花糕很是富有盛名,仙子可要嘗一嘗?”

雖說不吃東西也照樣活,可人活一張嘴,有美食誰又會拒之門外。于是浮蘇點點頭,愈發覺得收個小狗腿子也不錯:“好罷,還有一事與你說,我可教你如何領悟劍意,但你是華山少宗主幼子,素來被看重,師徒之名便不必了。回頭與你父親和祖父說,只當是捎帶手教個孩子玩,我不是個好師父,擔不起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般重擔。”

只見江崖聽完,笑得更加看不到雙眼了,拽著浮蘇的袖子連連晃好多下,才歡歡喜喜地松開:“我就知道仙子最好,如此……既無師徒之名,我便喚仙子名字可好,要算起來,令師上元真人與家父是一輩人,我們本也就是一輩人,以名字相稱才對呢。”

要算當然是這麼算,浮蘇一想,反正又不想收這個禍害當徒弟,留著賞心悅目看些年而已,等到看膩味就送回華山劍宗去:“這個便隨你,左右我也不在乎這些。”

真要在乎就玩完了,師娘要嫁師弟,師弟時不時說惦記自己未出世的女兒,她才懶得想什麼輩分不輩分的。滄海界的修士,又幾時講過輩分,不過是叫著好聽罷。

這麼一來,江崖滿意,浮蘇也滿意,華山劍宗尤其滿意,偷師回來教門中弟子不教,偷師回來修為高也不高,跟聖人之后、大能心上人親也不親。這樣的好事,擱誰誰都得樂瘋。

回乘云宗后,浮蘇便先去主峰與青峰真人把江崖的事說上一說,雖劍意都是自身領悟,教誰都可以,但到底自己是乘云宗弟子,宗主不答應她也不能擅作主張。青峰真人哪有不同意,有沉淵和淳一他們幾個,乘云宗上下領悟劍意已比從前高出許多,並不需忌諱旁人學去,有天資的不教也能學會,沒天資的往死里教也學不會。

青峰真人當即便擺手:“這等小事,無需多言,你喜歡怎麼做便怎麼做。如今你已是渡劫期修士,莫總小看自己。宗門中的乘云令你領一塊去,日后便當一峰之主那般,你若想開一峰也可以,乘云宗如此之大,容得下。”

“這倒是不必,弟子向來懶怠,自己孩子都是師兄照料,何況讓弟子主一峰,這事萬萬不可。不過,乘云令弟子倒很願意領,只為日后行事方便,總是弟要收弟子了,日后帶徒兒們各處歷練也方便通行。”乘云宗門內就有幾處密地,專供門中弟子磨礪之用,只有持乘云令方可通行。青峰真人不提,浮蘇也想不起渡劫期還可領這麼塊牌子的事。

喚人去取了裝令牌的匣子來,匣子上有禁制,青峰真人打開取出一枚。乘云令其實就是凡世之中的彬木所制,取的是萬年冷彬,雖說是凡木但卻是用非凡手法打下烙印。看起來平平常常一塊牌子,隨意可仿得去,內里本質卻誰也仿不來:“你往下便是本宗第六十一代弟子,望師侄好生教導,不墮我宗門之威。”

浮蘇連慢起身行大禮:“弟子浮蘇,必不負教誨。”

帶江崖回天衍峰,又跟宗正沉淵等一干師兄師姐見了面,把江崖的事說上一說,還有令牌的事說上一說,以及在妖獄做過些什麼,遇到了什麼一一說到。然后才從一干小弟子中把阿涼領回廬山,阿涼如今野得跟山上的野雀一樣,浮蘇見她歡實也不拘著她,愛練功練功,不愛練功就玩去。

好在阿涼自己有譜,該練功的時候認認真真練功,吃得苦受得罪也捱得寂寞受得挫折,這份勁頭連江崖都自愧不如。該玩的時候玩得比浮蘇見過的所有人都要瘋癲,就淳一這樣的好風度好脾氣,也為阿涼太瘋癲的事訓了阿涼一回。浮蘇卻覺得,小孩瘋一點就瘋一點,又不是個不明白事的,要都像真如那樣還有什麼意思。

真如:“阿娘,你不覺得我很有意思麼!”

“你小時候淘氣不?”

真如回想一下:“不啊,宗正師伯都誇我是難得的好孩子,雖然三師叔后來老說我抽風不靠譜,可我小時候真是個好孩子,都是被……教壞的。”

忽略掉真如的省略號,浮蘇道:“童年就該滿山瘋跑呢,不過心里得有數,光瘋不認真學習是瘋孩子,光好好學習不瘋的是傻孩子,又能瘋又能好好學習的才聰明孩子呢。”

“浮蘇最是聰明。”江崖在一邊歡歡快快地贊美著。

真如默默地看一眼,恨不得當初自己沒勸過浮蘇收下江崖,現在倒好,江崖這破小孩倒跟浮蘇一輩,他反倒應當要叫江崖一聲“師叔”,真是賠本買賣:“既然阿娘這麼說,我帶阿涼玩去,怎麼瘋怎麼來,補償一下我沒瘋過的曾經。”

浮蘇:我眼不見為凈,我眼不見心不慌。

看著真如真的領阿涼出去玩,浮蘇也不著急,玩累了自然會回來,他們師兄妹想怎麼瘋怎麼瘋去,倆都是心里有數的孩子,出不了什麼大事。師兄妹倆一走,浮蘇跟前便只有江崖了,江崖湊上前捧著臉販賣天真爛漫的笑臉:“浮蘇,第一重劍意你領悟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感覺呢,又是在什麼樣的契機下領悟的呢?”

“幾百年前的事,細節已不是很記得清,不過地方和契機我倒還能說出來,你可別再細問,再細問我也答不出。”說罷看江崖,見他點頭,浮蘇便接著道:“東海之上,那日時晴時雨,有大雨有小雨,近晚時風浪十分之高,頗為駭人。而后,便進入玄妙之境,大約入定月余,便得悟劍意。”

江崖滿臉向往的神色,過得片刻,又有些失落地說:“都說我是不世出的資質,可是不管你怎麼給我講劍意,我都還是不能領悟到。你說,他們是不是在哄著我玩,就因為我是祖父和爹爹最疼愛的幼子,總是有人哄我呢。”

看江小孩臉色沉沉郁郁的,浮蘇不由心一軟,聲音柔和許多:“他們哄你就信嘛,哄十萬遍甚至百萬千萬遍后,你不得相信自己啊,好孩子都是誇出來的。”

江崖默默:小丫頭片子,歪理一堆一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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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滔天就是江崖,可憐的浮蘇啊!噢,不,可憐的天宸君吶,被強大的邪惡勢力挖墻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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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九章 元燈未滅,神智分明

再說江宗主,聞聽得視若掌珠的小孫子撇開一堆看守的人跑出去,便沖怒氣沖沖的兒子哈哈大笑。江崖他爹江祁不明所以地看著江宗主,自從這資質好得跟天神下凡一般的小兒子不癡傻后,仿佛要把生下來這幾年沒淘的氣都淘回來一般,漫天漫地狗跳雞飛。江祁如今最常做的事便是聽哪里哪里來報江崖又禍害了哪里,腦仁疼得厲害,本是最欣喜癡傻小兒的逐漸好轉,現在卻也不知道該喜該憂了。

只見江宗主笑半天,端茶盞飲一口,清清嗓子道:“這孩子比你有出息,你小時候若要離家出走,敢不敢這般行事。你還別頭疼,來日你老大老二都不如他,瞧他多聰明,學劍找誰,滄海第一劍修秦浮蘇。論劍意、論背景、論能耐,天底也有幾個比秦浮蘇更好的師傅。”

被江宗主這麼一通點明,江祁倒也明白過來,立時便樂呵呵笑:“起先我還擔心這孩子被誰奪舍,卻元燈未滅,神智分明,再一探三魂六魄竟已俱全。想來那一魄早先是被困住,卻不知因何機緣脫困,如今看來,小兒最得上天眷顧。父親,那我便備禮上門,也好讓這名分定下來。”

江宗主由來就知道兒子是個腦子里沒轉彎的,便又點明了他:“不可,聽聞秦浮蘇已收下一名弟子,加之有兒子也要教養,想來未必能顧得過來。需尋個法子,讓她不再收弟子為好,這般好師傅,自是獨占為佳。乘云宗我們無法撇開去,別的人難道還肯讓占去便宜。”

啊?對自己父親的智慧,江祁一向跟不上趟,有些人就該生而比別人掌握更多。因為他們站得更高,看得更廣:“父親的意思是?”

兒子這般不開竅,江宗主有些郁郁然。不由一聲長嘆:“老大老二跟你一般,如今為父只能盼著老三是不但資質天成。腦子也夠好。人人都喊你少宗主,不過是一說,你當你真能坐上這位子,我華山劍宗自是能者居之,你不能為父自不會捧你上位,真把你捧上去那就是害你。我是你親爹,豈能如此害你。”

怎麼又跳躍到宗主之位上。江祁天生沒長那根叫謀略的弦,長子次子也是一樣,一根筋修道長生,其余的事得過且過。江祁雖滿腦袋迷霧。卻沒再問是什麼意思,而是道:“父親,兒從未想過要做一宗之主,兒雖不敏,卻也知道自己有多大能耐。能占多大的地。”

“為父知你,只不過老三若有能耐豈不是更好,他能為父便捧得上,他不能為父自也會為你們安排好。”江宗主說罷搖搖頭,看著兒子和長孫次孫的樣榜。似乎覺得自己想太多。江崖自打漸好起來,唯一干的就是捉雞逗狗整人搗蛋,他長得一好模樣,每每壞事給人一張笑臉,都沒誰狠得下心為難。

過得幾日,浮蘇早起與阿涼細細說修煉要要訣,並將乘云宗的一些修法說與她,讓她一邊領悟一邊說出自己的想法。待與阿涼說完,浮蘇就捎帶手與江崖說近日的修煉進度,在她看來這江崖簡直是個逆天的存在,資質好得逆天,腦子靈光得逆天,修煉起來絕對是一個口氣就能吃成胖子的主。

江崖仍修華山劍宗的修法,不過只向浮蘇學領悟劍意,沒入乘云宗的門,教他乘云宗的修法絕計不能。不過浮蘇對華山劍宗的修法多有不解,因修劍要同時觀參修法,若不通修法,浮蘇很難教江崖。所以,浮蘇思來想去,問江崖:“若我向令祖問華山劍宗修法,令祖是否會給我?”

這個問題比較為難江崖,他才給人當孫子多久,哪知道華山劍宗的宗主會怎麼干,且這也不是江宗主肯不肯的問題,而是華山劍宗肯不肯,是此便搖頭:“不知道,不過各宗修法向來看得很重,家中長輩教我的又是宗門中上上修法,大約會有些難吧。”

聽罷,浮蘇覺得為難,恰在此時,天際傳來一陣笑聲,浮蘇抬眼去看,華山劍宗的宗主和少宗主浮蘇是見過的,連連上前迎接:“見過江宗主,見過少宗主。”

“小姑娘很有本事嘛,不聲不響就把我的好孫兒給拐跑,如今還想肖想我宗門修法,當真敢想。”江宗主哪里像祝安安說的那樣僅是心里高興,表面上不高興地興師動眾來搶人回去,分明就是高興給浮蘇看,一點把人要回去的意思都沒有。

“我倒不想拐,是他偏要跟著,相來這小孩還是識人有明的,他愛劍,欲走此道,自然想找最好的。當今之世,論劍意,我想確實沒人高過我去,如此自然是有本事的。”浮蘇從不是什麼謙虛人,不會在別人誇她的時候來句“豈敢豈敢”“哪里哪里”。

江宗主見狀,原本有點繃著的臉都軟化了,道:“你這丫頭好不懂事,不速速沏得茶來待客,把客人堵在這里是何道理。”

廬山這邊除非必要,否則沒有小童,江宗主一路氣勢洶洶而來,連主峰和天衍峰都沒去過就沖廬山來,哪有時間喚小童過來伺候。浮蘇只得看一圈,淳一嘆口氣,無聲無息地站出來,禮儀周到,舉止雅致,眉眼一派溫潤和融地請人入殿閣中,又去取水烹茶,一一奉上,這才退到外邊去。

這一番作派,江宗主見罷看一眼自己的兒子,又是一陣搖頭嘆氣:“這是令尊的弟子吧,早聞令尊愛漂亮之人,如此風流姿態,舉世難得。聽聞令尊留有三位弟子在凡世,不知這是哪一位?”

“這是我三師弟王淳一,若論容貌姿態委實不及我沉淵師兄,但我這師弟知事,體親友之冷暖,貼周糟之人心,這一點上我所識之人中,無人能出其右。”這麼一誇自家好師弟,浮蘇都覺得,有女兒賴都要賴給淳一才好。正好淳一不是說惦記麼,哪怕是玩笑,浮蘇都決定好好促成一下。

嗯。那是當然,跟大家伙后邊收拾爛攤子收拾慣了,沒辦法唄。他不主動去收拾。找也找上門來,他又是個好孩子。只能被欺負。幸虧,還能暗中坑回一點來當樂趣,否則早把自己給憋悶死了。

客套一番——其實是江宗主一個勁誇,浮蘇一個勁賣瓜,買賣雙方都十分暢快,然后進入正題。江宗主問浮蘇:“秦小姑娘,不知你是否能靜下心來教江崖。如果不能,這孩子我還是得領回去,孩子資質好自然不能耽擱。”

江崖雖然不明白江宗主什麼脾氣,但卻也知道這位一肚子花花腸子。光憑那一通不要錢能倒人牙的誇贊就知道。所以他待在一邊不言不語,就等著出結果,他老實坐一邊,卻不防被江少宗主拉了手,又是氣又是憂地看著江崖:“這些時日可吃苦了。外邊這般險,你怎也不說一聲。知道你淘,卻不想你這麼淘,要不是乘云宗來信,阿爹連命都要為你丟了去。”

這位江少宗主雖腦子里缺只有一根筋。可確實是個極疼孩子的,尤其是小兒,更是捧在掌中若眼珠子。江崖魔身魔修,壓根就無父無母,被“父親”慈和馨暖的眼神一沁,不知為何心中竟一顫,到最后居然撲進江少宗主懷中,哽咽著喊了聲:“阿爹。”

然后,江崖就被自己雷得不輕,不過就算是雷得不輕,仍舊有一種讓他無法形容的感覺,似靈魂與神識之中有什麼壁壘被瞬間瓦解一般。

見小兒哽咽,江祁也不管江宗主和浮蘇在說什麼,只摟著兒子,也紅了眼睛:“今日先與我回去看看你阿娘,哄得她不傷心了,你想做什麼阿爹不攔你可好。”

浮蘇沒注意到這邊,江宗主太強大,腦子太夠用,浮蘇得盡全力應付才行。江崖瞥一眼浮蘇,見浮蘇沒顧得上他,便干脆任憑著自己被融化,被感動:“好,我聽阿爹的,阿爹……阿爹也別傷心。我沒吃苦,出門時拐了宋業師兄呢,一路上好吃好喝什麼難處都沒碰上。”

原本在角落里假裝自己不存在的宋業趕緊上前施禮,江祁也沒怪責,只笑看一眼,似是感激他一路上關照。宋業沒敢告訴江祁,他兒子到底有多妖孽,多戳人心肺,他這位師伯實在太過……天真爛漫了些,不過這世上這般的人已不多,又何必戳穿。

江崖也給一個感激的眼神,感謝宋業沒把自己賣了,他不是不懂好的人,是從來沒人這麼純粹的對他好過。越是這樣,越珍惜這份純粹,自然心生感動。

滔天雖不是什麼好人,但魔修行事,向來是依憑著自己願意,想怎麼來就怎麼來。從來沒有所謂感情束縛,就如同滔天對他那兒子,就從沒這般摟過,更別說什麼為兒子掉傷心之類的。

從前總覺得人類有什麼好的,如今才知道人類是真正好,自有那不純粹的,別的用心的,但世間只要有一二人這般純粹的對你好,不出于任何目的,便足夠能溫暖人心。

“日后跟在乘云宗學劍別再那麼淘,這里沒人會像在華山劍宗那般容著你,但若受了委屈也別忍著,自有阿爹,阿爹不成也還有你祖父。”江祁最慣拿他父親當牌子使。

鬧得江崖一邊感動一邊好笑,笑足了才道:“阿爹不用擔心,浮蘇喜歡瘋孩子呢,還說又愛學習又愛瘋的孩子才是好孩子。”

江祁忽地看向浮蘇,不知為何,看著浮蘇和自家父親一句來一句往的,忽覺得浮蘇雖年紀小父親許多,但有些方面真正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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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如何將玄冥之主滔天拐成“好孩子”!若是換別的孩子八成就被養壞了,換滔天反而壞不了,因為他已經夠壞了呀!而且,想挖天宸君的墻角,壞蛋肯定是不成的,再怎麼也得變得一個外表正直內心邪惡的人才算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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