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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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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光暗之心] 陽光大秦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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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9 19:23:3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熱毒難消】
  


     果然是兵戈一止,上天就能感應,立時停住了冷雨淒風,暖洋洋的陽光照射下來,還是春尾夏初的好時節。

    嶄新的軍帳內,放著一尊小巧玲瓏的青銅鼎,鼎內不是肉食,是一種正在緩慢燃燒的圓形果實,叫香松子,點燃後冒出的煙氣有清香,能讓人清心明目,心曠神怡,不是貴族想都別想,這東西在櫟陽的關市上賣到了五百文一斤,燒它等於燒錢。

    真不是衛無害奢侈,咬緊牙關燒這東西,還要小心被人扣上貪奢巧欲的壞名聲,他只希望這東西能讓頭腦變得更為清醒;君上這一箭中得太要命,偏偏射在了舊瘡上,現在是瘡上加傷鼓起了咪咪大的包,還帶起了熱毒!這就十分棘手了。

    咪咪是他來到大營後才吃到的,是好東西,鬆鬆軟軟的,入口即化,香甜的味道絕非秦國麵餅可比。據說首創這麵食的人叫白棟,已經被君上授四等爵,暫領司傷營,自他來到到司傷營後,制訂了許多規矩還傳了套什麼健康拳法,讓傷兵恢復加快,如今是威望日昇?

    這個叫白棟的都被傳神了,又是什麼入夢奇人、又是救活了死人的,如今人人都說他是白扁鵲,可比擬秦越人的神醫?

    豈有此理!

    一想到這個叫白棟的小子就會氣的思路中斷,衛無害按住太陽穴,劇烈呼吸了幾口,才勉強排遣出胸中的鬱悶。真的是很鬱悶啊,自從來到大營就沒少聽了這小子的名頭,還有人在私下裡說什麼白大夫才是當代的扁鵲,他不肯出手才請來衛國醫云云,這是多麼無知的話啊?那小子如果真有本事,放著眼前這個出頭露臉的立功機會竟白白放過?什麼入夢學藝,騙別人可以,想騙過我衛無害怎有可能?

    真是越想越氣,越氣就越沒主意,衛無害揉著額頭,不覺又想起了秦越人,若是那個傢伙在,他又會用什麼方法救治君上呢?同行就是冤家,想起大名鼎鼎的秦越人就來氣,衛無害一腳踹翻了小鼎,香松子滾的一地都是。

    「老師,伯公子有請。」進來一個少年,滿身都是生藥味,站在遠處向他稟報著,分明是怕也挨上一腳。

    「滾!」怒火發洩出來,衛無害變得冷靜了一些,叫住正要準備滾的少年:「伯公子叫我?難道君上又發熱毒了?」

    「是,聽來的人說,老師用過刺絡法後,君上體熱消除了一段時間,可是方才又復發了,據說......」

    「據說什麼!」

    「君上體熱更甚,伯公子都發怒了......」

    「拿上為師的藥箱,快走!」

    贏虔如今還是個有鼻子的人,身材高大、鬍鬚滿面、是個標準的糾糾勇夫。這位伯公子掌握虎符多年,性子大方豪野,與魏人大戰時,身中十三傷,仍能笑談豪飲,一口氣喝上兩大罈酒。可此時卻面色無比陰沉,見到衛無害進來,理都沒理他,還是嬴渠梁幫著圓場:「衛先生,公父又發熱了,你快看看吧。」

    這個時代的醫官其實就是醫工,本來沒什麼地位,不過衛無害卻是號稱天下第一名醫,連當代扁鵲秦越人都不放在眼裡,而且曾經治好過秦國國母的多年沉苛,對嬴渠梁算是有救母之恩,對他還是要客氣些的。

    「兩位公子放心,待我來看看。」

    衛無害抹了把冷汗,走到贏連榻前像模像樣地診起脈來,還有什麼好診的?創傷發熱,藥石如果無效,最後的手段就是刺絡放血療法,現在連刺絡法都不起作用了,就算換了秦越人來也是一樣沒辦法。

    「如何?」

    人最怕緊張,一緊張連外行都看出不對了,贏虔冷哼一聲,打斷了衛無害的表演。

    「臣下怕是無能為力了,君上是新傷引動舊瘡,**體內熱毒,刺絡放血也不能奏效,怕是只有......看天意如何了。」

    衛無害把心一橫,乾脆實話實說:「兩位公子,不是臣下無能,君上如此傷情,就是請遍天下名醫,也一樣無人能夠醫治,現在只有靠君上自己,沒人能夠幫他。」

    「你是說放任不管,讓我公父望天之命?」贏虔聽得連連搖頭,再也不搭理衛無害,轉頭對嬴渠梁道:「二弟,你看那個白棟究竟行不行?不是說他是高人弟子,有『活死人』之法麼?難道一個商人之女救得,公夫他卻救不得了?」

    「我去問過幾次了,平安郎只說還在為公父想辦法,現在公父熱毒更甚,我再去找找他吧......」

    白棟倒不是要對嬴渠梁隱瞞,只是為贏連治傷關連太大,必須要嬴渠梁一請再請才好勉強出手,這也是為自身安全計,真情可告訴公子少官、甚至是李敵,卻不能提前告訴這位二公子。這種天知地知你我知的幸福感還是讓人激爽的,公子少官固然是沒口子地答應了保密,李敵也是笑笑點頭,只要能救君上,自己這位融血結拜的兄弟要為自身謀劃一二又有什麼?

    「兩位公子,難道也相信傳說之言?」

    衛無害臉色一變,醫家也有師說傳承,他治不好的傷,如果讓白棟這個毫無師門根底的夢中之徒治好了,以後還有臉自稱天下第一名醫?這個人可丟不起,必須阻止兩位公子的行為。

    「壯面之法也是傳說?李敵曾親眼見到白棟救回了溺水而亡的商人女,難道這也是傳說?衛無害,本公子敬你曾救治國母,功在大秦,所以不與你計較,難道你還不知自重麼?還不退下!」

    嬴渠梁未及說話,贏虔已是大怒,話說得句句誅心,聽得衛無害面紅耳赤,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才好。

    「二弟,你真有把握麼?哪個白棟百般的推諉,怕是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醫治公父吧?」

    望著衛無害離去的背影,贏虔長歎一聲:「他該不會像衛無害一樣,也是個能說少做的庸醫吧?」

    「我相信平安郎,他說在想辦法,那就是在想辦法,如果連他也救不回公父,恐怕就是請來當代扁鵲秦越人來,也一樣無用。」

    贏虔不覺一愣,呵呵笑道:「這樣說來,我倒是要見見這個白棟了,這樣名動全軍的奇人異士,如果不能見上一面,豈非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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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9 19:26: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豆腐西施】



     站在高岡上,白棟笑得很陽光,揮舞著手臂,就像在告別老朋友。

    幾隻小田鼠在拚命的奔跑,『吱吱吱』,它們興奮地叫著,身體挨挨碰碰,小爪子有時還會撈一下同伴的尾巴;在漫長的七個日夜裡,它們就是真正的難兄難弟,每天都要經歷夢魘一般的生活,如果鼠族也有上帝,它們此刻一定會歡呼-『阿里路亞』。

    曾經的痛楚已經不在,身體上可怕的創口已經癒合了,那個惡魔一樣的人類還在臨別時請它們吃了一種叫做『肉』的東西,真的很好吃啊,這東西能讓身體充滿力量,連奔跑的速度都變快了。

    一隻小田鼠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正在揮舞手臂的白棟,忽然打了個哆嗦,迅速鑽到了地洞裡。它已經下定了決心,以後只要有太陽出沒,就不會出現在地面上,以後它的生命將屬於烏雲和星空。

    嬴渠梁和大哥贏虔端坐馬上,饒有興致地看著白棟發瘋。嬴渠梁是見怪不怪,贏虔卻是大感有趣,這小子是在向誰揮手告別呢?那幾個小小的黑影是兔子還是田鼠?公父傷重難治,誰不是一片愁雲慘霧,這小子身為司傷營營主,就是無過也有錯,若是公父不起,就是不砍腦袋,也要割下他的耳朵或者鼻子,再重重打上一百荊鞭,虧他還有心情在這裡逗弄小動物?

    「平安郎,快來快來,看我為你帶來了什麼。」

    嬴渠梁哈哈大笑,三弟和白崇與平安郎融血結拜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聽說還有李敵。李敵是什麼人?那是個心黑手毒的殺道高手,似乎他並不屬於秦國,只屬於公父一人,平日裡連自己和大哥的面子都不賣,卻會對這小子看重?

    李敵的眼睛毒,嬴渠梁自命也不差,只等這次白棟出手治療公父,若果真見起,他也不妨和這小子做一回兄弟,到時白棟有大功在身,也不怕有人說他以公子之尊結交臣下,是有不臣之心了。

    未來雄主就是未來雄主,對人心的把握讓白棟心服口服,嬴渠梁帶來的不是金珠美玉,不是官位高爵,卻是一封書信。這個時代沒有郵局,書信就是貴族的專享,因為那要有專人快馬傳遞,還要有識文斷字的讀書人代為書寫,耗費巨大。就連唐時的杜甫都說過,家書抵萬金,可見是如何珍貴了。而且嬴渠梁帶來的這封書信還是帛書,並非普通的韋編竹簡可比。

    景監去屹石村調查是秘密進行,自然不可能帶家書來,白棟還真好奇這是誰給自己的信,等看了落款,才知道是苦酒寫來的,多少有些吃驚,抬頭看看嬴渠梁,發現他笑得有些曖~昧。

    書信那邊的苦酒正在笑,她笑著對白棟說,父親已經在櫟陽關市買了一家鋪子,建起了豆腐房,現在每天都有很多人來買豆腐呢,先生你說錯了,豆腐的利潤可不是三倍,而是五倍,這是請會算術的先生算過的,錯不了。

    豆腐和豆腐花真的很受歡迎呢,現在就連很多士子和貴族都會派人來購買,每天都會排起很長很長的隊伍。白先生你知道嗎?苦酒每天開舖的時候都很開心,那些買豆腐的人好壞哦,他們叫人家『豆腐西施』,苦酒不知道西施是什麼,問了有學問的先生,才知道是個大大的美女,人家很美麼?為什麼先生從來沒有對苦酒說過,是先生沒有發現,還是苦酒在先生眼裡真的不美呢?

    說著說著小女兒的糾結就來了,白棟除了苦笑還能做什麼?苦酒是個好女子,自己更沒有什麼門戶之見,可當初出手幫他,實在是苦人幫苦人,那時自己只覺苦酒比草兒更為堪憐,草兒至少還有自己這個疼愛她的哥哥,有整天跟在她屁股後面的桑娃子和狗剩子,苦酒呢?還沒成年的一個女孩子,每天都要混在一群大頭兵中,就希望唱幾首小曲,換幾文錢。

    對苦酒更多的是憐惜,而感情的前提卻是愛的感覺,幫助苦酒,就好像在幫助自己和草兒一樣啊,白棟真的沒多想。可現在看來,苦酒想得比他多很多......

    越往下看,苦酒的心思就越是昭然若揭,她很委屈地告訴白棟,關市上最有錢的富商找了良媒上門,還帶來了厚厚的禮金,不過被父親趕出去了;還有隔壁鋪子賣豬肉的朱三,每天都堅持白送豬肉給她品嚐,不要就賴著不走,朱三是個大胖子,胸口的黑毛老長老長,真嚇人,父親沒有辦法,就回請他吃豆腐,這段時間他吃了我家好多好多豆腐呢。

    白棟歎口氣,抬頭看看嬴渠梁和贏虔,有些尷尬地聳了聳肩膀。

    嬴渠梁是老朋友了,贏虔他也認識,只是這位伯公子親自來見他還是頭一遭;這是個極端矛盾的人,胸懷四野,卻極重面子,為了支持衛鞅變法,他放棄了很多利益,卻成了衛鞅刀下的反面典型、被自己曾經看重的人割去了鼻子。而後這個胸懷天下的人就會變成一個極端的心裡變~態者,隱忍七年不出,一出就要了衛鞅的命。對這個人可以交朋友,卻要努力去溫暖他,因為在骨子裡,他有著嬴渠梁沒有的陰狠。

    現在的嬴虔還是個陽光健康的人,他在笑著觀察白棟,目前還很滿意。那封書信是二弟弄來的,雖然他沒看過,也知道寫信人是白棟的一位紅粉知己,看這小子甜蜜中帶有苦澀、幸福中還帶著一絲羞澀的樣子,倒是個爛漫天性,似乎二弟沒看錯人?至少白棟比衛無害看上去順眼多了。

    書信看到結尾處了。苦酒說自己每天都會哭,因為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次見到白先生,她說會一直在櫟陽關市等待,哪怕變成了白髮蒼蒼的老太婆、哪怕天地陷山無稜,她也會繼續等......

    後兩句肯定是代書人加上去的,苦酒哪裡會有這樣的學問?難道就連代書人也看出苦酒的一片深情了嗎?手裡還拿著帛書,白棟已經癡了,不是因為愛情,是因為美人恩深,真的好重......好重。

    「平安郎,公父熱毒又起,衛無害也沒了辦法,你想出治療公父的辦法了麼?」

    「二哥,你可真是......」

    手裡握著書信,真不知是該感謝還是該埋怨嬴渠梁,白棟長歎一聲:「走吧,去看看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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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9 19:27: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病人要聽大夫的!】



    明明是白晝,軍帳中還是有四架庭燎在熊熊燃燒,燃料是用葦薪製成的,可以長時間燃燒,而且每隔一段時間,就有專人添加,保證火焰不會熄滅。

    白棟簡直無法理解古人的腦袋裡都在想些什麼,春尾夏初的天氣雖說不算熱,可也涼爽不到哪兒去,好死不死地放了四個大蠟燭在這兒,這是拿贏老頭當乳豬烤麼?沒病都能烤出病來!

    問了隨侍在贏連身旁的范強才知道這是封~建迷信的產物,說是這四架庭燎就象徵著君上綿綿不絕的生命,只要火焰不熄滅,君上就能百年康健,還好沒說出萬歲萬萬歲的胡話來。

    見到白棟有疑問,范強就講述的更為仔細了,號稱天下第一名醫的衛無害說過,君上創生熱毒,身體極度虛弱,如果再不幸染了風寒,那就更為不妙了,所以燃燒四架庭燎,也是為了保暖起見,你沒見君上還蓋著厚厚的被子麼?

    「狗屁!」

    某些中醫總是愛將一切病症歸於元氣外邪之說,認為體虛則元洩,則外邪易入,哪裡懂得物理降溫的方法?衛無害的方法要是用在年輕人身上,或許發發汗還真能降溫,可贏老頭兒多大歲數了?估計腎都虛了,還捂?能支撐到現在,都得說他是意志力堅強。

    白棟幾步衝到贏連面前,低頭一看真慘啊,老傢伙面如染血,鼻翅子都在往外噴熱氣,這還能活?大怒下伸手就要去扯被子,卻被嬴渠梁按住了手:「平安郎,你做什麼?公父體弱,萬一外邪入侵......」

    「哪裡有什麼外邪,你看到了?若一定說有,那就是這四架要命的庭燎,還有這厚厚的被子,才是真正的外邪呢。要君上活命,就別阻止我,讓開!」

    撥開嬴渠梁的手,一把揭開被子,白棟頓時兩眼發直,出現在眼前的竟是一雙毛腿,老傢伙沒穿脛衣?還算好,私密處圍了個T字型的白布,很像是後世的島國相撲運動員。這也就是國君,戰國時的普通平民裡面都是光著的,誰有那麼多布會耗費在外人見不到的地方?

    贏連立即就清醒過來,駭然望著白棟。他一生經歷多少曲折跌宕,卻從沒經歷過被人掀起被子望大腿的慘事,這還有上下之分君臣之別麼?嘶啞著嗓子罵了聲:「大膽!」

    贏家兄弟和范伯都看傻了,這小子要做啥,看君上的大腿?難道不知這是國後才能享有的專利麼?想起行事潑辣大有男子風範的老國後,范強用憐憫的目光看著白棟,就算真是自己的乾兒子這回也幫不了他了,此事若被國後知道,揍爛他的屁股是一定的,保證三個月下不了床。

    「君上息怒,臣下如今是醫者,救君上性命才是第一要緊之事,至於......」白棟目光從贏連雙腿上掠過:「至於其它種種,臣下見如不見。君上,臣下掀開了您的被子,您是否感覺舒服了一些?」

    「嗯......」

    被白棟這一提醒,贏連還真是感覺好受了許多,不覺點了點頭。

    「這就是了,越是熱毒發作,越是要注意散熱之法。范伯,快叫人撤去四架庭燎,弄一大盆溫水來,為君上擦拭身體。水要略熱一些才好,這樣才能打開毛孔,讓體溫迅速下降。二哥,大營裡有沒有冰塊?算我多問了,這東西要保存難度太大,估計是沒有的。」

    一連串的命令發出,范強等人好一陣手忙腳亂,嬴渠梁看到老爹被擦過身子後確實好過了許多,都能衝他微笑了,不覺對白棟更為信任:「平安郎,你要冰做什麼?這東西......倒是有些。」

    「怎麼?大營中真有冰?」

    白棟倒是一愣,剛才也就是隨口一說,大量用冰是到宋代以後才有的事情,皇家貴室會將冰塊儲存在地窖冰室中,夏天弄了酸梅湯,放幾塊冰下去,就是消暑解渴的無上美味,難道說戰國時期就有如此享受?

    「破少梁之時,在地窖裡找到了些冰塊。少梁小城,這種燕地玄冰哪裡會有?一定是公叔痤這個老貴族隨軍帶來的,我這就命人取來。」

    白棟點點頭,原來是公叔痤,這就難怪了。這位魏相是典型的老貴族作派,對享受追求到了極致,聽說他吃魚鮮,都是要五十斤以上的黃河鯉魚,而且還定下了鯉魚的三~圍標準,不符合標準的據說都會影響口味。不過這個人雖然追求享受,卻是個傑出的政治家,不居功、不妒能,至於陷害吳起也不算什麼人生污點,對吳起這種為了換取出身不惜殺害賢妻的小人,任何的卑劣手段都是光榮的!

    還真是冰,從近衛手中接過來,嬴渠梁一路小跑送到白棟面前,他不知道這東西該怎麼用。

    迅速將冰分成兩份,一份裹在兩層白麻布內,放在贏老頭的腦袋上;贏連被冰的一呲牙,想反抗,卻忽然感覺身體內的熱毒都湧向了額頭,果然舒服多了,就準備誇獎白棟幾句,順便罵兩聲衛無害,還自比扁鵲呢,連這麼好的法子都不知曉,該把屁股打爛!

    不想剛張開嘴巴,白棟就笑嘻嘻地塞進一塊冰來:「君上含住了,我要為你清除傷口腐肉,然後才能上藥。千萬記住,這塊冰只許含在嘴裡,不要吞下肚子,你的身體虛弱,五臟六腑可經不住寒冷。」

    贏連瞪著眼睛嗚嗚亂叫,太涼了,只能用舌頭頂著這冰在嘴裡轉圈兒,想吐出來,這小子居然還瞪自己?算了算了,病人就得聽大夫的,白棟進來後的幾板斧硬生生征服了他,現在白大夫說啥,他都願意聽。

    贏虔呆呆地望著白棟,只覺感慨萬千,公父一生強橫,殺人盈野,一手帶領積貧積弱的老秦從苦難中走出,終可與強魏一戰。如此人傑別說是普通臣子了,就連自己兄弟在公父面前也要小心應對,這小子怎麼就如此強橫,進來就掀被子不說,還膽敢把冰塊塞進公父口中?公父居然只是嗔怒地瞪了他幾眼,就乖乖聽話了?似乎除了母后,還沒人能令他如此吧?

    這小子究竟是什麼人?行為是如此怪異,卻偏偏讓人不忍反對,因為他所做的一切,只會讓你感到親切無比,讓人心情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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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9 19:29: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冰鎮酸梅湯】



    身旁就是靜靜流過的涇河水,偶爾會見到碩大的魚兒跳出來,慌慌張張地往岸上瞥一眼,就又墜回水中。像這樣平凡普通的畫面,卻總會引發人類不同的感悟,有人會感歎生命的無力,任憑這些魚兒如何努力,它們終究是很難飛騰成龍;有人會看到人生充滿陰暗,今天還是快快樂樂的魚兒,焉知明天就不會成為盤中餐,生命是多麼短暫而無法把握啊?

    白棟看到的卻是幸福和希望,那條魚兒落回水中,一定是快樂的與家人團聚去了,就像遠赴大秦軍營的自己一樣;贏老頭兒這次算是欠了自己一個大大的人情,會給個幾等爵?不求封妻蔭子,能讓娘秦和草兒從此過上貴族般的腐~敗生活就好。

    面前的紅泥小爐裡塞滿了松炭,紅紅的火苗舔著陶釜底部,釜內煮的烏梅湯已經上了色,烏黑烏黑的,好像離開自己離開屹石村的那個夜晚。小心地取下陶釜,將烏梅湯倒進準備好的大老碗,放在一旁溫涼著,看看差不多了,才從懷裡取出個麻布團,一層一層地剝開,裡面是一個拳頭大小的冰塊,懶得碎冰了,整個扔進烏梅湯裡,很快就看到碗麵起了一層冷霜。

    可以喝了!舔舔舌頭,白棟饞得不行,冰鎮酸梅湯啊,在兩千年前的涇水河邊來上這麼一碗,不知那位困居在洛邑的苦~逼周天子有沒有這樣的享受?

    剛喝了一口,正準備閉上眼睛回味享受,忽覺手上一輕,急急地睜開眼睛,心裡罵著是誰這麼不開眼,大秦功臣的酸梅湯都敢搶?卻看到了手裡端著大老碗笑嘻嘻站在面前的嬴渠梁,後面還跟著公子少官、白崇、贏虔,連李敵和范強居然也來了?一票人眼巴巴地望著嬴渠梁手中的大老碗,白棟大呼不妙,酸梅湯危矣!

    「二哥,你還我!」

    這麼多吃貨,碗再大也不夠分啊?還有那個諱莫如深的贏虔,就數他的眼睛最亮!必須要搶回來啊,可憐煮個烏梅就用了兩個多時辰,才做到湯色發亮、漆黑如夜空的至高境界,我容易嗎?

    要和千軍萬馬中奪帥如取物的嬴渠梁比速度,八個白棟也不成。嬴渠梁嘿嘿一笑,輕輕轉個身子就躲了過去,碗中的烏梅湯點滴未灑不說,還能抽空喝上一口,大聲讚道:「好湯!又酸又甜、冰涼透心!好啊平安郎,本公子就知道你又是找烏梅、又是要冰塊飴糖的,一定是在弄什麼好東西,果然如此!為什麼要背了這些好兄弟一個人獨自享受,這可不是我大秦壯士所為啊?」

    「這能怪我?我搜遍了大營,也只得這一捧烏梅和半塊飴糖,辛辛苦苦才熬了這麼一釜烏梅汁,不獨享就是傻瓜。快還我,這是臣下的私人財產,公子橫加搶奪,就不怕史官為你寫上一筆?我聽說秦國的史官個個鐵骨錚錚,都是威武不能屈的硬漢子,仲公子你要留下千古惡名麼?」

    白棟是真急了,這碗烏梅湯並非只是用來滿足口腹之慾,還承載著上一世的回憶,還記得在大學時,總有一個白裙飄飄的身影伴隨著自己走過小樹林、漫步水木湖邊,共同喝上一杯烏梅湯。嬴渠梁搶走的哪裡是烏梅湯,那是他的一段人生、一段回憶,這個仇深了。

    「鐵骨錚錚、威武不能屈?說得真好。聽景監說你有高人夢中授予,我原本還有些不信,可看平安郎你談吐不俗,幾次為我大秦建功更是手段頻出,看來你真的是高人子弟,絕無虛假了。嗯......這碗烏梅湯既是出自你手,想來是不會錯的,大家都來嘗一嘗,大哥,你先來!」

    「好喝!」贏虔搶先喝了一口,伸出大拇指正要誇獎,一票吃貨頓時圍了上來,個個爭先恐後,腦袋都快伸到碗裡了,白棟看得大急:「這是我為君上準備的去熱消毒湯,你們也敢喝?」

    此言一出,幾大吃貨頓時愣住,公子少官訥訥地望著白棟:「白家哥哥,你可不許坑騙少官,我很老實的。」

    「放心,哥哥不會騙你的......」拍拍公子少官的肩膀,搶回了烏梅湯,自己先喝上一大口,微微點頭:「嗯,成色剛好,正可為君上飲。」

    享受回味夠了,才托著手裡剩下的小半碗烏梅湯對嬴渠梁道:「二哥,我為君上用藥已經三天了,不知君上病況如何?」畢竟是土製抗生素,效果究竟如何,心裡還真是沒底。

    「正要對你說,公父被你用過藥後,熱毒漸漸消退,昨天晚上還叫著要吃東西,今日早晨我與大哥見了公父,你猜如何?」

    嬴渠梁望了贏虔一眼,贏虔哈哈大笑:「平安郎,公父今天精神極好,還叫來衛無害痛罵了一頓,要不是二弟攔著,說不定他還要被抽脊鞭、打屁股!今日早飯,公父飯斗米、肉五斤,比我們兄弟吃得還多一些。」

    飯斗米肉五斤,也不怕撐死?白棟很是不以為然。這讓他想起了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的典故,原來吹牛的不僅是廉頗一個,贏連也會。笑嘻嘻地沖贏家兄弟眨眨眼,微笑道:「這就是了,等我這一碗冰鎮烏梅湯下去,君上午飯時一定可以飯兩斗肉十斤,那時就算是大好了。對了二哥,君上沒要見我麼?」

    您都飯斗米肉五斤了,就不該忘記了大功臣,也該封官賞爵了。

    「公父已經召集了隨軍而來的文武臣子,史官也在,就等平安郎你一個了。」

    嬴渠梁哈哈大笑,拍了拍白棟的肩膀道:「公父這是要對你大加封賞啊。有史官在側,只怕至少也要封你一個八等爵公乘,恭喜恭喜。」

    公乘?白棟心中還是有些鬱悶,這是什麼爵位?聽著倒像出租車司機。你看人家衛鞅,初為國之客卿、後為左庶長、大良造,這聽著就不一般,比什麼公乘可強多了。不過聽白崇他們議論,說什麼七等公大夫後,就屬於高爵,不但可以免除一切賦稅兵役,且可不受國刑,擁有賤民奴隸,是真正的人上人。這樣說起來似乎也還不錯,名字難聽點就難聽些吧,最重要的是從此擁有了比士子更高一級的高等貴族身份,娘親和草兒從此就可過上腐~敗的貴族生活了。

    一路向贏連的大帳行去,每每想到美妙動人之處,白棟就會發出陣陣怪笑,弄得嬴渠梁不住看他,這小子不會是高興過頭,從此得了失心瘋吧?

    「白棟,寡人聽說你又弄出了一種『冰鎮烏梅湯』,味道極佳,當真如此麼?」

    這老頭兒的消息倒是靈通,白棟大為好奇,抬頭看去,只見范強站在贏連身後,正滿臉笑意地望著自己。這位范伯也真是神出鬼沒,剛才明明就是一起走的,什麼時候被他超到了前面去的?看來秦軍大營中真是高手如雲啊。

    「冰鎮烏梅湯是有的,不過臣下為防有失,已經先替君上品嚐過了,伯公子與叔仲公子也有喝過,不知君上會否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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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鬼谷傳人】



    贏連怎麼會介意?這就是個苦日子過慣了的人,在魏國流浪時,多有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哪怕是做了秦國國君,也要力求節簡,以為全國表率,偷偷摸摸做了頂新軍帳,結果還是便宜了白棟。這碗冰鎮酸梅湯兒子和白棟都喝過,還省去驗毒的麻煩呢,接過來一飲而盡,大聲叫好,瞪起眼睛追問白棟是如何做的,能不能再來一碗,太少了,這可治不得病。

    明明就是嘴饞,裝什麼病號?再要喝真沒有了。這時代不是沒有梅子,可這東西又不是主糧,大軍之中能攜帶多少?飴糖更是最最珍貴的東西,比齊國細鹽還要貴了百倍,就白棟弄到的這半塊估計也是從少梁城弄出來的,還得感謝人家公叔痤。老秦國窮啊,魏惠王成天吃糖都沒問題,贏連要是天天吃,立刻就會有國之忠臣死諫罵君,這可不是宋明士大夫的專利,從商朝那會兒就有不少這類臣子,都想拿腦袋換一個流芳千古。

    史官立即記上了一筆--『王九年,君上飲梅湯,喜之;上之唯素,為國眾敬焉,今喜口腹之物,智者無不為大秦憂。』

    寫就寫吧,他還要大聲朗讀出來,以示絕無偏私。文武群臣估計是看慣聽慣了,也不覺奇怪,白棟都聽傻了,難道戰國時期的史官都是這脾氣?國君喝個酸梅湯而已,你也要批評領導一通?

    贏連似乎都被史官蹂~躪慣了,連理都沒理那貨,只是盯著白棟問:「白大夫這次救了寡人性命,功在大秦,寡人必要大加封賞。只是聽景監回稟白大夫有夢中奇遇,寡人十分好奇,你的老師是誰,現在可以說了麼?」說著還沖白棟擠擠眼睛。

    白棟頓時心領神會,贏老頭兒人不錯,這是要大大抬舉自己了。屹石村白族畢竟只是白氏旁枝,出身差了些,就得靠師門榮光,這個時代畢竟是貴族士大夫的天下,識文斷字固然是士子明證,沒有個顯赫的師門贏連也不好大加封賞,否則讓秦國的那些老貴族怎麼想?子貢這樣的大款不缺財勢,卻要拜孔子為師,固然是欽慕聖人道德學識,又何嘗不是要一個顯赫的師門光環?

    便宜老師早就想好了,白棟微笑道:「記得家師在夢中言道,他老人家常喜入雲夢尋仙草,隱居清溪鬼谷,素不喜與外人盤桓,教導臣下,也是因臣與他有夙緣糾結,以完道果也。臣下別家出山後,才漸漸得知,原來世人都稱老師為鬼谷子,老師有神鬼莫測之能,這個名號倒也恰當。」把謊言當成真話來說,這需要極厚的臉皮和極深的內養功夫,白棟侃侃而談,臉皮都沒紅一下。

    不怕龐涓來對質,這時代信息不通,等他知道估計得小半年以後,就是來了又如何?我這是夢中學藝,如此神奇機密的事情,老師會告訴你?鬼谷子更不會親來揭穿這個偽弟子,白棟甚至還想著與這位傳奇人物見個面呢,到時自然有一番說辭應對。

    「鬼谷子!」

    軍帳內頓時響起一片驚訝讚歎之聲,這位清溪聖人可是了不得,門下弟子無數,個個都是能人,傳說就連公輸般都曾問技於鬼谷。魏國何以如此強橫?固然是有魏文公變法之利,還因名將頻出,前有吳起,後有龐涓,狠人龐涓可就是鬼谷子的弟子,據他自己說,天下之人在他眼中皆不知兵,可到了老師面前,他龐涓就是個不知兵的人。

    兵家、縱橫家、道家......鬼谷子涉獵之廣、學問之精深,那就是一個傳說!

    比起這位隱聖,活生生的孔聖人孟夫子似乎都有些遜色,這小子居然是鬼谷子的弟子?這就難怪了,那種神奇的壯面之法,活死人之術,還有救回君上的神奇藥物,若非鬼谷先生,還有哪個能傳?

    「哈哈,好!白棟啊......」

    贏連一激動,也不叫白大夫了,直接叫上了名字。史官聽得微微皺眉,今天不是朝會,不過軍帳中也有不少文武大臣,君上直呼臣子之名,實在是大大違反了禮制,是否要記入史書,批評君上幾句,方顯我史家風骨?不過看君上應是驚喜下一時忘情,似乎情有可原,究竟要不要記呢?他很糾結。

    「呃,白大夫......寡人聽說鬼谷先生學識天人,無不聽之法、無不知之術,不知道你學得是哪一家?」兵家法家是他的最愛啊,秦國尤其缺這兩類人才,實在不行縱橫家也好,可以遊說各國順便探聽情報,目前這事還是景監在做,口才算是不錯,就是長得太像兔子,有損我大秦威儀啊。贏連在向天帝祈禱,這小子千萬莫讓寡人失望。

    「回稟君上,臣下無家......」

    很想告訴贏連自己是個法家,而且比衛鞅還熟悉法律,想想還是算了,太危險。法家一出,那就得變法啊,五馬分屍這種高難度的事情還是讓衛鞅去做吧,謹慎小心才是明哲保身之道。管你老秦幾時強盛、幾時統一天下?咱就追求個家人幸福安康,胸無大志就是最大的志向。

    滿臉慚愧地對贏連搖頭,白棟一聲長歎:「君上有所不知,家師嘗說,棟無天人之姿,領悟不得大學問,所以傳給我的,多是奇技淫巧和一些不登雅室的雜學。」

    「你在夢中就學了這些?」

    贏連固然是大失所望,滿帳文武也是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瞪著白棟,那可是鬼谷先生,與老子並稱道家聖人不說,更是學精百家!有這樣的機緣,你就學了些不登雅室的東西?天啊,若是換了自己,就是死纏爛打就地打滾,也定要學些經世治國的大學問,為這天下亂世開出一劑良藥,從此名留青史為後世景仰!這小子居然還在訕笑?真恨不得一腳踹他出去!

    「臣下就學了這些,讓君上失望了。」

    「寡人確是有些失望,不過這些奇技淫巧,也算為大秦屢屢建功......白棟聽封。」

    贏連略微猶豫了下:「寡人封你一個七等爵公大夫,另職......秦國客卿吧,你可滿意?」

    連公乘都沒給,只是一個七等爵的公大夫?贏氏兄弟對望一眼,都為白棟抱屈,怎麼說人家也是為秦國立下大功,又救了公父性命,公父有些情薄了;公子少官卻開心的不行,白家哥哥領了封賞,多半是要吃喝慶祝的,他的手藝真好,做出的吃食樣樣新穎,人家都想了很久啦。

    「敢問君上,公大夫可有封地麼?」

    爵位這東西高一級低一級無所謂,有個身份就差不多了,反正都是高等貴族。而且公大夫比公乘可好聽多了,免得以後人人見了自己,都叫一聲白公乘,像諷刺自己是公共汽車一樣。

    「封地?」

    軍帳中頓時響起一片嗤笑聲,這小子想什麼呢?所謂封地開疆,不是周天子給予諸侯,就是各國國君封賞有大功於國之人,在封地內可以自立家城、收受稅賦、儼然是國中之國。你一個小小的公大夫就想要封地?做到了關內侯還差不多。

    贏連也是連連微笑:「封地是不能給你的,賞田還可,就在櫟陽附近賞你良田千畝,除應納稅賦之外,利皆歸你。連田的賤民奴隸,也盡皆歸你所有,你看如何?」

    「臣下多謝君上。」

    白棟很是開心,雖說對這個時代的一畝地沒有多少概念,不過良田千畝,想必是不少的。贏老頭兒算是難得大方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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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精心安排的禮物】



    天下還有這樣的道理,有壽星公親自做蛋糕,慶功宴上的大功臣繫個圍裙下廚房的麼?偏偏贏家這幾個貨色就能做得出,公子少官還跟著起哄:「白家哥哥,我就愛吃你煮的東西,特別好吃。你可是答應了少官的,今天要請我吃帶餡兒的饅頭,不許說了不算!」

    「滾蛋!說了那叫包子,什麼帶餡兒的饅頭,前天蒸了一籠,還不是都進了你的肚子?老實等著,一會兒就好!」

    不罵就不行,這夯貨總把自己當大姑娘,在旁人眼前還好,雖然腦筋不夠靈光,也算符合赳赳老秦熱血男兒的標準,天知道怎麼一到了自己眼前,就愛撒嬌撒癡?近來更是變本加利,仗一打完就沒日沒夜的賴在自己這裡,要不是堅持趕他走,估計還得睡在這,還說什麼白家哥哥你這頂軍帳又新又大又暢亮,我就是喜歡。

    氣得白棟只能拔劍趕人,我不是嬴渠梁,你也不是景監,再說他倆有沒有那回事兒還有待證明呢,睡我這裡算是怎麼回事?真不是白棟矯情,龍~陽君不就是戰國時的人麼,這年頭兒什麼都好,就這點不好,貴族都愛亂來,必須要小心保持清白之身,留待那個在水一方的窈窕佳人。

    佳人在何方還沒個影子,一群嗷嗷待哺的吃貨算是賴上他了,還算這幫貨有良心,帶酒的帶酒、拎著肥羊的拎著肥羊,最多也就是居心不良拿他當楊白勞,白棟歎口氣也不爭競了,反正做菜也是他上一世的愛好,讓這幫土鱉開開眼也是很有成就感的。

    同樣是肥羊燉,放了一根松木段在裡面,撇去血沫子,扔幾枚野蒜再煮,味道就是不一般,剛吃到這東西的時候,濃濃的膻味差點沒把白棟熏死過去,老秦人有多一半的戎狄血統,他們燉的肥羊能吃?光在吃上,就需要現代文明的洗禮。

    可惜沒有辣椒啊,否則味道會更美。遙望美洲大陸的方向,白棟黯然長歎,先用胡椒代替吧,這東西華夏可不缺。

    只吃肉也不健康,採了些野菜,大營裡還有些秋菘,白棟居然還在附近的山谷中找到了一些蘑菇山菌,看著顏色不是鮮艷的那種,找幾隻土狗試過沒毒,開開心心的弄了個山菌素菜火鍋。這個時代還真的有火鍋,看樣子像個青銅鼎,下面不是四足,是一圈青銅沿子,正前方是火口,沿子圍成的火肚內可以燃燒木炭,不一會兒火鍋沸騰了,喝了口濃鮮的野菌湯,舒服的長噓一口氣,舒服啊,不覺想起了王府~井的火鍋店。

    別說李敵這種只要有人可殺,餐風露宿也能甘之如飴的人,就連三位公子也沒吃過如此美味的肥羊燉。嘗過了白棟的手藝,頓時感覺這些年算是白活了,回頭就要狠狠訓斥伙夫,這些年糟蹋了多少只上好的肥羊啊!還有那鍋白家兄弟叫做山菌煲的好東西,味道也是鮮美無比,用來下酒,酒量似乎都增加了許多。

    嬴渠梁本來不算好酒,今日居然也喝了足足兩壇,拍著白棟的肩膀撒酒瘋,說什麼要當場融血結拜兄弟,白棟稍有猶豫他就不樂意了,指著贏連老頭兒說什麼救父之恩如再生吾身,結拜兄弟不成麼?少官這夯貨都做了你的兄弟,我難道不夠資格?

    贏虔畢竟年齡大些,心思也比嬴渠梁深沉,似乎也有些意動,可最終還是沒開口,只是笑吟吟地望著嬴渠梁和白棟,一副樂見其成的樣子。

    白棟也喝了不少。公子少官很是怪異,平日裡見了酒就沒夠,今天卻節制了許多,只和李敵白崇串通了一氣來灌他。白棟情知有鬼,也不說破,今天心情確實很好,也有謀醉的想法;自從離開村子,不說是一路艱難困苦,也是百轉千回,如今得封公大夫,總算弄了個高等貴族的身份,草兒期盼的神燈就要小小發上一回光了,大醉一場又何妨?酒醒後就向贏連告假回家,衣錦榮歸不要太快活了。

    割開手腕融血結拜了兄弟,嬴渠梁頓時興致更高,公子少官灌白棟,他也跟著灌,這如何支撐的住?勉強又喝了兩碗酒,白棟只覺天昏地暗,便倒頭呼呼大睡起來,這次睡得極熟,倒是沒有夢見娘親草兒和那只叫做花花的無頭母雞。

    「哈哈,這還不倒!」

    看見白棟醉了,公子少官大是興奮,轉頭對嬴渠梁道:「二哥,我們這就走麼?」

    「你和白崇、李敵他們一同去,帶上一百軍士,都要穿戴最鮮亮的盔甲,胸口都給我纏上紅巾;還要帶上十頭肥豬和五十罈美酒,這次是替平安郎迎接娘親妹子,接人就要有個接人的樣子,明白了麼?」

    嬴渠梁呵呵笑道:「平安郎有福氣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公父如此安排,只是為了給臣下一個驚喜。我和大哥也要星夜趕往櫟陽,房子都是現成的,可既然有新主人要入住,總要清潔刷新,才是正理。老三,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記住了,這次是去接平安郎的母親,既然是融血換命的兄弟,那就是你我的娘親一樣,給我規矩些,不要莽撞,聽清楚了?」

    「放心吧二哥,我做事最知輕重了,要不公父為啥就喜歡我呢?」公子少官這話讓李敵聽了都皺眉頭:「叔公子,時辰不早了,我們還是快些上路的好。景監怕是要等得著急了。」

    「讓那兔子......不對不對,讓公父聽到我這樣說話,又要挨罵了。就聽你的,這就上路,哈哈哈,小草妹妹,少官哥哥接你來了......」

    嬴渠梁和贏虔對望一眼,兩兄弟同感心有慼慼,放這貨去屹石村也不知究竟是對是錯。也罷,有白崇和李敵看著,又有景監這個聰明人在旁,想來他也鬧不出什麼事情。

    回頭看了眼還在呼呼大睡的白棟,兩兄弟無奈搖頭,這位白兄弟什麼都好,就是酒量差了些,不似我老秦糾糾男兒。可惜啊,秦國最出名的就是苦菜烈酒,剛才就見他吃不得苦菜,如今看來也是喝不得烈酒,這小子真是我老秦人的種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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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9 19:37:1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草兒不嫁!】



    山高林密、道路崎嶇,抬頭望去,都是十幾丈高的巨大樹木,樹冠枝蔓將天空都遮掩了,陽光努力地鑽進來,卻變成星星點點大的鱗光燦影,銅錢大小的光斑照在身上和臉上,互相看一眼,感覺同伴都變成了山魈樹怪。

    這裡還有一種平原地帶罕見的巨蚊,盯上就是一個大包,喝足了人血後肚子撐開,有小指頭大小。真是太恐怖了,一路上遇過青狼、甚至遇過豹子,都沒有這種小東西可怕,再精良的盔甲也無法抵擋,把脖子臉面用麻布圍起來,它們就圍著人嗡嗡亂叫,讓人說不出的心煩意亂,想瘋!

    公子少官真要瘋了,坐在馬上大喊大叫,狂舞著手中連枷,這玩意兒用來對付敵人的騎兵最好使,能直接敲碎對方腦袋,扔出去還能捆住馬蹄,可惜用來打蚊子就差了些,手中舞動越急,臉上的大包就越多,看上去像個吃撐的人形怪物。士兵們看得面面相覷,卻沒一個上去幫他的,緊緊面巾,低下頭,只當沒看到這位發瘋的叔公子。

    白崇最聰明,乾脆就跑到李敵身邊呆著,看他一次次抽出長劍,每次劍光一閃,就有數只巨蚊粉身碎骨。這傢伙像是不知疲累一般,自從走進巨蚊肆虐的密林區,就在練習拔劍,而且每次拔劍的角度、力量都自不同,看來他說有七十二式拔劍法可不是吹牛。有這種高手在旁哪裡還用自己動手,只覺劍氣森森、侵肌生涼,巨蚊皆墜、無一隻可以犯身,真想不通少官那夯貨是怎麼想的,非要一個人去和巨蚊纏鬥,不肯蒙面巾,用的還是連枷,這玩意兒能用?換了李敵也得被叮成豬頭。

    李敵冷冷看了遠處大呼小叫的公子少官一眼,懶得搭理他。景監卻在笑,這麼遠走過來,不知已經翻過了幾個山頭,眼看前方道路越走越窄,僅靠山民踩出的小徑已經很難保證馬匹通行了,大家都很辛苦,就沒幾個乾淨人,普通士兵不用說了,公子少官比普通士兵的樣子還慘,就算是李敵和白崇也難免有些鬢髮散亂,衣角上都沾了些泥漬,只有他還是一身光鮮,沒穿盔甲,一身青色深衣,頭頂玉冠,精神的好像剛起床的大美人,無他,換得勤而已。

    景監和李敵不同,這是一個很不愛隨便拔劍的人,手裡拿的是一雙竹箸,漫然劃向空中,啪啪啪迅速夾動,等收回時,上面就多了幾十上百隻巨蚊的屍體。這是遊俠兒才有的小巧手段,和李敵的軍中劍法有所不同,兩人時不時目光相觸,李敵就像個發現了獵物的好獵手,越看景監越來勁,景監卻對他抱以微笑,對他的挑釁目光只當不見。相對於武力,美麗的景公更相信頭腦,根本無法理解李敵這種武癡和殺人狂的想法。

    一群人各展手段,漸漸走出了這片密林,前方雖然還是山路,卻多是灌木荊棘,沿著山民踩出的小路雖然還是行走困難,卻是沒有這麼多討厭的巨蚊了。

    衝在前面的公子少官忽然狂笑著沖了回來,那匹專走山路的西戎矮馬跟在他屁股後面,肩膀上卻扛了一頭花豹,豹子的腦袋已經被敲碎了,一看就是他那柄青銅連枷的傑作。

    「少官,哪裡來的花豹?」

    望著一臉大包的內弟,白崇只有歎息,走了這麼遠的山路,真難為這傢伙還有力氣,居然跑去打了只花豹。

    「哈哈,再走百十丈就出林子了,老子正在觀賞下方風光,這傢伙衝出來要咬我,不弄死它還成?來幾個人,快剝了皮吃豹子肉。」

    「叔公子說得沒錯,前面沒了山路,我們需要緣山而下。有一條采山人的秘密通路可走,馬卻是騎不得了,留下幾名士兵在這裡看護吧,各位隨我來看.....」

    帶著眾人走到山路盡頭,景監笑嘻嘻地指著嶺下道:「那個小村莊就是白公大夫所住的屹石村,有二十多戶人家,村中還有個小湖泊,據說還會出產鯉魚。甲武探聽得消息,這個村子裡最會抓魚的就是白公大夫的妹子,她烤魚的功夫也是一流,村裡人都愛吃。叔公子,你那只花豹還是扔了吧,太瘦,吃了會塞牙。」

    「就你麻煩多。也好啊,大家加快腳步,草兒妹妹一定會用烤魚招待我們的。」

    公子少官哈哈大笑:「要是不好吃,老子就打爛甲武的屁股!」

    「怎麼會不好吃?見兄如見妹,我很期待。」

    一路不怎麼說話的李敵居然也露出笑容,力挺還沒見過面的草兒......

    ***

    草兒已經很多天沒有抓過魚了,不是抓不得,是沒心情。哥哥說過她烤得魚最好吃,有青春的味道。青春該是個什麼味道呢?這個詞真的好怪,纏著哥哥問,哥哥就捏著她的鼻子笑說,青春只屬於她這樣的女孩子,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爛漫天真,人是純純的,烤出的魚兒味道當然也是純純的,這樣美妙的滋味一般人是吃不出的,咱們也不告訴他們,讓他們後悔去吧。

    每次哥哥這樣說,草兒就會嘻嘻的笑,就算聽過《一千零一夜》這樣的故事,距離現代文藝女青年還是有很大差距的,哥哥把青春誇得比故事還要美麗,她還是聽不懂。族長爺爺和娘親都沒說過這樣的話啊,哥哥又在騙人麼?以往每次騙完人家,他就會把人家摟在懷裡,慢慢的說出答案,這次為什麼沒有呢?

    自從哥哥離開後,草兒就一直不開心,總感覺心裡空蕩蕩的像是少了什麼。

    也試過烤魚給娘親吃,娘親每次都吃得很多很快,可草兒看得出娘親其實也不開心,自己嘗一嘗,也感覺少了什麼味道,這就是青春的味道麼?哥哥說過的,人長大了,青春的味道就會越來越淡,最後找也找不到,可草兒還沒有長大啊?族長爺爺都說人家還是個小孩子,為什麼從哥哥一走,青春就像小鳥兒一樣飛走了呢?

    桑娃子和狗剩子都是草兒最親密的小夥伴,草兒不開心,他們自然看得出,白棟不在的日子,兩個小子想盡了辦法逗草兒開心,抓魚抓蟹、上山掏鳥窩,草兒臉上漸漸又有了笑容,做出的烤魚也漸漸回復了當初的味道。如果不是遇到那個人,或許她會在哥哥不在的日子,找回險些過早逝去的青春。

    放在地上的幾個箱子都被打開了蓋子,裡面放著綾羅綢緞和好多光閃閃的東西,草兒見都沒見過這些東西,也叫不出名字,不過其中一個箱子裡裝了滿滿的秦國圓錢,草兒還是認識的。像這樣的圓錢家裡不超過十枚,就算集中全村人的也沒有這樣多,記憶中老白龍爺爺從沒這樣吃驚過,可是連他都瞪大了眼睛。

    「草兒,你救的這個人是大人物啊......」

    老白龍真的很激動,在他看來這是一件大好事。族人苦了多少年?連他也記不得了,屹石村白族當年是憤然入山,可經過了這麼些年,他們也早就過厭了大山裡的艱難生活,官府是不來收取稅賦,可遇到大災年,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也不好過,水裡有魚又如何?長期沒有鹽吃,那些東西吃多了人會浮腫的;靠山吃山在這個年代是很危險的事情,有幾個上山采山貨狩獵的青年已經三天不見回了,不是餵了老虎,就是失足跌下了懸崖。

    村裡人也想找個機會走出去,老秦國再窮,也是白家人的根底所在啊......

    草兒真是族人的福星,誰也不曾想到她會救了跌落山崖的採藥人,那是個青年,清清秀秀的,在村裡養傷的日子,這個青年人得到了大家的好感,他總是彬彬有禮,說出話來就像鳥兒在唱歌,可不像那兩個樣子兇惡的隨侍藥奴,就是喜歡盯著草兒看。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青慕少艾很正常,詩經裡不是也說『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麼?

    那個青年人走得時候,圍著草兒家轉了好幾圈,是個人都看出他的心意了。果然沒過半月時間,就有良媒披荊斬棘帶著好多禮物入山尋姻緣,媒人都說了,那位少年是當今秦國國醫的兒子,上次是入山採藥歷練,不想遇到這樁良緣。

    那家人姓衛,有財有勢,偏偏又是醫工出身,不算貴族,如果草兒肯嫁過去,那就是正妻身份,連帶著屹石村族人都跟著沾光帶彩,天下還有這樣的好事情麼?

    「草兒肯過去,就是正妻的身份,這是她的機會,也是族人的機會啊......」

    老白龍有些焦急地望著白越氏:「白越氏。白棟走了這麼久都不見音訊,你家孤兒寡母的,難道就要這樣挨下去?屹石村的苦,你也是看在眼裡的,給草兒一個機會、給族人一個機會,不好麼?大家都看得出,那位衛哥兒,是真的喜歡草兒。」

    「老叔,這要問草兒的想法。我這個當娘的虧欠兒女太多了,不願勉強她,您能理解麼?」

    「草兒,你怎麼說?」

    老白龍歎口氣,望著神情木然的草兒:「白家旁支雖然不算賤民,可也攀附不上什麼顯貴人家,等你長大了,還是要嫁人的,可能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山民,嫁過去一輩子吃苦。衛家不是貴族身份,卻是大名鼎鼎的醫傳世家,衛哥兒要娶你做正妻,這是多少人想都想不來的好事,你當真不願意?」

    「不願意不願意,人家就是不願意嘛。」

    草兒撅起小嘴:「人家就是要等哥哥回來,哥哥說嫁,草兒才會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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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吃出來的麻煩】



    范強又開始修補軍帳了,奪帥那晚的一場冰雹,君上的帳篷破得更厲害了,現在莫說白天,夜晚帳中都有條條清輝玉柱降落下來,睜開眼就能打量月中的嫦娥姐姐。太丟人了,普天下的君王哪個有君上艱苦?就這樣那些史官還整天盯著君上要做直臣,想起來范強就有氣,很想將這些傢伙一個個扔進涇水喂王八。

    這種破爛程度很考驗范強的手藝,所以就修得很慢,有時會停下來思索如何拼接才能更為完美?達到一種似修未修,舊物如新的感覺?對針線活范強一向是高標準嚴要求的,就是要跟景監別一別,那小子據說也在提高針線水準,隱隱要成為大秦女紅最好的男人,想起來就讓人鄙視,就憑你?

    抹了把大鬍子,范強冷哼一聲,說不出的陰柔刻骨,趴在軍帳上目光閃動,無意中就看到了白棟那頂本來屬於君上的新軍帳,不覺更是有氣,眼神兒不覺就瞟向了似乎要轉職廚官的司傷營主,公大夫白棟。

    逐漸變得火熱的驕陽下,擺開了一口奇怪的炊具,看樣子有些像釜,偏偏底部卻是平的,釜口也比尋常的銅釜陶釜大了許多,鍋內煮的豬油已經沸騰了,發出濃濃的香氣和滋滋的聲音。

    大釜的旁邊,是營中工匠急急趕工出的一種新木具,比常見的案幾高了許多,幾乎到了成人腰間位置,上面攤開了麵粉,還堆了一團揉好的面,白棟那小子正用菜匕削下一塊面來,在手裡揉成個小球,又放在案上壓遍了,拉成長形,兩兩並在一起......

    「這小子說什麼油炸鬼,就是這種小玩意兒?」

    想起曾為自己帶來美妙口感的『啃得急』,范強從帳頂溜下來,走到釜旁觀看。豬油很香,讓站在一旁的君上和文武官員個個暗吞口水,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大釜,他也很好奇,很想看看鬼該怎麼炸,這小子可別是說大話吧?

    「用豬油炸的油條,有多少年沒吃過了?」

    居然沒噁心,這讓白棟感覺是個奇跡。記得還是小時候才有這種葷油炸過的麵食,外婆還教過自己如何辨認,葷油炸出的面散子是很少見到上面有氣泡的,素油炸過的就有,可以較長時間保存,要健康就得吃素油炸的......只是白棟小時候嘴饞,感覺還是葷油散子更香,吃著順嘴。成年後懂得了什麼叫做健康生活,也就與這種**嗜好說拜拜了,沒想到今天會親手做一次,用來毒害大秦君臣......

    慶功酒喝爽了,一覺醒來那幫禽~獸全都不見了蹤影,巴巴地跑到贏連這裡想要告假,卻被贏連劈面抓住,問他還有什麼新鮮玩意兒吃麼?

    大戰已停,派去魏國和談的使者也傳回了好消息,素來仁慈的魏惠王表示一切可以坐下慢慢談,身子日見硬朗的贏連鬆了口氣,跟著胃口大開,如今老秦國的傳統食物就沒他能看上眼的,最近天天都吃『啃得急』,可好東西也不能天天吃,何況這本來就是山寨產品?贏連感覺再這樣天天咪咪夾生菜,自己遲早會變成兔子,於是就把希望放在了白棟身上,想告假回家?別想了,寡人早就為你小子安排了驚喜,不把你感動到眼淚狂噴不算完,司傷營你也暫時不用管了,哪有一名高等貴重整天和群傷兵混在一起的?你就負責寡人的飲食,如果有新的美味出現,寡人有重賞!

    要怪就怪自己嘴賤,被贏老頭兒親熱地抓住手請教,空在後世職場混跡了小半生的白棟居然脫口而出——『豆汁本來就該配合油炸鬼來吃才好』,想想又覺不妥,正想說那東西太費油,怕是要被史官批評,已經被眼睛放光的贏老頭兒一把按住了肩膀,親切地安慰他不用擔心,破少梁時找到了好些膏油,再放下去就要白白壞了,你儘管用就是,史官不會多說什麼。

    白棟還能說什麼,也不全怪人家贏老頭兒,自打有了豆汁,自己夢裡都想著弄根油條吃吃,所以剛才會脫口而出,還不是自家饞病犯了?說起來這東西用葷油炸似乎也不錯,趁熱吃可比素油弄出的更解饞。

    兩條指頭長的油面並在一處,拉長了扔進釜中,滋拉拉一聲脆響,眼看著就膨脹開來,長長的竹箸翻幾下,陽光下看去金黃金黃的,贏連君臣都看傻眼了,明明指頭長的面塊扔下去,轉眼就漲成半尺多長,這是什麼手段?等不及了,贏老頭兒撈起油條來抖動幾下,看看溫涼了,狠狠就是一口,眾臣子都能看到豬油從他嘴邊溢出,不由同感期待,算計著要輪幾個人才能輪到自己。

    「好好好,白客卿啊,油炸鬼配合豆汁,果然是人間美味。這也是你夢中所得,鬼谷先生傳授的?」

    很想說鬼谷子其實也沒吃過這東西,卻只能厚起臉皮點點頭,群臣頓時聳動,鬼谷先生親傳,那更要嘗一嘗了,快排隊排隊。看到隊伍中站了那個整天挑自己毛病的史官,贏連是肚裡暗爽,這次召集群臣同吃油炸鬼,就是要昭示自己並非獨享之人,免得這些做史官的唧唧歪歪,這個自命鐵骨錚錚的傢伙果然也被美食吸引,如此甚好啊,原來你也愛吃,並非無慾之人。

    君臣熱熱鬧鬧齊吃油炸鬼的樣子很不好看,總是讓白棟想起大柵欄兒的美食攤子,贏連是什麼人?那可是秦國真正走向強盛的第一代奠基者,難道就貪吃如此?忽然看到贏連面帶微笑站在風中,一手持盛滿了豆汁的大老碗,一手拿著根油條,頗有佛祖拈花微笑的味道,這老頭兒究竟在打算些什麼?

    心中忽然一動,似乎有些明白了,當年雄姿英發的公子連,今日帶領老秦人發憤圖強,軍前奪帥的英雄君主又怎會懈怠如此?油炸鬼不過是贏連借來傳遞某種信息的手段罷了,或許在此時此刻,這位老人已經想到了身後安排,將來即位的是嫡子嬴渠梁還是長子贏虔,他心中應該已有計較。

    揮揮手示意群臣退去,贏連拉著白棟蹲在太陽照不到的陰涼裡,把吃剩的半根油條放在他手心,忽然說了句:「這東西其實也沒有多麼好吃......白客卿,你能明白寡人在說什麼?」

    「君上,還是進帳去吧。君上坐於案後,臣下躬身受教,方是為君為臣的道理。」

    白棟真有些心虛了,堂堂大秦君主拉著自己蹲在蔭涼下,好像老朋友一樣說話?想想心裡就發寒,對於一名剛剛邁入高等貴族階層的公大夫而言,這無論如何都太怪異了,不是國之柱石卻遭為君如此幸寵,這可不是什麼值得慶祝的好事。胸無大志的白棟現在只想逃走。

    「哈哈哈,蹲於門首、笑談家國,本來就是我老秦人的習慣;在魏國流浪那些年,寡人也常常如此,身邊有范強、李敵......」

    贏連笑著指了指又去修補營帳的范強:「怎麼如今就不行了呢?白客卿,寡人老了,就想這樣蹲在帳前,和你隨便聊聊,難道不可以麼?」

    徹底完蛋了,老頭兒這是要交心。與士族貴勳、平民奴隸,甚至是李敵這樣的死士殺手交心白棟都不怕,就是怕與一國君王交心,人怕深談啊......知道多了你就得擔負責任,從弄什麼油炸鬼開始,老頭兒恐怕就算計好了吧?顯然是不信自己封爵那日的一番應對,要深挖根腳啊!

    「君上,臣下突然想到有件要事待辦,這就告辭,下次再與君上說話吧?」

    白棟當機立斷,急急轉過身子,就要離開。

    「且慢!白棟,你以位卑之身,妄議秦國儲君大事,難道還不知罪麼?」

    贏連面色猛地一變,嘿嘿冷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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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君臣交心】



    明明是溫暖的夏初時節,白棟卻感覺頸後起了一陣寒風,駭然回頭,剛才還要與自己肩頭碰肩頭蹲在帳前侃大山的贏老頭兒忽然變成了老狐狸,笑得陰沉無比。

    「君上何出此言,臣冤啊!」

    白棟悲憤萬分,想不到自己如此掩飾,還是瞞不過老傢伙那雙眼睛,還是太小看古人了啊,當年奪宮取位的改~革家又豈會是善與之輩?入夢學藝的說法或許可以騙騙這些腦袋裡灌滿了封建迷~信思想的傢伙,若說鬼谷子費了這樣大的力氣,只是教給了自己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奇技淫巧,也未免太小看了贏連。這老傢伙隱忍不發,直到今天才攤牌,也算是為自己留足了面子,他究竟想如何?

    「小子,過來坐吧。」

    不叫愛卿了,贏連笑著沖白棟招了招手,群臣已經散去,范強又跑回去修他的帳子了,這是要私聊的節奏。

    「說說看,寡人今天召集群臣同吃你的油炸鬼,是否另有深意?」

    「君上當是要昭示自己並非獨享之人,免得那些做史官再做批評之語。」

    「嗯,算你小子聰明,猜中了一些,還有呢?」

    贏連笑得越發深沉了:「別說你看不出,否則不是寡人觀人不詳,就是鬼谷先生擇徒不當,白白辜負了他的一番苦心。小子,寡人要聽真心話!」

    「臣下天資魯鈍,實是看不出君上另有深意,君上又何苦逼迫呢?」白棟咬咬牙,決心硬扛也要扛過去,老頭兒太陰了,可怕至極。

    「什麼也不做,就沒有人可以窺探你的喜好,窺探不到你的喜好,就無法知道你的弱點,你就立於了不敗之地。道家所謂的無為、儒家所說的垂拱而治,就是這個道理。反之如果你一動,就會被人發現弱點,對你不利......小子,好一番說辭啊?嬴渠梁能夠結識你這個兄弟,真是好大的福氣。」

    贏連笑吟吟地望著白棟,好像玩弄猴子於掌心的大頭和尚。

    「什麼!」

    白棟真想放聲大哭,識人不明啊!還當嬴渠梁是個講義氣的好哥們兒,那天一時意動多說了幾句,想不到這貨竟然跑去告訴老爹了,這就是後世傳誦的君臣知己之交、改時代之風潮的賢者?嬴渠梁,你可坑死我了!

    「不要怪我兒。那是寡人在熱毒最甚時,執他之手要他說出心中所想,是否欲謀君位。渠梁天性至孝,怎敢隱瞞寡人?只得說出『無為』之念,寡人再次追問,以父子大義相逼,他才說出有高人指點......白子,你這位高人站在了渠梁身後,莫非是對贏虔不滿?或是要早早謀下一個擁護新君的大功,待寡人身後,做我大秦第一權臣?」

    果然如此,白棟慨歎一聲,嬴渠梁不愧被後世稱為秦孝公,為了孝道出賣朋友,似乎應該原諒他?

    「君上,臣下不敢當白子之稱。當日對仲公子所言,也不過是賣弄一點見識而已,道家說無為,天下士子知者甚多,仲公子『身在山中,不識山貌』臣下最多算是個旁觀者清,哪裡又有什麼高人玄妙可言?臣的家中有老母幼妹、生活艱難,不過是要博一點小小的富貴,盡孝道、為妹友而已,做權臣這種極度危險的事,還是讓更有能力的人來擔當吧。臣下不干,死也不干!」

    「哈哈,哈哈哈!」

    贏連就這樣蹲在陰影裡靜靜地聽著白棟說話,聽他說到動人處,終於還是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好,好一個身在山中、不識山貌,好一個旁觀者清啊?這樣新奇的話語,恐怕也只有你才說得出來,寡人為什麼就會如何開心呢?真是好生奇怪。小子,你家中有老母幼妹寡人知道,你大可不必因此有何顧慮,秦國需要人才,你就忍心辜負鬼谷先生的教導?看看你的師兄龐涓,那才是世之大丈夫,雖是我大秦之敵,卻讓寡人為之敬佩,你就不想學學他,以有限之人生,做無限之大事?小子,你就真能忍耐得住?」

    這是魔鬼的引誘!快抿起嘴巴不要接話!老傢伙太狡猾了,接下去一準會被他帶進溝裡。白棟決定硬扛到底,怎麼說也是大秦的有功之臣,又與你兩個兒子是融血的交情,你還真能打老子的屁股?

    贏連又是恐嚇、又是誇獎、又是引誘,可謂剛柔並出施盡了手段,沒想到白棟是軟硬不吃,乾脆閉口不言,老頭兒眼睛轉了幾圈,只好曲線救國。

    「小子,寡人雖然貪吃,還不會被你區區一根油炸鬼勾~引到有失國君儀態,今日召集群臣,故作放浪之態,其意深遠。想來你也猜到了罷?數十年來,老秦國無一日不思恢復故土,以雪往日恥辱;寡人臥薪嘗膽十餘年,終於讓老秦國有了一戰之力,可是這一戰,老秦國勝了嗎?回答我,別裝死!」

    白棟無奈,只得回答:「老秦國沒有勝,但也沒有敗,面對魏武精銳,還能陣前奪帥的,捨老秦其誰?」

    「答得巧妙,可惜啊......老秦似乎沒有敗,其實已經敗了。」

    贏連歎道:「陣前奪帥是何等的風光,發舉國之兵徵取河西,又是何等的雄壯,可是這一仗卻讓寡人傷重幾死,讓老秦國再無養兵之力!小子,你可知道一月間升至公大夫,是老秦百年來無有之事?寡人封你高官顯爵,不是因為你救了寡人之命,是因為你的壯面之法救了大秦國。小子,寡人今天不逼你,你不要做高官權臣,那就由得你去。但是你要實話實說,今日的老秦要如何行事才是正理王道?」

    「家師說過,當一個人力氣就要用盡的時候,就是最危險的時刻。聰明人就應該停下一切行動,與仇人做好朋友、好兄弟,然後靜靜地休息,直到力氣完全恢復的一天,才會再次拿起劍來,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白棟笑道:「君上其實已經有了決策,又何必再考驗小子?如今休養生息才是正經的道理,十年生聚教養,三千越甲可吞吳啊!小子只是不明白,君上已經是勾踐了,又何必要逼臣下做文仲?臣下還是願意做范蠡,如果有足夠的家財、有美人陪伴,就會立刻逃得遠遠的,越遠越好,范蠡泛舟五湖,我就泛舟大海!」

    「你也不怕淹死!臭小子,就你機靈,就你不貪戀權位是吧?不用急著說明,寡人還不是勾踐那種薄情寡義之輩,你擔心什麼?」

    「小子沒有擔心什麼,君上今天端著豆汁,吃著小子親手做的油炸鬼,蒼蒼白髮,蹲在陰涼之處,和藹的就像一位鄰家伯伯,小子怎麼會怕?小子以為老秦群臣也已猜到了君上的想法......君上,老秦國終於可以鬆口氣了,對麼?」

    白棟邊說邊拍著胸口,做出如釋重負的表情,笑容越來越天真爛漫,就像個天真無邪的鄰家孩子:「君上,小子猜得對不對?有獎勵沒有?」

    「你這個懈怠不端的臭小子,真是令寡人......」

    贏連哭笑不得,伸出的手指幾乎就要戳在了白棟的額頭上,眼中神色百變,終於還是露出一抹溫柔:「好了,寡人不逼你了。你和渠梁、少官都做了兄弟,還要叫我君上麼?這裡不是朝會,也沒有外人,叫聲順耳的讓寡人聽聽如何?」

    「贏伯伯......」

    至此白棟才真正鬆了一口氣,千萬別小看古人的智慧,戰國也不好混啊。還好今天自己應對得當,又趕上贏老頭兒英雄遲暮,換了是他野心勃勃的青年時代,恐怕自己就要落個『不為我所用、當為我所殺』的悲慘結局。

    「寡人希望你記得這一聲贏伯伯,日後若是渠梁當政,寡人不望你挺身而出為國樑柱,只望你還記得與我兒結拜之情,多多幫他做成一個遍佈生機的大秦,你能做到麼?」

    「贏伯伯,別的話我都忘記了,小子就記下了您這一句話。您大可放心,日後的大秦,必然是遍佈生機,家家有炊煙、戶戶不絕糧,山東六國之民,早晚要以入秦為榮,我老秦人再也不會是西方戎狄,而是真正的中原貴族,不對,要比他們跟為尊貴!」

    「好,好,好!」

    贏連叫了三聲好,猛然起身,目光明亮地望著白棟,死死盯著他看了半晌,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好小子,寡人知道你還有更多的秘密,不用一一獻於寡人,將來給我的兒子也是一樣。哈哈哈!走罷,聽說你的酒量不好,我老秦人不會喝酒就是個笑話,到寡人的軍帳中來,今天不醉不歸,醉了也不歸,就睡在寡人帳中好了。范強,你也一起來,你我君臣有十六年沒有相對共飲了吧?今天就是十六年前,寡人的軍帳就是魏國館驛,我老秦烈酒,可不比魏酒差了。」

    「君上說得沒錯,我老秦烈酒,自然是天下第一。」

    人影一閃,范強出現在面前,深深看了白棟一眼,這個老宦官卻沒多說什麼,只是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個拍肩膀的動作還是白棟『發明』的,如今是越來越流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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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有子若長城】



    蒼白的陽光從那扇小小的牖窗透射進來,房間內光線暗淡,氣氛沉悶,白越氏坐在床邊,緊緊抱著草兒,小丫頭早就哭得稀裡嘩啦了,嘴裡就是重複著一句話:「人家不嫁、不嫁!」

    「老叔,白越氏明知您是為了草兒好,可還是不能答應您。草兒不願嫁,我這個做娘的就不會逼她,等她有一日想要嫁人,就是那人殘廢了肢體、是個瘋子白癡,那也是草兒的選擇,我這個做娘的只有替她開心......」

    「這丫頭,還是想不通啊......」

    老白龍長歎一聲:「多好的姻緣,就這樣錯過了,以後怕是要後悔的。也罷,草兒是你的碎娃子,我這個做老叔的還能逼她麼?等衛家接親的人來了,我來出面,退了他的聘禮就是。」

    「謝謝老叔。」

    「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謝就不用了。娶妻也有娶妻的規矩,衛家這樣不納吉、不問禮、碎女子的生辰都不曾要過,就下了聘禮要來抬人?如今想想,人家也是沒把咱白家人看在眼裡,是老叔我自家輕賤,只想著衛家的財勢能為族人帶來好處,想都不曾想清楚就找來你家,現在看來,錯的是老叔我,草兒這孩子不因衛家財勢所動,是個好孩子。家中無父,長兄為父,這事本來就該平安郎點頭才好,她沒做錯!白越氏,其實該說謝謝的是我老頭子,白家人幽居大山數十年,老了老了,我卻動了趨富近貴的心思,這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老叔言重了,您是為了屹石村上百名族人,錯不在您!」

    「是我的錯,你也不用安慰老叔。」

    老白龍慚愧啊,早就過了知命之年,今天卻讓個還沒成年的小丫頭給教育了,真是坐不住,紅著老臉,起身就要離開,不想剛要起身,房門便被人敲響。敲門人很懂禮數,是在隔兩下叩一下,並不急促,可是這人的力氣實在太大,還是震得塵土飛揚,好像是要拆房子。

    「不是村裡人,我去開!」

    老白龍也有些怒了,衛家人直接下聘要抬人也就罷了,用這種方式上門接人,未免太瞧不起白家。老秦人可沒一個孬種,他也是上過沙場的老軍,還做過十夫主呢!

    「草兒不嫁,聘禮就請你們收回吧,白家......」

    「老傢伙,誰要娶咱的草兒妹妹,要討打麼!」

    打開門就要逐客,猛然聽到話音不對,抬頭看了一眼,連老白龍這種身經百戰的老兵都不由倒吸一口涼氣,眼前人身高馬大,一張恐怖至極的餅子臉上滿是大大小小的疙瘩,身上披著戰甲,手裡拎著青銅連枷,正瞪眼看著自己,這是人?別是大山裡的山魈樹怪成了精,要來吃人的吧?

    「哇!」

    草兒淚眼模糊地抬起頭,一眼就看到了這張恐怖至極的大臉,頓時尖叫一聲鑽進了娘親懷裡。小姑娘真是嚇壞了,就沒聽到大臉怪人剛才說些什麼,這個肯定不是人!是哥哥故事裡的海島怪物,好可怕!

    倒是白越氏臨危不懼,一面安慰女兒一面打量站在門前的大漢;看著身形長大樣貌瘆人,臉上還是稚氣未脫麼,而且他在對女兒笑,雖然笑容可怕了一些,卻似乎沒什麼惡意。

    「這位小哥兒,你方才叫草兒什麼?」

    站在門前的漢子嘿嘿一笑:「娘!當然是叫妹子了,還能叫什麼?別怕啊娘,兒子來接您了。」

    「娘?」

    老白龍和白越氏都聽呆了,原來這不是惡人,是個傻子。

    「少官讓開,胡言亂語什麼?要是嚇壞了老娘,看白兄弟如何肯饒過你!」

    來得居然還不止一人,有人撥開了這個大傻子,相繼走入這間小小的茅屋。只見一個青衣落落,樣貌比女孩子還漂亮幾分;一個滿臉冷酷,行走間都帶了森森寒氣;還有一個正是剛才抽口訓斥傻大個兒的,算是這行人中最正常的一個,雖然也是一身甲冑,臉上卻是一團和氣,瞪了傻大個兒一眼,對白越氏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娘,我是白崇,這個是李敵、那個敲門的傢伙叫公子少官,都是您兒子最好的兄弟。這次受國君之命,要接您和草兒妹子去櫟陽享福去,君上還說,屹石村的白姓族人這些年受苦了,都是寡人的不是,要我們一併接去呢。」

    「什麼!你們是平安郎的兄弟?叫我娘親!」

    幸福來得太過突然,白越氏再也無法保持落落大方的儀態,放開女兒,步履蹣跚地走到白崇面前。腦中只想著兒子有消息了,平安郎的兄弟來接自己了,什麼國君、櫟陽城,卻不是她關心的事情。

    「哥哥?」

    草兒早就擦乾眼淚,跳到了景監面前。李敵冷冷的,公子少官看著像個怪物,就這個人看著最順眼,像是個鄰家的大姐姐,小心翼翼地打量幾眼景監,問道:「大哥哥,你們都是哥哥的好朋友麼?真的要接草兒和娘親離開村子?」

    沒去過櫟陽,可從哥哥的故事裡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叫做城市的地方,那裡有吃的,有玩的,還有好多好多人,不像屹石村,看來看去就是這些熟面孔;這個年齡的女孩子哪個不是展翅的雛鳥兒,都想著要飛向天空呢?

    「國君!你們是說......平安郎......」

    老白龍懷疑自己是在做夢,而且還是一個美麗無比、最怕破裂的夢。是平安郎麼?那個離家避禍的小子,居然引來了這些大人物?

    做過秦軍十夫主,多少見過一些世面,老白龍看得非常清楚,這些人身上的盔甲都是用最上乘的黃銅打造,質地比青銅軟,又輕便又抗擊打,在老秦軍中不是萬夫主將想擁有這樣的盔甲簡直就是癡心妄想,這些人居然都是平安郎的兄弟?

    「娘親、還有這位老人家,你們沒聽錯,也沒看錯。我們都是平安郎的好兄弟,融血換命、一個頭磕在地上的那種兄弟!如今平安郎得國君親口加封,已經是七等高爵的公大夫!娘,請受我等兄弟一拜!」

    白崇與李敵、公子少官並肩站在一起,三兄弟轟然下拜;看著三人拜完了,景監也笑嘻嘻地湊了過來,他不曾與白棟結拜,不是不想,主要是沒找到機會,如今先坐實了再說,也對著白越氏恭恭敬敬行了大禮,嘴巴比抹了蜜還甜:「娘,景監還不是平安郎的兄弟,不過回到櫟陽,就要找他融血結拜,先叫您一聲娘,您該不會反對吧?」

    白崇等人同時側面,這傢伙人長得美如處子,想不到臉皮也是如此之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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