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4-5-9
- 最後登錄
- 2015-2-18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692
- 閱讀權限
- 90
- 文章
- 2466
- 相冊
- 2
- 日誌
- 5
  
狀態︰
離線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談判
“小姐,沈公子求見您不成,轉而又求見了三夫人。”
云想容放下話本,笑道:“知道了。”早知道沈奕昀會這么做,他離開時都七歲了,應當記得孟氏的脾氣,見不到她,自然去走孟氏的路子。她給他閉門羹吃,也不是真的為了不見他,只是為了表明態度罷了。
“英姿,柳月,幫我梳頭。”
她早起只隨便挽了個發纂兒,才剛在美人榻上看書,頭發都亂了。
“是。小姐打算見他了?”
“原本就是為了逼他來見我。自然要見的。”
英姿和柳月都點頭,柳月更是滿眼崇拜:“還是小姐足智多謀。”
“少拍馬屁。”云想容輕輕點了她的額頭。
柳月笑嘻嘻的吐了吐舌頭。
云想容重新梳了個隨云髻,又命人端了冰糖雪梨羹來吃。
不多時,云娘果真來傳話:“六小姐,夫人請您去一趟呢。沈小伯爺回來了。”
讓她去內院,且說的是“回來”,加之云娘臉上都是喜歡,可見沈四有多討喜。
云想容暗自撇嘴,道了一聲:“知道了。你去回母親,我隨后就到。”
“是。”云娘行禮退下。
云想容吃了冰糖雪梨羹,又吃了茶,上了趟凈房,重新涂了口脂,一切妥當后已經過去了兩柱香時間。
英姿和柳月自然知道云想容是故意讓沈奕昀多焦急一會,不勸,反而還給云想容提醒。
“要不小姐重新換身衣裳?”
“不如再吃塊兒點心?”
云想容磨蹭的差不多了,這才慢吞吞的走向上房。
剛走到院門口,就聽見幾個小丫頭在低聲談論什么沈伯爺多俊俏,見了云想容。丫鬟們忙噤聲端容行禮。
云想容頷首,徑直上了臺階,英姿為她撩起了湘竹簾。
才進花廳,就聽見西側間有笑談聲。
繞過鯉魚戲蓮的蘇繡插屏徑直走向側間,正看到孟氏穿了一身淡紫色對襟素緞褙子,笑吟吟的拉著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年說話。
那少年穿云錦罩素紗外袍,腰系紫金帶扣,烏黑長發挑起上頭的一半以紫色發帶高高豎起,其余的披垂身后。
云想容的角度,只能看到這人的側身。卻見他側臉輪廓極為俊朗。
孟氏見女兒來了,笑道:“卿卿,快來漸漸沈小伯爺。”
沈奕昀順著孟氏的動作轉過身。
寬肩窄腰,身材極好,劍眉斜挑入鬢。鳳眼熠熠生輝。
與記憶中的相同,沈奕昀生了副好容貌。面前的他卻與前世記憶中的他無法重合起來。
前世的他是陰郁的。仿佛渾身散發著黑色的怨氣,唇畔總是掛著譏誚的笑容。現在的他卻是銳利又溫和的矛盾組合。
沈奕昀看到云想容時有片刻的閃神,幾乎瞬間端正神色,給云想容行禮:“六小姐。不知在下送你的一下子狼毫筆,可都寫禿了?”
云想容嫣然一笑,翩翩還禮。“不知我送沈小伯爺的那方歙硯打碎了不曾?”
沈奕昀心下瞬間有種他鄉遇故知那般的悸動。微笑著道:“那方歙硯我一直在用,今年秋闈下場也打算用它。”
“是嗎。那小女子提前祝伯爺金殿傳臚。”
是金殿傳臚,卻不是問鼎三甲。
沈奕昀笑而不語。他自己也知道,會試好說。殿試時皇上卻不會點他入一甲的,弄個不好還會賜他個同進士。不過考功名是沈奕昀的一個心結,他無論如何也要有這段經歷。
“多謝六小姐吉言。”沈奕昀微笑頷首。
孟氏見兩個孩子見面就有話說,心里喜歡的很,道:“奕哥兒幾時回來的?現在住在何處?”
一聲“奕哥兒”,加之孟氏發自內心的關心和慈愛的眼神,讓沈奕昀頗覺得溫暖。
“我回來不久,這會子住在興易縣城郊的田莊上,想過些日子在回京都。所以今兒特地來拜訪三夫人,給您問安。這些年我學業繁忙,不曾回來探望夫人,還望您恕罪。”
“說的什么話,這樣說豈不是外道了?”
孟氏請沈奕昀坐下,讓云想容坐在自己身側,才剛坐定,云娘就在廡廊下傳話:“七小姐來了。”
簾子一撩,云明珠穿著身橙紅色繡雪白梨花的襖裙,雙丫髻上海簪了平日不舍得戴的紅寶石制成的紅梅珠花。
云想容嘲諷一笑,隨手拿了桂花糕吃,她手指修長,拿著桂花糕就仿佛拈著一朵花,吃相也極為優雅。
沈奕昀不得不承認記憶中的豁牙子女娃出落成這般容色,的確叫男人很難不注意她。就連他也總忍不住看她兩眼。
“母親。”云明珠先給孟氏行禮。
乍一看到沈奕昀精致的容貌,云明珠小臉緋紅,忸怩行禮:“沈伯爺。”
沈奕昀故作不識,“這位是?”
孟氏道:“這是小七明珠,你離府時她才三歲。”
云家的那段歷史沈奕昀是知道的,對云明珠的態度就淡了些,只頷首道:“七小姐。”
他的聲音有著少年人剛剛變聲之后的沙啞低沉,音色仿佛極好的古琴,清越悅耳。聽的云明珠臉上更紅了,又給沈奕昀行了禮,這才退開一邊在云想容身旁正襟端莊安靜的垂眸坐著。
與云想容隨意吃著東西的模樣相比,云明珠要端莊的多。但太過于刻意。
沈奕昀見多了這樣的女孩,就算她才十一歲,她的企圖心也太明顯了。他不喜歡,也不想理會,對孟氏道:“夫人,我能否邀六小姐一同出去走走?不會走遠,就在孟家的花園子里逛逛?”
孟氏略有些意外沈奕昀的直白邀請,但這兩個孩子是自幼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朝夕相處的,交情自然不比尋常,再說光天化日之下,沈奕昀和自家女兒都是懂事的孩子。孟氏自然不會阻攔,笑著道:“也好,你們出去走走,我這就吩咐云娘預備午膳,奕哥兒千萬別走,待會兒和卿卿一起回來吃飯。”
沈奕昀笑著道:“是”,笑容若春花綻開,讓人眼前一亮。
孟氏心下暗贊這孩子長的好。
云明珠卻是氣的臉上通紅。
為何所有人都對云想容好?恬王世子和二小姐是如此,現在來了個神仙似的伯爺也是如此。她委屈的抿著唇,哀怨的看著孟氏,軟軟的撒嬌:
“母親,明珠也要跟姐姐去。”
孟氏有些為難,畢竟沈奕昀邀請的是云想容。可云明珠到底是十一歲的孩子,看到姐姐有什么自己也想跟著要一樣的待遇,也是人之常情。
孟氏便詢問的望著云想容。
云想容正在吃茶,不緊不慢的吃了兩口,緩緩放下茶碗,笑道:“明珠既然要去,恰好我怕熱,就由你陪著沈小伯爺逛逛也是一樣。我就不去了。”
云明珠心下暗喜,剛要點頭,沈奕昀就道:“天氣炎熱,七小姐還是歇著吧。六小姐,請跟我來。”
命令似的說完,已經舉步往外走。
云明珠臉上血色退了個干凈,忿恨的瞪著云想容,若是孟氏不在場,她早就要質問她:你是故意羞辱我!
云想容并未注意云明珠的反應,而是白了一眼沈奕昀。想不到這人長大后這么不可愛,不如小時候,別別扭扭的,卻總會給她一些言簡意賅的建議。
轉念一想,他要還是如小時候那般,也不會對自己下黑手了。
云想容站起身跟了出去。
孟府的花園里,有個最適合說話的地方。白石涼亭坐落在一片空曠的草地上,遠處假山流水,碧草繁花,彩蝶飛舞,鳥語花香都與這處隔絕了。周圍是否藏人很容易發現,
云想容身邊只帶了英姿。在涼亭的一側站定。
沈奕昀則是站在她對面,單刀直入:“你為何要嫁禍我?”
云想容挑眉:“做賊喊捉賊,我沒問你,你反倒問起我來。沈菊花,你還真是長進不少。”
一句“沈菊花”,說的沈奕昀面上一熱,這個稱呼,代表著一次無奈的欺騙。
沈奕昀靜靜的望著云想容。平靜了心緒,開始分析云想容為何能如此鎮定的站在自己面前與他說話。
單純因為勇敢嗎?
不,她定然有把握他不會傷害他。
難道她與錦衣衛那方有所勾結?
不不不,若真的勾結在一處,她會和錦衣衛聯手來滅了他,怎么會在這里與他拉開談判的架勢,且剛一開口就戳他幼時的囧事?
也就是說,她還沒有與錦衣衛的人聯系,或許正在于錦衣衛的人談,再或者,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湊巧手下跟蹤到了田莊。
無論是哪一種,她能誣陷他田莊里有江洋大盜,就已經對他造成了極大的威脅。
沈奕昀沉聲正色,鳳眼中閃爍著銳利的精芒:“你可知道,你如此激怒我的后果是什么?”
云想容心里并非不怕他的,畢竟他前世的印象已經深入在心里。其實她站在此處還能鎮定的說話,全然因為被逼無奈。但她不能露怯。兩人對峙之時,只要有一方露出一點破綻,就必輸無疑。
“后果?玉石俱焚?沈小伯爺真看得起我。我是否該覺得榮幸?”云想容藏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手心被冷汗浸濕。
沈奕昀眸光一閃,他平日這樣與下屬說話時,沒有人不懼怕的,她竟不怕?
他又問:“你到底想要什么?”(。。)
第一百二十三~一百二十四章 殺機
云想容雙手負在身后,語氣平靜溫和若清風拂柳,“孟家的產業,是孟家人辛辛苦苦賺得而來,我不希望任何人強取豪奪了去,不論是東廠還是錦衣衛。我想要著兩方都能撤出。”
說話時,她心下已有談崩的準備。記憶中的沈四霸道狷狂,因少時隱忍頗多,待到有所成就后最受不得旁人威脅,且睚眥必報,當年折辱污穢過沈家的人,他都一一報復過來。所以前世老夫人才會后悔將他亂棍打走,生怕他興兵起亂時順帶將云家也滅了。是以今生她首次回府,看到沈四,才會上前阻攔家丁對他棍棒相向。
如今沈四的命運與前生不同,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哪里是會受人威脅的人?即便暫且吃下她給的虧,回頭也不知會怎樣疾風驟雨的回報。
沈四這廂卻是心下駭然。
她竟然知道了!
孟沅汀竟會對一個女孩說起這種關乎于家族興衰的大事。一則,他驚于孟沅汀對云想容的特別,二則,他更訝于云想容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沈奕昀迅速分析利弊,看來先前的計劃要進行下去已經難了。
“錦衣衛和東廠?”沈奕昀微笑越發擴大:“你想要的未免太復雜,你憑什么認為我會辦成此事。”
云想容聞言神秘一笑,不發一言。
有些時候,笑是最有利的武器。
她若說話,沈奕昀還能從字里行間以及她的語氣神態看出些端倪。可她閉口不言。
沈奕昀望著云想容時的眼神更多了幾分端量。她究竟知道些什么?是當真知道他田莊中藏了東西,還是故意詐他?是已經知道他與東廠有聯系,還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借他的能力擺平此事,所以用田莊中事來制衡?
許多問題的答案。沈奕昀一時如何也想不出,然當下且不論原因為何,事情已經發展至此,他只能改變策略。
“好。我答應你。不過你也要應我一件事。”
云想容挑眉,“你若應了我,我自然會與知縣去信,說是我看錯了。”
“這是必然的。我說的是另外一件。你須得答應我在孟家住上兩日。”
云想容聞言驚訝的抬頭看他。
她的身高許多男人都不及,卻得抬頭才能看清他的神色。
沈奕昀眉目如畫,眼波秋水,只見溫和。哪里有半點煞氣?
但越是如此,越叫人膽寒。
云想容不自覺中背脊已經被冷汗浸濕,可神色依舊如常,且更加得意了:“要住下也不難,你去問我母親就是了。”隨后不介意的擺擺手。步下了臺階,英姿也緊隨在云想容的身后。
沈奕昀看著英姿的背影。知她便是云想容幼時收的那個婢女。卻想不到她卻是個高手。
英姿快速追上云想容的步伐,待過了穿堂才道:“小姐,那個沈小伯爺是個高手,他走路步履輕盈,目光若星子明亮,且呼吸綿長。內力深厚,定是內外兼修之人。”
“那與你相較呢?”
“在我之上。”英姿緊鎖著眉頭。
云想容微微頷首。
一個身世如此的人,就算為了防身也要讓自己強大起來。更何況她還不能確定他是否還如前世那般在圖謀大事。
沈奕昀去與孟氏提了想小住幾日,孟氏立即歡天喜地的應允。派了孫媽媽和云娘親自到外院選了東側客院給沈奕昀居住,隨行而來的小猴和衛昆侖則與他住在一處。
云想容回了臥房,在無心思看話本,坐在鋪著彈摸翠色坐褥的黃花梨木三圍羅漢床上發呆許久。
她不懂沈四為何要留下來,在腦海中假設了許多種可能都不成立。不過她知道,這種做得成亂世梟雄的人,應當會言而有信。她從一開始,都只是想保住孟家的產業不被外人奪取,至于分給誰,怎么分,他們自家人喜歡如何內斗也是關起門來的事。
罷了,姑且暫時丟開手,讓沈四去忙吧。
云想容放松了心情,叫柳月和英姿來服侍她更衣,小睡了片刻。
“你是真傻還是假呆?她要被人做了,不是正好合了咱們父子的利益,你竟還幫襯著她去安排人手!載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楚尋拍著桌子沖著兒子大吼。
楚晏眉頭擰成疙瘩,望著父親那樣子很是失望:“虧得是在咱們自己家里,若是在孟家被外公聽了去,父親,你還要如何演這場戲?”
“你!”
楚晏站起身,道:“咱們家做到現在這樣,都多虧了外公幫襯,父親不但不感激,還想著怎么取而代之?你這么做,對得起外公外婆,對得起我母親嗎?再說就算不要那筆產業,咱們照樣一輩子揮霍不盡,我不明白父親到底為何要如此,難道財富真的比親情都重要嗎?父親為何照樣簡單的賬都算不明白!”
“逆子!”楚尋一巴掌毆在楚晏臉上,沖著外頭大吼:“來人,給我把這個不孝子捆起來,狠狠的打!”
楚晏白凈的面皮上浮現了清晰的指痕,像一朵綻開的紅蓮,顯得他臉色越發的蒼白。
“父親,你怎么會是這樣的……”楚晏先下已不只是失望,更多的是難以相信。
“捆起來,捆起來!”楚尋還在吆喝。
外頭迅速來了幾名家丁,抬著條凳,拿著竹棍和麻繩過來,三下五除二將楚晏綁在了條凳上。
“打!,給我打!”
下人們不敢下手,他們要打的是楚家未來的主人,更很有可能是興易縣的未來的地下龍頭,打了他,自己還要不要活了?
無奈不動手的話他們馬上就要被楚尋重罰。兩難之際,幾人只好將竹棍高高抬起,輕輕落下,打在楚晏身上不痛不癢的。
楚晏滿心沉浸在失落、悲傷與不敢相信中。哪里有功夫去想自己還須得裝裝樣子?
他一聲都不吭,下人們又是這樣的“打”法,楚尋不用想就知其中有貓膩,憤怒上前來一腳踹開了一個,奪了他手中竹棍奮力往楚尋臀部大腿打去。
只聽啪的一聲,楚尋疼的一聲悶哼。
“我打死你這個不孝子,伙同外人聯合算計你老子,我要你何用!今兒我索性一發打死你,也省的將來有辱家門,愧對列祖列宗!”
噼里啪啦聲不絕于耳。楚尋回屋著竹棍已下了狠手,驚的幾個手持竹棍的家丁傻呆呆愣在當場,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平時溫文爾雅的主子竟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他這樣子分明是想要少爺的命!
幾人交換了眼神,有一個機靈些的家丁悄悄退了出去,撒丫子就往前頭奔。迎面與楚尋的常隨杜威撞了個正著。
“小猴崽子,慌什么!”杜威扶正了這人。
“杜管家。老爺要打死少爺。快,快去請夫人回來!”
杜威唬的臉色煞白。抓著家丁的肩膀就問:“怎么回事,你說老爺要打死少爺?這種事可不敢胡謅!”
“小人就是長了一萬個腦袋也不敢編排主子這種事啊!杜管家還是快這些!若遲了,少爺可就沒命了!”
少爺若是沒命,楚家的天可等于塌了一半。
杜威臉色鐵青,忙問眼前這人:“你叫什么。”
“小人關新。”
“好。關新,你立即去想法子攔著老爺,我這就去孟家請夫人回來。千萬不可讓少爺有事。若是辦得好,我提拔你到我身邊做事!”
關新聞言眼前一亮。重重的點頭,“是,小人一定想法子辦到!”
楚晏這廂已經被打了十幾棍,雪白綢褲上浸出了血跡,他疼的額角背脊冷汗直冒。奈何身體被捆在條凳上,就算掙扎也動彈不得半分。
他不愿相信,自己的親生父親竟然會要他死?
難道在父親心里,財產真的勝于一切嗎?那人情算什么?從小父親教導他的那些道理,難道都只是說說而已?
父親在他心中,一直是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山。可現在,這座山仿佛崩塌了,他胸中空落落的,已不知該做什么。
關新這會子沖進了屋子,上前就抱住了楚尋的手:“老爺,不能再打了呀,再打下去,少爺就真的沒命了。老爺,少爺是您唯一的兒子,是獨苗啊!老爺不看在少爺的面兒上,也要看在夫人的情分上啊!”
關新身材中等,卻有一把力氣。楚尋雖保持了身材,卻無功夫,只是個尋常人罷了,加之上了年紀,又是被關新這樣二十出頭的小伙子攔著,手卻無論如何都抬不起來。
“你滾開,膽敢抗命,我先要了你的命!”
關新平日人緣好,人也機靈會處事,身邊幾個兄弟都與他要好,回頭沖著幾人使眼色,叫道:“快攔著老爺啊。”
隨后道:“小人今日就算抗命,也不能讓老爺做出后悔的事!”
余下幾人,雖未曾得到杜威的承諾,不敢入關新一樣拼了老命去攔,但也擋在了中間,楚尋手里的竹棍也咣當一聲落了地。
“你們這些狗東西,給我讓開,讓開!”
“老爺,您不能啊!”
“老爺,您若要打罰少爺,好歹也要先知會了老太爺和孟家二太爺才是啊!”
一聽下人這樣說,楚尋更加生氣了。難道他一輩子都要被岳家掣肘?!
正在幾人求的求,掙吧的掙吧時,孟玉靜提著裙擺奔進了屋,她回來時候騎馬,已經顛簸的鬢松釵遲,見了兒子被捆在條凳上,奄奄一息仿佛馬上就要失了生命,孟玉靜心疼的眼淚洶涌而出。
“老爺,你要殺了晏哥兒,不如連我一同殺了,豈不是干凈!”
孟玉靜撲在條凳前為楚晏解開繩子。
楚晏此時已疼的半昏過去,身子一歪跌在地上,雙眼無意識的瞇著,雪白臉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臉上的巴掌印也腫了起來。
孟玉靜見狀,疼的五內俱焚。俯在楚晏身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老爺何苦這樣下重手?難道我為你做的不夠,還是我孟家為你做的不夠?!”
“孟家,你又提孟家來壓我!”楚尋早已經氣的快要喪失理智,指著門口道:“我跟你成親到現在,不論有多努力,多么上進,人都只會說我楚尋是攀上了孟家這個高枝兒,有岳父關照,不可能不順。我的努力無人知曉。我卻成了那等吃軟飯的。你到現在還拿孟家來壓制我。我看你是根本瞧不起我!”
孟玉靜氣的嘴唇發青,對夫婿已經失望之極,直呼其名諱道:“楚尋,你難道為了自己一點破事,就要孩子的性命不成?你打死他。就能翻身做主了?就能讓外人高看你一眼了?你如何下得了這樣的狠手!晏哥兒到底做錯了什么!”
這件事的原因,楚尋哪里能對外人說?
他臉上憋的通紅。一句話都說不出。
孟玉靜是得理不饒人的。連聲吩咐周圍的人去抬春凳來:“備車,把少爺直接抬上車,我要回孟家去。”隨后起身單手指著楚尋:“你是嫌棄我們母子兩擋著你的路了,好,我們走。咱們一拍兩散,大家干凈!你楚尋不想依附著孟家?為何不現在就一紙休書休了我!”
楚尋望著孟玉靜。又是急又是氣:“你到會算,兒子繼承了四成半的孟家財產,你怎么知道往孟家帶!我楚家的兒子,為何要給你!”
現在和離也好休妻也罷。都會觸怒護犢子孟老頭子,不僅得不到財產全功盡棄,甚至楚家也會被打壓的抬不起頭來。
孟玉靜與楚尋夫妻多年,自然知道他的算計,氣的心頭血仿佛都翻涌上來,怒罵道:
“我怎么偏看上了你這樣一個狼心狗肺只看錢不認人的畜生!和離,我一定要跟你和離!一會我回了孟家,就把和離書給你送來!”
孟玉靜提裙擺轉身就走。
自古都是男人休妻,但以孟家的財力和人脈,興易縣誰會不給幾分顏面?她孟玉靜要休夫誰能攔得住!
楚尋聞言如五雷轟頂,心頭劇震。他知道孟玉靜性情剛烈,說得出就做得到,若真鬧開來,他將來要怎么抬起頭做人?哪里有男人被休的道理!
“玉靜。”楚尋快步上前拉著孟玉靜的手,語氣緩和了,態度也有了一絲乞求:“做什么要當真?孩子犯錯,我教育孩子,你就要與我和離,這是哪國的道理,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咱們多年夫妻了,你憑良心來說,我待你如何?”
孟玉靜停下腳步回身等著楚尋,神色緩和了一些。虧得她得了消息后沒有聲張,瞧瞧的跟著杜威回來了。若是張揚開,這會子還不知道要鬧到多大呢。
孟玉靜畢竟不愿意事情發展道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嘆道:“可你也不該對晏哥兒下這樣的狠手啊!”
楚尋猶豫著,若是告訴孟玉靜他是因為晏哥兒救了云想容的命而下手,孟玉靜定然會生氣。她的肺病最是不能生氣。
可是……她活著,真礙事啊。
“玉靜,其實是這么回事。”楚尋仍舊將緣由說了一遍,最后道:“還有一件事我沒有告訴你,十五年前,我就已是錦衣衛手下的暗嘆,你說這種任務對楚家百利無一害,又能建功立業,我能罷休嗎?只要云想容死了,這件事就解決了,偏做攔路虎的卻是我的兒子,是以我下了重手。”
孟玉靜鳳眼圓瞪,呆呆的望著楚晏,嘴唇抖動,一句話都說不出,呼吸功夫劇烈的咳嗽起來,一口血噴在了楚尋的胸前,仿佛綻開的紅梅,身子也軟到下去。
“玉靜!玉靜!”楚尋心下大痛,雖早知道會如此,卻有徹骨錐心的痛蔓延開來,顫聲叫道:“來人,快請大夫!”
云想容得表哥被打,姨媽昏迷不醒的消息時,已是當天晚上。因曹氏還在病中,孟氏又不是能壓得住事的人,要是讓她知道,她怕是要先落淚的,所以這件事孟方只告訴了云想容。下人們也是一概不知情的。
“外公,您說怎么辦?”
孟方氣的胡子一抖一抖,罵道:“這個孽障,對晏哥兒下了死手,還氣的你姨媽犯了病。他是活膩味了!”
云想容蹙眉道:“您說此事會不會與錦衣衛有關?”
“我會調查清楚。”孟方聞言,甩袖子出門,吩咐人備車親自去了楚家。
云想容盤膝坐在臨窗的黃花梨木三圍羅漢床上,披著水色的小襖望著矮幾上絹燈發呆。楚晏挨打,和財產之爭有必然聯系。難道姨爹知道楚晏安排人手部署救了她的性命才會動怒?
那匹驚馬是沈奕昀的人做的,也就是說,沈奕昀和楚晏是同伙,和錦衣衛有勾結?
不對。沈奕昀也可以是東廠的人,姨爹只是因為她沒有被馬蹄死才遷怒于人也未可知。
但無論如何,表哥都是為了她。這已經是他第二次救了自己的性命。
云想容思及此。連忙吩咐人去請了韓婆子來,抱歉的道:“韓媽媽,我表哥和姨媽現在都病著,我放心不下,能否勞煩您去一趟楚家。為我表哥和姨媽看看,盡一份力?”
韓婆子慈愛的笑著。道:“小姐言重了。我這么些年跟在小姐身邊。早就當你是我的主子,更像我家人一樣,你的吩咐,我哪里有不從的道理?你放心,我去瞧瞧,有事沒事的我會盡快帶信兒給你。”
云想容聞言感激不已。拉著韓婆子的手道:“韓媽媽,這些年我身邊多虧有你了。不僅照顧我,還照顧了我的家人。“
韓婆子笑道,“我之所學有用武之處。歡喜還來不及。小姐,我這就去了。”
云想容頷首,讓柳月跟著韓婆子,又囑咐英姿,“你吩咐人去前頭二門處盯著,外公幾時回來了,就給我回話,還有,你還需得注意一下咱們部署的侍衛處都有和異樣。”
“是。”
英姿親自吩咐下去。片刻后回了云想容身邊,“小姐,現在瞧著沈小伯爺沒有問題,他和兩名隨從在偏院里看書,哪里都沒有去。”
云想容道:“他們要動手來殺我會在入更之后,咱們還是小心為上。”
“我知道了。”
誰知云想容的猜測是錯誤的,當夜她身邊完全沒有異樣,只有韓婆子和柳月一大早回來給云想容回話。
“楚公子被打了板子,都是皮肉傷,并不礙事。倒是楚夫人,她現在昏迷著,仿佛是楚老爺打楚公子太狠了,就動了真氣。她的肺部有異常,擅長喘不過氣來,當時氣的嘔血暈倒。”
“嘔血?”云想容想到前世孟玉靜的死。
那時她對母親家的親戚都不熟悉,所以只知道孟玉靜在貞佑十四年她大婚時已經去世了。卻不知她具體的死因,更不知確切的時間是幾時。
云想容卻知道,孟玉靜是兇多吉少了。
“我外公回來了嗎?”
“已經回來了。”
“辛苦韓媽媽了,您下去歇著,我去前頭問問我外公要怎么處置。”
韓媽媽和柳月給云想容行禮退下。
云想容換上了一身居家常穿的蜜合色交領褙子,下著洋皺紗裙,長發簡單的挽了個隨云髻,不戴釵環不施粉黛,帶著英姿急匆匆往二門去。
誰知剛出二門,卻聽見右側通往花園子的月亮門處有人說話。
“……伯爺不如好生游玩一番,若不嫌棄,我可以給您做向導。”
“是七小姐?!”英姿壓低了聲音驚愕的道。云家這樣的大家族,對子女教導都是極為用心的,哪里有女子主動與男子直白搭訕的道理,完全不懂矜持,也不怕跌了體面?
云想容鄙夷一笑,道:“不礙事,咱們先走。”云明珠才十一,人還沒長開呢,沈奕昀地位尊貴,又生的如此容貌,必定閱女無數,會看得上云明珠一個發育不全的小娃子?他們鬧不出風浪。
英姿領命,攙著云想容的胳膊繼續往前。主仆二人才走兩步,就聽月亮門那邊傳來清冷的聲音,語氣溫和卻冰冷的道:
“七小姐,我只想安靜看會書,還有,你走開些,你的身子擋著光了。”
云想容在沒聽見云明珠說話。
英姿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低聲道:“小姐,這位伯爺有時候也不是那么討人厭。”
云想容不置可否,無所謂的道:“隨他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