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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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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光暗之心] 陽光大秦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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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9 06:59: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二章 【百家講壇 四】


    這個時代要造出一位類似後世的易大師、紀大師、袁老師這樣的學術明星是極為困難的事情。…通訊手段落後、信息傳遞緩慢、還有來自稷下學宮這類老牌講院的壓力等等......百家講壇要搞出一番聲色,白棟首先就要解決這些問題。

    好在一向與齊國眉來眼去的白子早有新文宗之名,於當今齊侯又有‘一帽之交’、好兄弟講義氣,同時又是稷下學宮的掛名主學,諸子百家都得給些面子,稷下學宮的壓力就可以忽略不計了。

    現在首先要解決的就是信息傳遞的問題,如何讓百家講壇的名頭散播開去,‘學術明星’的講演內容又該如何在第一時間送達華夏各地,引起天下士子的思辯甚至是爭論,這才是重中之重。好在有白家商社經營數年的商貿據點可以擔負起這個責任,再加上秦國的白家、杜家、甘家,齊國的徐家、範家,和白家商社在華夏各國的合作商社、‘一級代理商’們的支持,要讓信息朝發夕至或許有些困難,兩三日內將最新的學術講演內容傳發到華夏各地卻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無非就是各大商社豢養的信鷹和信鴿要辛苦一些罷了。

    如今西君要舉辦百家講壇的消息早已通過這些渠道傳發了出去,白棟相信隨著百家講壇的影響力漸漸擴大,各國官立的情報站也都會主動加入進來,誰攔著還得跟誰急!到那個時候,說不準先秦時代的‘新媒體大王’就要誕生了,比起白家現在所做的各類生意。這才是真正賺錢的玩意兒呢......

    現在白棟是雙管齊下。一面經略西域壯大老秦。虎視眈眈盯著西方世界居心不良;一面還要手托周王室拉動天下人的目光看向洛邑這塊巴掌地。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那是因為漢室喪失權威不久,天下諸侯還有幾分敬畏,就連阿瞞先生自己都曾經熱血上頭為了漢室去刺殺董卓呢;可如今的周王比之漢獻帝還不如,從幽王那會兒就已經權威盡失,平日裡‘賣賣肉’還可以,天下諸侯都懶得多向洛邑看一眼。

    先秦時代的華夏其實比日後的漢唐更有成為天下第一強國的潛質,只是諸侯紛爭空耗國力。反倒比不上西方世界輝煌;為了這個自己在後世就無限傾慕的大時代,白棟這個懶人也願意盡些心力。誰讓跳蚤說到底也還是姬扁的女兒呢,打斷骨頭還連著筋;跳蚤心裡其實也有親情、也會渴望家人的愛,白棟看得比誰都清楚。

    更何況以王室之名也可免除好多麻煩,至少可以讓天下學界閉口。老顏儉就發了信來,雖然對他提出的‘學而有成者便可登台宣講’不分地位文名的做法有些瞧不上,卻對他在洛邑設文壇提振周王室的做法表示大力支持,孟子則稱讚他定是‘文興周室’的大賢。比起老顏儉來,孟夫子更能理解他不較文名聲望的做法;並且認為他這一代文宗就該做些與振興華夏有益的事情才是,跑到西域去殺人太沒意思了。血淋淋的不夠斯文。

    儒家看重的是尊古崇禮提振王室,墨、法、道、兵、工等諸子百家對周王室未必有多少同情。卻也認為設壇一事有利提拔後進、促進天下士子交流,這可比一些豪富貴族蓄養士人門客更見公義之心。

    如今百家講壇的圖紙已經由墨家和公輸家的高手匠師按照白棟的要求構畫而成,這一次白棟可是高標準嚴要求,講壇名雖為壇,其實就是個圓形階梯教室,屆時演講者居於中心講台,聽者位於四周,座位數量為十倍周天之數,剛好是三百六十加七百二,合計一千零八十個!圖紙不用當作秘密,早就抄錄了無數副本,隨同《告士子書》送到了各個商貿據點,不用幾日便可為天下所知。

    《告士子書》是由白棟親自起草,書成之後再由姬扁親上王印,洋洋灑灑千餘文分為兩大部分,第一部分是要為國選賢讓有成者有所效、壯大百家思潮這類充滿浪漫主義色彩的文字;第二部分就現實多了,承諾但凡登上百家講壇的士子皆有金錢回報,其中演講精彩能為世人矚目者,更有成書傳天下的可能!到時會有秦國白家、杜家、甘家,齊國徐家、範家,趙國趙家、楚國楚家等數十個國家的大商社合力推動。這還只是既定了的,日後隨著百家講壇的影響越來越大,各國國府多半也會參與其中!

    這份告書寫得洋洋灑灑、文筆精美,了解白棟的人一看就知道絕非完全出自他的手筆;這家夥寫寫新詩就好,真正做文章還是差了許多的。老顏儉更是對此嗤之以鼻,這小子估計就是說個大概意思,可苦了那些周王室的掌文官了......不過最後這句話就一定是出自這小子的親筆,什麼‘百家講壇、非一般的講壇,文宗巨匠焉有種乎?來百家講壇,你就是下一個文宗!’

    這也太能煽動人心了,那些家道中落的貴族、寒門的士子見了不變瘋子才怪!哼,若非看他還有幾分尊王複禮之心,老夫就要第一個跑去洛邑指著鼻子問問這小子,你也是天下文宗、開辟新學的大家,穩重一些會死麽?會死麽!

    白棟是通過飛鷹傳書與老顏儉展開空中論辯的:連孔夫子都有亦莊亦諧的時刻,您總愛繃著臉做什麼?文章不在好壞、夠燃就成;文筆未必要多麼精美、會煽情者才是大成!您老看看各國士子,如今一個個的都要瘋了,雪片般的自薦書通過各大商社和白家的商貿據點向洛邑飛來,白家印刷坊的生意都因此好了三成!可憐我家的那些信鴿和飛鷹啊......現在它們都在沒日沒夜的超負荷飛行,容易嗎?

    您老和幾位夫子就忍心每天坐在書院裏教教學生喝喝茶外帶打屁聊天?這可不成,小子以為這篩選審查的事情各位都要擔承一些才好。這可是為周天子辦事,尊王複禮可不是叫叫就算的口號啊?‘知行合一’才是君子所為!一不留心竟然把王陽明的理論都搬出來了......

    其實白棟對心學就是一知半解,知行合一的道理可沒有如此淺薄。可老顏儉卻是大吃一驚,沉思良久後竟然沒有急著回信駁斥,倒是從此愛上了在人前誇獎白棟。

    現在老頭兒逢人就說這小子就是個怪胎,不但謀國有才,還是個了不起的思辯大家!齊人請他做稷下學宮的主學之位,老夫曾經不以為然,如今看來,這小子正該坐這個位子,否則老夫第一個不服!孟夫子這樣修養入微的大師現在都有些妒忌白棟了,顏老夫子是什麼樣的人物,做了一輩子的文宗大匠,幾時見到他如此誇獎過一個年輕人?

    白棟可不是說說就算了,按照他的計劃,百家講壇一旦開講不遇特殊情況就不會中斷;可現在內定的講師就是秦越人一個,老秦這人是個悶騷的,並不擅長灌水的功夫,別說比較易大師紀大師這種講故事的高手了,就是比那個於什麼什麼的也是大大不如。所以這個選才就非常重要了,自己可是將大話都說了出去,有文名的百家講壇歡迎、尚無文名卻學有所成的講壇也歡迎......若是上來個草包那不是要大大的丟臉麽?因此有志登上百家講壇者都必須要繳納一份講演綱領,由百家講壇嚴格審核;這個審核工作就比較困難了,周王室倒是有幾個薄有文名的官員,可惜份量還不足夠,老顏儉這幫人自然就成了香餑餑,現在他就在想著如何剝削這幾位夫子的剩餘價值,讓他們心甘情願的為百家講壇打工。

    對付別的人白棟會有一百種方法,書院後續加入的一些夫子們估計也不難調遣,可要說到身份威望足夠的,還得是書院成立初期的幾位大家,其中就以這位顏老夫子最難搞定,幾次發去給他的講演綱領都被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還不如孟珂呢,好歹也替他批閱了幾百份......

    頭疼啊,眼下也只有向嬴渠梁去書,希望老秦朝堂有人能幫助自己,甘龍菌改這類老臣雖然不比老顏儉這種文宗大家,威望也還是夠的,只要他們幫百家講壇渡過初創階段,待日後影響漸深,倒是不怕沒有巨子大家相助,公輸家和墨家不就用得很順手麽?在良性競爭下兩家任勞任怨,光是這次建設百家講壇墨家就調動了兩百名能工巧匠,公輸清也放出了話來,無論墨家動用多少人,公輸家都要比他多上一倍!

    “白子啊......辛苦辛苦,本君特意前來慰問,王上不久便到,要親自感謝白子為百家講壇苦思綢繆。王上可是在本君面前多次誇獎你呢,說是華夏若多幾位西君,王室便中興有望了......”

    東陽君在聶諸的陪同下推門而入,滿面都是笑容,別提有多麼親切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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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9 22:10: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三章 【周慎靚王】
        
        
        東陽君就是那種舌燦蓮花的天才,給個機會他就能舌戰群儒,進屋後就是一通神侃,果然當朝王叔的水準就是不一般,指著窗外的野花一通神侃最後都能扯到白棟的『蓋世功績』上去。±話,就是笑嘻嘻地聽著,被人拍馬屁的感覺可真好啊,多聽聽有益健康......

        姬扁來得可真快,第二遍茶還未喝完呢,天子車駕便來到白棟暫居的『會賢館』前。其實也不是什麼隆重的車駕,今日姬扁是青衣簡從,一身便裝打扮,腦袋上沒帶冠冕垂綹,倒是更顯親切。走進白棟的房間時,姬扁下令衛士在外等候,只帶了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走進來,不等白棟說話,堂堂天子竟先打起了哈哈『棟兒......外舅來看你了,這幾日洛邑起了大風,天氣乾燥,可還服得水土麼?』

        這就叫上棟兒了?還真是夠自來熟的。白棟和東陽君站起迎接,表面上自然是恭敬無比,心中卻著實同情這位周天子;那個熊孩子的面目倒有幾分像姬扁,顯見是當朝王子了,姬扁又是輕衣簡從而來,來意昭然若揭,可這天子的架子又不能倒了,明明是有求於自己,卻還要擺足了天子的譜兒,先派了東陽君來打前站......這得是多麼糾結啊?自己都替他累。

        那個熊孩子看來就是十歲上下的年齡,生得倒是雪白粉嫩的,紅袍墨靴,脖子上還掛了快巴掌大的美玉。只可惜這玉上沒寫上『通靈寶玉』四個字。否則就有緣遇到林妹妹了。樣子生得很不錯。一看就是個紈褲子弟公子哥兒的代表人物,就是兩隻眼睛咕嚕嚕亂轉,偶爾放出道道賊光,有道是『鑑人先鑑目』,看到這對眼睛白棟就知道這是個狗都嫌棄的主兒,明明是第一次見自己,居然毫不怕生的樣子,死死地盯著自己看個不停。若不是當著姬扁和東陽君,白棟真想把他那對眼珠子給摳出來!看什麼看?老子又不是小姑娘!

        「你就是白子?那個創出筆墨指硯、新字體、印刷術的白子?」

        熊孩子就是熊孩子,父親才剛剛落座,他就一屁股坐到了白棟面前,笑嘻嘻地聊起天兒來,東陽君咳嗽一聲:「白子,他叫姬定,是當今王室世子......」姬扁可以自來熟叫白棟為『棟兒』,他這個爺爺輩兒的可不敢真拿白棟當孫子,不過還是加上了一句:「若是從涓兒那裡算起。定兒還是你的內弟......」內弟是古人的稱呼,也就是小舅子了。

        姬定?不就是日後的周慎靚王麼?這小子是個倒霉蛋兒。父親姬扁太能活了,還得過個三十多年才輪到他繼位,而且他繼位之日列國已成強勢,以前他父親還能隔三岔五的賣賣胙肉什麼的,到了他這一代諸侯連索取胙肉都懶得索了人,天下以秦獨強、山東諸國合縱攻之,真正的禮崩樂壞拳頭大就是天下霸主,誰還管他的死活?所以做周王才做了六年就嗚呼哀哉了,估計是被憋出病......

        沒想到啊,歷史上最窩囊的周王也有過做『熊孩子』的幸福時光?看著眼前這個雪白粉嫩眼中賊光亂射的姬定,白棟忽然有些同情;這孩子一看就是個有靈性的、是個好種子,歷史上的他就是生不逢時啊!

        「原來是王室世子,無怪如此冰雪聰明。」白棟點點頭,看在姬定日後的悲慘遭遇上,他認為應該暖暖這孩子的心。

        姬扁心中一喜正要接口,熊孩子先開口了:「哼哼,本世子自然是聰明的,等咱長大了,一定比你強!對了,你的新詩我很喜歡,不過做得一般,本世子也做了一首,你聽聽看,記下來收藏都是可以的。」

        「哦?那太好了,內兄我就洗耳恭聽了?」白棟點點頭,這是一般?也罷,東周以後,歷史學家研究周王室都是蜻蜓點水一樣,關於這位周慎靚王的記載也不太多,只知他一生無功無過,為人謹慎多思、且儀容堂堂而已,如今看來臉蛋兒倒是生得不錯,謹慎多思就算了,熊孩子時期的周慎靚王都狂得沒邊兒了......

        姬扁和東陽君心中一喜,本來姬定如此做是有些狂妄了,可白棟名義上畢竟還是周臣,王子在他面前如何狂妄也是不算過的;而且看白棟絲毫沒有惱怒的意思,可見在這位白子心中還是存了幾分對王室的敬畏啊?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卻哪裡知道白棟根本不是敬畏王室,實在是有些同情這位命運多蹇的小王子......

        「水上漂著一隻鵝,紅掌撥著綠的波,脖子彎彎向天去,它在尋找哪隻鵝?內兄,你看我這首詩做得好不好?不用說了,一定是極好的對不對,第一是按照你的要求押韻,第二有動有靜,第三還有充沛的感情......」

        沒等別人誇呢姬定就洋洋得意地誇上了自己,這首詩是他近年所作最為精良的一首,都挑不出毛病來的!

        東陽君搖頭晃腦地品味了半天,微微點頭道:「有聲有色、有動有靜、韻腳也對......嗯,定兒,三叔祖卻不曾看到感情何在?新詩也罷,舊辭也好,若無情則無品啊?」

        「三叔祖仔細品味最後那句,它在尋找那隻鵝?可見它若是公鵝,那就必然在尋找母鵝、它若是母鵝、那就必然在尋找公鵝......動物也是有感情的!」

        「哈哈哈!」

        白棟仰天長笑,實在是忍不住了,這小子......不對,這周慎靚王懂得還挺多,可見王室貴族的啟蒙教育極是了得,不像後世中國還有一些孩子懵懵懂懂,以為自己是從樹上摘下來的呢。可是娃娃呀娃娃,你這首詩實在是不怎麼樣,就別怪內兄我要狠狠打擊你了......

        「小定,內兄也有一首寫鵝的詩,你聽聽如何?題目就叫做『詠鵝』: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如何?」白棟瞥一眼姬定,心說內兄我就不打擊你了,駱賓王做這首詩時可比你還小幾歲呢......

        「好詩,天然童真,去雕琢之偽、得物事本貌!」東陽君忍不住大身讚歎,姬扁也是連連點頭;他們都是自小接受各種教育的貴族王胄,舉一反三的本事還是有的,對新詩體自然也有一番心得,姬定那首與這首『詠鵝』相比,無論用詞遣句還是對仗功夫都差了幾條街出去,實在不值一提,只是這首《詠鵝》雖好,卻還是帶了幾分童真,不似白棟這種大家所出,難道這小子已經到了如此境界,居然可以在做詩時揣摩各種心意感受?

        「你......你這首詩哪裡好了......都沒有抒懷情感,不算上品!」

        姬定愣了愣,卻仍是梗著脖子強辯,這個年齡的逆反心理暴露無遺。

        「小子,公鵝找母鵝就是你所謂的情感了麼?那叫情~欲!這首《詠鵝》其實是我幼年時所做,以一個幼童看到湖上的白鵝有感直抒所見,這種對天地生物的熱愛,就是詩者最真摯的情感了。而你的詩卻是矯揉造作,用詞不達、對仗不公,小小年紀卻滿心都是**相愛,連隻鵝你都不放過?可惜我只是你的內兄,否則一定要重重責罰於你,打屁股都是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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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9 22:13:1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四章【天子師】
        
        
        見到白棟這樣說話,莫吉娜不由眨動了一下湛藍湛藍的大眼睛,莫名想起了那個晚上這個男人是不是面對任何人都要保持如此強勢?哪怕是面對華夏的王也是一樣。那個孩子應該就是華夏的王子啊,就算在希臘也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卻被他如此不留顏面的訓斥?

        在來到華夏的這段日子裡,白棟在逐漸的瞭解她,她也在暗中窺伺著這個傳說中的男人。從秦國到洛邑,這個男人的故事多到簡直要塞爆了她的腦袋。她其實非常好奇,一個凡人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有著亞里士多德一般的聰明睿智、有著戰神雅典娜一樣的顯赫戰功,有著雷神一樣的可怕力量而且他還是如此的年輕、如此的俊美,他真的不是奧利匹斯神族?體內沒有留著神王宙斯和天后赫拉的血液麼?其實白棟樣貌雖算清秀,卻與俊美不怎麼沾邊,不過在女人眼中成功的男人總是最美麗的,哪怕是長了顆火星人的腦袋也是怎麼看怎麼順眼

        莫吉娜一向是個自命聰明智慧的人,事實上她也確實非常聰明,這才來到華夏不久就已經掌握了華夏人的語言和文字,現在已經可以囫圇吞棗地閱讀《論語》和《墨子》了。現在就連那些原本對她有成見的白家人因為她的聰敏好學而改變了對她的看法,昨日老夫人白越氏還叫她去說了一≧,.會兒話,稱讚她又聰明又肯上進呢;可當每次面對白棟的時候,她卻總是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因為在這個男人面前她那點聰明智慧就什麼都不是了。

        或許被這個男人控制也是件很不錯的事情吧?智慧女神在上。我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莫吉娜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頭嚇了一跳。

        透過牖窗的縫隙望去。那個原本趾高氣揚的華夏王子臉都紅了,華夏的王和那個叫東陽君的則在哈哈大笑那就是華夏的王麼?原本應該是華夏最為高高在上的人物,面對那個男人時卻一直都在保持著笑容,他的笑容透著謙恭,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壓得很低,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他似乎在推薦自己的兒子,希望王子可以成為那個男人的『內弟子』呢。內弟子就等同跟隨亞里士多德先生學習的那些賢者吧?希臘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對普通人不屑一顧,可就算他們的子女也未必能夠成為亞里士多德先生真正的學生;這個男人在華夏的地位竟然已與亞里士多德先生相當了?或許。他就是母親口中那個可以真正幫到自己的人?

        心臟忽然不爭氣地劇烈跳動起來,莫吉娜忍不住挪動了下身子,想要透過窗縫仔仔細細再看那個男人一次,卻忘記了自己已經脫下了鞋子;腳在尖利的茅草上輕輕劃了下,柔嫩的腳底頓時多了道血痕,疼痛讓她忍不住想要叫出聲來,卻被一隻大手摀住了嘴巴,耳邊傳來壓低的聲音:「小心一些,不要驚動了王駕」

        莫吉娜吃驚地回過頭去,等看清這人後就更吃驚了。這個人少了一條手臂,正是那個男人最親信的心腹;可他明明是站在那個男人的門外守護。距離這扇牖窗很遠,視線也完全看不到這裡,自己也已經很小心了,不但脫了鞋子而且還是從狗洞輕輕爬進來的,怎麼這樣也會被他發現?

        「下次不要再自作聰明了,我身為白子的貼身護衛,如果連牖窗都照顧不到還有臉呆在白家?還好你是白子的『客人』,而且並無惡意,否則你的腦袋早已不在了」

        在莫吉娜耳邊說著警告的話,嗅著她淡淡的體香,聶諸不知怎地竟然心中微蕩,忽然感覺有些愧對白棟。

        其實莫吉娜偷偷爬過狗洞的時候就已經被他發現了,身為這個時代最頂級的刺客之一,如果被一個女人接近白棟卻不能發覺,那還用混麼?可不知為什麼,從不會對女人動心的聶諸就是想多看這個女人幾眼,還會莫名其妙地對她心軟;反正她也不會劍術武功,就讓她偷看一會兒罷白子也曾經說過,只要這個女人不逃走就不需要對她處處設防,讓她看得越多,她便只會越發敬畏白家、敬畏華夏。

        「我就是就是想見一見華夏的王,現在已經見到了,原來也不過如此。你看到沒有,在白子面前,華夏的王原來也會陪笑的;如果我猜得沒錯,其實你們華夏的王不是房間裡的那個人,而是秦國的國君、魏國的國君、齊國的國君,還有你們的白子他現在不也是華夏最有權勢的伯爵了麼?這樣的男人真是太有魅力了。」

        「你」

        聶諸不覺皺眉,這個女人實在太過聰明,這才來到華夏幾天?簡直就成了個華夏通,很多華夏人都瞧不明白的事情,卻被她一眼就給看穿了?

        「好痛,人家的腳又在流血了。我想去洗一洗腳,敷些藥,你要保護白子不能離開,可以派個人幫幫我麼?」莫吉娜轉頭望著聶諸,柔聲央求,實是讓人不忍拒絕。

        白棟原本想要拒絕姬扁的請求,內弟子可不同於鳳鳴書院的普通學子,一旦拜了自己做師父,從此就有父子之義,他畢竟是秦臣,如今肯幫周王室一把,一是看在跳蚤的面子,二來也是為秦國的利益考慮。可要收下姬定做內弟子就有些不當,嬴渠梁也就罷了,未來可是贏駟這個狠角色登場為主角,以秦惠文王的手段遲早是要將王室作為籌碼的,那時自己豈非很難面對姬扁父子?不想拒絕的話還沒有出口,跳蚤便從門外走了進來,她是接了綽姜後的手信請託前來做說客的,畢竟骨肉連心,終是無法不關心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還是那個白棟認識的跳蚤,冷得時候動輒殺人無情,熱情起來就是一團火,走進門後就是一句話:「夫君,收下我弟吧。」

        「好!從今日起,姬定就是我的內弟子了。回到秦國後我會先送他進入鳳鳴書院補全基本功課,日後就隨我學習。」

        既然跳蚤開口,白棟就不會有半分猶豫,當日這位跳蚤夫人可是為了自己染血梅林,幾乎連命都不要了,自己難到還會怕一點麻煩麼?

        「哈哈哈,定兒,還不向你內兄磕頭?從今日起,你的內兄就是你的師父了,師恩父德集於一身。你認了這位師父,父王我也可放心了」姬扁和東陽君相視大笑,在他們看來姬定拜的可不是什麼師父,而是中興周王室的機會!

        ***

        「君上,剛剛傳回了消息,車英訓練的五萬新軍已進入河西走廊,估計這個月內便可到達西域;龐涓已快馬趕回西域準備接掌新軍,他這個周王親封的定邊大將軍可是做得越來越開心盡責了」

        「呵呵,龐涓雖是周王所封,實在平安郎控制之下,新軍交給他和孫賓不會有任何問題,范伯就不用擔心了。對了,洛邑那邊的消息如何?平安郎可真是有錢啊寡人聽說魏韓國內的工匠都要被他用光了,公輸家和墨家也派出了大量子弟,足足超過了三百之數,如此全力為之,怕是很快就要建成那百家講壇了罷?現在寡人想到這件事就會心疼無比,這講壇若是設在老秦該是有多好?」

        嬴渠梁放下手中狼毫,望著范強苦笑道。百家講壇的計劃是他和白棟共同擬定,自然明白何以要將這百家講壇建在洛邑,可就是會心疼,這都是窮日子過慣了落下的毛病

        「百家講壇已開始興建,估計一個月便可完工。如今各國已有大批士子趕向洛邑,希望可以成為第一批聽者;另有消息說白棟新收了周王世子為『內弟子』,不日便將隨他回轉老秦」

        「哦,平安郎收了王子為內弟子?寡人知道,周王膝下只有此一子,日後就是王室唯一的繼承者,平安郎這是要做天子之師麼?」

        嬴渠梁微微色變:「平安郎是個聰明人,怎麼會竟會做出如此糊塗的事情?寡人明白了,這定是跳蚤的主意。跳蚤姑娘始終是個性情中人,她要顧念親情,平安郎還不得順著美人的心意麼?」

        「呵呵,君上說得是,老臣也以為定是如此。白棟他耗費心力提振王室最終還不是為了咱們老秦麼?他是秦地生人,又與君上相交莫逆,君上不放心別的人,對他倒是不用擔心的。而且王子是要來秦國的,這豈非變相成了質子一樣?日後小世子還是他的同學呢,未必就沒有好處」

        范強微笑連連,一句句話都說在了嬴渠梁的心裡;君臣相互看了一眼,都是仰天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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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2 23:34:5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大秦時報】


    第一場秋雨不出意外的在公元前357年灑落人間。淅淅瀝瀝的秋雨很美,惹得綽姜後經常約了跳蚤去看桂花,這位王后似乎很有後世小資人士的情趣,對著花骨朵都能嗅出桂花香來。

    這其實就是一種幸福的心態。白棟來了,周王室就像是走投無路的乞丐突然遇到了財神爺,現在整個洛邑的王室貴族和國人們都看到了希望;綽姜後的希望則在兒子身上,半月前姬定便跟隨白棟回秦國了,按照白棟的承諾,這位王室繼承人將會在鳳鳴書院學習一年時間,然後就會跟隨他前往西君城,像西爾德和無顓一樣時時恭領恩師教誨。其實綽姜後明白的很,若只是教授百家學問,白棟這個新起的文宗未必就能勝過那些成名已久的文宗鉅子們,可若說到幫助兒子開拓眼界、增強見識閱歷,天下還有誰能夠勝得過白棟,?大周立國無百年,除了白棟之外,還有哪一個能夠領動天下思潮、開拓疆土十萬里的?哪怕這疆土其實是人家秦國開拓的,可王上卻每天都掛在嘴上,每次談起這件事時都興奮的如同一個多賣了幾斤野菜的小商販......

    王室和兒子如今都算是系在了這位白子身上,綽姜後是何等冰雪聰明的人,自然知道該如何籠絡跳蚤了。三日一大宴、五日一小聚,留在洛邑等待白棟歸來的跳蚤竟毫無寂寞之感,反倒漸漸熟悉了王室生活,像飄萍一般流浪了小半生的她一旦安定下來,骨子裡其實還是很喜歡這種貴族生活的,她現在其實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正如禽滑西師兄說的那樣,出於富貴之門。終究不是墨家人。

    白棟這次攜家歸秦一來是因為白越氏有些水土不服、二來也是為百家講壇做些周邊準備工作。情況比他想像的更好,老秦還在為第一次登台的講演內容頭疼時,各國的反應竟已空前熱烈。最興奮的居然是齊國。現在齊國的貴族卿大夫和士人們到處都在傳誦白棟稷下學宮主學的身份,似乎生怕人不知道百家講壇與白棟有關、而白棟則與齊國有關。齊國官方的司情站似乎是得到了國府授意,不但賣力為百家講壇宣傳,而且還不收一分廣告費......這其實可以理解,首建稷下學宮的齊國本來就是文華興盛之地,日後無論稷下學宮與百家講壇是合作還是競爭關係,他們都無法不關注此事。

    趙國也在大力為白棟搖旗吶喊,慷慨悲歌之地最多講義氣的好朋友了,現在趙國不是後世那個與秦國爭霸而成死仇的趙國。眼中的敵人只是魏國,秦國和白棟都是趙人的大恩人、好朋友,這時候不力挺還是人?

    看到各國激情烈烈,魏申感覺自己也必須要入白棟好基友的行列,可惜魏國現在畢竟還是他老爹魏嬰做主,老傢伙還記著秦國的仇呢,在他與惠施的努力下,魏嬰才勉強同意魏國官方傳報有關『百家講壇』的一切消息,不想君命一下,國內士子歡騰。就連慧施也不由怦然心動。他是縱橫家的代表,可惜在蘇秦張儀出山之前縱橫家還只是人們眼中的舌辯之徒,他能在魏國出將入相也只是個例。如今白棟以周王室的名義推出了『百家講壇』,卻讓他看到了振興『縱橫』一派的希望。

    百家講壇還沒開講一堂課便有了偌大的名聲,現在嬴渠梁和姬扁嘴都要笑歪了,能不樂麼?這個是整個華夏都在關注啊!自從周室建立以來由盛極率,除了當年周公召公不懼流言,共和救周這般的中興大事曾引起天下矚目,還有哪個可以做到?那怕是三家分晉、田氏代齊、吳越爭霸這等大革大變也不過囿於一地一域之間,影響力還比不上白棟搞得這『百家講壇』呢。

    平安郎做事我放心,嬴渠梁現在要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在他看來百家講壇的影響力已經足夠了,白棟應該將心思更多放在老秦的軍國大事上。建設西域也罷,提振王室也好。說到底不都是為了老秦圖強麼?咱們可不能捨本逐末啊?i話說平安郎你在洛邑扔了多少錢?能省還是要省些才好......現在老秦是比以往有錢了,可這花銷也日漸增大,寡人快要頂不住了,衛愛卿都要瘋了!

    白棟一行距離櫟陽還有百多里路,嬴渠梁就親自迎了上來;甘龍和衛鞅其實都提醒過他,白棟是忠臣不錯,可是受恩太重,君上不該助漲聲勢以免臣子權勢重過君主,那就是秦國的災難了!

    嬴渠梁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可心中著實急迫,所以這次是以兒子的名義前來迎接;白棟在西域受封為秦國太傅後還沒與贏駟見過面呢,如今贏駟已經快五歲了,過了年就是啟蒙的年齡,那時就要正式在白棟膝下受教,老師回家,當弟子的難道不應該遠行百里迎接?可是贏駟還小,嬴渠梁能不一起麼?嬴渠梁來了,甘龍衛鞅他們好意思不來?於是又是一場浩浩蕩蕩的君臣百里相迎,讓白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兄弟講義氣,二哥你這是何必呢?

    這才半年多沒見,甘龍老多了,頭上又添了許多白髮;見到白棟,老甘龍就有種見到子侄般的欣慰,抓住白棟的手只說了一句話:「君恩深重,柱國你要惜之慎之,只為能臣、不做權臣,可以答應甘伯伯麼?」老甘龍的聲音很大,這話是說給白棟聽的,也是說給老夫人、苦酒、嬴渠梁和滿朝文武聽的,其中有長輩對晚輩的讚許勸勉、也不乏警告之意;今天嬴渠梁是打著兒子的旗號來迎接白棟的,那就不算國府禮儀,他也不是上大夫、而是甘伯伯。

    「二哥、甘伯伯,白棟還是那個白棟......」白棟點點頭,上前對嬴渠梁甘龍施過禮,老夫人和苦酒就被卜戎異拉到女眷們所在的錦帳內去了,他卻與嬴渠梁、甘龍、衛鞅、杜摯一併走入迎賓帳內;古人重別離更看重歡聚,迎客也有迎客的禮儀。十里相迎有熱酒、百里相迎就不光是有熱酒了,還有一碗熱騰騰的家鄉面,滾燙的熱油潑在上面。吃一碗就能讓歸家的遊子心裡熱乎乎的。

    「駟兒,君父有事情要與你的太傅說話。不許痴纏,快隨娘過來吧,有糖給你吃。」

    嬴渠梁其實挺鬱悶的,兒子第一愛纏卜戎異、第二愛纏的就是白棟了,按說這小子跟平安郎也沒見過幾次面,這是何故?莫非這小子也知道,當初是平安郎救了他?

    想到白棟對贏家、對秦國的種種好處,嬴渠梁都有些張不開嘴了。只好看看老甘龍、老甘龍眼睛一眯裝傻充愣,這又不是在朝會,他這個三朝老臣不給面子就是不給。嬴渠梁無奈下又看了看衛鞅,衛鞅臉一苦,他本來應該是老秦第一權臣,卻因為白棟的原因權勢大跌,論資歷又遠遠比不上甘龍,卻是不敢學老甘龍那般倚老賣老的。

    白棟看在眼中,心裡不由偷笑,看眼嬴渠梁和帳中群臣道:「二哥今天挾駟兒來接我。這是兄弟情誼不涉國體,所以二哥有什麼話要說儘管直言就是,好兄弟講義氣。只要是我能夠做到的,兄弟我自然義不容辭!」

    嬴渠梁咂巴咂巴嘴,有些難為情地道:「老四,咱們老秦如今可是今非昔比了。」

    「我知道,國富民強,老秦更有錢了......」

    「恰恰相反,老秦現在更窮了。」

    嬴渠梁歪歪嘴巴,一指衛鞅道:「老四你別這麼看著我啊,這都是左庶長說得。左庶長如今每天都要在我面前哭窮,讓寡人很是為難呢。」

    衛鞅大是鬱悶。可君上已經把話扯到他身上,此時正是他這個變法大臣挺身而出的時刻。如何可以退縮?好在他也是一代能臣,反應極快,稍稍定了定神便道:「白子手段通天,經略西域不過兩年,如今西域幾成我大秦國土也......」

    馬屁拍夠了,衛鞅話題一轉:「白子立法西域後,諸如民商、兵役、田籍、居遷等先進法令無不受戎人讚揚,短短半年時間,移居老秦的戎人便已有十幾萬人,加上也在不斷遷居老秦的義渠兄弟,眼見已過二十萬之數,其中有半數都是精壯男子,少量從工,多數卻是加入了我大秦軍隊......」卜戎異做了國夫人,義渠戎便在衛鞅口中成了義渠兄弟,杜摯聽得微微撇嘴,他如今是秦國大司空,是為嬴渠梁管錢的,衛鞅這傢伙卻是到處花錢,自然是怎麼看衛鞅就怎麼不順眼,兩人如今的矛盾日昇,有幾次還鬧到了嬴渠梁面前。

    「左庶長,你得君上信任負責操練新軍之事,就該多聽聽車英子岸這等老將的建議,老秦全國之兵不過三十萬,你卻在半年之間擴軍十萬,這還不算派去西域的新軍,整整十五萬人啊?不缺錢才怪!如今是不是沒了錢,就要向西君開口了?我......」杜摯現在代表的不僅是老秦朝臣,還代表商人階層,雖然知道衛鞅多半也是受了嬴渠梁的授意,可該說的還是得說,國府沒錢了就要向商家伸手麼?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衛鞅大怒:「大司空需知有國方有家的道理!老秦如今不僅要東拒強魏、更要支持西君向西用兵,不擴軍成麼?如今國府沒了錢,杜司空這樣的大商家就該為國分憂,而非在君上面前說這些令人齒寒之語,衛某是沒錢,可是衛某卻是有空無私,所言所行,哪裡不是為秦國了?」

    白棟忽然哈哈大笑,也不看鬥雞般的衛鞅和杜摯,轉頭卻對嬴渠梁道:「二哥,這次小弟卻要支持杜司空了,二哥不會怪我吧?左庶長好慷慨、好大氣,好一個有公無私令人感動啊?不過白某卻以為,一切以公之名剝奪私權者都是耍流~氓!嗯......這個流~氓者,無國無父之民也,《白子新語》中多有提及,左庶長如此好學的人,當不會不知吧?」

    「白子,我為國請言,你卻責我是流~氓?」

    先秦時代的法家是只對君國負責的,換句話說就是國家和君主利益高於一切;衛鞅倒不是為了討嬴渠梁的喜歡才如此說話,這本來就是他的堅守。

    「如果你再以國之名豪奪私產,我還會責你是流~氓,而且會狠狠壓制、手段激烈!左庶長,你不服麼?」

    白棟這個現代法律工作者向來崇尚的是『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遇到衛鞅這種『路~線之爭』當然不會有半分讓步,就算在嬴渠梁面前,也不會給衛鞅留半分顏面。

    「西君,你......你......」

    衛鞅頓時面紅耳赤,有心想要反駁,忽然見到白棟森寒的目光,不覺心中一顫,忽然想起眼前這位西君白子已經不是他當然西入秦國、花樓相會的那個溫和青年了,如今這位青年隨隨便便看他一眼,竟讓他心頭如壓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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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3 23:30:1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六章 【大秦時報 下】

        
    嬴渠梁咳嗽一聲,有些尷尬地道:「四弟不必發怒。老秦素來重視私產,縱然是寡人與國府也不可隨意剝奪平民財物,左庶長也是心憂國事。」

    「今日是駟兒來迎接我這個老師白棟面前是二哥、不是國君,所以兄弟我就直言了,左庶長心憂國事自然是有的,可方才那番話語立意,卻是法家痼疾!左庶長是變法大臣,也是立法府重要的人物,若是念頭中只有君國卻沒有天下私產,那將會非常危險!二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個道理不可不察。」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說得好!平安郎,繼續說下去,二哥我在恭聽呢。」

    「不敢請二哥恭聽,否則兄弟豈非有罪?小弟只是希望左庶長能夠明白,需知民富方有國強!商賈者,民也,是以真正老成謀國之人,切切不可與民奪利,只應該與民共利!白家商社有錢、杜家商社有錢、甘家商社也有錢,國家沒有錢了,就要這些人出錢麼?如此卻非善續之道也」

    「哦?」嬴渠梁看了看白棟,平安郎這些話說得是衛鞅,又何嘗不是讓他聽得?這次他與衛鞅早就計算好了,白、杜、甘三家各拿出一些錢來,老秦就能解決平增十幾萬大軍的靡耗,而且還不會影響秦國的發展;如今看來平安郎似乎有些不情願-,..啊?真是奇怪,平安郎素來出手大方,如今怎麼去了一趟洛邑卻變得小氣起來,莫非家鄉還不如洛邑受他重視麼?

    卻不知先前白棟對秦國大方。那是因為秦國弱小、百廢待興。身為秦國子民、又是他的好兄弟。自然不會計較個人得失;如今外抗強魏、西興新疆、商行天下、將挾周王,秦國已經開始展現出強國之像,此時就該有個規有矩才是善續長久的道理;這個道理其實嬴渠梁和衛鞅都該明白才對,只不過秦國最近太順利了,嬴渠梁這樣的一代明君也不免有了速成之心,衛鞅則是先秦法家的代表,眼中只有君國,卻是不會顧及什麼個人私產和個人利益的。

    白棟與先秦時代法家的分歧就在於此。如今西君白子的大勢漸成,他就必須讓秦國從一開始就走向良法善法之路,就像影響了後世兩千年的羅馬法一般;衛鞅這個人才自然是要用的,可越是人才就越是要敲打,否則誤起國來可比庸才更可怕!

    「不過左庶長演練新軍卻是對的,十五萬人怎麼算多?我看三十萬也不算多了;老秦有函谷之險,不立四戰險地,可又何嘗不是無法伸張,被山東各國狠狠壓制?老秦可以不以武力稱霸,卻不可沒有武力。可以不用兵,卻不可沒有雄兵!如今糧食老秦不缺。只是缺少銅鐵而已,白家自然不能坐視不管」

    「哈哈,寡人就知道老四你一定是有辦法的」

    聽到白棟如此說話,嬴渠梁不覺心中一鬆,自己這個四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說了半天還是不會袖手旁觀,老婆可沒說錯,平安郎重情重義,是真正的好兄弟講義氣。

    帳中群臣也在看著白棟,衛鞅固然是欣喜若狂,甘龍杜摯等人卻是微微皺眉。倒不是甘家和杜家心疼錢,而是衛鞅自二次變法後,腳步越來越快,手段也漸漸變得急功好利,近來經常鼓動嬴渠梁奪取河西,認為白棟在『圍魏救趙』之後未能借勢奪取河西、穩定勝勢是錯誤的。對此老甘龍是嗤之以鼻,身為三朝元老難道他就想收回河西麼?可是老秦這才過了幾天好日子,衛鞅就想著要用兵,卻全然不顧白棟坑走龐涓、暗聯魏申惠施所創下的大好局面。不過就是要證明變法的效果以求名垂青史罷了,你衛鞅就不想想若是沒有白家、甘家和杜家商社的努力,僅憑你那些變法條令就能在三兩年內令老秦圖強?

    本以為白棟這次會狠狠教訓一下衛鞅,令君上警醒,可看他的意思,竟還在助漲衛鞅的氣焰,如此下去可怎麼了得?

    「二哥你先不要謝我,要我幫助左庶長,我卻有兩個條件,若是二哥不肯答應就算了第一,我有辦法幫助國府解決所需的軍資,可是二哥要答應我,老秦除非迫不得已,五年內不得對外用兵,當然,不周山以西若是需要用兵,自然由我來解決,這本來就是『西君』的責任。」

    「西君,老秦演練新軍就是為了收回河西、恢復穆公祖業,五年內不能用兵,我又何必演練十幾萬大軍,難道老秦的錢多到用不光麼?」

    「上兵伐謀、中兵以威、下兵求戰,誰說收回河西就一定要發動戰爭了?魏國之強是幾十年記下,左庶長以為多了十幾萬大軍,就可一戰而勝?那你也未免太瞧不起魏國文侯武侯和吳起的數十年經營了!老秦不求戰,卻不懼戰,有雄兵、卻輕易不會動兵,這才是天下霸主之像!」

    嬴渠梁點點頭:「老四總有驚人之語且從無虛妄,寡人信你,五年之內,秦國不會主動對外用兵!不知第二個條件又是什麼?」

    老甘龍也笑著看向白棟,他這樣的老臣素來行事謹慎、看重的是維~穩大局,就算要變法爭霸也要儘量避免風險,白棟要求老秦五年內不主動對外用兵,這才是善續長存老成謀國的體現,太合他的胃口了。現在老甘龍是越看白棟越喜歡,當初自己送字『柱國』於他,想不到這才短短三四年時間,當年那個善用『奇技~銀巧』的小子竟當真成了柱國之臣!只可惜甘家人丁不旺,連女兒也沒生一個,否則一定要送給這小子當老婆,才不管他家中已經有了兩個妻子、齊國那邊還有個常常揮舞著皮鞭西顧老秦的秦國公主呢

    「第二個條件其實也是解決此事的辦法,這次白家商社不會出錢,而是請君上借錢,不過不是找我借、也不要去找白家商社,白家會興建一種叫做『錢行』的所在,不做別的事情,就是給人借錢,國府借的,貴族商家借的,普通黎民若是有了需要也可借的,只要支付低廉的錢息即可!」

    「錢行?」

    嬴渠梁微微皺眉,先秦時代雖然沒有錢莊銀行,卻也不乏商借行為,自然也有錢息計算的先例,不過這種事多半發生在交情極好的貴族或者商社之間,如此方能保證收回本錢和贏利;卻沒聽過有人專做『借錢』的生意,而且無論誰借都給?就算能賺取一些利潤,難道就不怕大量借出的錢收不回來,結果反會賠錢麼?若是別國商社這樣做他自然是舉雙手歡迎,說不得先去借上一些才好,可現在卻是白棟要搞,白家商社的錢若是被人坑了他可是會心疼的

    聽到白棟要開一家專門借錢給人的生意,這次不光是嬴渠梁心中打鼓,帳中群臣都是搖頭,感覺白棟這就是太有錢腦袋被燒壞了;唯有杜摯望著白棟若有所思,這『錢生錢』的道理白棟是對他說過的,他也是算學中人,自然也有更多領悟

    「不錯,就是錢行。二哥,但凡遇到天災人禍、兵伐戰亂,錢行都會向國府提供一定數額的無息貸款,超過數額也只要極少的錢息。」

    「老四,你這可不是戲言?可還有什麼條件麼?」

    借了錢給人還有不要錢息的,天下還有這麼好的事情?嬴渠梁聽得心裡都樂開花了,雖說借錢得還,可是數額可大可小,而且自己這個國君再也不用厚著臉皮找這小子討便宜了,妙,這可是太妙了!

    「條件就談不上了,小弟這次回秦,第一是要建立錢行,第二就是要建立一家名為《大秦時報》的報紙。到時只求二哥擬定一道君書,《大秦時報》日後報導時事、出品文章,只要不是違背天理人心,國府皆不得過問」

    區區幾分錢利算得什麼?言論~自由可是多少錢都買不來的,先秦時代百家爭鳴、言論開放,可也並非沒有限制,一旦出現了影響力較大的『媒體』就難免會引來國府不滿,白棟要把話說在前面,若是嬴渠梁不肯答應,這報紙還不如不辦呢。

    「報紙?」

    帳中群臣都聽傻了,紙就是紙,怎麼還叫報紙?這位白子總喜歡弄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讓人又愛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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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5 00:01:5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七章 【先秦的信息時代】
        
        
        現在沒人敢叫白苟是狗剩子了,就連遠在南方的楚人都知道他是白家商社的二號人物,而這個一號人物就是白棟的夫人苦酒;白家遍佈天下的商貿據點就掌握在苦酒和他的手中,就算隨便跺跺腳華夏商界都會引發一場不大不小的地震。

        如今狗剩子也有了字,還是當朝大司空杜摯親自為他取的,曰『勿且』。就連甘龍和嬴渠梁都說這字取得好,要他謹記老師為他賜字的深意,白苟其實明白的很,勿且就是要警告他不可『苟且』渡日。名與字這都是有聯繫的,他自當更加勤勉用心,不會愧對平安郎的信任,日後成就更高,便不至輕易敗在無顓和西爾德這兩個情敵的手下。

        白苟趕來的時候,白棟正在帳中笑著對嬴渠梁等人解釋報紙是什麼。嬴渠梁和一眾要臣豎起耳朵聽著,腦中拚命想像,可是這東西實在是太抽象了,華夏有了紙才幾天?突然就跳躍到報紙上,這就是大躍~進一樣,別說嬴渠梁和老甘龍等人,就連杜摯這種充滿想像力的傢伙也是聽得一頭霧水。什麼?把消息印在紙上就能賣錢,白子你想明白了沒有,如今華夏才有多少個識字的人?又有多少人肯花錢買報紙看?這事怎麼看怎麼像是賠錢的買賣啊.....還說以《大秦時報》為名,日後有了利潤會分給國府三成,也算為國府增添一項穩固的進項,穩固個屁啊?穩固的賠錢麼?

        「《大秦時報》上會有我的專欄文章,每月還有我創作的新詩發佈。另外還有對百家講壇的追蹤報導。我還會說動鳳鳴書院的各位列師開設專欄。時常發佈文章。有了這些內容。就不怕各國的貴族卿大夫和士子們不掏錢來買!而且這報上還有各種有趣的見聞、可謂集知識娛樂為一體,價格又比簡書簿書便宜多了,一張只賣一個銅錢,各國鑄幣都是一樣可用,如此一來,就連那些寒門士子落魄貴族也會願意花錢,如此銷量就可得到保證。」

        白棟話音未落,就有衛士回報狗剩子來了;白棟哈哈笑道:「二哥。小弟來時便命白家印坊印製了一份報樣來,二哥看了便知。」嬴渠梁點點頭,命人帶了狗剩子入帳,笑著對他道:「勿且你也不用拘束,坐下喝口水......這就是報樣麼?倒是好大的一張。」從狗剩子手中接過那張按後世標準足足有4開的疊紙,一層層打開來看得津津有味。

        甘龍衛鞅等人心中好奇,卻又不敢君前失儀,偷眼看過去,只見這張大紙是被折成了數層的,而且正面反面皆有印製的字跡。被圈成一個個小塊,中以墨線分開。那些墨線也是別出心裁,有的像是完完全全的蚯蚓、有的卻像是最近洛邑流行起來的女裙花邊。自從白家商社推出了這種新式女裙,好讓一些貴族女子瘋狂追逐,男人們先是看不順眼,可也找不出此舉有何違反禮儀之處,也就由得女人們去了,後來卻是越看越順眼,若是誰家婆姨沒有置辦上這種帶花邊的女裙,那都會非常沒有面子......

        老甘龍偷瞥一眼,看到了一個醒目的標題--『秦國白子初秋新作-《居山秋》』,可惜他這個位置只能看到第一句,『空山新雨後』......

        甘龍先是一愣,這也未免天過淺白了些罷?仔細品味後才連連點頭,好詩、好詩,看似淺顯易懂,其實重在一個『空』字,一個『新』字,空者可見靜曠、新者彷彿令人見到清透潔淨的秋雨自天而落,雨是新的,經雨後的山林也變新了,只用了短短五個字,就將一幅靜謐、爽淨且又秋雨濛濛的景象描繪了出來,這才是當代文宗的手筆啊!不知下一句又會如何?

        老甘龍心癢難搔,正想繼續看下一句,沒想到嬴渠梁翻頁了,這位秦君也是看得聚精會神。

        《從秦國變法看過去》《西域經略說,戎人華夏兩家親?》《論衛鞅在秦國變法中的作用》《這個老秦有點強》《第三隻眼看秦國》《隔壁老王的故事,秦魏之戰誰是勝家?》......

        這份樣報倒有一半是與政治軍事相關的文章,白棟的名字沒怎麼見到,倒是衛鞅做了一個大大的出頭鳥;與嬴渠梁距離頗近的衛鞅臉都快黑了,他也偷眼看到了不少內容,這些文章的作者十分不客氣,讚揚他為國變法的聲音雖然也有,可更多的卻是批評他亢進急變、不夠老成謀國,有心想要反駁,卻看到那一個個作者署名都是聞所未聞的古怪名字,天知道該找誰去算賬?更何況這份報紙的幕後推動者可是對他有舉薦之恩的白子,給他兩個膽子也不敢多說什麼啊......

        嬴渠梁邊看邊笑,直到衛鞅臉都黑了,這才翻過政治軍事版塊,轉而去看一些白棟口中的新聞趣事;只是如今《大秦時報》還在籌劃,就連狗仔隊都還沒能建立呢,各種『趣事』實在有限,多半還是集中在新聞方面。

        最大的新聞自然就是白棟正在興辦的《百家講壇》,另外就是有關『豐匯錢行』的消息,不過白棟似乎是故意隱瞞,只說要開辦一家前所未有的經營模式,與國與民都有大利,拋出了錢行的名字,卻沒有對運行模式多做說明,嬴渠梁哪裡明白這種後世已經用爛的營銷手段?看得十分不解,只是強行忍住了沒去詢問白棟;堂堂秦君若是什麼都不懂、什麼都要請教老四,那也太沒面子了。

        「好新奇的東西啊,一個銅板雖然不算少,可在貴族卿大夫眼中卻不算什麼,就算是普通士人也可輕鬆負擔......而且這東西若流行於世,當可引領思潮,若是運用得當,就是一種可怕的力量啊......」

        嬴渠梁的話讓白棟不覺一愣,不愧是秦孝公,雖然從沒有見過報紙,卻有見一知十的本事;如今的華夏正處於百家爭鳴時期,學習成本未必就會比後世朝代高了許多,其實讀書人還是有的,此時全國人口該有兩千萬左右,就算百中取一,那也有二十萬潛在的消費者,辦報紙不怕賠錢,可他真正的意圖還不是為了賺錢,而是搶先控制輿論、引領華夏思潮!本以為自己這個心思藏得極深,古人就算再如何聰明,沒有個兩三年也是不會明白的,想不到竟被嬴渠梁一眼看破。

        「是我太小看二哥了......」白棟不由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這一路走來或許是太過順利了,不禁就會輕看古人,不自覺地便將天下看成自己掌中玩物,這種驕傲情緒可是萬萬要不得,要知道古人並不蠢,他們只是限於眼界而已。

        「二哥說得是,報紙的最大作用其實並非賺錢,而是控制思潮。小者可用來引領國人,大者則可影響華夏,進而開天闢地、引領一個時代......」

        「哦?開天闢地,引領一個時代?平安郎,這話又是怎麼說?」嬴渠梁精神一振,老四從來都是說到做到,他說能夠引領時代,那就一定是了,那是屬於秦國的大時代麼?

        「這個時代屬於秦國、同時也會屬於整個華夏,我管它叫『信息時代』,『信息者,信訊之來一日可傳華夏也』比如有一件事情早晨發生在秦國,最多落日時分楚國人就會在報紙上看到了,信息時代來臨後,華夏將會縮小十倍、一百倍......」白棟險些脫口說出『地球村』來,好在還是忍住了,以他目前所做的準備,盡白家全力,也只能做到讓報紙同時在秦國和楚國付印,對於這個時代來說已經算是極為了不起的事情,可要比起後世那個真正的信息時代還是天壤之別,吹牛皮太過了要臉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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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7 22:49:0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八章 【豐匯錢行】

        
    秋天的老秦是五彩繽紛的,各種從西域引進的花草如今已經盛放在櫟陽城內,珍珠串兒一樣的西域葡萄更是搖身一變,從昂貴的泊來品變成了櫟陽集市上常見的水果。

    還有從沒見過的奇怪動物呢,很多秦人目瞪口呆地望這一種體形比馬小、耳朵比馬長,一叫起來『哎呀、哎呀』的古怪動物在櫟陽關市上昂首闊步,卻硬是不知道這是什麼玩意兒,後來才聽到白家人說這東西叫『驢』,是白子從波斯人手中俘獲的,跑起來雖然不如馬快,可要說到拉磨這種需用長力的活兒,卻比馬用得更為趁手,而且性情溫順,只要不是『倔驢』,大姑娘小媳婦兒盡可騎得,都不用什麼騎術。

    狗剩子一大早就給草兒送了頭驢去,驢的腦袋上還頂著朵大紅花,看著就喜慶,把個草兒喜歡的跟什麼似的,開心下就送了件自己新打的毛衣給狗剩子,這可把狗剩子給樂壞了,抱著這件針腳歪斜漏風走氣的毛衣,嘴都快笑歪了,在心中暗暗下了決定,自己什麼人都可以輸,就是不能輸給無顓和西爾德!無顓還好些,這個書呆子被平安郎逼迫去了越國,一來是要盡他這個越國王儲的義務,二來也要為白家選定的水手和舵手們傳授牽星術和海上定位的知識,暫時對他構不成什麼威脅;西爾德卻是不可不防,如今他已成了西域統軍將領之一,就連這些毛驢也都是他俘獲的,不過這事是個秘密。萬萬不可被草兒知道。

    「狗剩子......」

    「草兒啊。我現在是加過了冠的人。好歹也是你哥哥最信任的白家商社副總管,地位高大,你還是叫我『勿且』吧?」

    「呸呸,什麼勿且,我看還是叫你白苟且好不好?」

    草兒嘻嘻地笑起來。姑娘大了,已經學會了享受被異性追逐的樂趣,草兒大小姐清楚著呢,這幾個男孩子都喜歡她;她只是一時委決不下。只覺狗剩子、無顓和西爾德三人各有各的優點和長處,究竟該選誰好呢?

    「草兒叫我什麼都好,我喜歡得緊。」狗剩子呵呵憨笑起來,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對了狗剩子哥哥,你說要帶我去個有趣的地方,還說保證我會喜歡,可不是吹牛麼?」

    從昨天開始,狗剩子就在神秘兮兮地勾引草兒,說是櫟陽多了個華夏前所未有的所在,是咱們白家新開的生意。日後必然會轟動華夏。這個地方可好了,有錢人沒錢人都會喜歡。日後能幫咱白家賺到大錢。

    草兒其實對錢並不敏感,卻對哥哥做的生意有極大的興趣,也一直在暗中關注。在白棟眼中永遠都是個孩子的草兒其實早就長大了,她還記得當年居住的小茅屋,還記得那個將自己摟在被窩裡講故事的哥哥,還記得自己和哥哥因為楚侗吃了那隻叫花花的老母雞而心疼不已......現在家裡有很多很多雞了,吃都吃不完,而這一切都是哥哥帶來的,現在她走出去都會受到無數貴婦人的歡迎,還不是因為哥哥是西君白子、因為白家生意遍及華夏,是天下第一等的富貴人家麼?

    家裡的生意哥哥多半不會過問,都是嫂嫂和狗剩子他們在打理,草兒還沒想這麼快就嫁出去,現在書院的功課也初步完成了,剩下的就是歷練,她也不想做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就想幫幫嫂嫂和哥哥,讓他們可以不用這麼辛苦。這個心思也對哥哥提了幾次,可哥哥每次都是摸著她的腦袋說,我家草兒就是白家的小公主,家裡的事情要你操什麼心?你的任務就是吃好穿好玩好,把自己養成白白胖胖的,哥哥就會非常開心了......

    可草兒才不要變成豬呢,哥哥不要人家做事,就找狗剩子做突破口,現在狗剩子就是個可憐的備胎,女神說什麼就是什麼。

    「嘿嘿,這個地方叫做豐匯錢行,現在咱們白家是在櫟陽關市建立了一家主行,今日就是第一次營業,日後還要將分行開設到秦國的各個郡縣和天下列國呢。這次咱們沒有請那些朝中重臣和貴族卿大夫來,你哥哥說了,要全憑國人的認可和口碑!」

    狗剩子笑道:「咱們一路走一路說吧,這個錢行可有趣的緊......若是當真如你哥哥預料,日後半個華夏的經濟命脈都要被咱們白家把握在手,再強大的國家君主都要給咱們白家幾分面子。」

    「還當是什麼新鮮事呢,原來就是錢行而已,人家早就聽白遲說過了。」

    草兒晃晃腦袋故意表示不屑,可眼神兒卻出賣了她,這位白家大小姐其實對錢行還是非常感興趣的,只是從白遲處得到的消息有些不清不楚,總要自己親自去看過了才會甘心。

    ***

    魏峰穿了一身黑色麻布勁裝,頭頂一個遮擋了大半個臉面的斗笠,腳下是裸露著腳趾頭的軟草鞋,腰間斜插一柄硬布鞘的長劍,打扮的像是半個墨者卻又不完全相似,更像是一名毫無底線為錢賣命的『錢使子』。

    錢使子是山東各國對某類遊俠兒的稱呼,其實就是這個時代的僱傭兵。先秦時代的遊俠成名後則稱劍客,會被諸侯貴族高價聘去做刺客,荊軻秦舞陽就是這一類;而沒有成名的則又分為兩類,一類是遊戲天下的俠者,一類就是為了錢隨時賣命的錢使子,通常被一些大商賈僱傭來做保鏢的,現在魏峰就是扮演這類角色。

    如今已經是魏都精武卒百夫主的魏峰扮成錢使子也就罷了,雖然就是個僱傭兵,至少還帶個子字,也與武事相關;魏申和惠施就不能看了,白棟圍魏救趙後,這二位好歹也是權傾魏國朝野的人物,卻扮成了兩個商賈,魏申近年來發福了許多,又打扮的珠光寶氣,惠施雖然是歷史上有名的賢相,卻天生一對鼠眼,看人的時候總會讓人感覺這傢伙眼神遊離特別猥~瑣,兩人一身華貴服飾,巴掌大的古玉掛滿了腰間,簡直就是這個時代的暴發戶代表。幸虧白棟的煤窯還在起步階段,而且還是官辦的生意,否則這兩位就是標準的新時代富豪煤老闆。

    在這個信息不發達的時代,你把周王換身衣服扔進人堆裡也沒啥可扎眼的,更何況是這二位?兩個傢伙在魏峰和十幾名精武卒的保護下走向大名鼎鼎的文華超市總店,眼睛裡看得卻是開設在文華超市旁的一間新店舖;這家店舖的鋪面很大,比文華超市也小不了許多,一水兒的青磚黑瓦,建築風格堂堂正正,丈許高的門楣上掛著黑底紅字的牌匾,赫然寫了『豐匯錢行』四個大字。門前還懸掛了一副對聯,上聯是『有錢是客、無錢是客,錢多錢少都是客』,下聯是『存者找我、取者找我,存者取者皆找我』,橫批是『錢能生錢』!

    對聯起源於駢文,到了唐代,唐詩中就有很多對聯出現,所以有詩聯不分家的說法;白棟推廣新詩體,天下士子都以做新詩為榮,漸漸也就有了對聯出現,不過將對聯掛在店舖兩側的還是第一次見到。惠施不覺嘆息道:「白子當真乃天下奇才也,世人都在奮力追趕,時時以為將要追及這位白子了,卻又被他遠遠拋下。這豐匯錢行究竟如何尚不得知,可就是這副『詩聯』卻讓人平生好奇之心,錢能生錢?我現在都有些好奇要如何才能做到了......」

    「看來範倜沒有說錯,此子經商之道詭異莫測,往往卻可出奇制勝,這個錢莊怕是很不簡單呢。」

    魏申目光閃動:「我們進去看看。」

    「世子且慢。白勿且到了,走在他前面的那個少女衣著華貴,連這位白家商社的大總管也要追隨其後,只怕也是白家要人。白勿且在大梁建立商貿據點時,我與他見過兩面,還是不要被他認出才好,魏國世子輕入櫟陽,這事若是宣揚出去,只怕對我等一行不利。」

    惠施一把抓住魏申,示意他稍安勿躁。

    魏申和惠施不認識草兒,櫟陽關市哪裡有人不認識的?草兒在鳳鳴書院唸書的時候都會常常回來櫟陽,櫟陽關市上的爆羊肚兒、冰糖葫蘆都是她最喜愛的食物,而且草兒心軟,手上有了錢就會格外關照關市的小商販,有用沒用的東西都往家裡搬。老夫人節儉慣了,要白棟扣減她的零花錢,可白棟卻捨不得,他就愛慣著草兒,還幫她分辯說這其實不算大手大腳花錢,這是在幫助人、屬於搞慈善......老夫人還能說什麼?其實她也是心疼女兒的,想想在屹石村的時候女兒吃了不知多少苦,心立刻就軟了。

    見到草兒也來到這家豐匯錢行,聚集在門前的秦人頓時議論紛紛。連白家大小姐都到了,看來這詩聯上的話可不是大言欺人啊?想想也是,自從白子來到秦國,老秦是一天一個變法兒,幾時聽說過白子騙過人了?走走走......咱們都去看看,有錢沒錢都是客,就算看不明白也多半能討白家的兩杯茶喝,白家茗茶可是大名鼎鼎,聽說連君上都愛喝呢。

    「草兒,你怎麼來了?」

    草兒跟著狗剩子剛走入錢行,就見到了滿面春風的白崇。這位崇哥哥可是沒少去過白家莊,是白棟兄弟幾個中最寵她的,自從草兒去了鳳鳴書院讀書可是許久不曾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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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豐匯錢行 下】
        
        
        這次白崇倒是沒抱起草兒用鬍子狠狠扎她的小臉兒,只是笑著瞥了狗剩子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狗剩子西爾德和無顓這三個小子為了草兒暗中爭競的事情白崇自然是知道的,不用猜就知道今天定是狗剩子這破,一來是怕女孩兒家臉面薄,二來也不願惹得狗剩子不快;這小子如今可是白家商社的主事人之一,雖然無官無爵,卻比很多貴族卿大夫更有面子了。

        如今白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嬴渠梁看了不眼紅才怪,老秦其實也在暗中倣傚白家開辦生意;如今白崇的職司停了,經常幾個月都不見在櫟陽,以往經常流連白家的李敵也不見了蹤影,其實卻是被嬴渠梁委派為白崇的副手,兩人這段日子走遍天下去深入瞭解白家生意運作的手段,結果走得越多就越是震驚,原來在短短兩三年間,白棟與齊國徐公聯手設立的商貿據點竟已在隱隱開始影響各國經濟,現在若是白棟願意,甚至可以在短期內控制糧、鹽、銅、鐵的價格。

        與自己那個渾噩不清的內弟不同,公子少官是一門心思的崇拜白院長、白家哥哥,白崇看到今天的白棟,心中雖然也為他高興,卻也在為他擔心。當日那個一路跟隨自己走到河西大營、以一手『壯面法』驚動先君,又奇蹟般崛起的小子是不是步子邁得過快了些?昨日李敵就帶來了消息,太夫人連夜召見菌改和章蝺,似乎正是為了白家的《大秦時報》和豐匯錢行;太夫人驪姜如今還沒老呢。有人說她像先君一樣總是愛犯糊塗。可白崇卻知道太夫人與先君可不同。先君那是真的糊塗,太夫人卻是難得糊塗......

        就連白棟都只看到了白崇粗豪義氣的一面,卻不知這位大秦外戚卻是個粗中有細的張三爺;更不知李敵自范強為內相後一直低調不宣,卻總是在默默關注他這個四弟,李敵的劍不會輕出,出則見血殺人,同樣他也不會輕易為誰傳遞消息,否則必關大事。如今就連嬴渠梁都未必知道太夫人的真正想法。他卻提前嗅到了不好的味道。

        「白兄弟啊,難道你當真以為有了君上的信任就可放手作為了麼?君上待你如手足兄弟,國夫人與苦酒更是閨中膩友,可是還有一位太夫人呢......你這些年當真好忙碌,以錢事隱控天下、以大勇氣、大毅力、大決心經略西域,以超越常人十年之見揚舟海外,以文武成湯之才提振王事......好大的心思!可你卻忘記了在櫟陽宮中還有一個女中魁首、就連先君當年也要敬她三分的太夫人!你當真以為給了個書院院長的名位就能讓這位太夫人安穩了?你可知道,在太夫人的眼中,除了贏家人,任何人都不可坐擁敵國之財、更遑論有成列土封疆之勢......任何人小看了這位白髮紅顏的太夫人。都是要後悔的!」

        「崇哥哥,聽景監哥哥說你離開了秦國。這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你怎麼不理人家,眼睛還轉得好快?」

        草兒很是納悶,以往那個總喜歡將自己抱住了拋起來,而後又接在懷中哈哈大笑的崇哥哥今天是怎麼了?好像是剛剛發現了寶藏的阿里巴巴,好重的心思。見到自己也只是招呼了一聲,就晃著眼睛出神,聽書院裡的先生們說過的,眼為心之窗,若是有人雙目不定,那就一定是在想事情了......

        鳳鳴書院可不是只教學問的,諸子百家有要定下性子研究的學問,也有人事閱歷諸般練達,要不怎麼說鳳鳴書院的學子最為搶手,第一批畢業的除了草兒這種大小姐沒人敢要,不是留在書院做了列師、就是被各國拚命搶奪,誰都知道這是西君白子的學生,不求學到白子十成的本事,有個三五成可就足夠了,看看如今的秦國就知道,誰敢相信在三年前還是各國眼中『苦寒鄙文』的西陲大夫?

        「哦......沒什麼,小姑娘長大了,我們的草兒大小姐也更加好看了,崇哥哥只是有些感慨,一晃就是三年時間啊,當日我與景監、李敵前去屹石村接你和老夫人,彷彿就是昨日發生的事情一般......」

        年華如水、韶華難留、時間都去哪兒了?有這種感慨的可不只是今人,古人也是一般無二,白崇微微嘆口氣,望著草兒頭上那兩個雙丫髻道:「草兒也該十八歲了罷?早過了及笄的年齡,你哥哥莫非也忘記了?等崇哥哥見到他,一定要提醒他才是......」

        「不要不要,哥哥說了,人家才不會早嫁呢......」草兒臉一紅,沖白崇做了個鬼臉就拉著狗剩子跑開了,哥哥開設的這個錢行還真是挺有意思的,她看著新鮮。白崇笑著搖搖頭,白棟這小子就是太疼妹妹了,已經是鳳鳴書院的結業學子,這要換了是旁人,只怕早就被各國國君禮賢下士委以重任了,草兒這都十八歲的大姑娘了卻仍是童心未泯,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跟在草兒身後,一面聽著狗剩子的講述,白崇一面仔細觀察著這間豐匯錢行;與他之前見過的各類生意都不同,這家錢行真的只是與錢有關,高高的圍櫃被木板隔成一個個小間,每個小間內都擺放著各種錢幣,有秦國圓錢、也有燕齊刀幣、韓趙魏的布幣、甚至還有楚國的蟻鼻錢,這些錢幣流行於不同國家和地區,往往是互有交集卻價值不同,而且市價變化極大,其價值往往與發行貨幣的國家強弱有關,例如秦國圓錢與魏國布幣的交換比值原為三個圓錢換兩個布幣,近來秦國越發強盛,毛衣和煤炭風靡天下,這比值就成了一比一。

        豐匯錢行中擺出這許多幣種,顯然是要提供兌換服務了,白崇只是有些奇怪,尋常商賈交流雖說也免不了幣種兌換,卻都是一對一的,因為這其中並無利潤可言,白棟的錢行難道要靠兌換幣種賺錢?各國商賈可也不傻,怎麼可能照顧豐匯錢行的生意?白兄弟這是精明太過了吧,只怕終是無用功啊......

        抓了個豐匯錢行的夥計過來,白崇看看這位一身上等絲衣的夥計,不覺又是微微皺眉:「你家錢行是如何做生意的?這些錢幣都是用來兌換的?」

        「崇公說得是。」

        「嗯,你還認識我麼?」

        「那是,錢行對咱們的第一個要求,就是要首先記住櫟陽城內的各位貴族卿大夫、還有出名的士子、商家,崇公是咱家白子的融血兄弟,在下當然要認得。回崇公的話,這些錢幣都是用來兌換的,咱們的牆壁上還有每日兌換的『牌價』,寫得清楚明白,今日老秦圓錢兌換布幣還是一比一,兌換蟻鼻錢就是十換十二,兌換刀幣就是十換十三......」

        「哦?」白崇心中一動,抬頭看向牆壁上懸掛的木牌,果如這名夥計所說,是有個每日牌價的,略略計算了下,更為驚奇地道:「一比一兌換布幣也還罷了,兌換蟻鼻錢和刀幣的價格是不是高了些,若是這麼個換法兒,你家白子不是要賠錢?天下人做生意無不是要賺錢的,賠錢算是什麼生意?」他這段日子遊走天下、瞭解商情,自然知道合理的貨幣比值,楚國雖大,卻與北方諸國商交不多,所以近半年來蟻鼻錢兌換秦國圓錢的比值都在二十五個兌換二十個的樣子,按照白棟給出的牌價,卻只要二十四個就能換二十個了,這樣豈非是要賠錢麼?燕齊刀幣也是如此情形,白崇就想不通了,白棟這小子精明無比,如何會犯下這樣的錯誤?

        「咱家白子說了,做生意最大的難處不是賺錢、而是賠錢,楚齊離此路途遙遠,人家來秦國經商殊為不易,咱們吃些虧賠些錢怎麼了?白家還賠得起......」

        「做生意最大的難處不是賺錢、而是賠錢?」

        白崇都聽傻了,這話可不敢回報給君上;君上聽了一定會頓足捶胸痛罵這小子敗家的,秦國什麼時候富到可以隨處撒錢了?正想再問,櫃內的管事將這個夥計叫了回去,耳邊聽到鞭炮聲響,卻是吉時已到,白家豐匯錢行要正式開張了。

        眼見得人潮湧動,還真應了門前詩聯上寫得,有錢沒錢都是客,錦衣華衫的貴人也有,麻服襤褸的平民更多,大家都想看看這破天荒的錢行生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狗剩子有些得意地望了草兒一眼,輕輕擊響手掌,立即有十幾名夥計湧出,揭下了一張張貼在櫃檯上方的紅布。

        原來每一個分隔的櫃檯上面,都寫了一個白棟創出的隸文,分別是:『存取』『兌換』『匯寄』『商借』『定釐』『新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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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9 23:24:5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五十章 【金錢的力量】

  
    惠施又加了一掛鬍子,原本的山羊鬍變成了雄武糾糾的絡腮大漢,估計這次不會被狗剩子發現了,這才尾行在魏申背後,混進了豐匯錢行。

    錢行這種全新的生意會惹來很多人好奇,也會令很多人不解,所以必要的解釋工作還是要的。原本錢行中也是準備了一些伶牙俐齒的小哥兒,輪不到狗剩子出面,可誰讓他要在草兒面前顯擺呢?乾脆讓那些夥計小哥兒各忙各的,自己親自為大家解釋這錢行的經營法門。

    『存取』是很容易理解的,不過存者有其利就讓人興奮了,照錢行的說法,任何人家裡有了閒錢都可以存到錢行裡來,不光有利錢,而且水火兵刀皆不能損傷?狗剩子說了,就憑咱家白子的聲望擺在這裡,大家還有不信任的麼?你家銅錢放得久了,難免會生出綠銹腐了穿繩,錢行卻會替你免費保管,有多少賊人都不敢惦記;而且咱家給的利錢不低,能讓你家的錢順利下崽兒,還不用感謝咱家白子;這是生意不是恩德,你把錢存在錢行,白家還得謝謝你呢。

    不過他聲音叫得雖響,真正願意存錢的人倒是不多,錢行畢竟是個新鮮事物,老秦人怎麼看都感覺還是把錢藏在自家茅房內比較安全。此時貴族卿大夫們的態度就很重要了,這幫人畢竟是受教育階層、比起普↗,..通平民更能接受新鮮事物,而且還存了個巴結交好白棟的心思,一時存者倒也絡繹不絕,看得手上有了幾個閒錢的平民也覺心動。白家給的利錢可是不低啊。存取一年就是百中取三、若是兩年、三年還會更高!其實越是小戶平民才越會看重這些利錢。看到那些貴族們都存了。難免就會動了心思。

    兌換是最容易理解的,每日牌價上都寫得清清楚楚,商借定厘其實也不新鮮,無非是將原本商賈或平民之間的一對一商借化成了錢行對個人而已。不分身份貴賤,錢行對外商借只需借款者提供一定的保證,例如房產田地、鄉親聯保等等,再根據借款者的借款事由,考察其潛力風險。而後決定借額借期,釐定利錢;不過並非是每個人都能夠通過,有些感興趣的貴族士子試著找個理由商借,結果統統被錢行拒絕了,反倒是一些說不上有什麼名望身份的平民居然商借成功。

    櫟陽關市上有名的老石頭是個實在人,往常都是挑著擔子做些小生意的,這次聽狗剩子講得天花亂墜,就壯著膽子請借一千錢;他是準備買個鋪子,做一家名為『石頭飯鍋』的食肆,不敢奢求與越姬那樣的大肆爭競。只求多賺幾個錢日後好為兒子娶媳婦。

    本以為會是千難萬難,沒想到他的商借請求竟然被通過了。豐匯錢行的筆頭幫他寫了請書,又請幾名鄰居證明了他家的石頭飯鍋是十幾年的老招牌,便迅速為他通過了申請,在定厘之時,居然給了他一個『無息商借』,商借的款項也給提到了兩千文,因為錢行經過綜合考慮,認為一千文不足老石頭擴業所需,竟然主動給加了

    老石頭呆呆地接過錢串子,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別說是他了,就連旁觀者也感覺自己是在做夢!豐匯錢行確定著是在做生意不是在做善事麼?抱大腿的貴族被拒絕,一個無田無地的老石頭反倒被錢行認可了?而且還不要錢息!

    魏申實在是想不通,撓了撓腦袋,壓低了聲音問惠施:「惠子,白家的錢行可是在邀賣人心?不對不對,就算要邀賣人心也該關照那些貴族士子才是,何苦在一個普通平民身上下功夫?」

    「世子說得是,這個老石頭不過就是個賣食的,甚至連個店舖都沒有,是個下等的黎民。對這樣的人,豐匯錢行不但借出雙倍的錢,而且還不收利錢,可見這位白子不是說說而已啊世子可還記得這位白子曾經說過,『民富方有國強、與民爭利者,則國必腐~敗』!匯豐錢行雖是白家的,卻也是秦國開天闢地前所未有的新興商種,若沒有嬴渠梁的支持如何可成?所以錢行的行為,我等也可看做是秦國的行為秦國所謀甚大呀,他們這是要藏富於民,這樣的國家是非常可怕的。」

    「藏富於民!」

    魏申不覺打個冷戰,白棟自出世以來每做一件事都要驚動天下,卻從沒有像儒家、法家、墨家那樣開出什麼『救世的良方』,不過這些顯學大家方子開了不少方子,卻沒見有幾個能夠真正實行的,法家算是好些,可是憑仗嚴苛之刑讓多少人痛罵;墨家說得多好聽啊,天下大同天下大同就是人人穿布衣草鞋過苦日子麼?那還不如都住回山洞裡去呢,倒是不患寡也不患不均了,可國家要是按照他們的路子來,最後都會變成一群苦哈哈。

    也就是這位白子,說得遠不及這些人多,卻在實實在在的做事,只看對老石頭的優待就知道了,這位白子所謀之大,為前人所無啊!

    「這其實還不是最可怕的,豐匯錢行還有一項『匯寄』的生意,按照白勿且的說法,有人將錢存在櫟陽,日後就能在他國取出,只憑白家錢行開具的錢票就成了!這也就是說,白家的豐匯錢行日後要在各國開辦分行!白棟可是有這個實力的,就這兩三年間,他的商貿據點就已經遍及華夏,足足過了兩百之數!而且這些據點無不在大城大郡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世子可曾想過?」

    「我當然明白。白家有錢還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可怕的是現在華夏過半商社都與其有生意往來,有很多甚至要依靠白家生存。有這些商社在,各國除非是與老秦徹底反目,否則都不會禁止白家經營這才幾年時間啊?白棟就像是一隻可怕的蜘蛛,已經將蛛網遍佈華夏,就連我們大梁也有!」

    魏申駭然望向惠施,惠施卻兩手一張,有些無奈地道:「世子也不用看我,我也沒有什麼遏制他的辦法。自平王東遷以來,各國漸漸坐大,可無論兵事有多麼強橫,都無法斷絕經商,所以就算是在戰時也不可能杜絕別國商人入境,更何況現在白子不僅是秦國要臣、還是周王的『外兒』。周王室畢竟是名正言順,說到底就連君上也還是周王的臣子;王室衰弱時也就罷了,如今有了如此強橫的『外兒』,那可就大大不同可怕啊,這位白子不為諸侯,實力卻終要凌駕於諸侯之上,光是這錢行建立,日後若被他發展起來,就不知要聚集起多麼強大的金錢力量,世子可曾想過麼?」

    這種事就不能深想,魏申稍稍定神思考,頓時出了一身冷汗。例來華夏經商,都是攜帶金錢而去至目的地以金錢易貨,若是蜀國人和齊國人做生意,光是自蜀入齊就需要兩三個月時間,一路上還要僱傭大量遊俠來保護錢貨,如果有了匯寄便利,那就可將金錢存入豐匯錢行,只需帶一張錢票即可,這是多大的方便?換了別人或者不成,就算是天下聞名的范家、徐家也未必能夠讓各國商賈放心,可白棟不同,不說天下各國的大商社原本就與他有生意往來,有些乾脆就是他的『代理商』,光是白棟的身份就足以令人信任了:天下豪富、天子親貴、偏偏又是文宗鉅子、士林中的領袖天下商賈都會放心的將金錢交託於豐匯錢行。白棟雖然只是暫時代為匯寄,手中卻會擁有超越任何一個國家的金錢,哪怕這些金錢並不屬於他,卻只需要在手上轉一轉,就會產生無比強大的力量!

    想起那場魏國鹽禍,魏申的肝兒都在發顫,第一次感覺到金錢的力量是如此可怕;哪怕魏國有百萬雄兵,當面對這種看不見摸不到的恐怖力量時,竟也會有一種抗拒無力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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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9 23:26:1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五十一章 【新銀!】

        
    越姬是越來越漂亮,也越來越香了。據她說這是用了新近研製成的『女兒香』,是從上百種花蕊中采出香來然後九蒸九曬而成;西君啊,白子啊你聞聞人家香不香?

    也不知是怎麼了,只要一見到白棟,她就會扭動細腰湊上來,偏偏人長得又美,語音又嬌柔,讓白棟這個當代好男人、好老公也有些無可奈何。

    「真不急著見魏申麼?大魏世子可是與惠施一同來的,很有誠意。魏國畢竟還是山東第一大國、淮泗間的霸主領袖,如果能夠與魏國合作,對我們的生意大有益處。」

    范倜今天沒有故作神秘,穿了一身乾淨清爽的青布袍、布履布冠,若是再拿把羽毛扇就跟諸葛武侯差不多了。與白棟聊著天,稱讚白家釀造的葡萄酒好,聽說如今的酒多半都是苦酒監督釀造的,更是讓他羨慕不已,說自己雖有十幾房妻妾,卻就沒有一個能比上西君夫人的,這就是差距啊。

    嘴巴比蜜甜,這就是個奸商啊。

    白棟笑眯眯地望著范倜:「范兄,西域的利益范家分潤不少了吧?若是我換了是你,就該遵守承諾,乖乖等待日後老秦西進,再次賺個盆滿缽滿。你怎麼就會如此貪心?魏申也就罷了,惠施那種老奸巨猾的人也去招惹?我見過這個人的,好端端的身材樣貌卻偏偏生了一對鼠眼,看人的時候目光不定,可見此人長於舌辯、心志飄搖,我可不想與這種人打交道。」歷史上的惠施確實不怎麼樣。雖然莊子這個忘年交好友為他增添了不少光彩。可他就是個縱橫家。就跟蘇秦張儀一樣。長於舌辯、生逢其時而已;千萬不要想著跟這幫搞縱橫的交朋友,這些貨色到了後世就是做外交工作的,個個操著一口外交辭令,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在白棟眼中大名鼎鼎的惠子甚至還不如杜摯這種貪財的小人可靠,不要看輕了小人,君子可以做朋友、小人也可以,最怕的就是這種君子面目小人心態的縱橫家。

    架子上的羊肉已經烤到焦黃了,白棟親自刷了些油上去。又灑了些細鹽和從阿里巴巴處繳獲來的新香料,頓時一股濃厚的孜然味道升騰而起,勾起了他上一世的回憶。如今就連西域也還沒有引入孜然呢,從波斯人手中繳獲到這種東西后白棟大喜,終於可以大快朵頤了。

    撕下一塊羊肉遞給越姬,自己也大口嚼吃起來,白棟沒有繼續說話,只等范倜主動開口。范家的心思他太明白了,自從陶朱公范蠡那一輩兒起,范家的生意雖然號稱遍及天下。其實還沒有完全打入山東各國,尤其是魏國。魏嬰統治下的魏國就像一頭軍事怪獸。又受到李悝『盡地力之教』的影響,遠遠不如楚齊商業開放,越是天下聞名的大商社就越會受到魏國國府的束縛,可魏國又是山東各國的中心強國,范家的生意想要更上一個台階就必須要得到魏國的支持。魏國敗給老秦後,龐涓被自己坑到了秦國,現在魏申惠施公子昂一黨開始漸漸把持朝政,范倜這是嗅到了機會的味道,才會巴巴地引來魏申。

    白棟雖然與魏申也有某種私下裡的約定,可如今形式不同,他其實並不著急與魏國合作;這就彷彿後世的商業談判一般,掌握主動權的商家就沒必要放低姿態,讓對方越是著急就越妙。所以范倜這個時候來做中間人算不得幫助白家和老秦,說到底還是為自家謀求利益。

    見白棟故意不搭理自己,范倜不覺暗嘆。這位西君的年齡不大,卻比老狐狸更狡猾!自己為了范家的利益,要不要揭破那層關係?不成不成她的心思還沒揣測明白,此時可是萬萬提不得,萬一謀事不成,范家可就虧大了。

    「西君其實魏申對老秦早有友好之心,這次也是想與白子談一筆生意,如果」

    「范兄就不必說了,我替你說如何?」

    白棟幾口嚥下羊肉,取過布巾淨了手,慢條斯理地喝過茶水,這才笑道:「龐涓一去,魏國朝風大變,久奉強魏的淮泗諸侯也漸起觀望之心,魏嬰更是生出了倦怠之意。魏申雖然遭敗,卻久在軍中樹信,清除龐家之役時更是銳鐵手段,再加公子昂這個惇厚老成之人輔助、惠施這只忠心耿耿的老狐狸力保,如今隱隱已可干預朝政。可是他終究是世子,若無大功於魏,還是無法取魏嬰而代之,等到魏嬰享盡天年麼?太難了魏嬰別的本事沒有,卻是精通養生之道,長壽可期,魏申不想做白頭世子,就要迅速立信於朝、立信於民。可是要如何立信?靠打仗是不成的,魏申再如何狂妄也知道自己不如龐涓能打,如今東望燕趙齊,皆無滅國之機;西望老秦,我大秦卻比當年更強數倍,根本就沒得打啊。打不成,就要靠民生立信,可惜魏國農耕一流、商業三流,他要改革民生令國民富足靠一般手段是不成的,除非是與我白家商社聯手起來,倒有一線可能,畢竟現在的秦魏關係微妙,為友為敵都在一念之間。他可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可我憑什麼算他一份?就因為你范兄來當說人、就為了你范家在魏國的利益?太可笑了!白家與范家不過是合作關係、唯利益耳,咱們又不是親戚」

    越姬輕輕嘟起小嘴偎了過來,讓自己半個裸露的香肩停留在白棟的視線內:「白子,好歹越姬也是你的故人呢,就不看越姬的面上?」

    「哈哈,故人倒是故人,而且你還是個香噴噴的美女,男人見了都會心馳神往,可惜你的面子還不夠。」

    白棟哈哈大笑。他才不著急呢,與魏國合作是遲早的事情。否則當日就不會與魏申有默契約定了。不過合作歸合作。必須要對方開足條件才成。說到商業談判,這個時代的商人還能精明過他這個後世做過律師的人麼?

    「白子當真厲害,兄弟佩服。這次范家能否進入魏國,得到巨大利益,全在白子了,如果白子有什麼條件,但說無妨,范倜絕不討還!」

    「好。范兄如此痛快,那我就直說了。」

    白棟暗暗點頭。范家後人果然不俗,若是換了旁人,說不定還要變著法子與自己討價還價,可這范倜越是大方,自己反倒不好過份了。也罷,這件大事關連華夏經濟,一旦確立,當會影響千年,可不是白家商社獨力可以做到的。徐家、范家、甚至是各國諸侯都要共同施加影響力方可,如今范倜和魏嬰是自己送上門來。倒是省去了自己很多力氣。

    「豐匯錢行成立後,諸如存取商貸匯寄雖然都是極重要的經營內容,卻還不是最為關鍵之處,范兄是陶朱公後人、商家的天才,可有何看法麼?」

    「呵呵存取匯寄其實都為重要,可為白家聚集大量現錢,形成一種恐怖的力量;不過白子意在高遠,又豈是只會看到金錢之人?豐匯推出兌匯項事,這才是幫助天下商家解決了最頭疼的問題,光此一項,華夏商業交易就會十中添一,老秦尤其得益,因為來到老秦的商家兌換起秦國圓錢來可比在任何地方都更合適,傻瓜才會不來秦國做生意。來到秦國的商家多了,國府光是收取商稅也可彌補錢行的損失了罷?」豐匯錢行的兌換牌價簡直就是賣便宜給各國商家,白棟又不傻,會做這種賠錢的買賣?范倜的眼睛多毒,早就看清了白棟的心思,日後就是各國都建立起豐匯錢行,如此合適的兌換比例也只會出現在秦國,商人是逐利之徒,不來秦國才怪。

    白棟笑了笑,范倜聰明的很,可就是喜歡繞彎子,看來還是要自己挑破才成了:「范兄如此聰明,又何必避重就輕?你應該可以看出我推出新銀的用意,這才是關係華夏經濟的關鍵之處,難道陶朱公的後人就忍心置身事外袖手旁觀?」

    「我」

    范倜苦笑一聲:「白子,推廣新銀取代銅幣,而且還是十換一的推法,這這是要賠掉本錢的買賣啊?不對,這根本就不算買賣,這是在扔錢!白子不會是要范家也參與其中吧?范家是不缺錢,可也沒有白白扔錢的道理。」

    「你這是被錢迷住了雙眼,看不到遠處風光!自三皇武帝時,華夏就有了貝幣、石幣,到了商時,則被銅幣取而代之,原因無非是貝石等物沒有價值,無法長期成為流通之物,可是金銀又過於昂貴。可是真正說到用途,金銀奢靡之物如何比得銅鐵實際?天下的銅鐵都被拿去做錢幣了,這才是最大的資源浪費!如果以銀為幣,不但可省去了銅鐵幣沉重難以攜帶的麻煩,更可有效利用這些銅鐵資源,這才是真正的撥亂反正,將這種奢靡之物用於流通,正是最合適不過。不過要改變銅鐵貨幣為『本位』的局面,就需要我等攜手同心,暫時賠些錢又算得了什麼?一旦成功推行『銀本位』,將為華夏帶來不可估量的好處!」

    貨幣的發展其實有趣的很,從沒有價值的石幣貝幣到銅鐵幣,又從銅本位跨越到銀本位,到了現代又返璞歸真地出現了紙幣,不過紙幣的出現也使得通貨膨脹很容易發生,津巴布韋就是個例子。『紙幣從來都是與政府良心劃等號的』,這句話可是真理。

    現在的華夏還處於看重貨幣本身價值的時代,因此銅鐵幣才會風行天下,可正如白棟所說,這是一種巨大的資源浪費;比起貴族王公才能享受的金銀來,真正與黎民生活息息相關的恰恰是銅鐵,如果能夠省下這些做為貨幣的銅鐵,會對民生有多大提升?又會對提昇華夏實力有多麼巨大的作用?歷史書上的那個華夏或許不在乎這些,可白棟卻會非常在乎,早在開始經略西域時起,他的目光就已投向全球了。

    後世的漢武帝大量對匈奴用兵,銅鐵資源消耗太大,為此曾經鑄造了三種銀幣,希望可以用此取代銅幣和鐵幣,只是因為華夏的銀資源有限,終於無法推行;可白棟卻不會擔心銀資源的問題,他可知道哪裡能夠找到足夠的白銀,現在只要華夏人知道,白銀也是可以作為貨幣的,而且從現在就嘗試推廣,等到日後找來大量白銀,華夏就可一舉躍入『銀本位』時代。

    「白子說得沒有錯,若是能夠節省大量銅鐵資源,以白銀代之自然是妙。可現在卻要我們去哪裡尋找大量的白銀?華夏銀礦不過十數,且價格昂貴,現在就以十換一的比例推廣新銀,我們都會賠死的!」

    范倜這是真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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