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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4 16:55:01
070、威脅

    蘇岑去了君悅樓,與約好了與歐陽軒見面,雖是女子,她亦不能食言。

    歐陽軒溫文儒雅,很像一頭披著人皮的狼。見蘇岑果然赴約,又笑面虎一樣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蘇岑只以常禮相見。他自是他的王爺,她卻不是他的臣子。

    歐陽軒也不廢話,等蘇岑坐定,這才道︰“本王約你,是對你很感興趣。”

    蘇岑端坐,微笑道︰“蘇某實感榮幸。”臉上卻著沒有一點感到榮幸的意思。

    歐陽軒不以為意,哈哈一笑,道︰“好,蘇姑娘有點意思,聽說你替你丈夫納了新寵?”

    他這般問,絕對不是空穴來風,蘇岑沒有遮掩的意思,卻也沒有供認不諱的必要,一挑眉道︰“怎麼?王爺也對市井人家的八卦感興趣?不然等他們圓房的時候,我給王爺開道方便之門,請您親自去聽聽?”

    歐陽軒的笑容在臉上越發的張揚肆意,這回倒是真的被逗笑了︰“你把我歐陽軒當成了什麼人?”

    蘇岑一本正經︰“絕對不是普通人?”

    歐陽軒收了折扇,道︰“明人不說暗話,這位瑯琊是我的人。孟君文接二連三搶了我的女人,是個男人都咽不下這口氣吧?”

    蘇岑卻只是清淡的垂了眸子,道︰“瑯琊是哪的人,我不清楚,也沒必要清楚,她既被賣,我便有買的資格,搶不搶的,涉及的不只是孟家的清譽,還有王爺的聲譽,所以還請王爺慎言。”

    歐陽軒瞳孔一縮。這女人四兩撥千斤,倒拍他一身不是,再說下去,就要涉及兩國外交矛盾了,自然不是他和她能承擔得起的。

    不管瑯琊身份如何,只要無人察考,那就是普通的女子。即使有人翻出她的祖宗八代了,那也是落難公主,命當此劫,誰也說不出什麼來。

    歐陽軒想著要嚇蘇岑一嚇,沒能成,反倒讓她威脅了一把。盡管她這威脅沒什麼力道,不痛不癢,不過被女人反擊這麼一下下,歐陽軒還是覺得不是那麼舒服。

    他哼了一聲,道︰“不管你如何巧辯,這是事實。”

    蘇岑見他耍上了無賴,便徑直道︰“王爺是血性男子,自當難忍此辱,大可以去找孟君文單刀單槍,或是決斗,或是和解,都未為不可,跟我一個後院婦人談判,未免有失體統。”

    她也賴上了。瑯琊是她買的不錯,但是送給孟君文了,要搶也是孟君文搶的,和她沒有關系,冤有頭,債有主,歐陽軒只管去找孟君文,她絕對不攔著。

    歐陽軒在心里哼了下,臉上卻是無懈可擊的笑容,道︰“找他多麻煩,動不動就涉及到兩國外交上,我自有解決的辦法。都說人辱我妻,我辱人妻,這樣的報復方式豈不更直接更快捷?”

    他這話半真半假,倒讓人不好接招。蘇岑若是翻臉,他便可以說是玩笑。蘇岑若是不當真……這狼一樣的男人,誰知道會不會真的露出牙齒咬她一口?那撕下來的可是真皮血肉。

    蘇岑情不自禁的露出一縷厭惡之情,道︰“天下是你們男人的,爭與不爭,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何必把無辜的女人牽扯進去?國興與國破,安在一個女人的頭上,你們在一旁依然故我的尋歡作樂,會覺得心安理得就沒有一點歉疚嗎?你若真當瑯琊是你的妻子,就不會放任她落到這樣的境地,遲遲不伸援手,只等她跳入火坑。你既已經這樣冷血冷性,何必玷污了妻子這個名稱?”

    歐陽軒倒是怔了下,不由的替自己辯解︰“我也不過是隨口說說……”

    蘇岑越發勃然作色︰“你若愛她,就當娶她好好待她,若是不愛,就離她遠些任她自生自滅,別戴著偽善的面具做出一副多情狀,自詡天下唯你多情痴情專情,可內里卻是最自私最殘忍最冷血的心。”

    歐陽軒等蘇岑說完了,才小心翼翼的問︰“我沒惹到你吧?”娶不娶是他的事,怎麼待別人也是他的事,她怎麼這麼義憤填膺,倒像是他欠了她一樣。

    不是,是天底下所有男人都欠了她,各個都是負心薄幸,始亂終棄之徒。

    蘇岑閉嘴,半晌才道︰“你當然不過是隨口說說,千金一諾,對於你們來說,分明就是……你到底找我要做什麼?”

    歐陽軒道︰“瑯琊有兩名貼身侍女,我想送進府里。”

    “你的耳目?”蘇岑不客氣的道︰“有本事你自己安插進去,恕難從命。”

    歐陽軒道︰“你要這麼認為,我也沒辦法,我也不是安插不進去,只是這個順水人情,還是由你來做最自然也最不會引人注意。”這便是威脅了,她若不從,他便把瑯琊的底細翻出來。

    真是好笑。蘇岑挑眉看著他道︰“你這人還真是……慣用無賴的手段,只是未必每次都能得其所想。你盡管鬧出來好了,我有本事,便將自己開脫的一乾二淨,沒本事,我會安心受死,可我最恨男人動不動就拿威脅說事。歐陽軒,我瞧著你是個男人,如果你不是,那麼,以後再同你多說一句話,我便不姓蘇。”

    是誰用威脅的了?這會連辱罵都出來了。

    歐陽軒又氣又笑,陰森森的道︰“蘇岑,你別太得意,我可從來沒對容讓女人這條定律,你若再敢血口噴人,我讓你見識見識生不易死亦難的處境,看你到底還能不能嘴硬說的這麼輕松。”

    蘇岑嘆口氣,道︰“隨便你。”起身便走。

    歐陽軒等她都快要到門口了,才悠悠的道︰“蘇毓……”

    蘇岑停住腳,回過頭來看他。

    他得意的一笑,道︰“不只他,還有蘇茉,都將是我的囊中之物。”他伸出大手,做了個握拳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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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4 16:55:36
第二卷

     家有嫌妻,其心不定


071、燙手

    兩個侍女年紀都不大,長的樣貌清秀,別有一種清靈剔透的氣質。蘇岑簡單問了問,知道兩個侍女是從小就跟在瑯琊身邊的,一個叫永夕,一個叫輕嬛。

    不由的暗暗納罕。這歐陽軒若想安插眼線,應該不只是服侍瑯琊,還有監視的作用,要派就該派他的嫡系,怎麼會全須全尾的把瑯琊自己用慣了的侍女送進去?

    偷眼打量在一旁喝茶旁觀的歐陽軒,他灑然的朝她一笑,毫不避諱,做足了大方之態。蘇岑也就大大方方的還了他一個點頭,道︰“你還有沒有別的吩咐?”

    歐陽軒揮近折扇︰“就是要,也早吩咐過了,小心之心。”

    蘇岑暗自鄙夷了一聲,道︰“既是沒有別的吩咐,這兩個丫頭我帶走了。”

    歐陽軒拱手︰“不送。”

    帶了兩個丫頭出來,蘇岑上車便苦了臉。

    人前她裝模裝樣,像個運籌幃幄,決勝千里的將軍,實際上,她也不過是個沒什麼經驗,只靠著自以為是的強大心理素質來迎接和承受挑戰罷子。

    就算她仗著重活一世,怎耐環境不同,從小所受的教育不同,直接導致了她的腦子有點跟不上這個時代的步伐。

    人算不如天算,她再算,也不是她一個人的事,總要旁人都肯聽她擺布,社會聽她指使才成。可她是誰?不過是這社會中的一小小份子而已,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要受世道種種的規矩束縛,別說改變了,就連影響都是微乎其微的。

    說句難聽點的話,她也不過是在範圍之內,勉強苟延殘喘罷了。

    她不能軟弱,或者說不能讓人看出她的軟弱,玫瑰等人都看著她的臉色呢,尤其是玫瑰,幾乎是寸步不離,蘇岑的每一絲神情的變化,玫瑰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一旦蘇岑露出了愁緒,玫瑰就會惶惶,反過來直接影響蘇岑的情緒,還是負面的。

    難得有這樣一個密閉的小空間,蘇岑捂著臉,讓自己一直緊繃的壓力過大的神經有著短暫的放松和歇息。

    這兩個侍女分明就是燙手山芋,她接著燙手,可是真的丟到瑯琊身邊,不知道會惹出什麼樣的事來……

    不能由她帶進府里,還要瞞著孟家上下這兩個侍女的身份和由來……

    馬車忽然停了。

    玫瑰走到車邊,輕聲道︰“大奶奶,吳家大奶奶請您過去說話。”

    蘇岑怔了下,挑起了門簾,看一眼街道邊上果然站著一個盛妝女子,帶著面幕,只露著一雙美麗的眼楮,見她望過來,便朝著她點點頭。

    果然是吳家大奶奶。

    蘇岑忙回了一笑,在玫瑰的攙扶下跳下車,吩咐著︰“你們在前面等我,玫瑰跟我來。”

    吳大奶奶迎過來,笑道︰“果然是妹妹,這身打扮倒是俏皮的緊,冷丁一看,我還以為是哪家的公子哥呢。”

    蘇岑對吳大奶奶是有怨言的,出了那檔子事,她思來想去,總覺得吳大奶奶的嫌疑最大。可是沒有真憑實據,又不能跑上門去興師問罪,只好啞巴吃黃連,卻存了疏遠之心。

    如今吳大奶奶特地的要跟她說話,蘇岑一時還真拉不下臉來掉頭就走。人前這點面子情,彼此還都是有的。

    因此忙回禮︰“倒是蘇岑失禮的很,本該給您先見禮的。”

    吳大奶奶極熱絡的拉著蘇岑的手笑道︰“行了,客氣什麼,我也是無意中瞧著是孟家的車馬,猜著是你,所以才冒昧的叫人問了一問,倒也巧了……”

    不遠處就是茶肆,早有人跟茶肆里的掌櫃打過招呼,吳大奶奶拉著蘇岑直接進了雅間。清香的茶冒著熱汽,精致的小點心讓人食指大動,蘇岑坐下來,卻沒法完全毫無戒備的放松。

    吳大奶奶笑著問︰“你這身打扮,這是去了哪?”

    蘇岑一向都是拿自己的那間鋪子當招牌的,也就笑著回道︰“咳,讓大奶奶見笑了,我在街上有間珠寶店,時不時總會有些事,我想著換身打扮出來進去的還方便些。”

    吳大奶奶滿是羨慕之態︰“還在孟大爺寵你,哪像我,要出個門,三請四問,不知道多難。”

    這便是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了。誰都覺得別人比自己活的自在,只不過是看著光鮮的外表罷了。

    蘇岑也不相爭,也不辯解,只是微笑著當個笑話聽。

    禮尚往來,蘇岑也就客氣的問吳大奶奶出來有什麼事,怎麼世子爺吳裕常沒跟著。吳大奶奶嘆口氣︰“他呀,每天忙的腳不沾地,哪有時間陪我上街?這不眼看著就是端午,婆婆說我辛苦,叫我出來逛逛,看有沒有喜歡的料子、首飾,自己挑些。我心想著也是出來一趟,就替婆婆、小姑們都挑了些,一逛就逛到這個時候……”

    女人在一起,聊的也不過是胭脂水粉,衣料首飾之類的話題,少不得吳大奶奶把自己的成果拿出來,兩人互相品鑒了一番。

    吳大奶奶也是女人,對東家長西家短自然也很好奇,孟家前腳接了瑯琊進府,她那就得了信兒,倒說不上幸災樂禍,可是唇亡齒寒,總覺得同是女人,頗有點同病相憐之態。恰巧遇上蘇岑,也就拉她說說話,探探口風。

    蘇岑一筆帶過︰“不瞞大奶奶,我在坊間早就成了笑話,既不得婆家歡心,何必再討人嫌?倒不如早早讓出這個位子,也好給後來人讓道……”

    吳大奶奶倒想不到蘇岑這樣坦率直白,一時愣怔,勉強一笑安慰道︰“年輕小夫妻,哪有不吵架不紅臉不鬧矛盾的?你也太悲觀了些。”

    蘇岑道︰“悲觀也罷,樂觀也罷,日子總要過下去。”

    吳大奶奶嘆口氣,道︰“我也不怕你笑話,世子爺雖說並無好色之舉,亦看不出好色之心,可是女人的好年齡也不過那麼幾年,身邊的年輕女子卻是一茬接著一茬……大勢所趨,想攔都攔不住,雖說娶妻娶德,可是色衰,愛自然也就淡了,甘不甘心,都得讓出那個位子……到得最後,不要說博得什麼歡心,能落他幾分領情,幾句談話就算是不錯的了……”

    蘇岑並無特別的惆悵。這個時代的男子有特權,有資格,自然天下所有美色都是為他們準備的,不由的他們要或不要。

    妻子並無相愛相守之意,不過是生兒育女,掌管家事,孝敬公婆之用,等到紅顏老去,對于丈夫來說,可不也就只剩下一個肯偶爾談幾句時事,聊幾句家常?

    至于什麼愛什麼情,他都留給了那些鮮妍如花的年輕女子。

    許是她對孟君文壓根就沒抱過期望,所以也談不上失望。

    吳大奶奶感慨的道︰“算了,女人這一輩子,大抵也不過如此,說也無益,倒招的你我傷心。這一向都沒見你,知道你府上事多。說到我,我還要跟妹妹請罪。”

    說著吳大奶奶就立起身,當真福了下去。

    蘇岑心一跳,忙起身避了開去,還了一禮,道︰“大奶奶這是何意?你可要折殺蘇岑了,有話請說。”

    吳大奶奶半推半就的起身,兩人重新坐下,她看定了蘇岑道︰“說起來怪難為情的,你上次在府里撿到的那只香囊……我是真不知道里面藏了什麼,都是家下奴婢們不懂事,聽了奴才們冒傳世子爺的吩咐,就叫丫頭們故意丟給了你……”

    蘇岑臉色漲的通紅,半晌才道︰“這也怨不得你……都過去了。”

    吳大奶奶將手搭在蘇岑的手上,道︰“後來世子爺回來說,是孟大爺和你頑鬧的……卻也重重罰了那假傳世子爺吩咐的奴才。好在你並無大礙,不然我真要愧疚而死了。好妹子,聽我一句勸,別跟孟大爺對著了,他終究是你的丈夫,是你的天……”

    舊事重提,不亞于揭開傷疤,鮮血淋淋,觸目驚心,一時倒感覺不出來疼了。蘇岑勉強壓下心中的痛和惡心,強笑道︰“是,你說的對,我也早就這樣想……”

    心里卻想︰這終究二字,不知道害死了多少女人。

    兩人相談甚歡,吳大奶奶許久才笑道︰“喲,這一見著你就忘了時辰,可了不得,我該回去了。”

    因就笑著告辭︰“沒事你便多來我這坐坐,我還有事要求你呢。”

    這話就透著奇怪了,聊了這半天,她有事為什麼不說?吳大奶奶這一番又是請罪又是熱絡,說話可是張馳有度,很有吳夫人的爽朗之風,並不是那種藏掖的小氣之人啊。

    若說不急,又怎麼用個求字?

    可畢竟兩人還是交淺言深,蘇岑也就沒追問,只是滿口應承,親自送吳大奶奶出門,上了馬車,這才回了自己的車上。

    玫瑰問︰“大奶奶,這會都到用午飯的時辰了,要回去嗎?”。

    蘇岑在車里沉吟了一會,道︰“不,去鋪子里轉一圈。”

    她和蘇悅正謀劃著要把驚艷的首飾推向市場,不知道蘇悅那邊準備的如何了。既是出府,就過去看看,以後,只怕還是少出來為好。

    玫瑰應聲是,知道蘇岑不願意回孟府,只怕這也是個借口,當下也就吩咐車夫往鋪子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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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主意

    蘇悅總是心神不寧,帳目算錯了好幾次,連著撥拉算盤,屋子里就嘩啦響成一片。

    伙計們都詫異的看著他,卻被他渙散無神的眼楮瞪了回去。他本就是個性子好的,伙計們少見他發脾氣,這會卻心浮氣躁,帶了點怪戾來。

    此間他最大,沒人敢招惹,都垂下頭各做各事。

    蘇悅索性推開了帳目和算盤,急亂的整理了下,便起身要出去轉轉。門口的小伙計跑進來,抹了把頭上的汗道︰“蘇掌櫃,門外有位蘇公子要見您。”

    蘇悅一怔,腳步不停往外就走,連數落伙計的心思都沒有了。說了好幾次了,這位蘇公子就是這里的老板,怎麼一個一個就是分不清呢?

    蘇悅出門,滿以為是女扮男裝的蘇岑,不想卻跳出來一個年輕的貨真價實的公子︰“蘇大哥,沒想到是我吧?”

    竟然是蘇毓。

    蘇悅忙伸頭往他後面看,卻只有一個十一二歲的童兒跟著,不由的問︰“怎麼就你自己?是偷著跑出來的吧?”

    蘇毓年方十二,卻生的俊秀大氣,漸漸脫離了趨於女性的陰柔美,聲音也處在了變聲期,粗嘎的顯露了他的身份。又是一臉的靈秀,機敏多變,已經有了出乎他年紀的成熟了。

    因他是幼子,上面兩個姐姐,難免蘇老爺蘇夫人對他就多了一分格外的寵愛。越寵愛越嚴厲,幾乎不曾讓他單獨出門,就怕他被奸人所誘,聲色犬馬,玩物喪志。

    所以蘇悅才有此一問。

    蘇毓不悅的一挑眉,卻仍是笑嘻嘻的道︰“蘇大哥,你只說看到我高興不高興吧?”

    蘇悅也就不再追問,拉著他往里走,答的頗為漫不經心︰“高興,有話進來說。”語氣行動中還是把他當成了孩子。

    蘇毓掙脫了蘇悅的手,道︰“不了,我就是到這站站就走,我聽說大姐常常到這來,今天可來過了?”

    蘇悅也就只得放手。蘇毓雖然年紀小,可因為家世在那,蘇悅無形之中對他就有些恭敬。聽他提起蘇岑,便打趣他道︰“我說你怎麼會來瞧我了,原來是要看你大姐的……”見蘇毓難得的露出一點小孩子才有的難堪,便笑著道︰“你若想看,只管上門大大方方的去看,我這她偶爾才來一回,也沒個準日子,你什麼時候才能趕巧遇上?”

    蘇毓聽說蘇岑沒在,清秀的小臉上微微有些失望,卻並不答蘇悅的疑問,只沉吟了一瞬,便道︰“那就算了,你忙吧,蘇大哥,我還要去書肆上轉轉。”

    蘇悅不放心︰“你等會,我陪你去。”畢竟蘇毓還是個孩子,又只帶著一個單薄孱弱的童兒,在街上出了閃失可不好。

    蘇毓人小鬼大,誰把他當孩子,誰就是他的仇人,反感的不行,當下便推辭道︰“不用,不用,蘇大哥恁的客氣,就那麼幾步距離,我轉轉就回去了。好歹這麼個大活人呢,還勞得蘇大哥這麼不放心,你可是把我當孩子了?”

    鼓起兩腮,亮晶晶的眼神里帶了點不服氣,大有“你若敢把我當孩子,我便敢同你反目”之意。

    蘇悅哭笑不得,道︰“哪敢把你當孩子,我也比你虛長不了幾歲……”

    蘇毓便放下心來,揮揮手道︰“改天閑了你請我喝茶……”帶著童兒,飛也惟的拔步跑了。

    等到再也看不見蘇悅的影子了,蘇毓這才停下步子,臉上現出了怏怏之色。童兒便勸︰“公子,小的聽著蘇掌櫃的話倒是不錯,您若是想大小姐了,只管去孟家去瞧就是了,何必在這守株待兔……還不一定能等著。這大熱的天,小的心疼你滿頭滿身的汗……”

    蘇毓一抬手就給了童兒輕輕一下子,打的他頭上的帽子都歪了︰“死三風,你倒是會說話,什麼心疼我,我看你就是偷懶不肯吃苦……我才不去孟家,哼……”

    還說自己不是孩子,瞧瞧這表情,這語氣,跟個剛斷奶的娃有什麼分別?

    三風不敢還嘴,在心里腹誹,臉上還要一副分憂解難的表情︰“老爺再三說要您和大姑爺多多親近,您不就有借口了麼?”

    蘇毓卻越發沉下臉來。

    少年心性,來的快,發作的也快,抬眼瞪了一眼三風,道︰“少管。”大步往前,甩開了三風。

    三風伸伸舌頭,不知道又哪句話惹著了這位小爺。前些日子還挺好的,和孟家大爺相約見了一面,怎麼今天就翻臉了?

    蘇毓走了幾步,越發沒了興致,忽然停住步子道︰“三風,難得出來一趟,咱們找個好玩的沒去過的地方逛逛?”

    三風縮了縮脖子︰“得了,少爺,您可別拿三風的小命開玩笑,這要是被老爺知道,輕則小人一百大板是少不了的,但凡不死,也得被逐出府去,您可就再也看不見小的了。”

    蘇老爺為人嚴厲,對家人更是苛刻,若是知道他敢私下帶著這位小爺出來尋歡作樂那還了得?

    蘇毓正要還嘴,卻聽旁邊一個男子朗聲笑道︰“你想去哪?我陪你轉轉。”

    這話一出,蘇毓和三風都嚇了一跳,慌忙看時,卻見歐陽軒搖著折扇,姿容俊秀、玉樹臨風的站在那。

    蘇毓對陌生人不會有惡感,但也不會有親近之感,對著這主動招惹上的人,他就更存了幾分戒備的心思,當下行了一禮,道︰“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叫我歐陽軒好了,小公子呢?”

    “哦,我姓蘇,叫蘇毓。”

    什麼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此為是也。歐陽軒三言兩語,就和蘇毓談天說地起來。

    蘇毓千般好,不過是溫室里的弱苗。

    歐陽軒萬般不好,但有一點,他善解人意。知道蘇毓這個年紀,被父母家人看管的狠了,總想伺機出去玩玩,又最恨誰都拿他當個沒長大的孩子,處處流露出輕視和不放心來。

    因此他反其道行之,和蘇毓侃侃而談,都是蘇毓這個年紀好奇、喜歡又是他比較擅長的。

    一來一往,竟讓蘇毓生出相見恨晚之感來。不住的擊節叫好,臉上笑容恣意生輝,只恨時間太短,不知不覺竟立了這半天,口干舌躁,汗流浹背,不舒服的緊。

    歐陽軒一笑,道︰“勞公子不嫌,聽我在這囉嗦,改日……”

    蘇毓就有些急︰“為什麼改日,今天就可以,我作東,你挑個地,咱們接著聊。”

    歐陽軒面露為難之色︰“這,你出來已久,家人必不放心,不若哪天我們再約。”

    “沒關系,這會正午時分,正好我肚子也餓了……”蘇毓生怕歐陽軒推說有事就此一走了之。人都要吃飯的,歐陽軒總沒有借口拒絕。

    三風焦急的不住的扯蘇毓的衣角︰“一個陌生人,怎麼說跟他走就走?”

    怎耐蘇毓不理他,三風也插不上話,只盼著歐陽軒說有事,推了便好。

    歐陽軒眯眼一笑,道︰“也好,我請你。”

    三人剛走,蘇岑的車就到了。玫瑰坐在車轅上,對車里的蘇岑道︰“公子,是不是奴婢眼花了,怎麼瞧著遠處的人影像是少爺呢?”

    蘇毓在蘇家行六,因還小,家里人都只叫他少爺。

    蘇岑一怔問︰“都有誰?”

    玫瑰再揉揉眼,道︰“看不清,那人一身白衣,手里似乎還搖著扇子……呀,倒像是那個王爺歐陽軒。”

    蘇岑心撲通一聲就沉了下去,大熱的天,手腳竟有些涼,喝斥道︰“別愣著,趕緊跟上去。若果然是蘇毓,把他叫回來。”

    車夫應一聲,揚鞭要走,蘇岑卻又叫住了︰“停。”

    玫瑰愣住,不知道蘇岑怎麼又改主意了。

    蘇岑跳下車,朝著遠處看了看,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若果然是蘇毓,倒不急著把他叫回來。

    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青春叛逆期,大人說什麼,雖說是為他好,他也不是不明白,卻就是不願意聽,總想反著來。

    他願意跟著歐陽軒走,定然是覺得歐陽軒這人有可交之處,若蘇岑非說他是壞人,只會讓蘇毓反感。只怕好心變壞事。

    對於蘇毓,蘇岑沒什麼了解,只不過聽蘇夫人說起過,這孩子雖然靈透,也算乖巧懂事,卻也沒少做壞事。

    比如他和三叔家的堂兄蘇信,趁著蘇老爺睡著了,偷偷把床頭的藥酒偷著喝了。蘇信還知道拜了再喝,他卻喝了不拜。

    蘇老爺醒了問蘇信為什麼要拜,蘇信答︰“酒以成禮,不敢不拜。”問蘇毓,他卻答︰“偷本非禮,所以不拜。”

    淘氣可見一斑,偏偏又裝的跟個大人似的,顯見得是個心里有數的人。

    蘇岑重新上了車,吩咐直奔蘇悅那。

    聽蘇悅說了蘇毓來過,倒證實了剛才的所見,蘇岑心下煩躁,不免替蘇毓擔心。但想著凡事都不可操之過急,少不得改天把蘇毓叫進府跟他好好談談。

    又同蘇悅說起鋪子里的事,商議著挑個吉日,把新做出來的首飾推出去。

    最後對蘇悅道︰“堂哥,蘇岑有件事請你幫忙,這兩個侍女,勞煩你改天送到孟府,只說是我娘叫你送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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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圓房

      孟家沒人為難蘇岑,對她指給瑯琊兩個丫環也覺得在情理之中。畢竟她是主母,不想姨娘太過得寵是人之常情。安插兩個丫頭,太過平常,若是她不安排,才透著奇怪呢。

    孟夫人笑著和孟老爺提起這件事︰“這蘇氏,說起話來還扭扭捏捏的,生怕我有了別的想法……我看她實在為難,便說這件事我做主了,說給瑯琊時只說是我給的丫頭……我看老爺是多想了,她也沒什麼嘛,想必還是因為年紀小,不知道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君文又拗著性子來……只盼著再長幾歲,都懂了事,也就不用我這麼費心了。”

    孟老爺不耐煩管內院中事,只道︰“她安分就好,只要不傷大雅,她願意做什麼就隨了她吧。”

    到底是兒子虧欠人家。

    哪有娶了人家姑娘都快半年了還不曾圓房的。雖然外面人不知道,可這府里上上下下都拿這當了把柄,雖不至公然嘲弄蘇氏,但也都當成了笑話在看。

    每每看見蘇大人,他都覺得臉發燒。教子無方,他實在面上無光。

    蘇氏不搬弄口舌已經算是好的了,否則孟蘇兩家結親不成反結仇,他這半輩子的辛苦和心血就將毀于一旦。

    想到這,孟老爺又記起一事,特地的囑咐孟夫人︰“你也派幾個得力的人過去,教教瑯琊這府里的規矩,千萬不可鬧出什麼寵妾滅妻的丑事來。”

    孟夫人心中自有盤算,面上點頭,道︰“我自是曉得,不勞老爺過問,早就指派了紫荊和風信過去。”

    這兩個丫頭在盛鼎居雖不是一等一的丫頭,卻也是有頭有臉,由孟夫人親自調教出來的。孟老爺雖不好女色,出來進去,抬頭低頭也是見過的,便點點頭︰“夫人安排,自然是妥當的。”因此放下心來。

    孟夫人難得的開了句玩笑︰“我只怕老爺舍不得……”

    孟老爺一板臉︰“休得胡說。你我老夫老妻,開玩笑也得適度……”

    孟夫人便忍住笑,道︰“是,妾身知道錯了,老爺勿怪。”

    蘇岑自己覺得不安,這兩個丫頭就像兩顆定時炸彈,誰知道什麼時候就跳出來了。

    可是有歐陽軒明里暗里的威脅,她也只好咬牙昧著心思把永夕和輕嬛給送過去。

    好在孟夫人親自做主,老夫人又一直裝病,這兩個丫頭就沒人仔細查問。不過蘇岑還是留了個心眼,在這二人進府之前,叫蘇悅替她二人寫下了死契,人雖送過去了,這死契卻抓在她的手里。

    但蘇岑自此心里就埋下了諸多的愁緒,又怕蘇毓交友不慎,誤入歧途,又擔心蘇茉,究竟能不能找著好人家。若是她早早嫁了,或許歐陽軒的威脅就成了一句空話。又想著提前跟孟君文委婉的打個招呼,或許索性就透給他這瑯琊跟歐陽軒是有關系的。

    可是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合適。跟孟君文好商好量,簡直是天方夜談,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否則她說什麼,孟君文只會梗梗著脖子,非得反著來不可。

    也只有等著機緣巧合了,再一個一個的解。

    孟君文和瑯琊順順當當的圓了房。

    原本這屬於人家的私事,蘇岑實在不願意知曉。可是總有好事的人把這些事添油加醋的講給她聽,那便是二奶奶李氏。

    當成笑話一般講給蘇岑聽︰“大嫂你是見多識廣的,常在街面上行走,可有聽說過女子第一夜的事?”

    蘇岑饒是看過肥豬滿地跑的人,可畢竟活了兩輩子都是處子一個,聽著李氏這樣直接的問話,仍是在心里把老臉紅了一紅,漫不經心的道︰“能有什麼,不外是哭哭啼啼的了。”

    李氏抿嘴一笑,道︰“就是啊,女子第一夜要落紅,那種疼可是鑽心噬骨的疼。可咱們家這位姨娘,倒是非比尋常,聽青蛾院的丫頭們說……”故意壓低了聲音,湊到蘇岑的耳邊,連說帶笑的講下去。

    蘇岑只覺得耳根都是燙的,當時的場景未必多香艷,可是被李氏這麼微妙微肖的形容出來,真是讓人如親臨現場,無地自容。

    好在她的心理素質也不是豆腐堆的,眼楮連眨都不眨,面色淡然,就似乎聽她拉著東家長西家短一樣,不起一絲波瀾。

    李氏終於說完了,往後面挪了挪,拿帕子捂住嘴,道︰“大嫂,這位姨娘可是個尤物,您可要多提醒大哥些……”

    蘇岑在心里冷笑︰我呸,這不是當著和尚說頭禿麼。她好歹是黃花大姑娘一個,管人家的房事干嗎?再者,孟君文死於牡丹花下才好呢,她正好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沒事討什麼嫌去勸他節制欲望,自找不痛快麼。

    可心里不是不酸澀的。

    到底這孟君文是她名正言順的丈夫,卻寵著這個,哄著那個,就是對她不理不睬。究竟她哪里惹著他了?

    這對蘇岑來說,是對她女性魅力的嚴重打擊,就算她阿Q式的自我安慰,可是自己人見人不愛,也是嚴重的心理挫敗。

    哪個穿越來的女主不是一枝花,不管男主男配都愛的要死要活,痴情不悔的,她倒好,整個一女配麼。

    乾乾脆脆下堂倒也好了,卻又丟不起蘇家的臉,只能這麼忍著。

    一時又覺得這瑯琊竟是天生的尤物,先是賣進娼門,雖沒能真的跳進火坑,但終究是有床藝在身的。

    一時又討厭這個李氏,這分明就是故意來說給自己聽,好挑撥關系,破壞她自以為是的鎮定。

    看不得她這般小人得志,蘇岑取茶杯時手就抖了一下,水灑了一桌子,李氏未能幸免,大紅的裙子沾了一大片茶漬。

    把個李氏心疼的要死,又不好說什麼,反過來安慰蘇岑︰“大嫂想是累了,不如我改天再來陪大嫂說話。”

    其實是急著去洗裙子,這可是孟夫人新賞下來的上等煙羅紗,穿在身上又涼快又不粘身,難得一見的料子。若是就此毀了,她可花再大的價錢也淘渙不來的。

    蘇岑面子上道歉,又拿出一匹布來非要賠給李氏,李氏推辭不得也只得收了,匆匆告辭離去。

    蘇岑給孟夫人請安時,就遇見了瑯琊。

    不由得注目打量,果然多了一分少婦的風情,眼角眉稍,俱是掩飾不住的春色,看的蘇岑的心酸溜溜的。

    瑯琊神仙一般的風姿,再謙恭有禮,也仍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超脫,也因此就顯得與誰都是淡淡的,疏離的。

    蘇岑安然的受了她一禮,也無別話,轉身給孟夫人行禮。

    孟夫人笑道︰“知道你這幾天忙,住的又遠,索性就沒急著叫你過來,我正有事要同你商量呢。”

    蘇岑便欠身問︰“娘有事只管吩咐。”

    孟夫人笑著道︰“關於瑯琊的。君文年紀也不小了,和他年歲相當的同伴,孩子都滿地跑了,我是想著,不如就索性棄了避子湯,也好早些叫瑯琊給孟家傳遞香火。”

    要不說婆婆就是婆婆,永遠不是親娘。她只為著孟家香火考慮,卻不替蘇岑著想。若是瑯琊或是春柳誰有了身孕,蘇岑在這府中就更沒有地位可言了。

    退一萬步,她將來和孟君文做成了夫妻,再生出嫡子來,可上邊有著庶出的哥哥,也不免添了多少麻煩出來。

    孟夫人這樣迫不及待的把子嗣的事提出來,倒也不一定是這瑯琊多得她的眼緣,不過是她太想抱孫子罷了。

    瑯琊垂眸不語,蘇岑也就淡然的道︰“娘說的十分在理,那就停了吧,對了,夏荷如今怎麼樣了?”

    孟夫人不禁一陣惱火,道︰“沒什麼出息,過了這麼長時間,一點動靜都沒有,我做主,把她攆出去了。”夏荷是她的一大敗筆,蘇岑這會提出來,就是諷刺她抱孫心切,欲速則不達。

    蘇岑一臉的同情︰“我聽說大爺把那丫頭賞給了清明的,就這麼攆出去,是不是有些不妥?”

    瑯琊聽著,心就跳了一跳。夏荷的事她聽說了,好歹也是姨娘的身份,如今從蘇岑的嘴里說出來如此輕描淡寫,竟然只是一個丫頭的身份,不得孟夫人歡心,竟是說打發就打發了?

    孟夫人不滿的瞪一眼蘇岑︰“你這孩子,心倒是善的緊。”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要給瑯琊下馬威?來不來先嚇唬她一跳。

    蘇岑就惶恐的垂頭道︰“娘說的是,媳婦知錯了。”

    孟夫人也就岔開話題︰“眼瞅著就是六月末七月初,如今家里熱鬧,你倒是想著把個乞巧節好好布置布置。”

    蘇岑唯喏應是,孟夫人吩咐完了,又道︰“對了,瑯琊昨夜已經和君文圓了房……”蘇岑沒來由的犯惡心,這人們一個又一個,還有沒有完了?

    孟夫人見她臉色不好看,心底又得意起來。你再本事又怎麼樣,我是婆婆,想拿捏你太容易了些。把話續下去道︰“瑯琊也該給你敬杯茶才是,以後同侍一夫,姐妹和睦,相親相愛,情同手足。”

    孟夫人有了春柳、夏荷的前車之鑒,在這個身份認定上不敢有絲毫怠慢。蘇岑順水推船,也就笑著應了坐下,接了瑯琊跪著奉上來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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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無猜

    禮成,身份既定,孟夫人算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說話也說的累了,就打算叫瑯琊和蘇岑回去歇著。

    蘇岑卻道︰“娘,媳婦還有一事……”

    孟夫人正是心情愉悅之時,也就不難為她,道︰“府里的事,重要的你問問我也就罷了,若是別的小事,你盡可以做主。”

    蘇岑笑道︰“倒也不是什麼大事,是媳婦的弟弟蘇毓,年少心性,幾日不見,便想過來玩玩……”

    “好啊,只管接過來,若是親家老爺、夫人同意,就是住上些時日都可……”

    蘇岑不管孟夫人是面子情還是客套虛禮,得了首肯,就已經很滿意了︰“爹娘只怕他會在這添亂,過來看看也就罷了,明日媳婦要陪他,就不過來請安了,等用過午飯,我就叫人把他送回去。”

    蘇岑從盛鼎居出來,就見瑯琊頂著熱烈的陽光在路邊等著,見她來了,便抬眼望過來,似乎有話要說。

    蘇岑上前,笑著問︰“妹妹怎麼在這站著?仔細別曬過了,受了暑氣……”

    瑯琊深施一禮,道︰“奶奶萬安,妾身……大恩不言謝。”

    這就是領她的情了。

    蘇岑不以為然的道︰“妹妹太客氣了,還是那句話,人各有命,你的命是好是壞,那是你自己走出來,究竟與我沒什麼關系。這會我不接受你的謝,他日也不接受你的抱怨。”

    瑯琊默然,臉上並沒有失意和惆悵,只有淡漠的疏離,道︰“妾不敢打擾奶奶,告退。”

    瑯琊至此無比的肯定,蘇岑對她著實沒什麼好感。她想借此和蘇岑交好的可能至此完全被打碎。

    她仍是孤立無援的,想要站穩腳跟,只有靠自己。想要活的更好,不至於被這府里的上上下下欺負,也只能靠她自己。

    這原也怪不得蘇岑。她不是聖人,有了李氏那活色生香的描述,再看見瑯琊,從前沒有的罪惡感,忽然在這一刻盡數顯現。

    盡管她知道瑯琊沒錯,可她就是沒法直視和面對。笑眯眯的叫著妹妹,心里邊卻知道,為了在這直直的站著,不叫人看笑話,她只能這麼笑,這麼叫。可她心里,卻沒有一點要和瑯琊親近的心思。從前她存了和孟君文誓不兩立的心思,現在,依然存著和他的女人們誓不兩立的心思。

    蘇岑回到碧葉居,就吩咐玫瑰去蘇府送信,接了蘇毓過府。

    蘇毓興高采烈的來了,見到蘇岑,顧不得行禮就先跑上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確定蘇岑無恙才坐下,煩惱的道︰“整天悶在家里,煩都煩死了,我說來看看你,娘和二姐都不讓,說你事情多,心思多,煩惱多,我來了只會給你添亂……怎見得我就是那不懂事的孩子……”大有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蘇岑與蘇毓見面不多,初時也只是懷著一副身為長姐的責任,想要提醒他交友要慎重,見他這樣可愛,倒是真心的笑出來,道︰“那是娘和茉兒唬你的,你若喜歡,只管來找我。”

    蘇毓卻似別扭透了的小孩子,明明盼著出門的,聽蘇岑這麼說,又嘟起了嘴,道︰“我才不要來,大姐,不若你今日跟我回府得了。”

    換成別人,定然要說一句“傻瓜,真是孩子似的說胡話”,蘇毓雖然不高興,卻也就此揭過去了。

    可是蘇岑卻從這句話里讀出了許多隱晦不明的東西,她揮手叫人都出去站著了,才對蘇毓道︰“蘇毓,為什麼不來?姐姐一直都是你的姐姐,只是卻再不能如從前一般在一起吃飯、玩耍、生活的了。”

    蘇毓臉上的稚氣盡收,看一眼蘇岑,又轉開了頭,道︰“沒,在這里不如家里自在,我們姐弟說話也不方便。”

    這倒是實話,蘇岑便笑道︰“人都是要長大的,總是要比小時候多了許多規矩和顧忌。不過,還是長大了好,對不對?”

    蘇毓的眼楮亮了亮,點點頭,道︰“我已經長大了,姐,如果你有什麼話沒處說,可以和我講,如果你有什麼難處,也一樣可以對我說,我幫你解決。”

    明明就是個小孩子,卻總要裝出一副大人的成熟和責任的模樣,可是對上他那清澈又真誠的眼神,蘇岑覺得很感動。

    她嘆口氣,道︰“好蘇毓,聽你說這話,便知道你果然是長大了。男孩子長成了男人,就要負起責任,說話做事,也要更成熟,所謂的三思而後行就是這樣。你以後還會遇到很多人,很多事……可能並不只是朋友或是仇敵那麼簡單,所以不可盲目貿然行之,要多動動腦子,多想想為什麼……”

    蘇毓眼色一沉,道︰“當然,我一定會做個負責任的男人,才不會像孟——”才說了個孟字,又突的住口,負氣般的扭了頭。

    蘇岑倒怔住了,半晌才道︰“蘇毓,你對他,可是因為我才存了成見的麼?”

    蘇毓見自己說破,索性也不瞞不藏了,轉過頭來道︰“姐,他對你不好,我都知道的,別當我是小孩子,我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和認知。他欺負你,也就是欺負我,何必再假惺惺的在我面前裝的一本正經。我不喜歡和他在一起,許多不懂的不會的,我寧可去問林表哥,也不願意同他多說一句話。他是我姐夫又怎麼樣,早晚有一天,我要他給你一個交待。”

    蘇岑笑起來,道︰“你要他怎麼交待?”

    “哼,總之,不能像現在這樣……”蘇毓說的十分堅定,眼神也十分堅毅,大有將來若是做不到便絕不罷休的模樣。

    蘇岑只好道︰“那好,姐姐便等著你長大。”

    蘇毓喝了茶,吃了幾塊糕點,一時又浮起了一層心事,道︰“姐,你是不是,很不開心?”

    蘇岑搖搖頭︰“還好吧,不管在哪,只要靜心自在。”

    蘇毓不說話,半晌道︰“我聽二姐說,你給姐夫新納了一個姨娘……”

    蘇岑道︰“嗯。”她並不指責蘇茉多事,也不責怪蘇毓人小鬼大,多管閑事。

    蘇毓便抬起頭勇敢的道︰“姐,我覺得這件事,是你錯了。”

    蘇岑便認真的道︰“我怎麼錯了?”

    “他不讓你開心,你便理當還回去,也叫他不開心,為什麼還要委屈了自己換他的開心?”

    蘇岑倒是眉眼彎彎,忍俊不禁,伸手拍拍蘇毓的肩,道︰“誰說我不是這麼想的?你不是我,怎麼又知道我到底怎麼想的?”

    蘇毓不禁納罕的道︰“那,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蘇岑反問︰“我問你,如果世人都看好一件東西,卻不屬於你,你待如何?”

    蘇毓想了想道︰“那要看我是不是喜歡了。我若喜歡,就一定要爭取到。若不喜歡,那它愛如何就如何。”

    蘇岑點點頭,道︰“彼之蜜糖,我之砒霜,我不喜歡,它愛如何就如何。”

    蘇毓的神情中就帶了點震驚出來。以物比人,終是不夠貼切。物之於人,不喜歡也就罷了,可是這個,既已成夫妻,縱然他想替姐姐出氣,可也只是想讓孟君文對姐姐好些……並沒想過要姐姐離開他。

    如今聽姐姐話中的意思,竟是來去自在,毫無留戀之意。

    蘇岑沉吟了一下,又對蘇毓道︰“我想,這其中,有些誤會,我和他……只能說是無緣的夫妻罷了。他如何對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如何對你,你如何對他。我希望你能做一個公正公平的人,外圓內方,德學雙修,凡事都不要太過從自己的利益出發,要更開闊一點……”

    說完蘇岑又自嘲的失笑,道︰“你長大了,我的話你未必肯聽,算了,說點別的高興的事。你最近可有開心的事?”

    蘇岑雖然帶了些教誨教導的意思在里面,可蘇毓卻難得的肯聽。他知道蘇岑懂得他的好意,懂得他的心思,並沒有一味的輕視不屑,將他當成乳臭未乾的小孩子。

    她自己處境再不好,也不肯影響了他未來的前程。孟君文再對她不好,她也不願意他和孟君文交惡。

    別人怎麼待他,他就怎麼待別人,因此蘇毓鄭重點頭,道︰“姐,你說的話,我都記下了,你放心……我還是老樣子,每天讀書,臨貼,有時候和爹一起待客,給爹打打下手,寫寫公文,難得有出門的時候……”

    說的都是些日常瑣事。

    蘇岑含笑耐心的聽著,並不覺得他說的乏味、無趣。蘇毓因著這沉靜耐心的微笑所蠱惑,忍不住道︰“姐,我認識了一個特別有趣的人,他就像你一樣,無所不知,無所不通,又不曾把我當小孩子……”

    蘇岑好笑。蘇毓把自己和那個人並列在一起,可見是給足了自己面子,只怕再無第二人可比他心目中那完美無缺的新友了。

    卻並不急著追問,隱隱的覺得,蘇毓所說的那人就是歐陽軒無疑。她無比的焦慮,只怕自己才駁斥蘇毓,就會讓好不容易姐弟建立起來的一點信任瓦崩土解。可是不提醒,她真的不敢想像一旦蘇毓對歐陽軒言聽計從會是什麼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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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難測

    蘇毓期盼的看著蘇岑︰“姐,你說他這人是不是很有意思?”

    蘇岑認真的點了點頭,道︰“嗯,聽你這麼說,他這人的確有可取之處,學識淵博,又生性灑脫,連我都羨慕他活的這麼自在了。”

    蘇毓見蘇岑都承認他的眼光,更加手舞足蹈起來︰“對呀,我和姐的想法一樣,大有相見恨晚之意。雖說年紀相差幾歲,可古代不也有忘年交麼。待再過幾年,我便也可以和他平起平坐了。”

    “嗯,那你可要努力,長思進取,也不好將來比不過人家被人輕視。”

    蘇毓點頭︰“姐你放心吧,我雖然抱怨爹管的太嚴厲,不過我自己還是很喜歡讀書的……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等過了年,我便和爹說要出去游歷一番。”

    蘇岑又是欣慰,又是感嘆,一肚子的話只能咽回去,好好勉勵了他兩句。

    時辰差不多了,蘇岑道︰“你既過來,也算是代表了蘇家,不能讓人挑禮說你不懂事,我帶你去給老夫人和夫人請安。”

    蘇毓無有不從。

    他對孟君文有意見,那也只是因為他不能善待姐姐,孟老夫人和孟夫人畢竟是長輩,這個禮數不能不遵守,當下便隨了蘇岑去長青院。

    老夫人很喜歡蘇毓。這孩子長的俊,又會說話,賞了許多好玩的物件,道︰“在這里,是你姐姐家,也就是你的家,喜歡什麼,愛玩什麼,別客氣,也別生分了……”

    蘇毓便笑著一一應了。

    老夫人累了,蘇岑又帶蘇毓去見孟夫人。蘇毓在路上偷偷和蘇岑道︰“孟老夫人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沒有二姐說的那麼不堪啊,怎麼姐姐你過門第三天就和她鬧了一場?”

    蘇岑似笑非笑的看著蘇毓,道︰“你倒是說說為什麼?”

    蘇毓撓撓頭。

    蘇岑便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懂不懂?”

    蘇毓不懂,卻只是懵懂的點點頭。他和二姐都只是聽說,還不是大姐說的,肯定有出入。蘇府的人,自然在感情上偏向大姐,可孟府的人自然要偏向孟老夫人。

    只聽蘇岑又道︰“知人知面,不可妄斷,懂不懂?”

    蘇毓這回很肯定的點頭,道︰“這我懂,人們面上一套,可心里那套,卻不是誰都能讀的懂的。”

    蘇岑嗯了一聲又教他︰“事不關己,關心則亂,懂不懂?”

    蘇毓了然的附和︰“這就是你所說的盡量要公正的道理了。”

    蘇岑笑著說了一句“孺子可教”,又道︰“家務事最難斷清,不過是不痴不聾不做阿家翁,我現在和老夫人、孟夫人在慢慢學著相處,互不侵犯,可是若真的傷損到我,我也不能逆來順受、忍氣吞聲……”

    蘇毓終究只是個孩子,哪里懂得婆媳相處的艱難,又哪里懂得女兒嫁到婆家所受的種種委屈?更不知道一個不受寵的妻子所以受的種種屈辱。

    他也只是聽蘇茉說起過,還是那種極輕視的口氣,只言片語,難以連綴成完整的事實,不免只是存了一口胸中悶氣,發誓要替姐姐出氣,自己又沒什麼本事。

    可見了蘇岑,所見所看所聽所思,竟要比他這十三年所長的見識都要多。原本簡單的心緒,忽然就陷入了深厚巨大的茫然之中,恍惚了解蘇岑的處境比想像的還要艱難,卻是看不清摸不到說不出來的。

    賭氣時想出來的種種辦法,真要實施出來,不知道有多艱難。比如,像姐姐想的那樣和離。不說孟家不同意,就是自己的爹娘都不會同意,可以想見這是一條多麼艱難多麼荊棘的路。

    再比如,他長大了,勒令孟君文休妾攆通房,只對姐姐一個人好。更不現實了,且不如他要比孟君文多付出一百倍的努力才能勉強達到他的那個位置,就算是他比孟君文高了,憑借強權強勢讓他屈服,他還能把孟君文綁架到姐姐的床上不成?

    那對姐姐是一種刻骨的侮辱,更是對他蘇家的侮辱。

    蘇毓一時又是自慚,又是自卑,又是替蘇岑心傷,倒是種種愁緒摻雜在一起,臉上就現出了不高興來。

    蘇岑朝他一笑,安撫道︰“別這麼經不起事,事是死的,人是活的,而且生活總在變化,怎見得我就一直這樣?想開一點,笑笑。”

    蘇毓終於忍不住一笑,卻又閉上嘴,道︰“你真是……像逗小孩子一樣逗人家。”不過還是很緊的握了一下蘇岑的手。

    姐姐不容易呢,他不會讓她擔心。

    蘇岑感慨一聲,道︰“蘇毓,我知道你是為了姐姐好,可是你記得,做人做事要有自己的堅持,別輕易的就出賣了自己的信念,不管是為了誰,到時候毀的可不只是你自己。”

    蘇毓被說的一怔,愣愣的望過去,就見蘇岑的眼神里竟然帶了點嚴厲。他有點心虛的挪了視線,道︰“誰,誰沒有自己的信念了……”

    蘇岑便溫婉一笑,道︰“那才好,我就知道你不會叫我失望。”轉而就直白的毫不避諱的道︰“歐陽軒的確是個很有意思的……狼,不要做與虎謀皮的事,說句刻薄話,我不需要你為我出氣,更不需要用違悖道義的手段……你應該相信我可以過上更幸福的生活。”

    前面到了盛鼎居,蘇毓沒法反駁,再掩飾也掩飾不掉那眼楮里的沮喪和憤懣。

    孟夫人留心注意到了他不高興,便笑著對他道︰“喲,怎麼還撅著嘴,是不是你姐姐又說你了?我罵她,你好歹是客,又還是個孩子,她怎麼就知道拘著你呢?你只管在這府里玩,別怕你姐姐,有我替你出氣……”

    蘇毓沒法,心中只有更氣,臉上卻只有笑出來,道︰“伯母說笑了,我雖然年紀小,也知道姐姐管教我是為了我好……”

    又說了幾句話,問過了蘇老爺和蘇夫人的近況,就見孟君文一掀簾子進來,笑道︰“蘇毓來了?我這幾天正搜羅了一本難得的孤本,就等你來呢。”

    蘇毓神色復雜的看一眼蘇岑,果然從她的眼神里讀不到一點波動,心下反倒越發的傷感。姐姐樣貌好,性子好,女紅好……樣樣都好,怎麼就配給了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的孟君文呢?

    好好的人,卻被迫毀了一世,偏生又沒處說理去。

    可孟君文大大方方的來拉他,他也就笑著跟了上去。孟夫人再三叮嚀︰“君文,他還是個孩子,仔細著些……”

    孟君文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行了,我知道,我這麼大的時候早就滿世界跑了,哪天不摔幾個跟頭,不滾一身泥的……”

    蘇毓和孟君文在他的書房流連了兩三個時辰,就是午飯都是三催四請不到,索性就叫廚房直接端到了那里。

    孟夫人笑著對蘇岑道︰“這兩兄弟倒是談的來,我就不見過像蘇毓這麼乖巧的孩子。”

    蘇岑只是笑笑,道︰“他在家也是無聊,難得出來,自然就興致高了些……”避口不提孟君文哄人有方,待客有道。

    就當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氣吧。

    午後,蘇毓來跟蘇岑請辭。孟君文陪著蘇岑一直把他送到二門,姐弟兩相別,蘇岑看他上了蘇家來接的馬車,這才轉身往回走。

    孟君文看一眼蘇岑,又看一眼她身邊的丫頭。

    玫瑰識趣,拉著冬忍幾個退到後邊,把路讓給了孟君文和蘇岑。蘇岑似無所覺,不緊不慢的低頭走路。

    孟君文大步追上來,道︰“蘇毓很有讀書的天分,我看他過兩年就可以下考場了,岳父是什麼意思?”

    他這是要討好小舅子和老泰山麼?

    蘇岑不解的看向他,從他臉上又瞧不出什麼來,只得道︰“我不懂,依照爹的性子,想必是希望蘇毓按部就班的來吧。怎麼?”

    孟君文道︰“太學院明年要招收三十名年輕的學子,由朝中幾位公舉出來的大儒集中訓學,以備重用,蘇毓年紀倒也合適,再晚些只怕就不成了。”

    太學院是皇上六年前親自下旨建起來的,從那里出來的第一批學子,如今已經是朝中的精英良將,最低也是從三品,委派到各省各地。

    那是皇上嫡系,又是人中拔萃,比科考要省力的多,不知道多少人家子弟削尖了腦袋要進去,只恨苦求無門,就算是有銀子都不知道砸給誰。

    這麼好的機會,竟然落到了蘇毓頭上?

    蘇岑一時也拿不定主意。好機會自然要抓住,只是以蘇老爺的性子,只怕未必肯接這份意外從天而降的大便宜。況且,又是孟君文給爭取到的,他到底又在圖謀著什麼?

    蘇岑強壓下心中的猜疑,盡量平緩的問︰“這次招收學子,由誰負責?”

    “梁諾。”

    “層層選拔,定然很嚴格?”

    “那是當然,可是你竟然不相信蘇毓的本事麼?”

    蘇岑忍了半天,才把那句“不相信你”給咽了回去,問道︰“蘇毓怎麼說?”

    孟君文奇怪的看了一眼蘇岑,道︰“就說蘇毓奇怪,明明很想得到這個絕佳的機會,卻又那麼堅定的不近人情的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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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家事

      蘇岑也就略略的沉吟了一瞬,繼而對孟君文道︰“蘇毓已經長大了,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都有了他自己的主張,我尊重他的選擇。”

    孟君文奇怪的看她,在心里總結了四個字︰不識好歹。

    蘇老爺為人古板,生出來的孩子也一樣古板,他不過是提供一個消息罷了,又未必真的讓他們去作弊,能不能考中,要看蘇毓自己的本事。

    這姐弟倒好,一個一個都拒絕了。

    沒什麼大出息,愛怎麼樣怎麼樣,和他有什麼關系?

    孟君文就有些悻悻然,道︰“成,你們有你們自己的堅持,我一個外人,何必多嘴?”

    蘇岑那種嘲弄和不屑又回來了,她甚至懶的接著說下面的話。

    他的確說對了一句話︰他就是一個外人。

    她們姐弟很想領這個情,可是他的姿勢未免太高,太強勢了,讓人沒法接受,像是上位者對最低賤者的施舍和憐憫。

    蘇岑卻又自嘲的笑了。像她現在這種心思和想法,的確有點最底層的敏感和自卑了,何必多想呢?他願意施舍憐憫,那是他的事,她願意不願意接受,怎麼接受,卻是她自己的事。

    孟君文負氣要走,卻見蘇岑臉上似乎綻出了一種奇怪的光芒,看得出她有話要說,一時竟怔住腳步,願意因她臉上的這份光彩,聽聽她想說什麼。

    蘇岑先福了一福,道︰“蘇毓年輕不懂事,我在這里先替他謝謝你的提攜之情。你和他有兄弟之誼,提拔他也在情理之中。”

    好歹還佔著姐夫和小舅子的名分不是?若是這會就和他徹底劃清了關系,將來他果然不幫著蘇毓了,或者再壞心一點,處處給蘇毓下絆子,那可就不好了。

    這會兒子先把他安撫下去,總不能讓他和蘇毓來不來的先因為這點小分歧就存了芥蒂,從而成了仇敵。

    孟君文心里舒服了些。這女人也不是不懂規矩不懂道理不會說軟和話的人麼?

    蘇岑又道︰“這件事不是小事,蘇毓一個人做不了主,我也只能是建議和勸諫,成與不成,還得聽爹的意思。”

    蘇岑不想把她和孟君文的矛盾激化,一點可能都不要。若只是她自己,怎麼都無所謂,可她不想影響了蘇毓的前程。

    再說蘇家的事,本來到最後也得蘇老爺一錘定音,她和蘇毓說了都不算。

    孟君文想想也是這個理,便道︰“那就盡快,你勸勸蘇毓,我回頭和岳父提一聲。”

    蘇老爺有他的考慮,身為朝中重臣,時刻都有人盯著,他不想成為千夫所指的對象。做每一件事,他都要不愧天地,連一點嫌疑都不願意有。

    蘇毓選中太學院是好事,但是這里面盤根錯節,很可能成為別人污蔑的把柄。由梁諾必然牽扯出孟君文來,他到底在其中有沒有使力,誰都說不清。

    與其如此,他寧可叫蘇毓走和別人一樣的路。

    從萬千學子中,憑借自己的真本事殺出重圍,那是蘇毓之幸。或者蘇毓不幸,沒能僥僥出眾,那是他的命。

    蘇毓就更不想承孟君文的情了。

    若是他對姐姐好倒還罷了,姐夫麼,幫也就幫了。可是現下他對姐姐那樣冷漠,再虛偽的對他示好,蘇毓接受不了。

    況且,他不想讓自己虧欠孟君文什麼。

    因此只懶洋洋的對蘇岑道︰“姐,這外面的事,你就別操心了,你信不過我,還信不過爹麼?”

    大有輕視之意,氣的蘇岑揚手就給了蘇毓一巴掌︰“別臭美了,才說你胖你就喘,你再本事,也不過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子,你經歷過什麼風雨?少拿爹當擋箭牌,他什麼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古板又過於的謹小慎微……”

    固然老謀深算,可是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東西,他這輩子怕是突破不了的了。有捷徑為什麼不走,若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先看看聽聽旁人說什麼怎麼看,人生還有什麼意思?

    蘇毓就怪叫著喊疼,齜牙道︰“好啊,你敢說爹古板又過於謹小慎微,看我不回去跟爹告狀……”

    鬧了半天,蘇毓才道︰“姐,所以我說你不懂得朝堂之事。這太學院看起來光鮮,可那還不是因為是皇上的嫡系。可是當今皇上再身體康健,如日中天,那也是……咳咳……你懂得。”

    人總有老去的時候,皇上再自稱是天子天子,也會有身故的那一天。他一倒,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太學院里的人也就一並跟著倒了。

    他自己有本事,何必要仰仗著所謂的皇家嫡系出人頭地?

    蘇岑也就明白了蘇毓的意思,摸摸他的腦袋哄他道︰“嗯,不錯,果然長大了,腦子里有東西,知道做事要先思考了。”

    蘇毓拔著胸脯,大言不慚的道︰“那是當然,你以為我是草包一個腹中空麼?”

    孟君文對這件事不了了之。

    他在蘇老爺那得到了明確的拒絕,想來蘇岑這邊也是一樣的回復。終究是蘇家的事,他無意插手。

    倒是孟老爺跟他說︰“你也找些機會,提拔著你自己的親兄弟些。”

    孟君威再無能再昏庸,可好歹安分守己,這麼大的人了,也不能總是這麼無所事事的……將來分出去單過,他總得有本事養活自己的妻兒老小。

    孟君文漫不經心的應承︰“我知道了,一有合適的機會,我自然會想著他。”

    不是他不想幫,實在是孟君威就是個花架子,中看不中用,真要甩出去了,又不能擔當大任,不是白白的丟他的臉麼。

    孟夫人輾轉聽說了這件事,一聲冷笑,也特地的在晚飯後把孟君文叫進來,語重心長的道︰“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話果然是沒錯的。”

    孟君文也就知道她要說什麼,坐下了,難得的很有耐心的哄著孟夫人︰“娘說的自然沒錯。”

    孟夫人咬牙切齒的道︰“可那可看是什麼兄弟。蘇家的小公子蘇毓,怎麼說也頂著你小舅子的名份,幫幫也在情在理,將來知道感恩,也會還你一個人情,就是蘇氏在這中間,也定然會對你,對我和你爹都更感激。可是某些人,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賴蛤蟆想吃天鵝肉,那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幾分本事……能不能受得住這天大的福份……”

    她是一提起孟君威就生氣,那是一根扎在她心里的刺,無時無刻不提醒著她這一生和孟老夫人,孟老爺慘戰的結果。

    自己的兒子有出息,這是她這一生唯一值得慶幸和驕傲的事,她寧可便宜了外人,也絕不要便宜那對母子。

    孟君文點頭︰“娘放心吧,兒子心中有譜,怎麼也不能壞了自家名聲,壞了孟家名聲。”

    這便是婉轉的安慰孟夫人,他不會輕易的給孟君威謀一個好位置。

    孟夫人這才放下心來,欣慰的瞧著孟君文,道︰“我現在,心事已了,不如事事遂意,卻也每天都很喜歡,若你再能替我早日生個大孫子就更好了。”

    自從與孟老夫人那一鬧,孟夫人盡得孟老爺、孟君文的支持,不說一擊將老夫人打的毫無還手余地,人卻也就此揚眉吐氣起來。

    兒子不管是誰養的,終究是她的兒子,到了關鍵時刻還是向著她說話的。她這一輩子,還有什麼可求的?

    因此多年的委曲求全盡去,說話間也就露出了一點點的張揚和跋扈。好在她知道節制,可是一提到孟君威,她就再也克制不住那份輕蔑和憤恨。

    孟君文願意敷衍孟夫人,卻不代表他就真的願意孟夫人插手他的生活,當下也就勉強殘留著一點笑道︰“抱孫子還不簡單?早晚都會有的。您想要幾個?十七八個夠不夠?”

    孟夫人倒笑出來,啐他一聲道︰“甭跟我這耍花槍,我知道你心里膩味著我呢,嫌我話多事多……”

    “您瞧瞧,怎麼一句話無端端的您就想出這麼多層意思來,何曾兒子說過什麼?這不是順著您的意思問您打算抱幾個孫子麼?”

    孟夫人盡量輕柔的道︰“該抓緊了,文兒,你就只當為娘著想,不過就是生個孫子……”

    她就是不明白,好好的怎麼兒子就和蘇氏不對眼呢?若是他肯和她好生的過日子,哪怕先生出孩子來再鬧呢,她也由得他了。

    孟君文不耐煩的道︰“我記住了,娘若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不過是一句話,倒引出來這麼多事。孟君文掩飾不住的心煩。

    出了盛鼎居,清明小聲道︰“大爺,前面就是青蛾院了……”

    孟君文不耐煩的瞪他一眼,道︰“多話。”

    他不耐煩哄女人。從前春柳、夏蓮倒還好哄,都是紅塵中人,沾染了一身的世俗氣,到底要的都是他隨手就給的東西。可這新來的什麼瑯琊,人和名字一樣詭異,周身上下,就沒有一點塵俗氣質。

    孟君文自認沒什麼本事,有這份福氣可以消受得了這天上下凡的仙子。他還想讓女人們眾星捧月,挖空心思的取悅呢,哪耐煩去取悅別人?

    索性就都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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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圓滑

    瑯琊一點都不急。

    孟君文只在那夜歇在青娥院,似乎很快就把她丟到了腦後。

    她知道有人在背後里私下議論,說因為她是大奶奶蘇岑替大爺物色的,因此沾了晦氣,大爺惡烏及屋,連帶著一並將她也討厭了。

    她毫不在意,每日里悠游自得。

    並不是她對孟君文多自信,多勢在必得,而只是她有點貪戀現在的這種安逸。似乎從一出生,她就沒有真正的好好的欣賞過藍天、碧水、鮮花、綠草。難得有這樣的時間,瑯琊頭一次能靜下心來,用一種好奇的眼神觀賞著院子里的一切。

    琴聲淙淙,瑯琊微微的閉上眼。夏風拂面,溫熱中帶著暖慰,讓她想起難得一見的母親的手指。

    母親永遠不會蒼老,就像一個神話,即使受盡蹂躪,她也總能在難得的偷閑時光里,抱著自己,用溫熱的手指一遍遍的撫著她的臉頰。

    她不只一次的說︰“瑯琊,你是美麗的,你會得到你美麗的生活。”

    瑯琊是不信的。母親又何嘗不是美麗的?可她並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美麗的生活。她的美麗,在日復一日的奔波流轉中,漸漸的枯萎。

    總有一天會老去,不以她的意志為轉移。紅顏會滋生白發,青春終會化成白骨,這是誰也逃不脫的宿命。

    可是母親每次說這話時,是那樣的堅定,那樣的確信。她的臉上總會浮現出一縷溫暖如朝陽的光芒,聖潔如仙子,美麗無極。

    瑯琊便每每閉上眼,假象著自己生活一個安定的環境里,過著安逸的生活,有著幸福的家,於是她堅定不移的點頭,相信母親的祝福,安慰著母親,也是安慰著自己。

    如果人生中連這麼一點點相信都沒有了,那樣的生活,該是多麼的陰暗和淒冷,就像長年曬不到陽光的房子,總有發霉的味道。

    瑯琊享受著這種悠閑,聽著指下悠揚的琴聲,把自己的身體伸展開,無限制的,伸展到空氣里,與那淡淡的花香融為一體。

    永夕替瑯琊打著扇子,輕嬛捧著飾物,兩人俱是面無表情。

    紫荊偷偷瞄了一眼,覺得這主僕三人很默契,也很……詭異。說不上來的感覺,瞧這情勢,倒不像是才進府的主僕,更像是在一起生活了多年的……才會有這種不需要言說的默契。

    就像玫瑰等人之于大奶奶蘇岑。

    紫荊能感覺到她是踏不進去的,若是強行踏入,便會破壞這份美麗和諧的氣氛,因此只遠遠的略站了站,就退到不怎麼顯眼的位置,垂了眸子,只作傾聽之態。

    瑯琊在院子里耽擱的時間不短,眾人也就都識時務的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永夕見四下無人,這才眉眼不動的輕聲道︰“姨娘別在外面坐的太久……凡事過猶不及。”

    瑯琊緩緩的睜開眸子,視線掠過永夕,淡淡的笑了下,道︰“我很享受現在這美好的時光,卻也知道適可而止,永夕,你多慮了。”

    現在就來提醒她,未免太心急了些。

    永夕只垂著眸子,手里的扇子仍是不緊不慢,輕聲道︰“姨娘自有主意,輪不到奴婢多思多慮,奴婢不過是盡本份罷了。姨娘願意聽則聽,若是姨娘嫌奴婢礙眼,奴婢自會消失。”

    瑯琊無動於衷的沒有表露出一點波動的神色。

    心里卻嘲弄的想︰本份?她可真的知道她的本份是什麼?

    瑯琊睡過了午覺,就有老夫人打發小丫頭來請︰“姨娘可在呢?老太太叫請您過去說話。”

    老夫人一直稱病,這幾日聽說孟君文進了青娥院,才算病體漸愈。聽說孟君文近日事務繁忙,竟將瑯琊都撇下了,才叫人來請瑯琊過去說話。

    瑯琊翩然而至,老夫人臉上浮起真心的笑容,眯眼打量著越發飄逸的瑯琊,笑道︰“幾日不見,你又出挑了不少。”

    瑯琊請過安,坐在老夫人身邊,垂眸低首的道︰“老祖宗心里只惦記著妾,讓妾著實愧疚。以後妾就在老祖宗身邊服侍您的起居吧。”

    老夫人眉開眼笑的拍著瑯琊的手臂︰“好孩子,不枉我多疼你一些,也只有你最知心知意了。”

    瑯琊果然天天早出晚歸,都在頤年院,端茶倒水,捧盞侍巾,將老夫人照顧的無比妥貼。一時孝順之名傳揚開來,滿府人都不由的為之側目。

    她依然不驕不躁,不卑不亢,對孟夫人照樣恭恭敬敬,對蘇岑也是有禮備至,完全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但瑯琊知道,這種與人為善,互不得罪,並不能得到什麼效果。她現在看似深得眾人的歡心,其實,也不過是表面假象而已。

    老夫人與孟夫人已經和解,可這和解,卻是以孟老爺和孟夫人在老夫人面前長跪換來的。孟老爺俯首認罪,孟夫人不發一言,神態雖然誠懇,卻透著不肯屈服的倔強。

    她是徹底的冷了心,寒了心。

    老夫人被脅迫著下這個台階,心中縱然不憤,可是大勢已去,她也沒辦法。冷眼盯著心中得意的孟夫人,心想︰早晚要在你身邊鑿個楔子。

    婆媳面上和氣,心里卻都存著怨氣。

    瑯琊已經被認同為老夫人的人。

    她是老夫人派蘇岑尋來的,又最得她的歡心,將來自然會仗著自己的身份在孟君文面前說什麼指劃什麼,孟君文不敢不聽。

    孟夫人對瑯琊好,不過是想借她的肚子生出個孫子來。這會是面子情,將來卻未必。

    不過瑯琊只是一心一意的做著自己的本份,就好像她的身份,並不是孟君文這不尷不尬的姨娘,只是孟府從外面買回來照管老夫人的貼身丫頭。

    一晃就是兩個多月。

    孟夫人起初對瑯琊關心備至,毫不掩飾對她肚子的熱衷。可是一連兩個月都沒有一點動靜,孟夫人坐不住了,假借自己不適的名義請了大夫進府診脈。

    恰好瑯琊也在,孟夫人便道︰“天氣正熱的時候,你仔細別過了暑氣,恰好大夫在,也叫他給你診診脈。”

    瑯琊垂首應了聲是。她自是明白孟夫人的用意,羞澀在這會是最無關緊要的東西,與其自己先自慚行穢了待不下去,不如大大方方的站在那,任別人評說。

    大夫認真而仔細的替瑯琊診脈,一時過後對孟夫人道︰“這位小娘子身體康健,脈搏有力……只是思慮過多,易傷脾胃,還是多想開些,免得郁結於心,傷了身體。”

    孟夫人的臉上當即就現出失望來。仗著自己涵養好,才沒有遷怒發作,叫人送走了大夫,又好言安慰了瑯琊兩句,這才叫人散了。

    老夫人聽說了就皺起了眉子︰“她也太心急了些。該做的不做,不該做的瞎摻和,真弄不懂,這麼多年她是怎麼活的,年紀都長到狗身上了?”

    孟君文也才進青娥院一次,哪里就那麼巧便讓瑯琊受了孕。孟夫人就該多教導自己的兒子,光指著一群女人,能自己生出兒子來不成?

    瑯琊始終是一副與世無爭之太,只安慰老夫人︰“夫人也是抱孫心切,情有可原,妾身倒不覺得唐突,老祖宗就別跟著著急上火的了。妾身叫人沖了酸梅湯,用涼水湃過的,清涼爽口,老祖宗且去去暑氣。”

    老夫人最愛她這等溫婉賢良的模樣,反過來勸她︰“你別著急,就沖著你這小模樣,君文也不會不愛。他是我一手帶大的,心里想什麼我最清楚,定然是這兩個月他公事太忙……你年紀還小著呢,不愁沒有子嗣傍身……”

    瑯琊羞的紅了臉頰,嬌嗔道︰“老祖宗這話,真的叫妾身無地自容。”

    老夫人笑道︰“好了,知道你面皮薄,我不說了。”

    轉過臉來,老夫人把蘇岑叫了來︰“你婆婆蠻魯愚鈍,做事說話都不過腦子,你平時閑著也是閑著,多在她身邊提點著些,免得丟了孟家的臉面,說出去你這做媳婦的臉上也無光。這倒還罷了,別妨礙了我孫子的前程……”

    蘇岑不解,只得垂首聆訓,聽來聽去才明白前因後果,倒是笑道︰“祖母最是明白不過的人,媳婦雖在婆母面前盡孝,可是人微言輕,能說上幾句話?倒不如祖母來教導,沒人敢不聽。”

    她才不閑的蛋疼管這骯髒事。有本事老夫人自己去教訓,拿自己當什麼替罪羊?欺軟怕硬,老夫人一輩子就是這不討喜的性子,這麼罵下去,不是把她自己也罵了麼。蠻魯愚鈍,這四個字的評價還真是貼切,難為她老人家怎麼想出來的。

    老夫人氣的說不出話來。

    這蘇氏當真是不會說話,樣樣都比不上瑯琊。樣貌差了幾等,性子也不夠純良,更別提說話了。她就和她那婆婆一樣,又臭又硬,又酸又倔,一句軟和話得體話知心話都不會說。

    偏生又滑不溜手,想拿她做點子事,倒被她推脫的一干二淨。

    老夫人揮手︰“罷了罷了,我不管你們這些羅爛事,吃飽了我一個人不餓,還求著什麼孝子賢孫在我跟前盡孝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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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誘引

    老夫人就是這麼個性子,護短又偏執。若是她喜歡的,再不好她也能找出無數優點來。可若是她不喜歡的,就算是長成一枝花,那也是她眼里的狗尾巴花。

    不必瑯琊刻意的貶低和抹黑,老夫人已經算是把孟夫人和蘇岑厭惡到了骨子里。拉著瑯琊的手,唏吁感嘆,竟然落下淚來︰“好孩子,瞧著你這楚楚可憐的,這會有我照顧,旁人還不敢拿你怎麼樣,好歹也是半個主子。一旦等我將來有個三長兩短,你待如何?”

    竟拿瑯琊當成她親孫女那麼疼了。

    瑯琊不必做態,想著從前可憐的身世,想著今後未來的茫然,便紅了眼圈,又不肯落下淚來,那晶瑩的淚珠就在眼楮里含著,像是含了一顆剔透的珍珠。長長的睫毛歷歷可數,透著別樣的風情。

    老夫人暗自一聲長嘆,又拍著瑯琊的手道︰“好孩子,你也別難過,我在一日,自護得你一日周全,就算我早晚要閉眼一走了之,也自會把你安排妥當。”

    瑯琊的淚這會兒才落下來,滴的如此沉重,倒叫老夫人心里微微一顫。可她不問,也不說。

    就是平日里也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物件。

    老夫人成日賞下來的綢緞布匹、脂粉首飾,她淡淡的謝了,並不多歡喜,也都是拿回去,或是隨手賞了人,或是隨手送了人,並不特別在意。

    老夫人問起,她便回道︰“老祖宗賞下來的,都帶著老祖宗的福氣,瑯琊自知福薄,也有著分享這份福氣之心……”

    老夫人愛極了瑯琊這性子。盡管面上淡淡的,其實倒是一副熱心腸。私下里也未免感嘆︰這樣清冷的性子,男人未必愛。畢竟,誰也沒有那份精力和時間整天膩在後院哄女人。這瑯琊未免冰的太明顯,要想渥熱,孟君文恐怕未必肯花那時間。

    他現在年紀尚輕,喜歡美色是正常的,但是自己的孫子,老夫人心里無比清楚,他是那種對什麼事一旦有了自己的認定,便輕易不會改的人。

    而且他也不過是少年貪玩的性子,一旦將來身擔重任,未必還有心思在這些女人身上。就看他對瑯琊第一面的表現就可看出,美貌固然重要,可是如果和他沒關系,那也僅僅只是一種美貌而已。

    老夫人不免就要勸瑯琊︰“我知道你這孩子天生的就這性子,可是君文不是旁人,那是你終身要托付的良人,你總要事事都替他想周全……他好了,你才好。”

    瑯琊只清冷的笑笑。那笑也是秋日里荇葉草上的露珠,總帶了清涼的意味。

    老夫人便知她勸不動的。

    瑯琊一邊給老夫人捶著腿,一邊低頭道︰“老祖宗的好意,妾身懂得的,妾身也不是那種知恩不圖報的人,自打妾身進府,老祖宗就對妾身多加照拂,這份情,妾身一日不敢忘……妾身能蒙老祖宗青眼,已是此生之幸,再無遺憾,唯願侍奉老祖宗頤想天年……”

    這話含含糊糊,倒把老夫人繞暈了。這孩子話里話外是什麼意思?莫不是,她竟然看不中自己的孫子?哪有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家家,唯願服侍她這個老太婆的?

    老夫人承認她喜歡膝下熱鬧,所有人都陪著她說話玩笑,可真的把孫子的女人長年霸佔在自己身邊,她還沒那麼糊涂。

    但是有什麼理由,讓這麼年輕的女子寧願陪在她一個老太婆身邊呢?除了不喜歡,老夫人找不出別的理由來。

    孟君文過來請安時,老夫人不免就多打量了幾眼。不是因為他是自己的孫子,她才偏愛,可這孩子就是著人喜愛。

    你看那高高大大的個子,那清秀俊逸的五官,那雙明亮如同帶火的眼楮……似乎有燃燒一切的激情。

    長胳膊長腿,肌肉結實,肩膀寬厚,就像一只伺機突擊的豹子,周身上下都透著年輕人所特有的朝氣和力量,無形之中又有著男人的安定和可靠。

    站到人群中,誰能不多看一眼?

    他就像奪目的日月,旁人便都成了沒什麼光芒的星辰,相較之下已經失去了光彩,不敢與他爭輝了。

    試問哪個女孩子不喜歡這樣的男人呢?

    孟君文被看的莫名其妙,行了禮順勢就坐下來,拿起桌上精致瓷杯里的湯茶就喝,問︰“祖母,您這是在看什麼——噗——”

    話沒說完就把嘴里的茶湯噴了一地,人從椅子上躍起來,連連捂著嘴喊︰“水,水——”

    老夫人忍俊不禁,道︰“你這孩子,急什麼,你倒是先嘗嘗是什麼再喝。快拿清水來。”

    孟君文又是咳嗽又是皺眉,喝了一大杯清水才止住那種酸涼,這會才道︰“這什麼東西,這麼酸……”

    身側伸過來一只縴縴素手,圓潤光潔的指端隱沒在白淨的棉帕子里,就像隱沒的一段玉,無端的誘惑人心。

    孟君文一時看的失神,竟怔在那,忘了接帕子。一側頭,瑯琊那驚艷的臉就以一種極猛的勢頭直撞進他的視線。

    瑯琊原本是在後面做針線的,她不想刻意的在這里遇見孟君文。因著他被嗆了,丫頭們又是端水又是清理,又張羅著給他換衣服,一時忙不過來。

    瑯琊不好裝聾作啞,這才體貼的遞上帕子。

    他那雙眼,像是一團沸騰的開水,汩汩的冒著沸騰的熱汽,似乎要把瑯琊吸進去,和他一起沸騰起來才罷休。

    瑯琊的眼楮便泛起了漣漪,閃爍著的光芒里,奪走了孟君文所有的呼吸。她輕輕的用帕子擦拭著孟君文前胸的水漬,輕聲道︰“都是妾身的不是,不該將這酸梅湯放在大爺身前的。”

    那柔弱無骨的小手,就像帶了魔力,一下又一下,拭上孟君文的心,刺癢難耐。

    孟君文不耐煩誰接近和觸踫,可這會卻貪戀的追隨著那如荑的素手,希望它多耽擱一會,又怕它忽然就撤了回去。

    老夫人含笑看著這一對漸漸情動的小兒女,滿意的點頭,示意旁邊礙事的丫頭們都退下去,心道︰這酸梅湯倒是大功臣呢。

    孟君文伸手,將瑯琊的小手握住了。

    瑯琊那清冷的臉上,忽然就被羞澀暈滿了紅霞,輕撩眼皮斜飛著看一眼孟君文,卻被他眼神中的深不可測而迷失了心智,一時意亂情迷,不自禁的想要避開他那灼人的視線。

    孟君文緊緊攥著瑯琊的手,也不說話,就那樣站著。

    老夫人笑起來︰“你這孩子,仔細捏疼了瑯琊,她的肌膚堪稱吹彈得破,你若喜歡也得存個憐香惜玉之心。”

    孟君文便撥開了瑯琊的手,回復常態道︰“祖母,孫子去換衣服……”

    老夫人怎肯這樣放他走,道︰“急什麼,這里也不是沒你的衣服,叫瑯琊服侍你換了來,在祖母這里用晚飯,有你最愛吃的辣子雞……”

    孟君文不由的一笑︰“還是祖母好,知道我這幾天就饞這個呢。”

    這府里唯獨他喜歡吃辣,因此常常不能盡興,老夫人投其所好,常常讓小廚房做了辣子雞給他打牙祭。

    沖著他的最愛,孟君文也就不提再走的事了。瑯琊便親自去取了家常衣服,跟著孟君文進了淨室。

    淨室里面水汽茵蘊,孟君文赤著身子,靠在浴桶壁上,安心的享受著瑯琊的服侍。她寬了外衣,只在小衣外面系了白色曳地的抹胸裙子。

    白玉一般的胳膊露出來,輕輕掬起水,替孟君文擦拭著上身。水珠濺到那白玉般的手臂上,就似雨後梨花,清新怡人。

    孟君文一抬眼,就可以看到那紗裙里若隱若現的風光。襯著瑯琊絕世的容顏,這具玲瓏的女體就像一道大菜,極具色香味的誘引。

    孟君文微微閉了閉眼,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連呼吸都粗重起來。他豁然睜開眼,眼眸里的光刺的瑯琊一怔,凝在那,任憑孟君文帶起來的水灑了她一頭一臉。

    紗裙被扯開,沾了水不再輕盈,卻依然如水藻般浮在水面。紅色的小衣被撕碎,如同落花般墜到地面,一朵菡萏白蓮就在水面上緩緩綻放。

    無風起浪,水面翻涌,兩具身體如兩條魚一般交纏在一起,緊緊的互哺著彼此的呼吸,又似絕望的溺水的人,狠命的嵌進彼此的身體里,再不肯松開。

    水聲嘩嘩的濺了滿地,淡淡的喘息和呻吟就在水聲泠泠中散發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水面上風息浪平,瑯琊的長發披散的垂下來,柔弱無骨的貼著孟君文的胸膛,無力的跌坐在浴桶邊緣。

    孟君文凝視著柔媚入骨的她,大手從她豐滿的柔軟上緩緩撫上了她的鎖骨,離她修長白晰的頸子只有一指之隔。

    他眯了眼,一動不動。心臟有力的跳動著,沒有因為迷亂而多跳或緩跳。

    他忽然就放棄了殺念。

    隱隱的,蘇岑嘲弄不屑的臉就在他的頭頂,帶著淡漠疏離的清冷,旁觀著這屋子里的一切,直刺他的心。

    他已經知道,沒有瑯琊,還有旁人。那女人不介意一個又一個,把這世間最稀世的尤物都推到他的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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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艷驚

    蘇岑的日子很好過,她自己的事情進行的很順利。寶石首飾如期上市,竟掀起了搶購的熱潮。

    蘇岑的定價很高,不是一般富庶人家輕易就舍得買的。可還是令許多人趨之若鶩,因此一聽說蘇氏珠寶店里的首飾只有那麼幾十件,已經賣完了之後,人們便又懊悔又遺憾。只恨自己出手太晚,又拉著蘇悅追問什麼時候能再出新品。

    蘇悅驚嘆不已,同蘇岑道︰“我們現下手里有許多原料,又有這麼許多精工巧匠,為什麼不一下子都推出來,也好在京城打出名氣來?”

    蘇岑道︰“名氣現在已經有了,還是穩中求進吧。一口飯吃不飽的,我們慢慢來,況且我們再怎麼樣也不可能獨佔京城獨大,也給別家留點生機。”

    不用她特意給別人留,別的珠寶店也就隨即推出了仿造品。寶石不是真的寶石,或者成色不如蘇岑店里的好,樣式也是模仿的,不如蘇氏珠寶店里做出來的精致,價錢更差著許多,卻也照舊一搶而空。

    一時洛陽紙貴,不論是富貴人家的命婦,還是普通百姓家的小女,都以身上有一件寶石首飾為榮。

    蘇岑也不急,每個月都推出一款新花樣的首飾,最多也就十幾件,就是同一系列的首飾也都各有千秋,分外的引人注目。

    一時京城里都把眼光凝聚到蘇氏珠寶店里,這竟成了引領首飾風潮的發源地。

    蘇氏綢緞地也不甘寂寞,盡管與蘇氏珠寶店不屬於競爭對手,可是同在蘇岑旗下,那邊熱鬧風光,成為京城的焦點,這邊雖不說門可羅雀,門庭冷落,但畢竟低了一籌。

    朱意明就再也坐不住了,幾次三番的要請蘇悅過去看看,給店里提些意見。

    那邊的蘇悅有什麼本事?這麼多年珠寶店也就是勉強盈利,不虧本也不過是仰仗著資本雄厚罷了。如今不是蘇岑推波助瀾,蘇悅能一下子這麼風生水起?

    朱意明起了爭競之心,對蘇悅就更多了幾分不滿,一心想較個高下。

    蘇岑卻只說不急,她有她自己的打算。這衣服、綢緞可不比別的,她要推陳出新,別出花樣,一擊必勝才成。

    吳大奶奶說要求蘇岑,果然就找上門來。

    孟夫人熱情招待,說了會話,便道︰“我知道你們年輕人有話說,只管去忙你們的。”

    吳大奶奶也就不客氣,拉著蘇岑卻了一旁的花廳說話。等到玫瑰重新上了茶,吳大奶奶才拉著蘇岑道︰“我一直說來看你,最近事忙,倒耽擱了。我有個妹妹,即將遠嫁,我想送她一套首飾頭面,思來想去,記得你曾經戴過一塊藍寶石,樣子別致,又精巧可愛。所以還想讓你幫著出謀劃策,替我打一套出來……價錢上我是不介意的,只要樣式新穎。”

    原來是為了這個,蘇岑笑道︰“大奶奶也特以的客氣了,承蒙您看的起,提什麼錢,倒傷了大爺和世子爺的情份。這樣,我送您兩套。過幾日我便將樣式送過去請您過目。”

    吳大奶奶並不在乎銀錢,說這話時也並未客套,雖說有吳裕常和孟君文的情分在里面呢,但畢竟情分是情分,生意是生意。

    盡管她知道定然所費不貲,但相差數月,價錢不知差了十幾倍,也只怪自己被俗務耽誤了。

    如今聽說蘇岑願意贈兩套,一時又驚又喜。轉瞬卻又想也不想的拒絕︰“這可不行……”便宜好佔,這手卻著實伸不出去,別說世子爺吳裕常不依,就是她自己,也覺得太丟份了。又不是小門小戶,日子過的捉襟見肘,入不敷出的人家,公婆對她大方,就是世子爺也一慣大手大腳,私房錢就花不完的了。

    蘇岑便安撫道︰“大奶奶不必推辭,我送也不是白送的,誰不知道大奶奶在京城貴婦中聲名甚好,這首飾大奶奶戴在身上,權當是替蘇氏珠寶店打名聲了,我到哪去找這麼又合適又便宜的人選呢?”

    吳大奶奶倒笑了,想了想道︰“倒也還是我佔便宜。”

    聽這話的意思,卻是同意了。問蘇岑什麼時候能做好,蘇岑道︰“如果你要的急,我便叫工匠們趕一趕。”

    吳大奶奶擺手,道︰“別,千萬別耽誤了你的正經生意,我只是琢磨著,下個月初九是我婆婆的生日,若是在那日戴上,少不得賓客們都要注目問上一問……”

    蘇岑算了算,今天是十二,將將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了。

    吳大奶奶一聽,很高興,道︰“既是這麼說,我便多謝你了。你是不知道,我這個妹妹,與我自小一起長大,相差也不過兩三歲,雖說不是一母同胞,卻是最說得來的。她此次出嫁,家里備的嫁妝自是價值連城,叔父嬸母就怕虧待了她,我念著自小一起的情份,便想送些最貼心的首飾,也算留個念想……你倒是幫了我的大忙了。”

    蘇岑感慨道︰“姐妹情深,不拘送多貴重的東西,都感念的是這份手足情。”

    “誰說不是,我在這些上面知識也有限,平日不過是信手拿了,丫頭們也左不過是什麼貴重就揀什麼往我頭上戴……”一時二人又就首飾、梳妝、發飾和衣服聊了半天。

    吳大奶奶臨走前特意囑咐︰“你做好了只管打發人去我府里送信,到了下個月初九,我一定把請帖送過來,你可一定要到。”

    日子過的飛快。

    蘇岑不問府內事務,倒一心一意都在首飾的設計上。

    從給吳大奶奶做的這兩套首飾上,蘇岑有了新的靈感。這一套包括戒指、手鏈、耳環,項墜、步搖和簪子,其中一套分別用玫瑰花瓣做裝飾,或在花蕊或在花辯上嵌一顆藍寶石。另一套則是蓮花為主體,嵌的卻是紅寶石。

    初六就做好了,一並打發人仔細的送到吳府。

    吳大奶奶親自驗看過後,喜不自勝,又愛若珍寶,雖然沒提給銀兩的事,卻是重重賞了蘇悅派去的兩個伙計。

    初九,孟夫人一早帶著蘇岑給老夫人請了安,也不理會老夫人的言語,自帶了蘇岑出門去吳府做客。

    上了車,孟夫人才輕蔑的一聲冷笑︰“老夫人直是糊涂了,瑯琊再得她的歡心,終究上不得台面……阿岑,以後府里的大事小情,也不必叫老夫人知曉,她若問,只說是我說的,叫她老人家好好頤想天年。”

    這一聲阿岑叫的蘇岑直冒寒氣,孟夫人如此的親密,真讓她不適應。面上不顯,口中應承,並不提此事。

    孟夫人又道︰“我不跟你說虛話謊話,如果不是不得已,我是不會同意君文納妾的。我最恨妻妾不和,所以絕對不會叫君文寵著瑯琊滅了你的士氣,你也爭氣些,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別被那小蹄子比下去。”

    瑯琊不知道用什麼法子,竟然在被孟君文沉寂了兩個月後,再次得寵。如今孟君文不說是夜夜宿在青蛾院,他的衣食起居卻都是由瑯琊負責照料的。

    蘇岑不知,那是因為她不願意打聽,孟夫人卻明白的很,若不是孟老夫人在中間牽線搭橋,孟君文怎麼會突然又想起瑯琊來了?

    兒子與兒子的女人好,孟夫人原本只有高興的份,畢竟早一日生出孫子來,她的心願早一日達成,可是聽丫頭說那瑯琊在服侍孟君文更衣時便成就了好事,心下便十分不願。

    做娘的從來都是這樣,既樂見生孫子,又不樂見媳婦們像個妖精一樣勾引自己的兒子。更何況這瑯琊不算是她的兒媳婦,又是孟老夫人的心腹愛將,孟夫人難免存了芥蒂。

    蘇岑哼哈的應著,心里卻不以為意。

    她無意和瑯琊爭什麼。

    瑯琊過的怎麼樣,那是她自己的本事。能夠輕輕松松的博得老夫人的歡心,又能不驕不餒,一朝翻雲覆雨,重新挽回孟君文的心,可見瑯琊的手段不一般。

    但那是她的本事,與蘇岑無關。

    蘇岑只關注著吳大奶奶今日能否艷驚四座。

    自然是艷驚四座。吳大奶奶才一露面,就被眾們夫人小姐團團圍住,不住的贊嘆,又紛紛指著首飾和身上的衣服問長問短。

    樣式新穎不說,價值不菲,一看就是蘇氏珠寶店的。

    更讓人驚訝的是吳大奶奶身上的衣服。這衣服不比尋常的羅裙,暗紅色的衣服上繡著大簇大簇的黑色芍藥花,鮮艷中透著穩重,亮麗中壓著底蘊,讓人眼楮一亮。

    更兼這衣服小立領,斜斜的如意扣,腰身那麼一瘦,就把吳大奶奶的身段恰到好處的顯露了出來。

    這衣服不像平時穿的那樣寬大,處處貼著身子,卻又挺挺脫脫的自成風景,甚至在衣服下擺的兩邊各有三寸長的開氣,隱隱約約的露著吳大奶奶雪白的玉腿,卻又含而不露,格外的添了一段誘人的風情。

    吳大奶奶驕傲異常,謙遜中又帶著優雅,一指腰間某處道︰“喏,這個是什麼字?”

    有細心人一瞧,道︰“是個蘇字。”

    吳大奶奶便道︰“這就對了,我這身上的衣服,所戴的首飾,都是出自蘇氏制衣店和蘇氏珠寶店。”

    只一句話,就讓眾多人都把“蘇氏”兩個字牢牢的記在了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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