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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沉默醉]嫌妻不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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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4 17:28:55
090、喜憂

    蘇岑聽春柳轉述了孟君文的要求,略微皺了下眉。

    這些要求,在誰那都覺得合情合理,沒什麼出格的地方。可在蘇岑看來,分明是孟君文豪取強奪。

    若論情分,妻子給丈夫縫制衣服,那是夫妻的情趣。可他們之間一沒有情分,二沒有情份,三還是沒有情份……說出大天來也是沒情份。

    他沒給她準備,也沒給她時間,卻偏偏拿著他即刻要走做要挾,讓她不得不屈從。這本身就可恨。

    蘇岑不會傻到和春柳抱怨,言笑宴宴,說了幾句話就打發了春柳,轉頭吩咐玫瑰︰“去制衣坊拿四套衣服,給大爺送過去。”

    蘇岑很快就把這事擱在了腦後。

    瑣事自有玫瑰處置,越來越得心應手,在府里府外都有了嫡系,也就更不需要蘇岑費心了。

    她平日里除了看管兩個鋪子,沒有礙眼的人,沒有煩心的事,倒也舒服自在。

    孟君文離開了京城,蘇岑更覺得輕松了。

    只是生活不是一潭死水,不時總會有人作怪,時不時就生出點波瀾來,免得蘇岑的日子無趣。

    第一件,是瑯琊被診出了身孕。

    一石擊起千層浪,最高興的莫過於孟老夫人和孟夫人這對婆媳。除了行動上多有照顧,言語上多加安慰,青娥院里也增派了許多人手,補品補藥更是源源不斷的送了過去。

    孟夫人一臉喜色,這天跟蘇岑交待完府里的事,便笑著把這個消息透給了蘇岑。她打量著蘇岑的神色,想從中看出一點端倪,也好見機行事,把做婆婆的款拿的十足。

    可是蘇岑的眼色沒有一點瑕疵,竟看不出破綻來。聽這話便露出溫婉的笑道︰“這倒是大喜的事,雖說來的晚些,但好在還不算太遲,祖母和母親也就可以稍解思子之情了。”

    孟夫人見她沒有一點酸澀和失落,樂得省心,道︰“你能這樣想,就最好了。這不只是你們的喜事,更是家里的大喜事嘛。你事多,瑯琊那就不必你費心了,我和你祖母都安派了人手……”

    蘇岑不以為然,道︰“多謝祖母和母親體諒媳婦。”

    這樣也好,把她擇出來,免得生出事端會怪到她的頭上。尤其像孟某人,慣會栽贓嫁禍,血口噴人,萬一瑯琊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出點什麼事,還不得又和她發瘋。

    老夫人免了瑯琊的請安。

    可是瑯琊仍然每天準時過來陪老夫人說話︰“妾又不是紙糊的,泥捏的,就是多走幾步也沒什麼……猛的就讓妾哪里都不去許,倒是覺得怪悶的。”

    她就是一個文靜之極的人,是無論什麼情況下都不會覺得悶的。可是她這樣說話,還不就是怕自己悶?老夫人越想越覺得此女甚得己心,一時感慨萬端,不把話挑明,只是道︰“唉,君文這一去,千里之遙,又是虎狼之地,倒是讓你掛心了。”

    瑯琊還真是不掛心。她知道孟君文此去必然安全無虞——歐陽軒還不至於蠢笨到在路途中就殺了他。

    也許會給他些小折磨?

    也未必。

    依著她對他的了解……呵,了解,她又了解他多少?這個明明有著一半相同血液的最親近的男人,她卻從來沒有過一點兄妹的那種親情。

    她從來沒有琢磨透過他。他就像一團迷霧,總是兜頭罩下來,給她最致命的痛擊,一直痛到心脈里。她疲於應對,漸漸的從痛、恐懼和絕望中多少也能嗅出一點他最常見的動作和習慣來。

    瑯琊一時竟有些恍神。歐陽軒在時,她只覺得活的恐懼,可是他走了,她竟然又覺得淒惶。在曠野里,哪怕是對她虎視眈眈的狼呢,她也不會覺得孤單。

    老夫人瞧著瑯琊的樣子,不禁笑道︰“甭擔心,君文雖然看上去年輕任性,事事恣意妄為,可不是我這做祖母的誇他,他是能文能武,樣樣都成。這點小事,他不在話下。說實話,若不是我這老婆子舍不得,太寵他了些,早該讓他出去多歷練歷練了。”

    小夫妻,正是魚水相歡,難舍難分的時候,乍一分開,自然會刻骨的思念,日日的憂心焦灼。

    可分離未必是壞事。

    小別勝新婚,等到君文回來,這兩個人就有的親昵痴纏了。

    老夫人頭一次承認自己太過溺愛大爺呢。

    瑯琊便垂頭一笑,道︰“是,大爺定能任務圓滿,平安歸來。”

    老夫人笑著道︰“等君文回來,你便親自告訴他這好消息,看他怎麼高興吧。”說時一嘆︰“唉,文兒真是長大了,如今他都要當爹了。”

    平日里做著比方是一回事︰比如和他同年的人誰生了兒子、女兒;平日里盼著他盡量誕下嫡長孫也是一回事,可如今真的有了第四代重孫,老夫人還是覺得無與倫比的興奮。這興奮中又帶了對自己年紀的感慨。

    不管怎麼樣,她已經行將就木。身體與年齡在一天天老去,這是不容小覷的大勢,她也無力回天。

    眼下只盼著君文功成名就,她再親手抱抱重孫,也算此生無憾了。

    瑯琊的六神無主已經被時間慢慢消散了,可被老夫人這一提起,萬般心事又涌上了心頭。歐陽軒勢必不會讓她把這個孩子留下,而孟君文一旦知道她是他的死對頭安插在他身邊的奸細,也一定會毫不手軟的把她殺掉。至於孩子,只怕也未必能躲得過。

    這會,這孩子是珠是玉,是珍是寶,可真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就什麼都不是,只是禍害,是妖孽。

    明明都是他,卻因為人們心中的看法不對,他的境遇也便不同。

    想到之,瑯琊就覺得心痛如絞。她甚至想,當初母親懷著自己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的如火焚心?

    那麼,母親又憑借什麼堅持著把自己生下來的呢?

    瑯琊甚至不敢肯定自己有沒有母親的勇氣和智慧。

    瑯琊勉強笑笑道︰“老祖宗,還是別對這個孩子太過寵愛了吧,只怕他沒這個福份,但能承老祖宗一點福蔭,就足夠他折壽的了。”

    其實瑯琊真心希望這次是個女孩兒。她甚至頗有些慶幸的想,如果是女孩兒,說不定會和自己一樣,能夠逃脫劫難,留下一條活命呢。

    那時,她會傾盡一生的心力,讓她衣食無憂,絕對不能像自己這樣屈辱的活著。

    “胡說。”老夫人憐愛的笑道︰“他是孟家的長房長孫,福厚綿延,將來要承繼孟家大業的。你雖他的娘親,他卻是你未來的依靠,不可以這麼妄自菲薄的。”

    終究她是奴才,他是主子。做娘親也不可以不敬。

    瑯琊便低聲應道︰“是。”

    紫荊在瑯琊的寢室薰好了香。

    瑯琊揮手︰“拿下去吧。”她不喜歡聞這種濃郁的香味。

    紫荊便遲疑的住了手,道︰“姨娘,是夫人吩咐,說是大夫說這種香有助於孕婦安眠。”

    瑯琊不與她辯。拿孟夫人出來嚇她,她就怕了麼?揮手叫紫荊下去,想著等一會叫永夕把香爐拿出去。

    輕嬛進來回稟︰“姨娘,柳絲院的春柳姑娘來了。”

    她這院里一向清淨,自從診出有孕,來來往往的人倒是越發多了。瑯琊只不過輕淺一笑,那種不屑的通透盡顯無移。

    輕聲道︰“罷了,請進來。”

    春柳是來送湯的︰“大奶奶吩咐,姨娘如今不比往日,吃穿飲食都要多注意,她沒空,就叫奴婢多用點心,多幫著服侍姨娘。這是奴婢親手熬的雞湯……姨娘趁熱喝了吧。”

    是蘇岑?

    多日來,蘇岑都似乎完全無視青娥院和她這個人,讓瑯琊不可遏制的產生一種挫敗感。她不能否認,這蘇氏太過心硬如鐵,說到做到,有著男人一樣的意志。

    她說與自己形同陌路,兩不相識。她果然做到了。

    這會示好,是心有所觸動,終於要忍不住一探虛實了?還是,她不過是礙著夫人和老夫人的意志,做做樣子?

    不過既然她肯示好,自己也不能太小家子氣。瑯琊便大大方方的接過來道︰“有勞春柳姑娘,替我謝謝大奶奶的好意。”

    一點顧慮都沒有,端起雞湯喝的一口不剩,道︰“春柳姑娘好巧的手藝。”

    春柳殷勤的遞上帕子,道︰“姨娘若是喜歡,明日奴婢還來。”

    瑯琊既不推拒,也不熱心,仍是淡淡的道︰“有勞。”

    春柳便拎了食盒告辭︰“天色不早,奴婢不敢妨礙了姨娘的休息。”

    輕嬛收拾了桌子,對瑯琊道︰“姨娘,恕奴婢多嘴,既是有了身子,就該格外的當心,不拘是哪來的吃食,總要驗過了再用。”

    瑯琊輕聲道︰“沒關系。”諒她們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就對自己做出什麼來。要知道這可是孟家長房長孫,不只老夫人和孟夫人,就是孟老爺也是極為關注的。

    輕嬛嘆了口氣,道︰“也不知道大爺到哪了,早一日回來就好了,有他照拂,姨娘就可以高枕無憂。”

    無憂?

    瑯琊才綻出一抹輕淺的笑,就見永夕神色倉皇的進來,往上遞過來一張紙條。瑯琊心突的一沉,一時間竟覺得那張條淬了毒藥,但凡略有接觸便可致命。

    她忍了又忍,還是伸出手穩穩的接過來,緩緩的展開,上面兩個字就像兩枝箭,乍然刺痛了她的雙眼︰落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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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4 17:29:53
091、合歡

    輕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紙條上到底寫了什麼,會讓瑯琊一瞬間慘白了臉,只有那一雙清可見底的眸子,散發著寒光,只剩下一雙紅艷艷的唇,被血色蹂躪,卻依然和那慘白一樣,滲透著死亡的絕望。

    她看向永夕。

    永夕卻已經垂下了頭。

    輕嬛卻能看得出來,她已經沒了剛才的那種倉皇,只有冷靜和平靜。

    輕嬛知道,這紙條一定是小王爺歐陽軒傳來的。永夕一直負責和他通傳消息。也只有從小王爺那傳來的消息,才會每次都驚心動魄。

    過去的十多年里,幾乎每一次永夕帶著消息來,瑯琊都會受到一次猛烈的沖擊。她有時候都覺得不忍猝睹,對瑯琊充滿了憐憫和同情。可她不過是個奴婢,是個連瑯琊都比不上的奴婢。歐陽軒對瑯琊毫無感情,對她和永夕,就更是只像對著一個工具。

    想要碾死她倆,連眼楮都不會眨一下。

    輕嬛福身,道︰“姨娘,奴婢去把衣服收了。”

    她不想看見可憐的瑯琊。不管哭是不哭,那種慘痛,幾乎都能從她白晰的肌膚中滲透出來了。

    瑯琊壓根聽不見她在說什麼,也就沒有回應。

    輕夕不太滿意的看了一眼輕嬛。

    輕嬛卻不理會輕夕的不滿,自動自發的退了出去。縱然手里不可避免的要沾染上鮮血,她卻能少沾點就少沾點。

    瑯琊覺得自己身處冰窖之中。

    人生總是這樣充滿諷刺和悲哀。當她處在最底層的地獄,以為此生再也逃不脫母親那般悲慘的命運時,歐陽軒給了她曙光。

    是他把她從黑暗中拎到陽光之下,讓她感受得到什麼是溫暖,可又是他不滿意她的滿足,時不時的就把她扔回地獄中去,讓寒冷和黑暗再一次回歸。

    每次她剛露出笑臉,下一刻就要面臨最艱難的選擇和挑戰。

    她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竟然還沒死,還要活著承受他給的一切苦痛和屈辱。可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超脫生死,她害怕極了死後會落到陰間。

    傳說那里只有冷冷和灰暗,像她這樣自絕的人是沒有投胎轉世的希望的,她這一生也沒有積德行善,更不可能有所轉機,那麼就只能永生永世活在無盡的黑暗和冰冷中。

    她還貪戀著世間唯一值得她珍重的陽光,那就是母親的笑。相比母親來說,她已經身在天堂。

    在天堂,是需要代價的,比如,孩子。母親有孩子可以傍身,她卻沒有這個福份,沒有這個資格。

    瑯琊明白,像她這種沒有未來,沒有希望,沒有生存資格的木偶傀儡,活著已經是不能承受的負擔,再帶個孩子來到這世上,實在是勉為其難。

    與其讓孩子到這世上受著她經歷過的一切,她舍不得,還不如不生。

    可是沒有孩子,怎麼想的開是一回事,真的有了,想要再親手斬斷孩子的未來和希望,瑯琊滿心都是負罪感。

    偏偏她無路可退,沒的選擇。

    瑯琊對永夕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永夕便唉了一聲。

    轉身要走了,瑯琊又把她叫住,疲乏的問︰“你知道該準備什麼?”

    永夕眼神閃了閃,看向瑯琊︰“姨娘的意思是?”

    瑯琊臉色慢慢的恢復,慘白不見,竟然奇異的有了一抹嫣紅。那雙剛才還如同冰潭一樣的眼楮,這會也灼熱起來,卻更加的蝕骨銷肌。

    永夕的心就是一顫。

    瑯琊只是極輕極淡的笑了笑,道︰“你總不至於,也怕髒了你的手?”

    永夕覺得委屈,突的跪下道︰“奴婢不敢。”

    瑯琊微微仰起頭,看著頂上在燭火下明明滅滅,鮮亮顏色也變的模糊的花紋,許久才道︰“你不怕髒了手,也不是不敢髒了手,只是你不敢說罷了。對著我,你還有什麼可避諱的?合歡香,是為紫荊準備的,紅花散,是為……”

    是為春柳準備的麼?呵,她不過是無足輕重的小螞蟻。盡管每次孟君文除了這里就是她那里,可她還不到讓瑯琊嫉妒的地步。

    永夕便應一聲道︰“奴婢明白。”她不必追問細節,只需要按瑯琊吩咐的去做就是了。她確信瑯琊不會陽奉陰違。

    小王爺有命︰若瑯琊萬分不舍,那麼,就由她來執行。

    永夕不必問原因,也不必問時間,她只需要聽照吩咐做好自己的份內之事。

    香爐里加了一味東西,因為火星的啪啪聲,這香氣就越來越濃。等到火星慢慢的成了死灰,那香氣也就慢慢的淡了下去。

    可瑯琊還是能聞得到,那幾不可聞的香味。隱隱的,這香里似乎有一種讓人血脈奔張,欲望奔騰的東西。

    瑯琊對這香的味道極其熟悉。幾乎從很小的時候就總能聞到母親的寢房里燃著這種香。

    她問母親,這香味,好怪異的香。

    母親只是淒苦卻美艷的笑,道︰“這香,叫合歡香,是個好東西,可以讓你只記得快樂,不記得悲傷。”

    等到年紀再長,她漸漸的知道了這香的作用。氣極敗壞之下踢翻了母親寢房里的香爐,怒斥母親︰“已經逼不得已,何必再把自己作賤的如此下濺。”

    母親只是緩緩的綻放她那美艷絕倫的笑,吩咐人將狼籍收拾干淨,依然點上這種香。母親對她說︰“就是因為不得已,所以才要用這種催情的東西,否則只會記得身體上的痛苦。”

    她不理解,也不明白,直到歐陽軒把她掀翻在床上,讓她聞著嗅著那合歡香,整夜整夜的不能合眼。

    她在這香中妖嬈起舞。

    歐陽軒就在一旁冷眼看著,那輕蔑不屑的眼神,不加掩飾的暴露了他對她的侮辱。他會說︰“你果然和你母親一樣放蕩。”

    她沒有母親那份殊榮,可以記得快樂。很久以來,她只記得自己赤著身子,在歐陽軒的侮辱和輕蔑中,在床上翻滾,呻吟,煎熬、掙扎。

    她像一只垂死的蝴蝶,鼓動雙翅,傾盡所有的心力,掙命一樣的起舞,卻恨不得把自己渾身的某一處都撕碎。

    她對這香熟悉到骨子里,只有一點點,便能敏感的察覺出劑量。

    她對這香,也恨到了骨子里。

    跟孟君文圓房的那夜,她才終於體會到了這香的妙處。果然,可以只記得快樂,忘記身體上的疼痛和心理上的厭惡。

    只需要閉上眼,把自己的身體打開,任憑孟君文驅馳。

    等到香氣的藥性上來,她便完全不是自己,而是一只妖嬈而舞的蝴蝶。更放縱,屈辱的恥辱卻更輕更淡。

    一覺醒來,綺夢雖在,身體卻又成了冰凍下的死灰。

    瑯琊的房門緊緊的關著,屋子外面只守著永夕。聽著屋里熟悉的動靜,她的面容和神情沒有一絲變化。

    許久之後,那淫糜而媚人的呻吟聲漸漸褪下去,才傳來了瑯琊無力而虛弱的召喚︰“要水。”

    永夕提著熱水進去,經過瑯琊的床前,便看見大汗淋灕的瑯琊就那麼一動不動的赤身背對著躺著。她那雪白滑膩的肌膚上布滿了晶瑩的汗珠,一顆顆像是美麗的明珠,折射著夜半上燭火的七彩光芒。

    雪白上浮著一層嫣紅,就像初熟的隻果,無一處不散發著誘人的媚香。

    尤其是她那弓著的身子,玲瓏盡現,更加的惑人。饒她是女子,永夕還是不可控制的紅了臉,她垂了頭,快步提水進了淨室。

    等她再出來,瑯琊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永夕輕聲道︰“姨娘,熱水準備好了。”

    瑯琊緩緩的打開身子,翻轉過來,輕輕的看向她,嫣然一笑道︰“你扶我起來。”

    永夕便斂眉垂目,伸手扶上了瑯琊熱痛而柔軟的身子。

    瑯琊軟軟的,如同一根柔軟光滑的絲帶。

    永夕幾乎不能動彈,手也慌亂的不知道撫摸到了哪。

    瑯琊身子一顫,那嫣紅便如同上好的胭脂,著色越發的濃。

    兩人踉蹌,摔倒在床上。永夕要起身,卻被瑯琊突的抱住,媚聲道︰“別走,永夕,抱抱我。”

    永夕怔住,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抱住了瑯琊秀美的肩。

    她閉上眼,腦海中卻全是瑯琊放肆無盡的媚態。不自禁的夾緊雙腿,卻仍有一種潮涌的感覺襲擊著她脆弱的心靈。

    瑯琊只是媚惑的笑著,親上永夕的紅唇,喃喃著︰“永夕,好夕兒,永遠都只有你對我最好。”

    永夕顫栗著,像是在膜拜的承受著瑯琊的愛意。

    瑯琊伸手扯住了永夕的衣服,撕著扯著,將自己的肌膚與她赤裸的肌膚迫不及待的貼合在一起,急促的道︰“夕兒,來,給我,給我啊……”

    永夕的肌膚也漸漸泛起了潮紅。合歡香的余孽還在,她的身體也受到了鼓惑,唯一的一點自制,隨著瑯琊越發放肆的扭動搖擺而變的不堪一擊。

    她的手指不受控制的找到了最熟悉的位置。

    瑯琊低低的尖叫著,修長的腿纏住了永夕的縴腰,像是要把她吸進身體里一樣。

    永夕的動作越來越快,額頭上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一滴滴,落在瑯琊的身上,落在她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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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4 17:30:21
092、夜驚

    蘇岑睡到半夜,忽然被驚醒了。

    側耳傾聽,似乎是人聲嘈雜,倒像是有許多人都闖進了碧葉居。

    她迅速披上衣服,系好繁復的帶子、扣子,趿了鞋下地,一邊匆匆理著長發一邊問︰“誰在外邊?”

    丁香氣喘吁吁的撲進來,道︰“大奶奶,不好了,老夫人院子里的媽媽長松帶著許多來闖了進來,說是要找您過去問話。玫瑰姐姐才說了一句您還在處著,就挨了一個媽媽的耳光……現在玫瑰和冬忍都在院子中間挨板子呢。”

    大半夜的擾人清夢,還不分青紅皂白,連話都不讓人說就打,也太欺人太甚了。

    老夫人這才消停了幾天,又作出來給誰看呢?

    蘇岑一邊往外走一邊問︰“可知道是因為什麼事?”

    她百思不得其解,究竟自己又做了什麼不招老夫人待見的事。

    丁香回話道︰“聽說,是瑯琊姨娘的胎掉了……”

    蘇岑猛的剎住步子。丁香站立不穩,差一點就撲撞到蘇岑的身上,嚇的白了臉。好在蘇岑扶她一把,問︰“老夫人懷疑是我?”

    丁香點頭,小聲而快速的回道︰“據說姨娘房里有什麼不干淨的東西,是紫荊燃上的,又有許多人批評紫荊和玫瑰過往甚密,甚至還有人搜出了紫荊房里的荷包,那是玫瑰親手做的……春柳晚飯時分去過青娥院,說是奉您的吩咐給姨娘做的雞湯……”

    有人證,有物證,矛頭直指蘇岑。

    蘇岑迅速分析形勢。人在暗,她在明。人在先,她在後,人主動,她被動。怎麼看這形勢都不利於她。

    別說玫瑰和冬忍挨板子,只怕她也逃不了一頓打。

    打都是輕的。

    這罪名可就大了。謀害子嗣,她自己又無出,判休都是仁慈的。鬧不好就聚了孟家蘇家兩大家族,直接把她逐出族中,當場勒死。

    究竟是誰要害她?孟老夫人和孟夫人不太可能,她們盼著這孫子等同於盼星星盼月亮,絕對不會為了懲治她就以自家子孫為代價。

    孟君文不在,就只剩下了瑯琊和春柳。

    瑯琊不可能犧牲掉自己的孩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呢。那就是,春柳?可她再蠢笨再毒辣,也不至於明目張膽的去送雞湯,還直接說是自己讓去的……

    蘇岑顧不得多想,幾步奔出房門,見果然四五個人按著玫瑰冬忍,當眾就扒了中衣直接暴打。

    院子里雖說都是婆子丫環,可好歹玫瑰和冬忍是她的陪嫁丫頭,一向在這府里都是有頭有臉的,這樣算什麼?不亞於直接打在她蘇岑的臉上。

    將來這兩個丫頭還怎麼在府中走動?再替她蘇岑發號施令時,還有誰會信服?

    蘇岑怒不可遏,喝道︰“住手。”

    打板子的人看一眼長松。

    長松走上前,朝著蘇岑一施禮︰“大奶奶,恕老奴斗膽,只因老夫人請您過去問話,這兩個丫頭不懂規矩,老奴就代為教訓一下,還請大奶奶寬恕——”

    蘇岑咬牙一揚手就是一個清脆的耳光,道︰“她們不懂規矩,自然該打,你可以代得我教訓,那麼你不懂規矩,我也自然可以代老夫人教訓了?”

    這一巴掌,傾盡了蘇岑渾身的力量,收回手時,只覺得手指尖都腫脹不堪。可以想見,打在長松的臉上該有多疼了。

    長松從未受過此等奇恥大辱,以手捂住臉頰,不服不憤的道︰“那老奴就請大奶奶明示,究竟奴婢哪里做的不妥,哪里是不懂規矩?”

    蘇岑一聲冷笑,居高臨下的道︰“怎麼,你還敢質疑我的話不成?這本身就是不懂規矩。都知道你們奴大欺主,我是小輩,你們仗著老夫人,平日里慣常狐假虎威的,自然你就欺負到我頭上來了。”

    長松揚聲道︰“大奶奶冤枉,奴婢從不曾,也不敢,更沒這份狗膽。還請大奶奶明示,究竟奴婢哪做錯了,奴婢也好改過。”

    不依不饒,非要蘇岑說清楚,否則她就是不服。她是老夫人身邊的媽媽,在這府里幾十年,就是老爺見了,也得恭敬的叫一聲媽媽,她蘇岑算個什麼東西?才過門,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下堂的怨婦,竟敢動手?她要是咽下這口氣,她就白活了這麼多年。

    蘇岑不想跟她計較,可她倚老賣老,動了她的玫瑰和冬忍就是不行。

    在這沒有人情味的孟府,若不是玫瑰和冬忍幾個,她早就被人擠兌死了。說是奴僕,可蘇岑只當是姐妹,朋友。她都沒舍得打過,憑什麼讓一個外人這麼不給面子的往死里打?

    她看那些婆子們還要打,便知道她們都是看長松的眼色行事的。如果她今日鎮不住長松,不僅救不下玫瑰和冬忍,就是她自己,也別想在這府里立足了。

    蘇岑冷冷的看向長松。一個奴才,仗著自己在老夫人身邊甚為得寵,就敢這樣欺負人?她道︰“我尊你年長,叫你一聲媽媽,可這府里究竟尊卑有別,你說是不是?”

    長松不得不挺直背脊,不情不願卻還是道︰“大奶奶真會說笑,難不成奴婢還沒把您當主子不曾?”

    “那好,我且問你,有誰教過你不經通傳,擅闖主子的寢房的?”

    長松微微縮了下瞳孔。

    闖進碧葉居,的確是她心急了,可她仗著有老夫人呢,便狡辯道︰“奴婢並沒有擅闖大奶奶的寢房,雖是熱鬧了些,卻不過是在教訓不懂事的丫頭。”

    蘇岑呵笑一聲,道︰“照你這種打法,這兩個丫頭就算不死,只怕也站不起來替你通傳,難不成你就打算在門外一直恭候我自己起來不曾?”

    長松道︰“大奶奶不是已經起了麼?若奴婢有不敬之處,還請大奶奶寬恕。”

    來來回回就是這麼一句話,可實際上她沒有一點誠心認錯的意思。

    蘇岑點頭,道︰“好你個刁奴,你還敢強辯。誰給你的權利替我教訓奴才?”

    長松轉了轉眼楮,堆出一張令人厭憎的笑臉來,道︰“大奶奶,老奴當真知道錯了。可是老夫人催的急,又動了雷霆之怒,老奴也不敢誤事不是?這會連老爺和夫人都在頤年院等著大奶奶呢,您就委屈下,隨同老奴先去回話吧。”

    這便是避重就輕了,最後還是拿出老夫人的款來壓她。蘇岑忍了半天的氣,才道︰“也罷,既是老夫人有急事,就那……”

    算了只能是算了,可是卻不可能遂她的心意。

    蘇岑看向丁香︰“把玉蘭等人叫來,把玫瑰和冬忍都抬到我的房里,請大夫上藥,沒有我的命令,誰敢擅闖我的寢房,若是丟了一丁點東西,你們也就照貓畫虎,給我先直接打死再說。”

    她竟是把所有人都留在了碧葉居。若果然有危險,誰肯替她辯一句?誰能替她求情?又有誰能救她?

    丁香眼楮一酸,道︰“奴婢跟著大奶奶,叫玉蘭等人照顧玫瑰二人好了。”

    蘇岑道︰“這麼多人,你還怕我有什麼事不成?怎麼,你也跟著外人一起欺負我?”

    丁香落下淚來,道︰“奴婢不敢,就算是再給奴婢幾個膽子,奴婢也做不出來豬狗不如的事。”

    長松氣的直翻白眼,可是丁香自堵她的咒發她的誓,又沒指名道姓,她倒也不好跳出來承認她就是那“豬狗不如”。

    蘇岑道︰“既是不敢,就留下吧。”

    玫瑰強撐著道︰“大奶奶,奴婢,不礙事,叫丁香,跟著去。”

    蘇岑轉身,走到玫瑰近前,替她理了理衣服,拭了拭臉上的汗,笑著道︰“傻丫頭,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惦記著我,你又何嘗不懂得我亦在惦記著你們?”

    玫瑰緊緊抓著蘇岑的衣襟,吃力的道︰“但凡奴婢有一口氣,奴婢就絕對不會離開大奶奶。”

    蘇岑揮掉她的手,道︰“好自為之。”決然的轉身,頭也不回。

    玫瑰、冬忍和丁香哭成一團。

    還是丁香勸住,道︰“兩位姐姐先別哭了,這會挨了打,本就郁火結於心,再生出點病來,可就白白的辜負了奶奶的一片心。你們只管安心養傷,我去照顧奶奶。”

    冬忍卻拉住她道︰“別浪費時間了,趕緊叫人去送信,給夫人和老爺送信……”

    丁香忽然醒悟過來。這事若是鬧大了,老爺和夫人念著父女母女的情份,總不可能束手不管。最次最次也能免得蘇岑的死難,總能留下一條命來。

    她便起身丟下玫瑰和冬忍,自己跑向院外。

    門口站著兩個小廝,當頭一攔道︰“誰,去哪兒?”

    只怕老夫人和夫人早有安排,就為的是不管是誰都攔下,只怕她們會去蘇府送信。

    丁香心如火燒,只得哀懇︰“兩位小哥,請你們高抬貴手,叫我去服侍大奶奶吧。”把散碎銀子遞這去,連連作揖。

    兩個小廝不肯接,喝斥道︰“你自己找死倒罷了,也要牽連拖累我們不成?還不速速回去,否則你們的命就沒了。”

    不管丁香如何哀求,兩人都不肯通融,丁香垂頭喪氣的退了回來。

    玫瑰和冬忍一聽,也都束手無策,面面相覷,一時頹唐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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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定罪

    蘇岑跟著長松等人,前呼後擁,浩浩蕩蕩的進了頤年院。正房內燈火通明,可見所有人都起來了。

    院外站了一群人,有孟夫人的丫頭婆子,還有孟老爺身邊的兩個隨從,黑著個臉,持刀仗劍,一左一右,面沉似水,不苟言笑,顯見得是一身殺氣。

    長松便有些驕矜的翹了翹唇角。

    蘇岑卻只是神色從容的進門,絲毫不受這嚴陣以待的氣勢所影響,竟似全沒把這些人放在眼里。

    老夫人坐在上座,客座是孟老爺,孟夫人則坐在下首。

    長松進門回稟︰“大奶奶帶到。”

    孟老爺瞧她一眼,她便縮了縮脖子,乖乖的退下,帶好了門。

    蘇岑站在中間,朝著上面一一行禮,禮畢,站定道︰“祖母,爹,娘,不知夜半叫蘇岑來有什麼事?”

    老夫人一拍桌子,道︰“跪下,不肖的子孫,孟家有你這麼個媳婦,真是家門不幸。”

    一慣的作風,沒理的時候還想方設法的折磨人呢,這會有了理,就更不饒人了。蘇岑遲疑了一下,還是乖乖的跪下去。

    畢竟她是長輩,自己若是不從,便是不孝。

    況且上面還坐著孟老爺呢。如果連他都不講道理,含血噴人,那會再做計較也不遲。

    蘇岑挺直了後背道︰“祖母叫孫媳跪,孫媳不敢有半句還嘴,只是,這句不肖,蘇岑當不起,還請老夫人明示……”

    一上來就拍桌子吹胡子瞪眼楮,可以,嚇唬她,打殺她,懲罰她,都沒關系,總得給她一個明白的理由,讓她有個辯駁的機會。

    老夫人氣的幾欲昏厥過去。用手指點著蘇岑,對她說不出來的厭惡,所有負面的情緒都摻雜在了一起,在此刻達到了極致,她恨不得從沒見過這個女人。

    她一條條列出來︰“從你一過門,才三天,就敢以小犯上,對長輩不敬……現在又善妒無子,竟然用這種惡毒的手段謀害孟家的長孫,你到底用心多麼險惡?孟家幾輩子失德,娶了你這樣的惡婦入門?又欠了你蘇家什麼,叫你來禍害我們孟家?”

    連蘇岑晚歸的事也被翻騰出來,把蘇岑平日里出入府的事也說成不守婦道,不夠貞靜。

    自始至終,蘇岑都靜靜的望著她。直到望的自己都厭倦無比,才疲憊的挪開了視線,索性只瞅著正前方的雕花梨木,沉默的,心神不在的,安靜的……

    老夫人就像個小丑,唾沫橫飛,言辭犀利,直指人心。可是眼前那樣沉靜而安靜的蘇岑,讓她意識到自己在她面前,只是虛張聲熱而已,只是個空架子的紙老虎。

    她沒有任何表情,可是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宣泄著她的輕蔑。

    自己的威嚴,一家之長的自尊豈容她一個小小的女子詆毀?

    老夫人再拍桌子,總結道︰“孟家容不得你這樣心地歹毒的惡婦,我這就代替君文休了你,再去祠堂領一百板子,而後滾出府去。”

    老夫人氣喘吁吁,只等著孟夫人或是誰上來替她撫撫後背,然後將蘇岑拖下去,今天的事就算完了。

    可是長青、長松不在,孟夫人只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她顫抖著手要去夠茶碗,愣是沒人幫她。

    好不容易才夠著茶碗,老夫人就覺得頭暈目眩,手一歪,茶碗當一聲倒了,水灑了她一手。刺痛傳來,老夫人覺得胸口一陣一陣的緊,身子一軟,歪靠在椅子上。

    蘇岑卻在這時候抬頭開口︰“老夫人,您說完了嗎?”。

    說完了就該她說了。

    不等老夫人說話,蘇岑沉靜的道︰“您說的我不孝,我不敢當,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性子,況且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過門第一次與您言語之間或許有些沖突,可是蘇岑自認從頭到尾沒有失禮之處。您說我性子潑辣,我認,您說我無子,我還認,可您說我善妒,我不認,沒有哪個善妒的妻子肯主動給相公納妾的,我做到了。您說我不守婦道,我還不認。我沒有婆婆的本領,支使不動這府里的人,除了靠我自己奔走,我別無他法。您可以說我沒必要打理自己的陪嫁,那麼敢問,沒有陪嫁,我吃穿用度去指靠誰?”

    老夫人終於逮到了話頭,問︰“難不成這府里還少你的了不成?你跟著你婆婆管家,誰人不敬你三分?你還說這話忘恩負義的話,真真是不要臉。”

    蘇岑也不急,也不惱,只是淡淡一笑,道︰“我不想一一列舉出來,誰來給我送份例少了些什麼,又哪些東西是質量最次,中看不能用的,我只說今天晚上,老夫人身邊的媽媽,不問青紅皂白,強行打開碧葉居的大門,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容人說話,先把我的兩個陪嫁丫頭打的皮開肉綻。我才問了一句為什麼,便說是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我倒要問問,我是這個家的賊啊,還是這個家的罪犯?就算是死囚犯吧,也得三堂六審對不對?冤有頭,債有主,要找也是找我,跟我的丫頭有什麼相干?您身邊的人都敢首當其沖,踩到我的頭頂上作威作福,別人的眼色和神情,你還需要一一看過來嗎?”。

    這些東西,其實不需要說,誰都明白,如果誰想拿捏蘇岑,不必誰的示下,也不必誰的吩咐,想怎麼拿捏就怎麼拿捏,容易的很。

    孟夫人微垂頭,不知道想了些什麼,唇角處綻出一抹嘲諷的笑。只是太快,如流星般一閃,立時又化成了憤怒。

    老夫人怒道︰“這便是你謀害孟家子嗣的理由麼?你也太能巧言強辯了。來人——”

    巧言強辯的是老夫人才對。她只知道給別人冠上一個又一個罪名,卻從來不檢討她自己的錯處。

    蘇岑也不反駁,只是沉靜的,不遜的跪著,卻比站著的人似乎還有氣勢。

    孟老爺接過話,對老夫人道︰“娘,稍安勿躁,您還是先去看看瑯琊到底怎麼樣了。”

    一句話提醒了老夫人,立時落下淚來︰“我那可憐的孫孫哦,還沒成形就……你怎麼這麼苦命哦……”

    孟夫人眉頭立跳,強忍著咬著牙才沒有站起來。這老夫人是越發糊涂了。君文受命在外,風險巨大,說吉祥話還來不及呢,哪有這麼含混說的不吉利的……

    她這個母親聽了,簡直刺耳的不行。若是旁人,她早就一個耳光打過去了。

    這老夫人,也不知究竟對君文是不是真的惦記。她哭的倒是淒慘,誰知道是為了那個孩子,還是為了瑯琊那個女人?

    長松從外邊進來,扶著老夫人出去。

    孟老爺看向蘇岑,沉聲道︰“蘇氏,瑯琊墮胎一事,件件樁樁都指向你,你究竟有何話說?”

    蘇岑並不看他,垂著眸子,看向地面,道︰“蘇岑沒做過,就是沒做過,天地可鑒。”

    孟老爺深沉的一笑︰“可是青娥院的人就說是你,你偏生說不是你,這樁無頭案,你倒是說說該怎麼個了結法?”

    蘇岑無言。想了一想,道︰“願聞其詳,請爹示下。”

    孟老爺示意孟夫人。孟夫人便道︰“昨日晚間,春柳帶了雞湯去看瑯琊,可是你派去的?”

    蘇岑承認︰“娘說過,瑯琊懷孕是孟家的大喜事,叫我平日多留神照顧。春柳前來請安,我也不過是隨口吩咐一句。若說她在雞湯里下了藥,便是我的指使,未免有點牽強。春柳怎麼說?”

    “她嚇的只是哭,說不出話來,口口聲聲的喊自己是冤枉的。”

    這會兒倒是所有人都抱成團,擇清自己的同時,把矛頭都指向了蘇岑。

    蘇岑冷嘲的笑。

    她在府中已經沒有地位沒有權勢沒有自尊了,怎麼這些人還是不甘心?非要把她踩死才心甘呢?

    還是說就因為她好踩所以眾人才踩她?

    蘇岑對孟府無比的厭惡和絕望,只是道︰“紫荊也好,春柳也好,瑯琊也好,在我心里,不過是天邊的浮雲,風吹則來,風吹則散,我還不至於用各種各樣的手段來驅使和利用。如果爹娘不信蘇岑所言,我雖不服,卻也無怨,願受一切懲罰。”

    說什麼都沒用。

    面對這一盆盆的污水,蘇岑只覺得無力。他們想做什麼,隨便他們吧。

    孟老爺沉吟著道︰“念你初犯……”

    這便是要高抬貴手了?孟夫人出聲︰“老爺,這事可不能草草擅了啊……”若是饒過了蘇岑,老夫人頭一個不會罷休,就是孟君文回來,只怕又會惹是生非。

    況且害死了孟家子嗣,輕飄飄的就讓她逃脫死劫,只怕府里以後都會效仿……

    孟老爺安撫的看一眼孟夫人,接著道︰“……命你去雲上堂吃齋念佛一年,替這小生命求一個投胎往生的好結果。”

    雲上堂在城郊三十里外的雲端山下,是官中的尼姑痷,多有官家小姐、宗婦犯了大錯,才會送到那去。

    那里清規戒律極為嚴明,去了的就幾乎沒有再回來的。不是不堪折辱,輕生自我了斷,便是委委曲曲了此殘生。

    這刑罰,雖說寬容,實則卻嚴苛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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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巧遇

     蘇岑抬眼,看向高高在上的孟老爺。這個威儀天成的中年人,自以為寬容隨和,可是卻僅憑他的一念,便決定了她的終生。

    太可笑了,也太諷刺了。

    他的意思,根本就是混淆是非。

    如今誰害的瑯琊小產,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息事寧人。

    不論是休了她還是悄悄處死她,都太張揚,太招人口舌,不如巧立名目把她送走。一旦遠離了眾人的視線,她的生死,就在他們的一念之間。

    他就能這麼草菅人命。她蘇岑在他們眼里,什麼都不是。

    她本以為,可以指望著他能公平客觀一些,起碼給她一個申辯的機會。

    原來都是枉然。

    溫順不是活著的唯一方式。溫順也不是她在孟府活著的最合適的方式。

    蘇岑盯著孟老爺,忽然就笑了笑,道︰“爹的決定,媳婦不敢置疑,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程?蘇岑想把我的那幾個丫環送出去。這件事,與她們沒有關系。”

    孟老爺道︰“你就不必費心了,叫你母親替你準備幾件隨身衣物,即刻起程。”不管那幾個丫頭有沒有參與,這件家丑,越少人知道越好。

    碧葉居里的所有人,都是不能留的。

    蘇岑了悟的點頭。

    很好。斬草除根,不能讓來年春至再發。

    蘇岑淡淡的嘲弄的笑,再次看向孟老爺問︰“爹,容媳婦再問一句,可否給媳婦一條生路?”

    “目下就是對你最好的安排。”孟老爺的話不容置疑。

    只有去日,沒有歸期,她的一生在他那已經斷送。再求他,就像是垂死的人求著不可能突現的光明和希望。

    蘇岑也就保持沉默。

    她很想豁出去說自請下堂。孟家嫌棄她,她還嫌棄孟家呢。只是弱勢的人,連這點玉石自殘的資格都沒有。他們只需伸出一個小指頭,把她碾碎了即可。沒人過問她的意願。

    蘇岑被送上了馬車。

    馬蹄得得,奔馳在官道上,朝著城郊急馳而去。

    蘇岑木然的坐著。自下是冷硬的長條凳,背後是冷硬的木板,與她平日出入孟府的馬車不可同日而語。

    這本身就是一種懲罰。就是讓她知道,她與孟府,與孟老爺對抗,分明就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黑暗似乎永無止境。

    窗戶被打上了封條,車門也上了重鎖,這會的蘇岑,就是重壓下的犯人。

    馬車眼看就快到城門了。

    孟老爺身邊的隨從冬至跳下車,拿著孟老爺的官文通碟對守門城官道︰“我家大人有急事,派在下出城,還請大人行個方便。”

    守門城官見是孟大人親筆批示,忙陪笑道︰“是是,稍等。”

    眼神撩過馬車,並不見絲毫異樣,也就揮手示意守城的士兵打開了城門。

    吱呀聲中,吊橋落下,怦的一聲巨響,許多灰塵漫天飛舞。馬都退縮的往後倒退了幾步,馬車也就跟著顛簸了幾下。冬至卻是一臉的從容,紋絲沒動,眼楮直瞪著前方,只等時機一到,即刻帶著車馬出城。

    遠處卻傳來了馬蹄聲。

    一隊人馬急匆匆而到,很快就到了城門之下。

    兩隊人馬相遇,冬至看清了隊首正是秦縱意。當下只得命人把馬車拉到一邊,躬身給秦縱意施禮。

    秦縱意一撥馬頭,笑道︰“冬至?這麼晚你去哪?”

    “回秦將軍,在下是奉了大人之命,出城辦事。”冬至在孟大人身邊多年,論年紀比秦縱意要長上十幾歲,雖說地位懸殊,卻也不卑不亢。

    秦縱意對他也不得不存著幾分敬意,道︰“哦?”馬鞭一揚,輕打在馬車的車廂,問︰“這里邊是什麼?”

    冬至心里著急,不知道怎麼會遇上他,他又好端端的對馬車感了興趣,當下只得奈著性子道︰“是重要的物件,大人怕有閃失,故此叫在下好生保管。”

    那馬車卻忽然劇烈的動了起來,不時的發出怦怦的響聲。蘇岑聽出是秦縱意的聲音,苦于口不能言,只得用頭撞著車板,只希望他能有所知覺,把她救下來。

    此一去,便注定無聲無跡,隱匿於世,不管什麼清白,什麼抱負,什麼生活什麼理想,統統都成了浮雲,她這輩子想都不用想了。

    秦縱意這時候回來,這時候撞上,這是老天給她的最後一點生機。

    秦縱意濃眉一挑︰“物件?我瞧著這里面分明是個人。”

    冬至一攔︰“秦將軍,這里是孟大人親自監押的重犯,還請秦將軍自重。”他要想著跟孟大人對著幹,也要先想清楚後果才成。

    秦縱意呵呵一笑,道︰“既是大人的公事,秦某自然不敢阻攔,不過是開個玩笑……”他撥正馬頭,看樣子是要回城了。

    冬至心口一松。

    可是馬車里的動靜卻似乎更大了,一聲接著一聲敲打著車壁,似乎在求乞,在哀懇,在一聲又一聲的泣訴。

    秦縱意就覺得心口一陣緊似一陣,冥冥中彷彿聽見了誰在吶喊著讓他停下來救命。他鳳眼一斜,見冬至已經命人要趕馬車,當下長鞭一揮,猛的就扣住了車門上的鎖。手腕用力,那鎖當啷一聲落地。

    冬至一見,驚呼出聲,縱身過來,想要徒勞的把車門掩住。

    車門卻忽然就被撞開了,接著一個長髮披散的女人從馬車上摔落下來。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秦縱意鞭子一旋,就像長了眼楮一樣,猛的纏住了那女人的腰身,不曾墜地,就被他往回一卷帶到了馬上。

    女人的長髮在夜風中輕揚,露出那張白晰的臉和那雙沉靜的帶著灼熱渴望的眸子,與秦縱意在夜間的燭火中對的分明。

    他失聲道︰“蘇岑——”

    蘇岑雙手雙腳被縛,口中堵著巾帕,卻朝著秦縱意綻出一個感激又解脫的笑容來。這一笑,那眸子里的暖意便真真實實的,如月華一般流泄開來,渲染了滿臉,竟將她那蒼白恐懼的臉變的光茫一片。

    秦縱意就覺得心口怦一聲被什麼撞上,有什麼東西直接撞進他的心里,望著蘇岑那真摯而誠懇的笑容,也不由自主的回了她一個大大的溫暖的笑。

    鮮紅的液體順著蘇岑的額頭蜿蜒而下,觸目驚心的破壞了這張光華無限的容顏,也讓秦縱意從吃驚中回過神來,將蘇岑攬進懷抱,想也不想的用淡藍色的袖子替她按住了額頭。

    蘇岑微微閉上眼,額頭上的疼痛不足以讓她覺得難過傷心,可是脫逃劫難過後的委屈卻洶涌而至,眼淚就如同止不住的洪水,奔流而下。

    咸咸的,流到嘴角,她卻笑的越發肆意。

    冬至上前︰“秦將軍,這是孟大人的家事,還請您不要摻和。”

    秦縱意替蘇岑抽出口中巾帕,只看向蘇岑,問︰“你怎麼說?”

    蘇岑鎮定心神,道︰“勞煩秦將軍,送我回蘇府。孟府草菅人命,枉顧律法,我要上告。”

    這一聲,把冬至嚇的魂飛魄散。孟大人千叮嚀萬囑咐此事要嚴密,誰想會節外生枝?若是真的鬧嚷出來,孟家顏面何存?

    秦縱意便安撫的道︰“好,只是天太晚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冬至,也勞煩你回去把秦某的話帶到,不管是家事還是公事,今天已經晚了,明天再說吧。”

    看都不看冬至一眼,揚鞭驅馬,直接進城。

    冬至回府向孟老爺稟報不提,卻說秦縱意一直將蘇岑帶回秦府。

    府中下人報給秦夫人,說是大爺帶著一位女子回來了。

    秦夫人大為詫異,親自帶人迎到二門,果然見秦縱意在前,身側跟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婦。

    衣著倒還整潔,只是長發披垂,一臉的血漬。雖然狼狽,那形容,那氣質,倒自成一種從容和雍容的氣勢,不容人輕視。

    秦夫人跟著秦將軍多年,什麼事都見過,倒也不至於大驚小怪。只是仍然詫異的看向秦縱意。

    秦縱意也不行禮,似乎和母親很習慣這種相處的方式,一指蘇岑道︰“娘,這位是蘇岑,你幫著她打理一下,有什麼話你稍後再問,我先去躺躺。”

    竟然果然掉頭就走了。

    蘇岑甚為尷尬。畢竟是頭一次見面,怎麼就這麼簡短的介紹就把她一個人丟在了長輩面前?

    她只得硬著頭皮上前行禮。

    秦夫人一把扶住了,道︰“別拘禮,讓我先看看你的傷。”

    蘇岑事後才明白為什麼秦縱意做的這麼失禮。秦夫人實在是個女中豪杰,沒有一般貴婦人的扭捏,粗中有細,又不是那種矯情的人。

    替蘇岑收拾,換了衣服,又親自替她上了藥,便微笑道︰“蘇姑娘,恕我直言,雖然這會應該讓你休息了,可是有些話還是說清楚的好。”

    蘇岑不安的道︰“秦夫人太客氣了,是蘇岑不該打擾了夫人的休息。”

    秦夫人示意她稍安勿躁,道︰“我聽說過你,蘇氏制衣店和蘇氏珠寶店都是你的。你是孟家婦,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左右也是丟人,就算是鬧的與蘇家決絕,蘇岑也不打算再隱忍了,當下簡要的把事情說了一遍,道︰“只在此借宿一夜,明日蘇岑就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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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4 17:31:21
095、打算

    秦夫人沒有驚訝,也沒有輕視,更沒有同情和憐憫,只是問︰“你打算怎麼做?”

    蘇岑倒是怔了下。這個世道還沒有對人寬容到這個地步吧。秦夫人就沒有一點世俗中人所應有的態度?

    不及細想,便道︰“不管是休書還是和離,我已經決定離開孟家。”

    做孟家婦,從來就不是她的心願。既然無緣,既然她和孟君文最終落得以這樣的方式收場,她也就不再忍下去。

    如果蘇家不同意,她便一走了之。天下之大,總有一地可以容身。如果此處不可以,她便離開這個國家,去另找我的國土上去。

    秦夫人沉思著道︰“如果可以,還是和離。下堂婦的滋味,可不是你能想像得出來的。千夫所指就不是常人能受,更何況若是蘇家不留你,你連再嫁的資格都沒有。”

    這是一番好意,以過來人的身份,也算得上是語重心長了。

    蘇岑苦笑,道︰“眾口鑠金,我也沒辦法,若是怕,也就不會走今天這步,不如安安分分的聽從他們的安排好了。”

    真要走到那一步,她就按最壞的打算來打算。

    這世間,最壞最壞,不過一死。她不想死,不想因為這些不相干的人死。如果僅僅害怕流言蜚語,她便委曲求全,那不是她的性格。

    秦夫人溫婉一笑,道︰“沒關系,他們不喜歡你,我喜歡你,如果你實在沒處可去,不妨做我兒婦,如何?”

    啊?蘇岑瞪大眼楮,想要看清秦夫人是否在開玩笑。

    就算是開玩笑吧,這玩笑也開的太大太驚世駭俗了。除了孟君文及孟家人,誰會知道她此時尚是完璧,只怕大家避之不及,哪有人會主動為自己的兒子娶一個下堂婦?

    可是秦夫人說的很認真,臉上的笑也很善意,沒有一點嘲諷的意思。

    蘇岑隨即而來的感受便是羞澀,騰的紅了臉,道︰“秦夫人真會說笑……蘇岑如此境遇,能活已是奢想,什麼嫁娶……簡直是……”

    秦夫人卻道︰“你以為我是玩笑麼?我是當真的。初嫁從親,再嫁從身,你也不是那種拘泥的人吧。”

    蘇岑大窘。這和拘泥與否有什麼關系?她又不是沒心沒肺的人,才從孟家那邊出來,還沒正式脫離關系呢,就謀求著嫁入秦家?

    就算是離婚吧,也得過一段時間。

    不過,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況且是她?不說孟秦兩家是世交,就是孟君文和秦縱意也是一塊長大的兄弟。離了他,跟另外一個,總覺得別扭。

    再再者,秦夫人自說自話,秦縱意到底怎麼想的還不清楚……怎麼想的也不成,他和她才見過幾面,有什麼了解?憑什麼他願意娶她就願意嫁。

    蘇岑窘迫的搖搖頭,道︰“秦夫人的古道熱腸,俠肝義膽,真是讓蘇岑感激不盡,不過,蘇岑實在沒什麼興致談論此事,冥冥中自有定數,可遇而不可求,蘇岑不做奢想。”

    只把秦夫人的話當成是對她的憐惜和一片珍重的好意吧。

    秦夫人一笑道︰“我等著你想通了再談此事。你放心吧,一切都會過去的。你好生歇息,明日我親自送你回府。”

    蘇岑只得收拾疲憊的身心,給秦夫人行了禮,自跟著侍女去了客房休息。

    蘇府一大早就得到了消息。

    蘇老爺震怒非常,既恨孟家做事不留餘地,又恨自己的女兒不爭氣。結親結成了仇,非他初衷,讓他深恨不已。

    蘇夫人掩面哭泣,道︰“老爺,現在只聽一面之詞,就定了岑兒的罪,對岑兒不公。不管怎麼樣,也要先見到岑兒再說。”

    蘇老爺道︰“一面之詞又怎麼樣?見到岑兒又如何?孟家既然決定把岑兒送出去,就沒打算接回來,他可以有無數個理由污蔑岑兒。”

    “老爺,那現在怎麼辦?你也說他們是想要污蔑岑兒……我們不能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岑兒被欺負。孟家也太目中無人了些,那孟大人面上和善,卻居然如此用心歹毒,何嘗把老爺放在心上一點半點?”

    不用蘇夫人提醒挑撥,蘇老爺已經是滿腔的憤恨了。他想的倒不是孟大人待他如何,而是用這樣的手段對待一個弱女子,著實過分了些。

    哪家後院沒有一些血腥的髒污事?有理說理,有罪論罪,哪有不知會他蘇家一聲,就單方面把蘇岑悄悄處理掉的?

    是不是日後再編些謊言出來,說是蘇岑身體不適,患了什麼什麼疾病?等到哪天死在雲上堂,也不許蘇家人再看她一眼,就草草葬了?

    蘇老爺鎮靜下來,對蘇夫人道︰“稍安勿躁,等岑兒回來再說。”

    門外丫頭報︰“老爺,夫人,秦夫人來訪。”

    蘇夫人不免煩惱,道︰“這個時辰,她怎麼來了?我這心里亂成了一鍋沸水……”

    蘇老爺沉得住氣,道︰“你迎出去看看,不是說岑兒是被秦縱意那孩子救下的麼。”

    蘇夫人恍然大悟︰“我這就去,一定是把岑兒送回來了。”

    勞蘇夫人大駕,也算是全了蘇岑的顏面。若是再有風言風語傳出來蘇岑與秦縱意如何如何,不只孟家容不得蘇岑,就是蘇家一些族老們聽說,也斷斷容不得蘇岑。

    蘇夫人將秦夫人迎著往里讓,秦夫人笑道︰“不必了,我只是把令愛安全無虞的送回來,有什麼話,你們母女之間好商好量,若是有用到我的地方,只管說,不必客氣,就不再打擾了。”

    秦夫人告辭,蘇夫人千恩萬謝,一直送到二門,看著秦夫人上車離開,這才回身看向蘇岑。見蘇岑雖然換過了衣服,臉色也好多了,可是額頭上的青腫還洇著血絲,蘇夫人一陣心疼。

    攜了蘇岑的手道︰“你這孩子……進去吧,你爹等著問你話呢。”

    蘇岑握住了蘇夫人的手,萬般委屈齊齊涌上來,邊走邊道︰“娘,女兒沒有。”

    蘇夫人拍拍她的手背,柔聲道︰“娘知道,娘都知道……”

    一家人聚在一處,待蘇岑行了禮,蘇老爺叫她起來,問清事情經過,便皺了眉頭。

    蘇岑道︰“爹,女兒的確沒有做過這種事。退一萬步說,就算女兒真的心生嫉妒,想要爭寵奪愛,也不會用這種拙劣的手段……”

    這話倒把蘇夫人給說笑了,道︰“你這孩子,沒做過就是沒做過,什麼退一萬步說……”這不是授人以柄嘛。

    蘇岑便閉了嘴,等著蘇老爺訓斥。在她以為,蘇老爺為人嚴苛,古板,對自家兒女子弟也從來沒有容情的時候,這回她是鐵定逃不脫一場訓誡了。

    這還是好的,只怕蘇老爺和孟家一樣,認定她就是罪魁禍首,她便是有理也說不清。或者蘇老爺為了自己的官威、面子,認定她丟了蘇家的臉面,也不會替她出頭。

    蘇老爺半晌,道︰“岑兒,你有什麼打算?”

    所有人都問她怎麼打算,難道他們就都篤定這件事可以讓她毫髮無損的解決麼?可是不管怎麼樣,蘇老爺很像個爹的樣子,很有擔當。

    蘇岑跪下道︰“女兒不孝,有失爹的教誨,丟了蘇家的臉。只是,女兒自知孟家非我福地,我情願和離,與孟家脫離關系。”

    蘇夫人驚呼一聲︰“傻孩子,這怎麼使得?不過是誤會,解釋清楚了也就罷了,何至於鬧到這個份上?誰家還沒有爭端呢?若各個都像你這麼任性,這世道還有太平的時候麼?”

    蘇岑只是苦笑一聲,看向蘇夫人,情真意切的喊了一聲“娘”,道︰“我知道,你們為我以後擔憂……女兒不是那等任性的人,這個結果,是女兒經過深思熟慮得出來的結論。假若我沒有遇到夜半歸來的秦將軍,只怕這時我已經進了雲上堂。那會想要辯白,勢如登天,想要見爹娘傾訴委屈,更是難上加難。到時候女兒求助無門,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爹娘又何從得知女兒的一切?”

    蘇夫人動容,道︰“孟家也著實狠了些,可憐的岑兒,你受委屈了。”

    蘇老爺看向蘇岑道︰“這件事,從長計議。”

    蘇岑也就不再多說。

    蘇夫人陪她下去休息,蘇茉和蘇毓來看她。

    蘇茉道︰“姐,你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回來了?還有你頭上,呀,都腫了。你怎麼每次回來都頭上帶傷?別說是你自己磕的,你平素雖然笨手笨腳,倒還不至於次次都這麼巧,你總是挨了欺負也不吭聲,這次又是受了誰的欺負?說出來妹妹替你出氣。”

    蘇岑不願意多談,只道︰“沒什麼,就是想家了,也想看看你們。”蘇茉尚未成親,這麼早就讓她領略到後宅院的陰暗,對她只有壞處沒有好處。她的言辭雖然尖刻,但終究是對自己的一番關心。

    再者,這件事,蘇岑實在是不願意四處傾訴。縱然她是委屈的一方,可是到底沾滿了血腥,想來她都覺得噁心。

    蘇毓一猜就是孟家虧待了她,雖然孟君文不在家,可他還是把這筆帳都算到了他頭上。見蘇岑懶懶的沒什麼精神,便一拉蘇茉︰“走了,先讓大姐姐好好休息,我們稍後再來看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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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欺人

    蘇茉不情不願的退出來,打掉蘇毓的手,抱怨道︰“虧你這麼惦念著大姐,你瞧她那軟弱可欺的性子,問了半天,一個字都不說,沒的讓人氣悶。”

    蘇毓從前也這麼想,可現在他不這麼想了。人在慢慢長大,長大了,就總有許多不能說不想說的心思。

    這個二姐,說話越來越直接了。直接倒也不為過,可是又那麼刻薄。這個受了委屈的不是別人,是他們的親姐姐。就算她性子再柔弱,也沒有道理這個時候雪上加霜。

    不必太多的話來安慰,哪怕是默默的陪著大姐一會也成。

    可是二姐就是有本事讓誰都待不下去。

    大姐就是那樣溫柔的性子,叫她攆人,怕是她這輩子都做不出來。只好他作惡人,把二姐扯出來。

    蘇毓便不太高興,悶悶的道︰“你氣悶什麼?難道你還能替天行道不成?”

    “怎麼不能?”蘇茉一揚頭︰“肯定是和孟家又鬧齷齪了。我說她也真是沒用,姐夫在吧,她不好好的想著過日子,左弄一個通房,右弄一個小妾,到底要幹嗎?賢良大度是應該的,可像她這樣主動著自己找憋悶,那不是活該是什麼?都嫁過去這麼長時間了,這姐夫才走,她立刻就被孟家驅逐出府,也太懦弱了些……要是我……”

    蘇毓提高了聲調問︰“是你會怎麼樣?”

    “哼,我……”蘇茉眼楮一轉,忽的一笑道︰“我又不是她,我也不會落到這樣的境地。”

    蘇毓嘲弄的道︰“那你就跟爹說,你嫁過去算了。”

    蘇茉臉騰的一紅,氣憤的斥責道︰“呸,我說你這張嘴,可真是越來越口無遮攔了,看我不告訴娘去,仔細爹打你板子,到時候可別哭爹叫娘的喊疼。”

    蘇毓也知玩笑開大了,可是蘇茉說什麼不好,偏說他年少時的糗事,當下把臉沉了又沉道︰“許你說得,就不許我說得?”

    蘇茉道︰“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嫁……”

    蘇毓懶懶的道︰“嫁過去也沒什麼好,你未必就有大姐的處境好。”當下也懶的再跟蘇茉慢騰騰的走,大步離開了。

    蘇茉氣的一跺腳︰“你還敢胡說,看我撕了你的嘴……”

    蘇毓只揮揮手,頭都不回,意思是隨她的便。

    蘇茉左右無事,便又悄悄回了蘇夫人的房里,坐到母親身邊,道︰“娘,姐姐的事,爹打算怎麼辦?”

    蘇夫人嘆口氣道︰“就是怕你姐姐受了委屈,所以才與孟家結親,誰想會鬧成現在這樣……你爹自是要為你姐姐的將來考慮……”

    但那並不是他一個人就能說了算的。

    蘇老爺已經去了孟家,要看他和孟大人商量的如何。怕只怕孟家索性撕破了臉,那麼蘇岑就再沒有轉寰的余地了。

    蘇夫人心急如焚,既怕孟家軟和了接蘇岑回去,少不得還是受欺負。又怕孟家硬撐到底,索性一紙休書將蘇岑休掉。

    真個是滿腹愁思,全無一點頭緒。

    蘇茉道︰“姐姐的性子也太弱了,不怪她在孟家吃虧。”

    “你又聽說了什麼?”蘇夫人隨口敷衍。這蘇茉可不比蘇岑,從小就極有主意,人又伶俐聰明,小小年紀就拔尖的很,這府里上上下下倒有多一半都對她存著敬畏之心。

    蘇茉道︰“也沒什麼,就是京中總傳,說姐姐不孝、無出、善妒、逆德……”她扳著自己修長白晰的手指︰“倒是把七出都要佔全了。還有的說的更難聽,說她常常出入孟府,與別的男子也時有接觸……”

    蘇茉的話音就遲疑下去。這實在不像是姐姐的作風,從前別說是出府,就是讓她出她的院子、閨房半步,她都推三阻四,扭扭捏捏,比殺了她都難。怎麼一嫁過去,就做出這麼多件驚天動地的事來?

    蘇夫人不知道蘇茉在想什麼,只是深深的嘆口氣,道︰“人言可畏,不知怎麼,這流言就把你姐姐傳的面目全非了。莫不是有人蓄意而為?”

    越想越是,否則孟府里的深閨奶奶,外人怎麼就知道的這麼清楚,還傳的活靈活現?

    蘇夫人不禁皺了眉。

    還有這次的事,越想越可疑。究竟是誰要置蘇岑於死地?孟家長孫本就是個敏感話題,闔府上下都盼著長孫的出生,誰敢在這個時候冒天下之大不韙?

    她確信蘇岑不會做這樣的事……

    她確信有什麼用?女孩兒家一嫁進夫家,憑白無故先低了一頭。因為夫家再怎麼苛刻,那是不能對抗,不能反抗的絕對強勢。

    女人的一輩子都交付給了夫家,女人的一生都要在夫家度過,除了謹小慎微,忍了再忍,就是打落牙齒和血吞。

    真要被夫家休棄,簡直不為世人所容。沒人去追究到底是誰的錯,被夫家逐出,那就是媳婦的十惡不赦。

    蘇茉接話道︰“還能有誰?若真的是有人蓄意,定然是那後院里一幫不安份的女人。不是說有兩個通房丫頭?姐姐沒給抬成姨娘,還想方設法的攆了一個……另一個唇亡齒寒,對姐姐能不防心過重嗎?再者,孟家的老夫人、夫人,還有那個新來的姨娘,個個都逃脫不了嫌疑,也就只有姐姐心地單純,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就連孟君文都逃脫不了嫌疑。自家妻子怎麼樣,也只有他有資格往外說。外界傳言滿天飛,他若真的對大姐有情有意,也會出面澄清,做點事情出來。可他只有沉默。

    這便是縱容。

    誰又知道背底里他是不是也推波助瀾了呢?

    蘇夫人撫額,不知道第幾次的嘆息,問蘇茉︰“你從哪來?你大姐情緒怎麼樣?”

    “她還好,才沒說兩句,小弟就拉我出來,說讓大姐休息。”

    蘇夫人點點頭︰“昨夜折騰,她定是沒睡好。對了茉兒,娘前幾日跟你說的,你可想過了?”

    蘇茉臉微微一紅,道︰“女兒還小呢,我不嫁。”

    “傻話,只說先訂親,又沒說叫你即刻就嫁。有了你姐姐的前車之鑒,我倒是越來越覺得再說親就說親戚里的,知根知底不說,將來萬一有了什麼爭紛,娘也說得上話。”

    蘇茉不言語,半晌才道︰“娘,女兒覺得大表哥樣樣都好,可是……”

    蘇夫人見蘇茉只顧著纏繞自己的帶子,便知道女兒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見她一直不肯說,便耐心的道︰“你既知他樣樣都好,嫁過去便定然不會虧待了你。他是你的嫡親表哥,又是我看著長大的,才學、人品、交際樣樣都不錯,將來少不了你的一份誥命。夫榮妻貴,你還有什麼不足的?”

    淺粉的衣帶在蘇茉的指間滑下,纏繞,再滑下,再纏繞,看的蘇夫人直眼暈。等了半晌,才見蘇茉放棄了衣帶,起身道︰“我就是覺得,大表哥人太溫吞了,我不喜歡。”

    林之春人如其名,縱然溫柔體貼,可是,這樣的男人,沒有一點男子漢的氣概。她喜歡的,是秦縱意那樣的殺場將軍。鐵血柔情,方不負她的如花美貌。

    蘇夫人倒是怔了一怔,隨即道︰“你這孩子……你大表哥斯斯文文,怎麼叫溫吞了,難不成你喜歡那種無賴土匪一樣跳脫的性子?之春這個人,為人穩重,細心大方……”

    不等蘇夫人說完,蘇茉便打斷道︰“總之我不嫁,你再替大表哥另選一個配得上他的吧。”

    蘇夫人還要再勸,忽見門外的丫頭進來回︰“夫人,老爺回來了,說請您過去說話。”

    蘇夫人的一顆心騰的就著了,就像是在沸鍋上煎炸,滋滋的冒著油氣,竟讓她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蘇茉一擺手,示意丫頭先退出去,上前扶住蘇夫人︰“娘,爹等你呢,你可是不舒服?”

    蘇夫人擺手,苦笑道︰“不妨事,我只是一時有些頭暈。”吩咐蘇茉自行回去,起身跟著丫頭去了蘇老爺的書房。

    多年的夫妻,雖說沒有靈犀,但也有默契。只一看蘇老爺那凝重的神色,蘇夫人便知道不好。

    溫文的行了禮,在蘇老爺的對面坐了,小心翼翼的看向蘇老爺,一時不敢先問。

    蘇老爺看她一眼,搖搖頭道︰“孟家,說不通。”

    蘇夫人很想質問︰“憑什麼?為什麼?就憑幾個人單方面的一面之詞就定了岑兒的罪?他孟慶年也太只手遮天了吧?”

    可是她只捂住胸口,沒說話。抱怨無用,老爺自然也是為了女兒好,但凡能低頭、忍所、服軟能解決的,他必定都做了。既然他都沒能說通,怕是孟家鐵了心要撕破臉了。

    蘇夫人問︰“那麼謀害子嗣的罪名,就這麼成立了?”

    蘇老爺悶悶的道︰“孟家要休妻。”

    孟家篤定蘇家不會因為這件事鬧上公堂。畢竟蘇岑一介女流,不方便拋頭露面,可是三審六問,少不得把她通傳,又因為嫌疑最大,還要收監。

    蘇老爺深知女監里是什麼個狀況,就算最後蘇岑無罪,這段非人的折磨,也能讓她生不如死,名譽掃地。

    所以孟家死咬著要休。

    蘇夫人氣的咬牙切齒,道︰“無恥,欺人太甚,他說休就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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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教女

    蘇岑睡了長長的一覺。

    除了略微的有點不安和擔憂,她沒什麼輾轉反側的沉重。睜開眼,像是有誰在刻意提醒,怕她出錯一樣,從腦海里映出一個念頭來︰這里是蘇府,不是孟家。她回來了。

    沒開口,自己沉默的坐起來,環顧空蕩蕩的屋子,沒有玫瑰,沒有冬忍,也沒有丁香。這一刻,蘇岑心跳的劇烈,充斥了所有的憤怒和憂傷。

    她猛的趿鞋下地。

    屋外的丫頭聽到了動靜,立時走進來︰“姑娘你醒了?夫人說如果您醒了就請過去說話。”

    蘇岑認得,這是蘇夫人房里的綠茶,便看了看天色,問︰“什麼時辰了?”

    “未時一刻,姑娘睡的香,奴婢就沒敢打擾,夫人說把飯菜端過去,邊說話邊吃飯。”

    蘇岑也就不顧得別的,跟著綠茶邊走邊問︰“我爹呢?可回來了?玫瑰等人呢?”

    綠茶道︰“老爺已經回來了,玫瑰等人卻沒見。”

    蘇岑也就不再多問。顯見得是沒談攏。不過既然蘇老爺都親自去過孟家了,想必孟家也不敢輕舉妄動。不管最後結果如何,玫瑰三人是要發還蘇家的。

    蘇夫人看蘇岑進來,不由的仔細打量她的神情,見沒有椎心之痛的傷慟,一時倒放下心來,可想著要把殘忍的事實宣諸于口,又覺得千難萬難。

    這不啻於在蘇岑的心頭扎上一把尖刀。

    做爹娘的沒能給女兒找個好人家,又不能護住她,歉疚、愧對、心疼、懊悔等等心緒一時都涌了上來。

    蘇夫人紅了眼圈。

    又不敢當著蘇岑的面拭淚。見小丫頭利落的把食盒里的飯菜都端上來,怕給蘇岑添堵,這飯就噎住了下不去,只當沒事人一樣的笑道︰“你快嘗嘗,我叫人做了你最愛吃的……”

    蘇岑辯顏辯色,也就知道蘇夫人叫她來不會有什麼好消息,當下索性沉下心吃飯。一邊吃一邊道︰“還是家里好,能夠坐下來一心一意的吃,還都是自己愛吃的。”

    這一句話又勾起了蘇夫人的傷心,再忍不住,那淚就跟珍珠似的滾落下來,忙背過身用帕子小心的拭淨了眼角,笑道︰“你這孩子,倒像是在別人家那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明知道受了天大的委屈,這會也不能順著她說,只怕越說她越傷心。

    蘇岑道︰“我知道,不管多大年紀,也就只有在爹娘面前可以撒嬌任性了。多大的苦我都受得住,將來還要給爹娘撐腰提氣呢。”

    她是無心,可是蘇夫人更忍不住淚了。女兒貼心懂事,相比就更心疼她。

    蘇岑放下碗筷,索性坐過來執起蘇夫人的手勸慰︰“娘,都是女兒不孝,讓您和爹操心不說,還要跟著女兒一起受委屈。”

    蘇夫人眼淚不住的滾落,卻回握住蘇岑的手道︰“你這孩子,胡說什麼呢,你一向都是好孩子,我和你爹只恨疼你不夠,受什麼委屈?”

    “那就別哭了,不然女兒看著心里更難受。”

    蘇夫人重重的拭了淚,道︰“你坐,娘不哭了。”做娘的都這麼踏著骨頭,還怎麼讓女兒也堅強起來?蘇夫人便正色道︰“岑兒,娘有話對你說……”

    蘇岑沉默的聽完,並沒有流淚,也沒有一點感傷,只是有一點點淡淡的,說不清是惆悵還是解脫的的情緒,道︰“娘,這樣其實挺好。既不可能我們執緊了一端,非要回到孟家——事情已經鬧到這個地步,再回去也沒意思——也不可能由著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總得各退一步。不論這事的起因是什麼,罪魁禍首是誰,既然他們想糊涂了帳,那就各打五十大板好了……我同意,和離。”

    其實不管是休書還是和離,都得等孟君文回來才能辦,因此孟家肯定會拿喬作勢的拖上一段時間,不過是想謠言惑眾,借此毀了蘇岑的名聲。

    說實話,名聲固然重要,可是跟自己的一輩子相較,蘇岑認為,這名聲不要也罷。

    蘇夫人長出口氣,道︰“你能這麼想便好,我和你爹也是這個意思。左右孟家大爺也不在京城,等到事情徹底了斷還需要些時日,你去你六叔家住上一段時間。”

    六叔蘇青在京城南邊三百里外的晉城做太守。

    晉城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那里人心和善,不會生事,等蘇岑住上一段時間,京城里的流言蜚語消停了再回來也不遲。

    到那時再議嫁娶……

    蘇岑搖搖頭︰“這會兒離京,倒顯得我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有理也變的沒理了,我不去。娘你不必為我擔心,我很好。”

    她不想逃避。

    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她沒做虧心事,也不覺得和孟家脫離關系就是什麼羞恥的事。堂堂正正做人,本本分分做事,她怕誰來?

    理是這個理,說可以說,做起來卻難。蘇夫人為難又心疼的看著蘇岑,道︰“岑兒,你受委屈了。”

    蘇岑抱住蘇夫人的腰身,把頭埋進去,道︰“我不苦,也不委屈,娘你別為我發愁。”

    這事放到誰身上,都是大事,不痛苦不難過不傷心是假的。蘇岑在孟家委曲求全,不是為了這一刻撕破臉皮,孟蘇兩家決裂,求得自由身。

    盡管當初嫁過去時對孟君文一點都不了解,她也認命的想過,就算他是瞎子是聾子,只要他肯好好待她,她也就認了。

    可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渾蛋。是混蛋她也認了,既無留戀,便總想著尋求出路。她知道這個世道,已嫁為人婦的她想尋出路不是那麼容易……

    蘇岑在心底嘆了口氣。

    蘇夫人摸摸蘇岑的發頂,道︰“你好好在這住下去吧……我撥綠茶和紅芍給你。”

    蘇岑直起身子道︰“我想把玫瑰她們幾個接回來。”

    她也只能是想想罷了,孟家扣著人不還,她還能親自打上門去?蘇夫人息事寧人的道︰“這倒不急,她們幾個不會有事的。”

    蘇岑知道蘇夫人在顧慮什麼,也就只是一笑,不提此事。

    可她卻沒想過就安安生生的等著別人拿捏。既已出了孟家,她做什麼,孟家就管不著了。

    蘇夫人體諒蘇岑處境和心情都糟糕,聽她說要出去閑逛,一時有些猶豫。蘇毓上前道︰“娘,在家里越是悶著越是容易胡思亂想,不若放大姐出去逛逛,您若不放心,我陪著大姐去。”

    蘇夫人嗔怪的看他一眼︰“小孩子家家,總摻和大人的事,做好你自己的事再說嘴。你仔細晚上你爹要拷問你的功課。”

    蘇毓道︰“書我早就讀過了,不怕爹考。您就讓我陪大姐出去吧,保管不會生事,我會保護大姐的。”

    瞧他那非要裝大人的樣子,蘇夫人就忍不住笑了,道︰“行了,去吧,免得不依不饒的在我跟前纏磨。”

    蘇茉見了,也上前抱住蘇夫人的手臂搖晃︰“娘你偏心,只許大姐和小弟去,卻把我一個人悶在家里,我不依。我也要去,娘啊……”

    蘇夫人被蘇茉搖的頭眼發花,卻還記掛著她是未出閣的小姐,堅決的道︰“不成,你大姐好歹還有個借口,你一個沒出閣的女孩子,還是穩重矜持些的好。”

    蘇茉見蘇夫人只攔她,性子一起,便道︰“大姐才是更該穩重矜持些才好呢,若不是她平日里不知檢點,有恃無恐的隨時出入,與外姓男子不避諱的說話,也不會叫孟家捉到把柄。如今身為棄婦,丟了蘇家的臉面,就更應該閉門思過,日省吾身,貞靜賢淑……”

    話沒說完,蘇夫人揚手揮了她一巴掌,喝斥道︰“閉嘴。”

    蘇茉從沒受過母親如此荼毒,當下呆在當場,臉色灰白,嘴唇哆嗦,半晌,猛的掉頭就跑。

    娘打她,娘為了蘇岑打她。這可是娘頭一次動手,就為了那個軟弱無能的蘇岑。都到了今天個地步,她們還不明白誰才能替蘇家帶來榮耀嗎?蘇岑就是個受氣包,注定了只能給蘇家惹來禍事……

    蘇夫人又氣又疼,自悔不該著急失手打了蘇茉,頹然的坐到椅子上,氣咻咻的道︰“這個不懂事的蘇茉,要氣死我麼?”

    蘇岑的臉色有點難看,雖然強自忍了,也早有心理準備會有人指著她的鼻子說三道四,可她沒想到第一個發難的竟然是她的妹妹。

    不管怎麼樣,她們是姐妹。如果換成從前那個懦弱的蘇岑……那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從前的蘇岑,不會奮起反抗,說不定早就一條白綾結束了生命,也或者含羞忍辱,聽從孟家的安排了。

    蘇岑深吸一口氣。開始就這麼難……

    可是越是這麼難,她越不能輕易倒下。就算千夫所指,她也要按著自己的心意活著。上前扶住蘇夫人的胳膊,道︰“娘,茉兒只是一時激動,口不擇言,您別往心里去。”

    蘇夫人道︰“就算是一時激動,口不擇言也不成,傷害已經造成,誰管她是有意還是無心?我是她親娘尚且還好,可是別人呢?誰能無限度的容忍她這說來就來的刻薄脾氣?”

    蘇岑道︰“茉兒還小呢,等她大了,自然就好了。”

    蘇夫人只是搖頭。本性難移,哪時那麼容易說溫順純良就能改好的?不想讓蘇岑懸心,道︰“好了,你不是要出去嗎?早去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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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4 18:02:47
098、激將

    蘇岑並不深勸。她們是母女,再大的心結也能解開,因此又安慰了蘇夫人兩句,跟蘇毓一起出府。

    蘇毓一直低頭不說話,等到出了府,快到二門了,才對蘇岑道︰“大姐,二姐就是那麼個人,刀子嘴,豆腐心,今個兒說你說的難聽,明天還是對你全心全意,打報不平的,你別生她的氣。”

    蘇岑朝他笑笑道︰“不會。”

    蘇毓見蘇岑氣色不是很好,但也果然沒有多少生氣郁悶之色,稍往放下心來,道︰“我騎馬,你坐車,我們去哪兒?”

    蘇岑道︰“你別騎馬了,街上行人多,不方便,你和我一起坐車,我們去孟府。”

    啊?蘇毓瞪大眼楮︰“大姐,你,你,你要做什麼?”

    就連蘇岑身後的綠茶和紅芍都嚇的呆住了。

    蘇岑一笑,道︰“你想到哪去了?我去孟府把玫瑰和冬忍她們接回來。”

    蘇毓道︰“算了吧,連爹去都沒能把人要回來,顯見得是孟家故意扣著不放,你去能有什麼辦法?”

    蘇岑卻面露堅毅之色,道︰“講理。”

    蘇毓很快就收回了驚訝和不解之色,他看著蘇岑,油然而生一種欽佩之感來。這樣的大姐,和從前的大姐很不一樣。眼前的她,自有一種勢在必得的氣質,讓蘇毓也跟著有了信心。

    孟家是要臉面的人家,不可能做出市井無賴那樣的情態和面目。大姐此去,未必不能成功。

    蘇毓想了想,道︰“大姐,你去終究是不方便,不如我替你去。”

    蘇岑道︰“你太小了,人微言輕,徒然去受辱。”

    蘇毓還不服氣,只聽蘇岑又道︰“你想為什麼爹去都沒成?”

    蘇毓想了想,道︰“自然是爹拉不下臉來……”

    “也未必。只不過是三個下人,爹自然不會上心,想著孟家再無理,也不會和三個奴婢計較。而孟家呢,則是看準了這點……你雖小,卻也是男人,不好在這些瑣事上斤斤計較,免得落人口舌。我就不一樣,她們是我的陪嫁奴婢,於情於理,我都有資格把她們接出來。”

    蘇毓悻悻的道︰“孟家也太小人之舉了。”

    就算是想拿捏蘇家,可是光靠三個奴婢就以為真的能成嗎?棄卒保車,這是天性。依著蘇老爺的殺伐決斷,關鍵時候只怕連大姐都舍得丟棄的。

    猛的想到這,蘇毓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蘇岑面色沉靜,目視前方,不驕不躁,很能沉得住氣,靜得下心。蘇毓不禁也收了亂動的心神,正襟危坐。

    馬車很快到了孟府。

    蘇毓率先下車,和門房的人交涉。下人們把消息送到了孟夫人那里。

    孟老爺不在,卻事先交待過孟夫人,蘇家來人,以禮相待,可是不管提什麼要求,一律等他回來再說。

    孟夫人一聽來的只是蘇家小公子蘇毓,不禁就是嘲弄的一笑。一個還沒長大的毛孩子呢,打上門來給他姐姐打報不平?

    真是可笑的緊。

    聽到蘇岑也來了,這笑意便僵在臉上。她實在是驚愕非常,蘇岑這會不該躲在家里不敢出來見人的嗎?她竟然還敢回孟家?

    一時摸不清這姐弟倆來要做什麼,可是又不能拒之不見。門面功夫還是要做的,怎麼說孟家也是詩書之家。

    孟夫人只得吩咐人︰“去給老爺送信……”

    又吩咐長春︰“你派兩個丫頭去把他二人迎進來。”

    等人都走了,這才道︰“他們這是要做什麼?”

    關心則亂。

    長春想了想道︰“依奴婢猜想,大概是為著碧葉居那幾個丫頭來的。”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孟夫人沉吟了一下,道︰“按說這三個丫頭也沒什麼大用處,老爺也不過是想搓磨搓磨蘇家。不如……”

    長春深以為然,卻面上不動聲色,道︰“老爺這麼想,自然有他的道理。”

    孟夫人猶豫了一下,道︰“不如等老爺回來再定?”

    長春道︰“這些後院中的瑣事,只怕老爺不耐煩管。”

    孟夫人道︰“你說的有道理,等他二人進來再說。”

    蘇岑帶著蘇毓踏進了盛鼎居。

    蘇毓為了緩解氣氛,開玩笑道︰“姐,故地重游,你作何感想?”

    蘇岑目不斜視,道︰“無甚感想。”

    蘇毓點頭道︰“也是,本來就沒什麼感情。就算是有,也是厭惡憎恨之情,重踏故土,百感交集,更多的是覺得解脫吧。”

    原本的百感交集,倒是被蘇毓說中,蘇岑哭笑不得,只得道︰“小小年紀,你就做傷春悲秋之態,小心了,做文章時別做出這種無病呻吟的格調出來,仔細爹捶你。”

    蘇毓笑道︰“我現在才不會再挨爹的板子了,他只會誇我文章做的好……”

    他畢竟是家里的唯一男丁,將來是要頂門立戶的,隨著年紀漸增,蘇老爺也不似像對待頑劣的孩子一樣待他。

    蘇岑欣慰,道︰“雖是如此,可還要記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三人行必有我師,不得驕傲自滿。”

    長春站在門口迎著,給蘇岑二人行了禮,道︰“大奶奶,親家少爺,夫人在屋里等著呢。”

    不管孟蘇兩家鬧的如何難看,畢竟蘇岑的身份在那,可也難得長春得意時不上趕著錦上添花,失意也是不雪上加霜,倒讓蘇岑多看了她一眼。

    長春很鎮定,既不討好,也不惶恐,神情淡淡,沒有多余的表情。

    蘇岑一笑道︰“有勞媽媽,只是這稱呼還是改了吧,不然你叫著古怪,我聽著也別扭,若是媽媽不嫌,叫我一聲蘇岑便是。”

    從前她把不屑掩飾的很好,如今是毫不遮掩的流露出來。長春也沒有一點驚訝,只是在心里略略的感到惋惜,從善如流的道︰“奴婢敢不從命?只是奴婢什麼身份,斷不也直呼其名。”

    隨她。以後未必能有什麼交往,蘇岑也就一笑,帶著蘇毓進了門。

    孟夫人俯視著蘇岑,倨傲的道︰“老爺不在家,若是有什麼重要的事,還是待老爺回來再議。”

    顯見得是瞧不起他們姐弟倆。一個年紀小,什麼事都不懂,一個已經是孟家不要的棄婦。

    蘇岑微微一笑,道︰“孟夫人,我與小弟來見您,自然是為了後院的瑣碎小事,不值得見孟老爺。您若是做不得主,那我只好改日再來。”

    孟夫人一噎。他早領教過蘇岑的牙尖嘴利,不過平日倒並沒有針對過自己,今日才開口便帶了三分不客氣。

    這話里不僅輕蔑不屑,還帶了幾分嘲弄。不只是對她,還有孟老爺。

    孟夫人一陣羞惱,強硬的道︰“事情不分大小,不能因為一時疏忽,就誤了我家老爺的大事。你且說說,我也好替你轉達給我家老爺。”

    蘇岑最瞧不上孟夫人打官腔,卻也不跟她計較,道︰“孟家是詩書簪禮之家,事事都以禮為先,講究的便是以理服人,不管最後我和孟家大爺如何,孟蘇兩家不想因此就傷了昔日的情份,您說是不是?”

    孟夫人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蘇岑這話非常在理。

    蘇岑也不等她點頭或是搖頭,仍然接著說道︰“不管你們的意願如何,我的意願如何,都是以息事寧人為主。孟君文不在,所有的事情只能耽擱下來等他回來……我再住在這里,彼此相見,徒增尷尬和難堪,所以不如我先回娘家小住。我此來,就是來收拾一下自己的物品,這件小之又小的事,孟夫人不會為難我這個小輩吧?”

    孟夫人道︰“不要說你的隨身物件,就是你的嫁妝,我孟家也不會昧了你的,一樣也不會少,但此事現在還不能辦。若到時交割不清,我孟家可就有理都成了無理了。”

    “那若是能交割的清的呢?”

    “能……也不行。”孟夫人暗暗松了口氣,險些就上了她的當。

    蘇岑淡然一笑︰“既然孟夫人如此小心翼翼,那蘇岑無話可說,只好等著能交割清的那一日了。”

    孟夫人稟著多說多錯的原則,一句話不多說。唯唯喏喏,總之拖不到孟老爺回來,也要讓蘇岑什麼目的都達不到。

    蘇岑起身,對孟夫人道︰“蘇岑不打擾,這就告辭。”

    孟夫人長出一口氣,道︰“不送。”

    蘇岑微微一笑,轉身往外走。

    孟夫人便吩咐長春︰“代我送送蘇家小姐和少爺。”

    這就翻臉不認人了呢。好歹從前也是媳婦媳婦的叫著。蘇岑看她一眼,轉身離開。長春在身後相送,出了盛鼎居。

    蘇毓焦慮的看著蘇岑,小聲道︰“大姐,我們這就走了麼?”什麼都沒辦成,這孟家壓根就不想講理。

    蘇岑卻只是安撫的笑笑道︰“來也來了,你隨我去碧葉居看看玫瑰。”

    長春一驚,攔住蘇岑道︰“蘇小姐,這個,不大好吧,您若想去,得先回過夫人……”

    蘇岑朝著長春望過去,臉已經沉了下來,道︰“媽媽這話,是不是有點欺人太甚了?連你家夫人都承認那是我的丫頭,我的陪嫁,你們扣著已經無理在先,怎麼,我要看看還不成嗎?”。

    長春道︰“還請不要為難奴婢……”

    蘇岑亦道︰“還請媽媽不要為難我。”

    正僵持不下間,聽著一個蒼老的聲音道︰“長春,你越發老糊涂了,和她較個什麼勁,讓她趕緊帶著屬於她的東西離開孟府,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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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4 18:03:10
099、挑撥

    蘇岑不用回頭也知道來的是孟老夫人。

    緩緩的轉身,眯了眼挑釁的看向孟老夫人,清晰的道︰“多謝孟老夫人。”

    孟老夫人用拐杖觸地,看也不看蘇岑,只威逼著長春︰“還不快去,我不要看到我厭惡痛恨的人,多待一秒,這府里的空氣都變臭了。”

    長春跪下道︰“老夫人,這事,還得聽夫人和老爺的示下才成。”

    蘇岑便在這會插話,閑適的對蘇毓道︰“我就是知道孟老夫人的話在這府里只不過是耳旁風罷了。何曾真的被人尊重過?否則怎麼她說話,連個下人奴才都敢違抗?”

    蘇毓知道她是故意的,也就接話道︰“不應該啊?難不成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陽奉陰違的人?”

    蘇岑一笑,低聲道︰“是不是陽奉陰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敢打賭,今天孟老夫人哪句話都不能兌現。”

    孟老夫人雖然年紀大了,可耳朵一點都不背,把這姐弟倆的話聽的清清楚楚,又見長春一臉的執拗,是誓死也不會聽自己的了,氣就不打一處來,恨恨的道︰“孽障,孽障,你這是要氣死我不成。”

    長春苦苦哀求︰“夫人已經派人去給老爺送信兒,一切等老爺回來再定奪吧……”

    蘇毓就詫異的問道︰“大姐,莫不是爹爹傳來的消息有誤?怎麼我瞧著這孟家是舍不得把你出離孟府的呢?不然你認個錯,請老夫人開恩,給彼此一個台階下得了。寧拆一座廟,不破一樁婚,這可是缺德的事,你好歹也體諒體諒不是?”

    蘇岑便冷笑一聲,道︰“人心難測,誰知道呢?明明做出一副厭惡之極的形態來,卻又處處都是流連不舍的勾當,說出去也是詩書之家,克扣著我的陪嫁和丫頭,真真不嫌丟人。”

    孟老夫人氣的臉色漲的青紫,對身邊的長青道︰“我支使不動這府里的人了,也罷,你這就去,叫幾個人來,把碧葉居的東西都給我收拾了扔出去。”

    長青不敢反駁,應諾轉身就走。

    蘇岑和蘇毓也就虛偽的行了個禮,轉身去了碧葉居。老夫人氣的站不住,被長松扶住坐在石座上面,氣喘巍巍的道︰“氣死我了。”

    長春以頭觸地,道︰“老夫人,您消消氣,待奴婢把夫人請出來……”

    孟夫人早就得了信,慌忙迎出來,見老夫人一臉怒容,早就不見了蘇岑兄妹,忙給老夫人見禮,道︰“娘怎麼有空過來?若是有事,只管叫丫頭們把媳婦叫過去就是。這大熱的天,您老人家走這麼遠的路,若是中了暑,可就是媳婦不孝了。”

    老夫人用拐杖指點著孟夫人,啐一聲道︰“少在我跟前提什麼孝心,可憐我一生都沒生個好兒子,各個胳膊肘往外拐,娶了媳婦就忘了娘……我有冤無處訴,有苦沒處說,只好跟老頭子的靈位嘮叨嘮叨罷了。把你叫過去?如今這府里有人給你撐腰,你就是天,你這心里眼里還有我這老婆子?我若不是巴巴的跑過來,我還不知道那女人跑上門來羞辱我孟家呢。這孟家不是你的家麼?你就任憑她諷刺孟家貪財忘義,要霸佔她的那點嫁妝?”

    孟夫人不能不辯,才開口︰“娘,你聽我說,這都是老爺吩咐的……”

    孟老夫人又是啐一聲,直把唾沫星子都噴到孟夫人的臉上,道︰“你作妖就作,少拿我兒子我孫子當借口。誰不知道你有本事?一哭二鬧三上吊,一副可憐兮兮的丑態,就把這孟家男人的心都給攏過去了……我呸,虧你還是大家閨秀出身,沒有一點貴婦人該有的端莊自持……”

    孟夫人落下淚來,又不敢抹,直挺挺的跪著分辯道︰“娘要打要罵,媳婦不敢喊冤,可這事徹頭徹尾,就不是媳婦的錯……”

    “是喲,你能有錯?你是這府里最對的一個人,你是這全天下最對的一個人。誰也說你錯?誰說你錯你便敢死給誰看。你逼和我孫子和我離心離德,你逼得兒子和我隔心隔肺,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這邊孟老夫人借著孟夫人的由頭發作,以發泄她的心頭之火,那邊蘇岑帶了玫瑰、冬忍和丁香迅速的離了孟府。

    陪嫁她沒拿,左右是短不了她的,只要把人帶走就成了。

    蘇毓倒有心看看熱鬧,實在是盛鼎居門前高聲大嚷,淺哭低訴,沒法叫人忽視。

    蘇岑輕推他︰“看什麼看,還不快走。”

    這會孟家婆媳兩個鬧的不可開交,她們趁便可以快走,等到孟老爺回來,三兩下就能把這婆媳震住,自己可就走不了了。

    都說無巧不成書。可蘇岑覺得今天這巧,對她來說實在是不巧的很。才出門就見那邊來了一隊人馬,當頭一個就是孟老爺。

    緊趕慢趕,他終究還是趕回來了。

    而且這麼巧,把蘇岑姐弟堵在了門口。

    蘇毓只覺得心口跳的厲害,不自禁的有點緊張。眼看著事情就要圓滿了,偏生又要橫生枝節。玫瑰三人若是此番再被押送回去,只怕小命真的難保了。

    試想蘇家大小姐不惜大動干戈,弄出這麼大動靜來就為了把這三個丫頭帶走,顯然是對這三個人尤為重視。

    他更是要拿捏,以這三個丫頭的命為要挾,到時候他提出什麼條件蘇岑都不得不答應。

    蘇毓便看向蘇岑。

    蘇岑的面容很沉靜,只瞥了一眼,就垂下了目光,腳下不停,甚至連門房的客套都不應。見蘇毓看過來,猛的一推玫瑰,直撞向蘇毓,低喝道︰“快走。”

    蘇毓便扯了玫瑰、冬忍,冬忍又扯了丁香,四個人一言不發,直接往門外與孟老爺相反的方向而去。

    孟老爺下馬,朝這邊望過來,喝道︰“站住,是誰?”這是明知顧問,他是長輩,論情論理,蘇毓都得給他見禮問安。只要蘇毓回來,就別想再走得脫了。

    蘇毓幾乎就要停下了步子。

    像做賊一樣,狼狽而逃,實在是有失顏面,也枉夫子對他多年的教誨。不管怎麼樣,孟老爺是長輩。

    可就在這時,他聽見了蘇岑清脆的聲音︰“孟世伯在上,蘇岑給您見禮了。”

    蘇毓猛的清醒過來。蘇岑攔住了孟老爺,這便是叫他快些帶玫瑰等人走。他一時失禮,將來可以再賠禮,可是玫瑰三個丫頭命就不值錢的很,這一番回頭,她們三個就沒命了。

    當下也顧不得回頭,扯著三個丫頭幾步就上了馬車,囫圇的推進去,自己也鑽了進來,喝令車夫︰“快,回府。”

    車夫揚鞭,馬車疾馳,一盞茶的功夫就跑出了老遠。

    玫瑰驚魂未定,撫著胸口道︰“少爺,姑娘怎麼辦?”

    蘇毓看她們一眼,道︰“我把你們就近送到蘇悅那里,我回去接大姐。”

    這樣最好,玫瑰松了口氣,道︰“我認得路,我們自己去,你去接大小姐。”

    蘇毓好笑的看她一眼,道︰“現在不是認路不認路的問題,只怕你們才下車就被人抓走了。”

    冬忍低叫一聲,道︰“後面有人。”

    果然是孟老爺身邊的冬至帶人飛馬而來。

    蘇毓暗暗咬牙,心道︰若是被冬至追上,不問青紅皂白,只說是孟家走失了下人,自己有嘴都說不清。他們人多勢眾,自己一介書生,手無寸鐵,又帶著三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只有任人宰割的份。當下探出頭來喝令車夫︰“快走。”

    車夫使勁的揮鞭,把馬打的情緒煩亂,頗有點失控的意味了,可是後面的追兵還是越來越近。

    蘇毓心急如焚,忽然道︰“前面左拐。”

    玫瑰道︰“少爺,那不是去珠寶店的路。”

    這會還去什麼珠寶店?再耽擱一會,她們就都被抓住了。蘇毓沒空解釋,只喝令車夫︰“左拐左拐,快,快,快。”

    馬車駛近秦府大門,蘇毓不等馬車停下,已經一掀簾子將玫瑰三人推了下去,不等玫瑰三人站定,便指著秦府疾聲道︰“快跑,就說是我大姐讓你們來給秦夫人送東西的……”

    玫瑰三人顧不得多作思慮,拔腳便往里跑,蘇毓看她三人踏進了秦家大門,這才轉過身吩咐車夫︰“掉頭往回,快。”

    冬至跳下馬,攔住了蘇毓的馬車,道︰“蘇小爺,下車吧。”

    半晌車內沒動靜,冬至道︰“恕小人無禮。”啪一掀車簾,直直的看進車里。

    蘇毓只是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看向冬至道︰“啊——哈——咦,怎麼是你?可是有什麼事?”

    冬至見車里沒有旁人,倒不好問罪,只好道︰“我家大人老遠就見到蘇小爺,想請您進府好好敘敘,誰想你不停反倒走的倉促,可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蘇毓面露慚色,道︰“本該給世伯見禮的,可是這馬不知道怎麼就驚了,想拉也拉不住……”一副有恃無恐的刁蠻公子爺的口氣和神態。量他冬至一個下人,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冬至還真就沒辦法。若是逮到了玫瑰,他還可以腆著臉說是孟府走失的下人,可現在一個人都沒有,明知道蘇毓是信口胡謅,也只好客客氣氣的把他請回了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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