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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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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光暗之心] 陽光大秦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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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9 19:46: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誰欺了我家草兒?】



    草兒再次證明了一個事實,萌物天生就是屬於像她這種小孩子的。

    景監漂亮歸漂亮,可惜不夠萌,李敵就是塊冰,白崇太老了,就是公子少官最容易接近;熟悉了以後,兩個人就嘀嘀咕咕粘在了一起,公子少官吹牛說自己是個沙場上的大英雄,一個人能打五個,以後誰敢欺負妹妹你,哥哥就幫你出頭!

    草兒聽了就嘻嘻地笑,一面用甘草葉子幫他擦蚊子叮起的大包,還不忘取笑這個傻大個:「少官哥哥,你都這麼大了,還怕疼呢?真羞真羞......」屍山血海裡都能殺上幾個來回的公子少官居然會因為幾個大包疼得張開大嘴直抽涼氣,似乎在草兒這個小丫頭面前示弱,是種很快樂的事。

    看到女兒再次展露笑容,快樂的好像一隻小燕子,白越氏又是安慰、又是心酸;最明白女兒的是娘親,她還能看不出女兒的快樂不是因為滿頭大包的公子少官,而是兒子的消息麼?

    女兒的開心是最樸素的,即將見到久違的哥哥,興奮之下需要尋找一個愛的替代品,於是就找到了這位叔公子;興奮離去的白龍叔會開心族人終於有了出路;做娘的要求就更為簡單了,兒子安好,這就是最大的喜訊,哪怕他沒有任何出息,哪怕他灰頭土臉地回到家裡,也能讓她在睡夢中笑醒。

    家裡沒有酒,為白崇他們倒上幾杯放了鹽的白水,還有桑娃子昨天才送來的山果,就算是招待客人了。白越氏走到丈夫牌位前上了柱香,用最輕柔的聲音告訴當家人,兒子出息了、再也不是那個被人笑話的『病根子』,現在還做了咱老秦國的七等爵公大夫......當家的,知道你一直不放心,這些年都在看著我們娘幾個呢,現在你可以安心了,我們都會很幸福、很快樂,因為有我們的兒子,最最了不起的兒子!

    白崇幾個也走到牌位前,恭恭敬敬地行禮、上香、磕頭。最愛展現一臉美麗笑容的景監此刻變得很嚴肅;冷冰冰的李敵卻罕有的露出了笑容;陽謀家白崇變得比公子少官還要憨厚許多......就像在為自己父親上香一般,每個人的表現都與平時判若兩人。

    公子少官瞇縫著眼睛跑過來也上了柱香,完了還用力磕起響頭,連草兒都替他疼;拉著他的衣角扯起這位憨厚的少官哥哥,說是要講故事給他聽,這是哥哥講給人家聽的,好好聽呢,一般人我都不對他講,不過少官哥哥你說話算不算數哦,是不是有人欺負草兒,你就真的會揍扁他?

    白棟的故事很有名,一路上就沒少聽了景監顯擺,白崇他們都好奇著呢,而且其中最感興趣的就是公子少官,現在是嬌嫩可愛的草兒妹妹要講,那更要大大地捧場了。

    小丫頭的心思誰會不知?剛才就聽到老白龍說什麼聘禮不聘禮的,草兒還哭著說不嫁,多半就是有人看上了草兒,尋到了族裡,才由老族長來說和的吧?在這種鄉落山村,這類事情太多了,每天不發生幾件才是怪事,不就是門婚事麼?草兒妹妹說不嫁,退了就是,沒什麼大不了的。

    公子少官把胸脯拍的砰砰直響,草兒妹妹你放心,你說不嫁,哥哥替你退了這門婚事就是。對方是哪個村兒的?叫什麼名字?敢打我妹子的主意,莫非是比人多生了幾顆腦袋?

    草兒哪裡說得清楚,什麼醫工名家的,太複雜了。就知道那小子雖然人長得清秀,自己卻是半點也不喜歡的,哥哥說過,將來就是找婆家,也要由他來挑選。白越氏歎口氣,慢慢說出草兒救人的經過,對方姓衛,據說是秦國國醫的後人......

    「國醫?還姓衛?莫非是衛無害那老傢伙下的崽兒?」

    公子少官瞪大了眼睛,這可真是巧了,衛無害那老傢伙空有名聲不管事,公父正惱著他呢,想不到他家的小崽子還不老實,居然打上了草兒妹妹的主意,這是要找死啊?

    「衛家還不算過分,說是要娶草兒做正妻,只是草兒不願,能退了聘禮就好,倒是不用怪人家。」

    白越氏只想著息事寧人。她這個做娘親的與草兒性格截然相反,遇事只想著退讓就好,看到公子少官一副凶吼吼的樣子,真怕天被他捅出個窟窿。

    「姓衛的醫官除了衛無害還有哪個,他的兒子要娶草兒,還是正妻?」

    白崇微微皺眉:「莫非是我記錯了?早在兩年前衛家就定了日後結髮的兒媳,對家是西氏族人,我老秦國有名的富商,醫工對巨商,這也算對當,此事在櫟陽無人不知,難道他還有個小兒子?」古人說結髮夫妻,是指男十九而冠、女十七而芨,到了成人禮這一天,小夫妻共同舉行冠禮,由長輩賜字成人,就叫結髮夫妻,古時女性地位低下,那說得是妾和婢,結髮妻子的地位可是極高的。

    「哪裡還有個小兒子,衛無害就這一個兒子了。」

    景監微微冷笑:「衛無害、衛國人、幼年學醫、後而成名,自稱當時神醫,常以扁鵲自居,視當代扁鵲秦越人為最大敵人。王三年入秦,君上封總司醫官,他最大的本事就是幫人生兒子,據說一劑藥下去,要多少兒子,就有多少兒子,卻偏偏自己只有一個獨子。嘿嘿,本公好生奇怪,姓衛的小子早就定下了結髮妻子,如何再娶草兒做正妻?莫說是他,就是君上也無法做到,我大秦國的正經國後可是只有一位!本公還聽說醫家有個法門,專一尋找身嬌體嫩的處~子,被他們施藥之後,有一套盜取元陰的手段助自己延長生命元氣,被盜者歲不過二十,就會形如垂垂老嫗......」

    「好啊!姓衛的小子竟然算計到我草兒妹妹的頭上!內兄,這次你不許攔我,一個小小醫工之後,本公子就算敲碎他的腦袋,應該也不算什麼大事吧?」

    景監話音未落,公子少官已獰笑起來,拍拍繫在腰間的青銅連枷,嘩愣愣一陣響,太瘆人了。

    「你的連枷殺人不方便,血糊糊的沒地嚇壞了草兒和娘親,姓衛的小子最好祭我手中利劍,我李敵要殺人,君上也只做不見!」

    殺人奪命的事情,在李敵口中說出來竟是如此隨便,彷彿要殺的不是衛無害之子,就是普通的小雞小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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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9 19:47: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真正的鐵板】



    衛府派來的老管事都驚呆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憑這個兔子不拉屎的小山村,就憑那個一身破衣爛衫、風一吹都要跌個跟頭的老白龍,就憑那家孤兒寡母,居然敢拒絕衛家的提親?

    釘子他不是沒碰過,秦國的老世族可以,貴族士大夫可以,甚至櫟陽關市上的巨商大賈都有資格讓他碰上一碰。屹石村白族?那是個什麼東西!族譜他早就去白家請查過了,這一枝白族就是旁枝中的庶出,再過上幾年,怕是連族譜上都找不到了,孟西白三族的勢力是大,卻不會幫護這些野人,就憑他們也配拒絕少主人?

    在衛成看來,少主人用娶妻之名都是抬舉對方了,要不是想著山高官家遠,老秦人素有悍勇之風,怕真的鬧出什麼事來,還用下什麼聘禮?衝進家裡直接抬人就是。那個小女孩白白嫩嫩的,眉間都是未曾舒展開的細細幼毛,一看就是如假包換的處~子,最難得氣色上佳,日子過得如此艱苦,小臉還是紅潤如桃,這是元~陰洪沛的像征,對小主人固然有益,老主人也是非常需要的!

    他可是衛家的忠僕,老主人從《素女經》上得來的『保生學問』對他都沒藏私,照例這小丫頭被少主人老主人用過後,他還能撈口湯喝,這是關乎老命的好事,否則他會一路辛苦,冒著被巨蚊叮咬、虎狼侵襲的危險深入大山?本想以衛家的財勢,拋出個正妻的甜頭兒,還有小主人臨去時深情款款的表演,證明自己是個好逑的君子,女孩兒家還不喜翻了心?財帛聘禮都收了,到這裡抬人就是,誰想到形式急轉,原本和和氣氣甚至透著些巴結的老白龍突然掉了臉子,聘禮直接扔在了他腳下,話說得比石頭還硬,說什麼白家好歹也是秦國大族,白家女怎可嫁入醫工之家!醫工木工鐵工,都是賤業,比商人強不了許多,老白家可丟不起這個人!

    衛成都聽傻了,懷疑自己來的不是偏處大山的屹石村,而是到了孟西白三族的盤根之地雍都城!老白家?你一個旁系庶出的小族,也敢如此說話?氣死老夫也!

    望著老白龍家緊閉的大門,衛成聲聲獰笑,老主人近年愛上了儒家學說,做事越來越是謹慎小心,還總愛說什麼仁者愛人的道理,當年構陷秦越人、令他亡命楚越的男兒氣概久不見矣!如今倒是好,連這些山中野人都欺上了衛家!可笑,可恨!

    「老管家,我們該如何做?」

    衛家醫工出身,不是貴族,卻因為衛無害救過國後而名聲大噪,財力算是雄厚,所以就連衛家藥奴都是上過戰場的老軍,衣內藏有堅甲,腰下佩有銅劍,名為藥奴,實為私兵。看看這些藥奴就知道,衛無害這個所謂的神醫正不知欠下了多少人命債,最怕有人尋他復仇。

    衛家的藥奴在櫟陽城畏畏縮縮,武器都不敢外露,可到了這大山孤村中,不覺就挺起了腰板兒,一路上吃了多少苦頭,個個都憋著一口氣要出,退婚退的好啊,搶奪大姑娘的快~感有多久沒嘗過了?

    「去那個女孩兒家,少主人看中的女子,還容她逃了不成?」

    衛成微微冷笑,這樣才夠痛快,老主人和少主人就是太小心了,若依了他,哪裡會這樣麻煩。

    村子不大,白棟家距離老白龍家不過百丈距離,轉瞬即到。衛成將十幾個藥奴分派出去,四面圍住了這間小小茅屋,沖一名身材高大的藥奴點點頭,這人大吼一聲,連敲門的麻煩都省去了,衝到門前怪叫一聲『白家的小姑娘,你公公家來人接了』抬腳就欲踹門。

    光當!

    藥奴腳方抬起,房門自己就開了,公子少官奪門而出,奮起一腳踹在了這貨的下巴上,頓時紅的白的如花綻放,紅的是血、白的是牙,以後這藥奴吃東西都不用嚼,乾嚥就成。

    公子少官跑得比李敵還快,生怕被那個煞星搶了這筆大好買賣。可憐這些藥奴雖說是老軍出身,又如何敵得他這個打人的行家,甚至都不用連枷,揚起醋缽般大的拳頭,一下一個,十幾名藥奴瞬間就躺了一地,眼看再沒一個能夠起身的。

    衛成傻了,開門的不是白越氏也該是那個花朵般的小姑娘才對啊?怎麼就衝出個滿頭大包的餅子臉?身著銅甲,手執秦國軍制的青銅連枷,這是位將主?難道這孤兒寡母還有門強勢的親戚,剛從戰場歸來?快跑!

    轉身剛要逃走,忽見從附近的草垛後、樹從中,湧出了無數刀兵,個個都是一身嶄新盔甲,手執破陣劍,竟然是老秦軍中也難得一見的精銳。

    被上百名士兵團團圍住的衛成徹底懵了,狠狠咬了手臂一口,證明這可不是夢,他的反應很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這位將主,我......我是衛家的人,衛無害衛國醫啊!」

    「不就是衛成麼?我認得你。」

    草兒家中又緩緩踱出幾個人來,公子少官衛成不認識,第二個出來的白崇他可不陌生,這不是前任櫟陽令公?白崇邊走還邊按住李敵的手,這是白越氏叮囑的,老人家乾淨慣了,可不想弄得家門前血糊糊一片。

    李敵很是不滿地瞪著白崇,倒也沒堅持殺人,娘都叫過了,就得聽娘的話,就是景監那隻兔子總是笑嘻嘻地望著他,讓他非常不爽,這傢伙明明也是個高手,就是少了幾分火氣,算是白白辜負了一副好身手。

    招呼衛成的是景監,輕輕走到衛成面前,抓住他的衣領,語氣還是溫溫柔柔:「衛管家,今天你的差事怕是無法完成了,這樣好不好,本公向來不殺國人,只割下你一對耳朵,你就可以回去了。告訴衛無害,這些日子好吃好喝,休息好了,等到上路的時候,做個飽死鬼。畢竟是同僚一場,本公能做的也就是這些了......」

    「令公,景公,你們這是......」

    衛成震驚的無以復加,快被嚇瘋了。白崇也就罷了,據傳已經被君上免去了櫟陽令一職,景監可是秦國的大名人,司情查堪,笑語殺人,是絕對不能招惹的狠角色,還有先前衝出的那個恐怖大漢,看來也非常人,這些大人物是瘋了麼,怎麼會一個個地從白草兒家中走出來?

    「前任令公你自然識得,我們也算是老熟人,這兩位很陌生是麼?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來為你引見。這位是公子少官,秦國叔公子,打傷了你家十幾個藥奴,如果需要賠償就找他說話。這位是李敵近衛長,君上的貼身體己之人,你的運氣很不錯的,方纔若是他出手,嘿嘿......」

    景監拍拍衛成的臉,搖著頭,似乎很替他擔心:「還有啊,你家少主人眼光可真好,他看上的草兒可是我們幾個的好妹子。對了,草兒的親哥哥你家老主人可不陌生,就是我大秦功臣,近日才得君上加封的白公大夫。嘖嘖,你衛家很了不起啊,尋找嬌嫩處子,竟尋到了白兄弟家裡,本公佩服,佩服。」

    「我.....你......主人啊!」

    衛成臉色忽然變得慘白,瞳孔大張,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音,身子一軟,就此癱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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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9 19:49:1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精神分裂者公叔痤】



    顛簸不定的車廂內,贏連與一名錦袍玉冠的老者對面而坐,面前的矮几上有熱好的濃酒,有白棟式肥羊燉,還有幾個弄好的『啃得急』,豆汁沒有,估計是怕客人喝不慣。

    白棟陪坐在一旁,好奇地看著贏連與公叔痤敘舊。說起在魏國的舊事,贏連時常發出誇張的笑聲,笑完後還會很沒有國君風度的拍拍老公叔的肩膀。這個拍肩膀的動作始於公子少官這夯貨,真正賦予它生命的卻是白棟,如今已經風靡了秦國上層社會,似乎還有波及天下的趨勢。

    就像初次被白棟拍肩膀的嬴渠梁一般,老公叔微微一愣,跟著就開懷大笑起來,贏連沒有忘記在魏國時自己對他的照顧,這讓他很是安慰。

    喝著又熱又濃的秦酒,說著那些年我們經歷過的故事,贏連彷彿又變回了那個激揚文字,糞~土當年幾國侯的青春少年,公叔痤這個老貴族居然也會開玩笑,明明看到有白棟這個臣子在,還是不停揭起贏連的創疤;他的話題總是圍繞著大魏的『女閭館』,我大魏女兒沒有趙女那般慷慨激烈,也沒有齊女那樣質樸天然,沒有秦女那般其性如火,沒有楚女那般細腰纖纖,卻比任何一國的女子更為忠誠,四戰之地養育出的忠孝紅粉,你當真忘記了麼?可還記得『女閭館』中的紅衣楚楚姑娘?

    贏連聽得面紅耳赤,暗罵老公叔為老不端,都是六七十歲的老頭子了,你提這些陳年舊事做什麼?瞪了白棟一眼,白棟立即用雙手掩住耳朵,表示小子什麼都沒聽到,贏老頭兒的目光才算柔和了一些。

    其實他也不會介意白棟聽到了什麼,拉攏心腹豎立股肱之臣,第一就要對方參與機密,忠臣良將都是這樣培養出來的,還有什麼比國君當年糗事更為機密的?這小子一定感動壞了,寡人在日,就會忠誠於寡人;寡人身後,就能忠誠於寡人的兒子。

    老贏連打著如意算盤,卻不知白棟腦中早都被『女閭館』三個字充滿了。

    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搜索枯腸想了半天,看看倆老頭兒一臉猥瑣的表情,恍然頓悟。他娘~們的,可不就是青~樓妓~館的前身麼?先秦苦素,不比唐宋繁華,唯獨在這件事上卻是開時代之先,這個時代的女子熱情奔放,不知那『女閭館』中該是如何一番銷~魂滋味?是不是也要士子讀書人才能進入,是不是要對詩對上一整天,才能見到女閭大方?不對不對,這個時代還沒有後代那種最能體現風~流的詩體,難道還要『關關雎鳩,在河之洲』?太俗了!羋原啊羋原,你都是如何逛女閭館的?

    「連,這個就是為大秦獻上『壯面』之法的白公大夫?」

    手中握著一個啃得急,公叔痤已經暗中觀察了白棟許久;這小子像是忽然從天上掉下來的,一個『壯面法』生生挽救了嚴重缺糧的秦軍。少梁之敗,固然是敗於秦軍悍勇,連仲公子都親入戰陣、身先士卒,又何嘗不是拜這小子所賜?贏連向來行事謹慎,但凡用人,必做詳盡考察,這與他三十年流浪魏國的經歷密不可分,卻唯獨對這小子如此信任,老朋友聊些私密話,也要叫他來坐陪,難道這小子是老贏連的私生子不成?

    不覺聯想到秦國那位手段通天的國後,有悍妻如此,老贏連應該不會亂來吧?這個時代的貴族是最為極端的,口中叫著尊王復禮的是他們,最擅亂來的也是他們,胡天胡帝露天成事的也有他們,個個都像是精神病。身為魏國老貴族集團的領導者,公叔痤也是個精神分裂的人,否則又怎會對魏嬰說出『鞅大才,可用之,王不用鞅,當殺之』的話來?而後卻又提醒衛鞅逃命。這些離奇的事情,得要多麼糾結、多麼精神分裂的人才能做出來?是以在公叔痤眼中,贏連就應該與自己是一類人,家妻越是悍猛,就越要留情播種、桃花朵朵開......

    白棟微微躬身:「小子白棟,見過魏相。」公叔痤,聞名久矣了,混個好眼緣比較重要,否則被他在贏連耳邊說幾句什麼薦才殺才的話,那才是天大的冤枉。不能當人家是俘虜,得看交情,就看他跟贏連眉來眼去的樣子,說不定在魏國的時候,這倆老頭兒就經常勾肩搭背地去逛女閭館呢。

    「好,好,當是國之大才也。」

    「小子萬萬不敢當。」

    白棟打個激靈,客氣話也不帶這樣說的啊,怎麼就看出我是大才了?您眼中的大才有一半機會是要砍頭的。還是算了,我就是個庸才,比較浪費糧食的那種.......

    「這小子太過懈怠,但有所成,不過工巧之徒也。」

    贏連微微一笑:「卻也是寡人此來河西,兩大所獲之一,痤可知另一者為誰?」

    「不會是痤吧?」

    「正是!」

    贏連哈哈大笑:「魏王多慈,如何會拋棄國相?所以你這個老朋友就是寡人最大的收穫了。寡人又知道魏國雖然富庶,卻要養武卒十萬,這些武卒不事生產,耗費極大,加之魏國又在四戰之地,恐怕也與秦國一般糧食匱乏。這小子所獻壯面之法,豈非是寡人的大收穫,也是魏國之喜訊?」

    「我聽說壯面法逢斤出半,這樣大的秘密還要加上我,你想換取什麼?」

    公叔痤這種老政~治家一點就明,立時明白了贏連的想法。

    「龐涓退兵,少梁龐繁歸秦,我守函谷不出,魏秦半割河西,從此結盟相交,豈不是大大的好事?」贏連微笑道:「國使已到大梁,如今就等魏王慨允,痤就可以帶上這小子的壯面之法回國了,到時寡人一定攜帶秦國烈酒與老友送行。」

    贏連很有些得意,這次發動舉國之兵收復河西,卻不能大勝,他這個國君都無顏面對國人;如今有了公叔痤這個人質相脅、白棟的壯面之法利誘,他想不出魏嬰還有什麼拒絕的理由。

    公叔痤放下吃了一半的『啃得急』,忽然冷笑起來:「秦公思慮萬千,卻算錯了一件事。河西自來是我魏國故土,豈可割讓弱秦?痤寧肯老死秦國,也不做魏國千古之罪人。我王仁厚,卻是多智之人,你當他不會問過我再做決定麼?」

    「老公叔,你!」

    贏連頓時一愣,自己竟然忘記了這位老朋友也是行將就木之人,對於這樣的老人來說,還有什麼比身後名更為重要的呢?

    麻煩了,自古戰爭不怕公仇、不怕私怨,怕就怕牽扯國土之爭,莫說是在這個時代,就是在後世,這也是大是大非,寸步不能退讓的,哪怕是好基~友也不成!白棟現在真的好奇,想不出老贏連該如何說服老公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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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我來了,我存在!】


               
        熱好的老秦烈酒已經冷卻,吃了一半的『啃得急』就這麼丟在桌子上,香鼎中燃燒的香松子早就盡了,老贏連也未曾命人來加;這東西如此昂貴,他燒著都心疼,是給朋友享受的好東西,可不是用來招待仇人的!

        倆老頭瞪著眼睛,像鬥雞一般盯著對方,青春少年的美好回憶逝去的可真快,剩下的只有老大後的無奈現實。

        白棟看得直冒冷汗,很想奪路狂奔,顛簸感似乎減輕多了,是快到櫟陽了麼?馬車的速度不算快,跳下去一定不會摔死的。這個時代的貴族士大夫自然有他們多年養成的風骨,後世叫『忠誠守國』之心,在大是大非面前,一切交情友情愛情基~情都要讓步,『長街臨歌酣、扶搖登閭閣』的交情也不行。公叔痤愛享受、擅政爭,可謂缺點多多,卻始終是個真正的愛~國主義者,日後薦賢殺賢,焉知又不是愛國的老公叔與愛才的老公叔進行了一番激烈爭鬥所致?看著是精神分裂,又何嘗不會令人肅然起敬?

        看史果然是不准的,跳進這個時代,用心去看一個個活生生的歷史人物,那種真切貼實的感覺,才是史家的至高追求。可惜白棟不是專業研究歷史的人,現在就剩下緊張了,平日裡看慣了笑嘻嘻的贏老頭兒,此時方知這老頭兒一旦發起怒來,也是極其可怕的,國君雖還不是天子,一怒之下,也能流血千里!

        贏老頭兒看自己做什麼?還起勁兒的使眼色,他是在期待一個打破僵局的人,這樣與公叔痤鬥雞下去總歸不是個辦法。想要故意裝做看不見老傢伙的眼色,卻發現公叔痤也在看自己......這算什麼?你們神仙打架,何苦為難一個凡人,白棟算是明白了,從一開始贏老兒就居心不良,自己官爵不高,算是這時代貴族階層中的後進人物,說白了就是個剛混入圈子的小孩子,又與嬴渠梁公子少官一個頭磕在地下,是個青澀的後輩,活稀泥的最佳人選。

        究竟要不要開口說話,思辯秦魏國土之爭?別逗了,老甘龍在這裡還差不多,自己算是哪顆蔥?

        馬車忽然微微一頓,贏連正要發怒,軍士的歡呼聲已從外面傳來,白棟反應最快,迅速從牖窗探出頭去,看了遠方一眼,興奮無比地叫起來:「君上、魏相,櫟陽到了!」

        遠處就是秦都櫟陽,城牆不算高大,卻透出一股冷漠肅殺的味道,是老秦人的精氣血魂都融合其中了麼?陽光下方圓二十里的城牆泛著豆青色,白棟下意識的愣了一下,迅速摀住了口鼻。

        當代文豪王~小波先生說過,古人以黃土築城,會把煮過的小孩糞便摻入其中,初為黃色,可歷一百年不倒,轉而色青,可歷千年不倒,再而為古銅色,可歷萬年不倒,萬年後變成黑色,那就永遠不倒了。櫟陽沒這麼幸運,似乎到了漢代就被廢棄了,沒能變成永恆的黑色,王文豪估計也沒實地考察過,如今的櫟陽遠沒有百年歷史,卻已經變成豆青色了,難道是又加入了成人的糞便?白棟大感噁心......

        真是想多了,哪裡有什麼撲鼻的惡臭,反倒有陣陣馨香襲面而來,櫟陽城前燃燒著大量的香料,就連平日裡最吝嗇的關市大商也搬來了成堆成堆的香松子,這些價格昂貴的東西今天就是最廉價的垃圾,燒多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有捧著山果的老人和孩子,有熱烈狂吼的青年,有美麗動人的秦女......秦軍大隊中上百面旗幟同時捲動,發出了同樣的號令,原本整齊的隊列頓時迸散開來。

        這些沙場歸來的幸運兒流著熱淚,撲進親人的懷抱,妻子們袒露胸懷,把自家漢子直直按在高聳的酥~胸上;為父為母的捧起兒子的臉,每一條細小的傷痕都讓他們心疼無比......還有那些沒有接到親人的老秦人,他們噙住眼淚,努力不讓它流落下來,將最烈的秦酒、最美味的食物送給這些戰場歸來的漢子。

        嗚咽的號角吹起了,無數男女開始了熱烈奔放的舞蹈,那不是貴族觀賞的忸怩宮廷舞,動作大開大合,充滿了力量。在白棟看來,這種舞蹈帶有極其濃烈的遊牧民族色彩,在看似粗糙的動作中,透出的卻是最為細膩的情感。民族的,就是世界的!

        沒有等級尊卑、沒有貴族平民的身份之別,貴族士大夫們、老秦國的戰士們,甚至是垂垂老嫗、白髮掛鬢的老翁、奶牙尚在的童子,人們瘋狂地跳著、蹦著,跳出心中的痛苦,也唱出這個民族的喜悅;他們在向老秦的烈士們致敬、歡呼、哀悼。這是白棟見過最最真誠的舞蹈,甚至就連公叔痤這個敵國的老貴族也被深深感染了,他拉著贏連的手,站在衛士叢中像孩子一樣舞蹈起來,似乎也在懷念青春少年的情懷,試圖找回曾經青澀的夢。

        跳舞向來都是白棟的弱項,於是就瘋狂地扭屁股,晃肩、抖臀,高聲怪叫,這是先秦、這是戰國、這是一個還沒有被腐儒思想腐蝕的黃金年代,我來了,我存在!

        混合了迪斯科、霹靂、太空、還有邁克爾傑克遜味道的特殊抽筋舞,頓時讓老秦人眼前一亮。體內有著戎狄血脈的老秦人最是擅歌擅舞,學習能力超級強悍,很快就有一票人模仿著白棟的動作,也開始了抽筋迪斯科霹靂的太空之旅,幾十名身著綵衣,體態窈窕的女子跳得最為認真,她們抖動腰胯和臀~部,像一個個犯了蛇精病的瘋女人,漸漸把白棟圍在了中間。啪~啪啪......無數個柔軟香臀在白棟的身邊晃動,從開始的輕柔接觸到激烈碰撞,高等貴族的尊嚴在胭脂鄉里有化粉為泥的可能。

        苦酒在拚命向白棟靠近,可惜人太多了,那些來自女閭館的大方們明顯存心不良!她們在吃白先生的豆腐!人類總是不乏發明創造的天賦,自從開始賣豆腐,苦酒就知道那些常常流連在豆腐攤前的古怪男人只是愛吃她的『豆腐』而已......白先生還沒看到我麼?他跳得那叫什麼舞蹈啊,丑都醜死了,還引來了好多壞女人,真是氣死人家了!

        山藥從後面一把抓住苦酒,壓低了聲音訓斥著女兒:「苦酒,大對你說過的,離開白先生,越遠越好,被白先生亂了心意,苦得還是你自己!」

        「我不怕苦,我原本就是叫苦酒的。大,你放開啊!」

        山藥怎麼會放?緊緊抓住女兒,拖著她離開了狂舞的人群。在他看來,白先生完全是屬於另一個世界的,女兒太傻了,難道不知對先生最好的報答,就是站在遠處看他一眼,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麼?我們只是平民,只是最卑微的商人而已......

        遠遠望著白棟,苦酒嫉妒的發瘋,傷心的流淚,卻不知此時此刻,在櫟陽高高的城牆上,也有一個女人正在望著白棟。

        秦國最尊貴的女子,開始將目光凝注在這只展翅欲飛的蝴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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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9 19:54:3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章 【內主第一人】


               
        遠遠看著癲狂舞蹈的丈夫,再看看那個彷彿抽筋一般的懈憊小子,驪姜不覺微笑;也是年近五十的人了,身材依舊妖嬈,皮膚上也沒有多少皺紋,綻唇一笑,還有半老徐娘的風韻,身旁兩名內侍眼神微微發直,忙將頭低了下去,天帝保佑、國后沒看到,國后沒看到......

        「這兩人膽敢窺視本夫人,行為十分不端。李敵,你說將他們扔下城牆,會不會摔死呢?」

        「回夫人,櫟陽城高五丈,莫說是這兩人,就是臣下也會摔死。」

        「那就好,扔吧。」

        「夫人饒命!」

        兩名內侍都嚇傻了,撲通一聲跪在驪姜面前,狠狠抽起自己嘴巴,彷彿這臉就是別人的,不心疼。兩張白生生的小臉都嚇黃了,五丈高的城牆啊?扔下去就死定了!

        「自行掌嘴一百,去內廷司寇處自領苦役吧。今天是君上回師的好日子,見血不祥,再有下次,本夫人必斬之!」

        驪姜冷哼一聲,兩名內侍如逢皇恩大赦,拚命掄起了嘴巴,而且還是比著掄,你敢比我快、比我狠,那怎麼成?啪啪啪啪啪啪啪......

        城下的舞蹈還在繼續,那小子就像一尊黑夜中閃光的庭燎,走到哪裡都會照耀無數人,大開大合的秦舞該是多好?沒有周室宮廷舞的躡手躡腳,更非鄭衛那種靡靡之音,可被他這麼一勾~引,竟漸漸走了樣子,學那小子抽筋的人越來越多,老秦國的糾糾男兒都成了瘋魔患者,這樣下去怎麼得了?熱血沸騰的犒軍會就要變成一場鬧劇了!

        驪姜眼中笑意卻是越來越濃,她似乎從白棟身上看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那個還在魏國流浪的瘋狂女孩兒......那個別君獨入秦,一手聯絡舊臣圖興復位時的自己,比這小子也大不了幾歲吧?那時的自己也是如此風風火火,總能讓身邊人為之瘋狂。

        「李敵、景監,本夫人有些明白了。如果是三十年前遇到白棟這樣的人,本夫人也會成為他的好朋友、好兄弟;為了他,果然可以挑戰本夫人的救命恩人,甚至不惜殺掉衛無害的唯一獨子,是不是?」

        「夫人,李敵殺人不問理由,只問喜好。夫人若有不滿,可隨時問責!」

        「怎麼還是這個脾氣?你是君上腹推之人,也是我夫妻最信任的朋友,你要殺人,殺就殺了,問什麼責呢?」

        驪姜有些嗔怪地白了李敵一眼,話頭兒卻指向了景監:「我聽說『景公』做事最重證據,你掌司情堪敵之責,可不比李敵,難道就沒有話要對本夫人說麼?」

        「縱子亂法的是衛無害,臣下已經查明。早在五年前,衛無害便以種種手段,或強擄、或誘拐,侵害了無數女子,只是為他自己益壽延年、得享高齡......」

        「且慢,侵害那些女子與益壽延年又有什麼關係?」

        驪姜目光閃動,比起衛無害的罪行,益壽延年似乎更讓她為之心動。

        「夫人萬勿心動。臣下詢問過一些醫者,那不過是醫家左道之說而已,以女子為鼎爐,采~陰補陽,此種手段早已被當代扁鵲秦越人斥之為妖邪之道。衛無害墮入邪道還不自知,就連他的獨子衛賓、管家衛成,皆為同犯,如今衛賓衛成已被李近衛長和叔公子擊殺,衛家也已查封......」

        「衛無害呢?」

        「已交大司寇處,衛無害雖是醫工,畢竟是君上親封的總司醫官,還要謹慎從事。」

        「虧你們還知道要謹慎從事,倒讓本夫人好生感動。」

        驪姜微微一哼:「此事就不用稟告君上了,放了衛無害,讓他離開秦國就是。」

        「不可。景監以為,衛無害奪人年壽,以強自命,此上古魔行也。我秦國之民為民,天下之民何不為民?放他離開秦國,去害別國女兒,臣以為不妥。再說罪證已交與大司寇,大司寇已立意嚴辦,哪怕君上有命,衛無害也不能稍減其罪!」

        「大司寇是我兒贏虔兼職,你當我非他生母,就管不得他了?」

        「夫人怕是管不得,伯仲二位公子先大軍回返櫟陽,無非就是為了白府修繕事宜,恰恰此案苦主正是白公大夫的幼妹,伯公子立意嚴辦,就是不願寒了功臣之心。」

        面對這位秦國百年來最強勢的國後,景監寸步不讓,天生就是個感情細膩的人,看著白棟順眼,白家自然也就順眼,衛家犯在草兒頭上,不往死裡整他就不是景監了。可見招惹什麼人都可以,特~務頭子是萬萬惹不得的......

        「好啊,你們這是要聯手欺負我這個弱女子?就連本夫人的救命恩人也不能放過,我這個國後做來何用?」

        驪姜眉眼流轉,好像很委屈的樣子,可景監卻分明看到她嘴角流露出的一絲笑意。

        這位國夫人可真是讓人難以揣摩啊......

        暗嘆一聲,景監只是躬身請禮、閉口不言。倒是李敵插口道:「夫人,大軍就要進城了。」

        「本夫人去找君上說話,你們幾個陪我同去吧。」

        見到大旗捲動,原本散亂的軍陣再次變得整齊了,驪姜微微一笑,轉身向城下走去,衣香款款、熏人欲醉,景監和李敵對視一眼,心中都是暗暗稱奇。半載不見,夫人似乎又變得年輕許多;似乎返老還童的不是衛無害,倒是這位秦國夫人一般。

        輝煌的盛宴總要離散、狂熱的舞蹈也終將歸於平寂,大軍整列,歡呼犒軍的人們也漸漸散去,一身汗臭的白棟隨著大軍步入這座兩千年前的輝煌古城,忽然有種落寞孤獨的感覺,這就是狂歡後的寂寞麼?還是我始終無法完全融於這個時代?

        那個很像小女人的老女人就是國後?她年輕時一定是個美麗嫵媚的女人,就連如今看人的眼神兒都是輕飄飄的,可當你真正與她對視的時候,立刻就會變得凜然不可侵犯......

        白棟能看到國夫人眼中的渴望,贏老頭兒估計也看到了,沒看他躲躲閃閃的目光透著心虛麼?五十歲的貴婦人如果保養得宜,還是山花爛漫、如狼似虎,六十歲的老男人就不行嘍,那是真的不行。

        隨眾見過國後,白棟轉身就欲離開。人家夫妻團聚的大好時光,聰明的就不要做電燈泡,不見文武眾臣都散了麼。不想剛剛轉過身子,就聽到這位國夫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白公大夫,本夫人還沒有仔細看過你這為秦國英傑,怎麼就急著走呢?且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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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發表於 2014-6-29 19:56:2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五章 【替你消劫!】


               
        白棟很是悲憤,太欺負人了,早在大秦軍營的時候,老贏連就按住自己不許告假,無他,忍耐就是。如今好容易回到櫟陽,眼看繁華過後,只餘寂寞空冷,就更是想念娘親和草兒了,你們夫妻團聚不好麼?又叫住我做什麼!而且還是這樣一位國後,眼神兒飄飄的,看著就不似正經人!

        「驪姜,你叫住這小子做什麼?」

        沒人比贏老頭兒更熟悉自己的妻子,除非是李敵范強這類親近股肱之臣,自己這位老妻極少主動招呼臣子,中者若非她極其看重的人才,就是惹她不快的蠢材;這小子不像是個蠢材,莫非老妻也相中了他?想到白棟的種種神奇手段,贏連暗暗點頭,老妻果然是有眼光的,不愧是當年一語定雍都的女中強者。

        好一個美麗的老女人......再看驪姜,白棟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位陪伴六朝君王,以六十五歲高齡還與大唐李二來了段『姐弟戀』的絕代佳人蕭美娘。

        不過眼前這位國後咋看妖嬈,仔細品味,原來不是輕佻浮蕩,而是別有一番異族風情,眼睛像是波斯貓,藍不藍黃不黃的,皮膚也比正經華夏人種白皙了不少,想到史書上對這位大秦國夫人記述極少,似乎只有她驪戎血統的傳說。這是個混血兒,那飄來飄去的眼神有了外族血脈解釋,就不算輕浮了,是人家骨子裡透出的落落大方......

        「臣下見過國後,不知夫人叫住臣下所為何事?」

        不就是個半老外麼?在後世見多了,白棟真不怵,大大方方的行個拱手禮,不卑不亢,讓人挑不出毛病。

        「也沒什麼大事,不是說了麼,就是要看看你。衛無害號稱天下第一名醫,連他也治不好君上,你卻妙手解危,這樣神奇的少年英傑,本夫人怎可不細細觀之?」

        細細觀之?我又不是雕塑,堂堂國後觀什麼?這娘們兒明顯有小辣椒屬性,說要細細觀之,還真是一寸一村盯著自己瞧,瞧得白棟暗暗發毛,感覺自己就是朵花兒,還是特別讓女性迷戀的那種。

        「嗯,沒有景監漂亮,卻比他多了份男兒英氣,我大秦有福氣了。小子,本夫人看過了,你可以走了。」

        這就完了?與無辜中槍的景監交換了一個眼神兒,談笑殺人的『景公公』似乎也鬆了口氣,白棟就知道今天自己非常幸運,忙不迭告別離開,景監和李敵見他去了,也找個藉口脫身,緊緊跟了上來。

        「驪姜,你今天太古怪,莫名叫住一個臣子,如此細細打量,豈非有失國後儀態?」贏連表示很吃醋、很受傷,很尷尬;公叔痤那個老傢伙還在一旁看著呢,驪姜你就不能給為夫的留些顏面?

        驪姜噗嗤一笑:「君上消息不通,該打景監那小子的屁股。你還不知呢,那小子不曾回到櫟陽,就已成了櫟陽名人,現在滿城都在傳說他的故事......」

        「原來如此。這小子懈怠成性,卻不愧是名家弟子,一個『壯面法』令我大軍無斷糧之優,更有活死人的手段,衛無害比他就是個廢物!這樣的人才被國民傳誦,原本也是應該的。」

        「我說的不是這些事,君上有所不知,衛無害的獨子......」

        「還有這種事!好一個衛無害,好個李敵、景監啊!不等司寇獄斷,就殺了衛賓衛成,眼中可還有我大秦國法?他們是大秦臣子,還是那小子養的私兵!」贏連如何不怒?衛家固然該死,李敵景監還有公子少官如此為白家下力,也是為君者最忌之事。

        「現在國內人人稱頌,只說他們做得好,君上還是不要發怒了;臣妻才是最大的苦主,連救命恩人都保不住,該怒的難道不是我麼?」

        「驪姜,你是要為衛無害求情?」

        先讓范強帶了公叔痤去國館入住,享受最高的俘虜待遇,贏連才放心詢問老妻,以私廢公是最大的笑話,只要沒有老公叔在,老妻的請求他還是會考慮的,畢竟老夫少妻,他對驪姜除了丈夫之愛,另有父兄之情,夫妻三十年,還是恨不得寵壞了她才好。

        「衛無害該死,臣妻若是為他求情,豈非被君上輕賤、國民輕視?」

        驪姜咯咯一笑,挽起丈夫手臂上了馬車。老贏連看著妻子依舊年輕的面容,嗅著熟悉的體香,心中感慨萬千,他也算一代明君,治國理軍,向無不慮,卻偏偏猜不透妻子的心思,不過若是猜透了,是否還會如此寵她念她,恨不得將她捧在掌心呢?

        ***

        櫟陽的街路是用青條石鋪成的,走在上面會發出啪啪的動人響聲,好像一首催眠曲。白棟匆匆離開了危險的國夫人,心裡想著她的詭異舉動,一時有些出神,不覺走出了十幾丈,忽然想到從這裡回去屹石村道路不熟,自己亂走什麼?沒地讓一個老女人亂了心思,豈非是個笑話?

        「白兄弟,都已經到家了,你還要走向哪裡去?」

        李敵和景監笑眯眯趕了上來,李敵這廝居然也會笑了?聽公子少官說,這傢伙除非在殺人染血後才會笑,這裡是秦都櫟陽,哪裡有敵人可殺?

        「笑得這麼詭異,是哪個倒霉蛋被你殺了?」

        白棟停住腳步:「哪裡是我家?我家在屹石村,可不是櫟陽。如今倒好,回家的路都不識得了,誰會比我更慘?」

        「你不認識路,我卻是認得的。」景監忽然長施一禮:「君上有命,景監不敢不去屹石村查堪,兄弟莫怪。」

        「你查我!」

        明知這事遲早會發生,羞憤交加的表情還是要做出來的,這個特務頭子越是內疚就越是對自己有利,白棟自然要表現的大為驚怒。

        「對不住了白兄弟,不過你也無需動怒,若不是我去查堪清楚,君上哪裡會安排我等去接來老夫人和草兒?若非我們去得及時,草兒怕是真要被衛家害了......」

        「那天灌醉了我,你們是去接我娘和草兒?且慢,你剛才說什麼衛家要害草兒,說清楚!」這一次是真的驚怒交加,一步跨到景監面前,緊緊抓住他的衣領,白棟眼睛都紅了。

        「草兒安好,娘親也安好!兄弟,不要急怒攻心,傷了神智!」

        李敵一掌拍在白棟額頭,讓他清醒過來:「放心!你的家人、族人,都已住在君上安排的地方。有我們幾個在,衛家人還能得逞麼?」

        「李大哥,景公,算我欠了你們一個天大的人情!」

        聽完景監的講述才算放下心,對二人深深一禮後,白棟猛然抬頭,冷笑道:「景公,還要煩你幫我帶句話給大司寇。請告訴伯公子,取了衛無害的人頭,我白棟日後會幫他消除一個大劫,那是場血光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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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9 19:57:1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六章 【新家】


               
        今天的陽光似乎特別燦爛、風兒特別溫柔,草兒特別的開心。

        記憶中就沒見過這麼大的房子啊,光是那院子的大門,就比草兒住的小茅屋還要寬闊,院子裡有好多好多的木柱、迴廊、還有梨樹和桃樹,比草兒在房前栽種的那幾棵更大呢,到了收穫的季節,桑娃子他們是不是又要做偷果賊了?

        少官哥哥說這叫『宮』,櫟陽城貴族家的房子都叫這種名字。什麼是貴族?就是住在大房子裡面,用那種叫『木盆』的東西洗澡的人麼?

        草兒見到木盆的時候都驚呆了,怎麼會有這麼大的碗呢?而且還會發出一種香香的味道。少官哥哥說那是木香,而且這個也不是碗,沒人可以用這東西吃飯的,會撐破肚子的;這種東西叫『木盆』,比她家用的陶盆好用多了,可以做成很大很大的樣子,可以用來洗澡,是一個很聰明的木工發明的,這個人叫魯班。(先秦時代,『宮』不是皇家貴族專用的房屋名)

        草兒很奇怪,洗澡不是應該到河溝裡去麼?娘親說過流動的水才是最乾淨的。記得小時候去河邊洗澡,都是哥哥替她守人,後來哥哥走了,就是桑娃子和狗剩子幫她守人,只用一個她不放心,這兩個小子的眼睛會轉,會偷看人家。

        白棟的故事教會了草兒該如何保護自己,以前那個愛鑽被窩聽故事的小丫頭開始有大姑娘的情懷了。

        公子少官再次找到了存在感,很得意地叫進來兩個女僕,把早就準備好的溫水倒進木桶裡,再灑上一些香噴噴的花瓣,草兒立即被迷住了,哪怕從沒洗過熱水澡,女孩的天性也讓她迅速明悟了木桶的作用。草兒很孝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娘親,白越氏是在滿滿的幸福中被女兒『推』進木桶的。

        娘倆兒痛痛快快地洗了個熱水澡,然後就都變成了香噴噴的美女子,穿上早就準備好的新衣服,儼然就是貴婦人和她的小公主。據公子少官說,只有公爵的女兒才叫公主呢,秦國原本只有一個公主,草兒來了,從此就變成了兩個。

        服侍草兒和娘親更衣的是兩名年輕女子,穿著洗到發白的麻衣,腳還是光的,連草鞋都沒有,草兒心軟,她很為這兩位大姐姐傷心,少官哥哥不是準備了很多新衣服麼,為什麼不給她們?問過後才知道,這兩人就是賤民,早年還要叫做奴隸;她們沒有田地、沒有財產、只有主人,就算穿草鞋也要得到主人的批准,布履是想都不用想的,賤民著布履就是天大的笑話,要被狠狠抽鞭子,打到後背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才算完。

        公子少官說一句,兩個女人就點一下頭,草兒卻聽得心酸,堅決要求兩位大姐姐和自己一樣穿上佈履,草鞋都不行!記得每天穿過草鞋,晚上腳底都會很疼很疼,總是娘親和哥哥為自己按摩腳底。娘親最好,不像哥哥總是要人家洗過腳才肯按,好麻煩啊,人家的腳丫又不臭!

        真是拗不過同情心氾濫的小女孩啊,公子少官沖老管事點點頭,秦國特別為白棟準備的這位老管事絕對是管事『行業』中的精英級人才,放在後世,那就是位標準的英國管家;他很想激烈反對叔公子的命令,可想到這位是個出名莽撞的,再看看淚眼花花的草兒,終於還是放棄了堅守大半生的原則。

        兩名女僕很惶恐,忽然有了鞋子穿,居然都不會走路了,不過當習慣了以後,立即就感受到腳上傳來的舒適感,她們十分感激地跪下向草兒和老夫人表示感謝,草兒被嚇得躲到娘親背後,看著娘親命兩名女僕起來,溫言安慰了她們一番,忽然感覺娘親似乎不一樣了,這種感覺很奇怪,在心裡,卻說不出。

        白越氏讓公子少官這種蠢人都感覺眼前一亮,見多識廣的老管事也吃驚地望著這位老夫人。雖然只是寥寥幾句話,卻明明是那些貴婦人才有的作派,是自己眼花了麼?公子少官和老管事下意識的晃了晃腦袋,再看白越氏時,發現老夫人又變回了那個慈祥的鄉下母親,正在與撒嬌的女兒溫聲說話。

        「老夫人,公大夫還不曾歸來,家府新成,君上和幾位公子都有餽贈,如今就等司農處撥付賞田了。按照您的吩咐,從屹石村來的族人都已安頓下來,只因為田地還未分配,族人們一應所需,目前都是從府中暫撥,這是賬目.....」

        老管事的眼睛很毒,一眼就看出日後府中主事的應該就是這位老夫人了,這就準備交賬。

        「不必了。」

        看了眼堆在地上的竹簡,白越氏微微一笑:「你是管事,這些賬目就是你先管著吧,等平安郎歸來,再看他如何安排就是。人老了,操不得這許多心......」

        「諾。」老管事這回才真正放下心來,本以為白家出身鄉落野地,是最難服侍的主子,如今看來老夫人卻是行事大方,極有貴族風範,讓他不覺有些驚喜。

        「娘!草兒!」

        兩匹健馬箭一般射至新府門前,剛被李敵提下馬背,白棟的聲音就穿透了整整三重院落;沒辦法,這段日子在秦軍大營算是白混了,硬是沒學會該如何騎這種沒鞍沒蹬的馬,幸虧有李敵這個好騎手做兄弟。

        「平安郎?」

        「哥哥,哥哥!」

        白越氏猛然回頭,身體都在微微顫抖,是兒子回來了?是為娘的平安郎回來了麼?

        草兒似乎還沒習慣穿布履,跌跌撞撞地飛奔出廳堂,真的是哥哥回來了!哥哥故事裡的事不是騙人的,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燈,還變出了好多房子、漂亮衣服和可以洗熱水澡的大木盆,她要第一個見到哥哥,送給哥哥最溫暖的擁抱,讓哥哥聞一聞草兒身上的花瓣香味,可好聞了。

        飛奔而來的白棟就在院中跪落,抬頭時早已淚流滿面。只有親眼見到娘親安好,看到草兒還是個香噴噴的快樂女孩兒,他才會真正的放心。這就是他的命、他的根,他可以失去整個世界,卻唯獨不能失去那個隨時為秋風所破的小茅屋,那屋中的娘親,那個總喜歡鑽在他懷中賴著要聽故事的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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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9 19:58:0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七章 【缺錢也算個問題?】


               
        歡聚總是件快樂的事情,哪怕會動情流淚,也是開心的另一種表達方式。擦乾眼淚,白棟放聲大笑,將同來的李敵和景監請入廳堂,白家能躲過這場無妄之災,哥幾個都是功臣,今天必須用家宴答謝。

        老管家眼巴巴看著談笑風生的白棟,很想現在就釐清賬目。白家的經濟狀況並不樂觀,老夫人撒手不管也就算了,公大夫這個真正意義上的家主進門後也不曾過問,看這意思是不想過問了?這種信任讓他十分感激,可責任卻擔待不起啊?好容易找個機會,命府中十幾名僕傭列隊見過了公大夫和老夫人,本想順便說起白府這本爛賬,不想公大夫揮揮手就讓僕傭們退去了,只交待他要保證每一名僕傭都有至少兩套新衣新鞋,最少三天就要更換一次,每天還要洗一次澡!公輸般發明的那種大木盆就不錯,一人配備一個,這樣最方便,花瓣就算了,那是草兒和娘親專享的東西,本公大夫自己都不用,洗澡水必須是熱的!

        族人們也是一樣,新衣服每人兩套,新木盆每戶一隻,成色不許打了折扣,沒地讓族人們說咱富貴後忘了本!

        還有,路上本大夫看過了君上撥付的房屋,安置族人是夠用了,可這裡距離櫟陽還有一個時辰的車途,安全不可不計;就用黃土夯牆給我圍起一個白家莊吧,對了,夯牆時不可忘記加入小孩子的糞便,這樣才更堅固,櫟陽城牆就是這樣來的;族裡也有十幾二十個小娃娃吧?讓他們用力拉,需要多少吃的就供應多少,要干的不許給稀的,這關乎百年安全大計,不可吝嗇!

        以一個現代人對古時田園生活的美好想像,白棟認為還應該引活水入莊,化成一片湖泊,湖邊當然要遍植柳樹,這樣到了每年的六七月份,就會有一種美味且高蛋白的食物出現......嗯,湖面上還應該搭建涼亭,這樣族中老人晨起晚練就有了活動場地,似乎還要在廣場上弄一個檯子出來,這個時代太缺乏精神文化生活了,等到生活安定下來,他還是很有興趣為族人們排個戲什麼的,主角一定要是草兒,早就看出這小丫頭有演戲的天賦了。

        老管家都聽傻了。他本名叫牛遲,在櫟陽牛巨商家做過管家,牛巨商觸犯國法,被抄沒了家產,他也就成了國有資產。這次被秦國當成禮物送給白棟,當真是喜不自勝,迅速給自己改了個名字叫白遲,當時就感覺有哪裡不對,到今天才想明白,自己就是個白痴!還高興什麼?這位新主人就是個會花錢的祖宗,連賬本都不看,一大堆花錢的事項就分派了下來,天啊,要拉莊牆、還要挖湖?人人兩套新衣服?我的親親白公啊,咱家裡可沒有秦國稟庫,就是有,照這樣也要被您掏空了!

        白遲掙紅了臉:「主人是否先看看賬目,府中......」

        「七等爵的俸祿應該不是很多,雖然只有娘親和草兒,可是還有上百族人呢,司農官還未曾交割賞田,就是交割下來,估計田地裡也是剛種下的栗米,收穫還要等到秋後,吃不到嘴裡也化不成錢,是麼?」

        白棟微笑道:「君上和幾位公子的餽贈畢竟也很有限,又要修莊子、又要補貼族人,錢能夠用才是奇怪了。而且我還聽說,千畝田地實在不算多,要安置上百族人,怕是遠遠不夠的......」

        本以為千畝良田就很可觀了,可惜這只是後世的觀念。回櫟陽的路上白棟才漸漸瞭解到贏老頭兒的坑~爹面目,原來按照周制,是百畝與一夫!一夫雖不是一個人,也不過就是一戶人家,就是說,在這個時代百畝地才能養活一家人!

        這是因為此時一畝面積大概只有後世的三分之一,千畝也就等於後世的三百畝,一年一熟,產量又低下,一年收穫不過三百石。三百石看似不少,可還有稅賦,還有上百戶族人,這個田要怎麼分?

        當然是可以開闢私田,秦國缺的是田、不是地;地廣人稀,只要你願意開荒,國家還有獎勵政策呢,可開荒不要本錢麼?而且開荒所得田地也要納稅,井田倒是沒稅賦,可這年頭兒還有多少人會去種井田的?地力疏於養護,產量也低,井田中心那塊最好的田地是屬於國家的,沒人會真下力氣,四周的八塊則要按戶均分、屬於典型的大~鍋飯,這種類似農業公~社的產物不失敗才怪。贏老頭兒就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會推行『初租禾』制度,鼓勵大開私田,莫說是老秦人,外國人到了秦國,只要你肯投資開荒,就算是有了秦國的『綠卡』,可惜人家不稀罕。

        生物肥料合理運用?土化肥?幾十年前人家魏國的李悝就提出『盡地力之教』了,這個時代精耕細作已經不算什麼先進的土地管理模式,連鐵器都被應用在農具上,說到運用畜糞人糞鳥糞這些生物肥料,白棟不認為自己會比一個埋首黃土半輩子的職業農民強。

        搞現代意義上的化肥?文科生還是算了吧,初中學過的化學公式都還給老師了,又沒帶土豆玉米過來,就算把土地擺弄成一朵花兒,把記憶中的先進農耕具弄出幾套來,在這個沒有高產作物的時代畝產能提高多少?從每畝一石提升到一石半還是兩石?夠吃是夠吃了,說不準還能換幾個小錢,人可得累死!白棟不認為自己能比得上袁教授,再說就是袁教授來到這個時代估計也得傻眼。

        娘親在大山裡種了半輩子地了,難道還不夠麼?草兒的小手白白嫩嫩的,用來擺弄土地老天都會心酸的!族人們離不開土地,這個白棟瞭解,就像現代都市人沒個房子心裡就會不安穩一樣。土地就是根,紮下去就成了,何必指望它能回報多少?把種地當成一種樂趣,收成不夠錢來補,白棟認為這才是快樂的農家生活,華夏民族總說大地是母親,讓母親喘口氣、留些餘力好不好?

        諸子百家中就有農家學說,要解決糧食匱乏問題還是交給人家專業人士去做吧,地球離了誰都是一樣轉,他可不準備瞎摻和。衛鞅入秦的日子不遠了,在此之前還有很多準備功課要做;這不是為功為名,而是一種很大的樂趣、是理念之爭,日理萬機的國之柱石們躲不開,他這個不肯去沙場的懦夫、不願『經國治民』的鬼谷弟子也是一樣的躲避不開。

        「主人既然都知道,為何......」

        白遲感覺自己真的可能是個白痴,實在猜不透這位堂堂七等爵的主人在想些什麼,明知家裡沒錢還要如此花費,莫非是打算賣了君上的賞田?看來自己又要改一次姓了,下次絕不做白姓人的管家了,絕不!

        「老管家,你可真是個木頭腦袋。沒錢怕什麼?我自然有辦法解決。」

        「原來主人早有成算,倒是老奴多慮了,不知您有什麼法子呢?」

        白遲恍然大悟,自己真是太笨了,主人好大的名頭,據說死人都能救活,還會沒有法子?他很內疚,為自己曾經懷疑這樣一位有為主子感到羞愧萬分,同時也十分期待,這可是增長閱歷見識的機會,必須要聽清楚了,萬萬不可遺漏一字。

        「不就是沒錢麼?借!」

        「借?」

        白遲聞言一呆,伸出的脖子硬是收不回了,像只吃驚的老烏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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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交友當交鮑叔牙】


               
        極度懷疑老贏家有吃貨血統,而且還遺傳。否則贏虔和嬴渠梁哥倆兒怎麼會趕的如此之巧,自己剛說要開家宴,這兩人就巴巴地趕來了?騎得還都是有名快馬,據說一匹叫做烏云蓋雪,一匹叫做漫卷黃沙,都是拿大自然做比喻,形象生動。

        嬴渠梁是融血換命的兄弟,自然要拜見娘親順便蹭吃蹭喝,贏虔可就不僅是為吃了,自己惱怒之下說出要衛無害的人頭、未來要幫他躲避血光之災的大話,這位伯公子不好奇才怪。

        先秦多奇人,老子如是,便宜師傅鬼谷子如是,未來的莊子小朋友亦如是;鬼谷子學兼百家,最精通者卻是道、兵、縱橫三家,其中又以道家為根本,他是蘭溪高徒,說這話有人信!別說贏虔這種內秀之人了,就連李敵都曾在路上詢問過,白棟只好用『天機不可洩露』這種廢話來搪塞,又安慰兩人說畢生並無大險,縱有傾覆也在蓋棺之日。這話是對景監說的,自古來站錯隊都是極其危險的,他卻偏偏站在了衛鞅這一邊;白棟因此對衛鞅有了比較美好的想法,這位改革家必是一位帥哥!

        今天沒有公子臣下的分別,除了景監之外,都是自家兄弟,沒人會跟白棟客氣,嬴渠梁甚至直接推他進了廚房,未來的秦國雄主居然和公子少官這夯貨一樣的口徑,要吃就吃白棟做的,府中臨時找來的兩個廚者不許動手!

        不就是做飯麼?本來就是咱的愛好,白棟很樂意。這個時代居然也有類似圍裙一般的東西,好大一塊白麻布上開個圓洞,直接套腦袋上就成了,跑到銅鏡前照一照,很像白無常;草兒樂得咯咯直笑,幾位客人都出了廚房,她還賴著不走,張開一雙又白又嫩的小手在白棟身上摸啊摸、掏啊掏,說是要找神燈在哪裡,為什麼沒有呢?白棟抱起她靠近自己的頭,告訴她說神燈就在哥哥的腦袋裡,草兒才不信呢,說哥哥在騙人,撅著小嘴離開了,還預定了晚上要聽哥哥講故事,已經聽到辛巴達第六次航海了,還有第七次呢。

        嬴渠梁兄弟找來的兩名廚者正在激動地等待著,早就聽說公大夫有通天徹地之能,做得咪咪、救的死人,廚藝更是一絕,要好生學習啊,機會就這一次。可公大夫這是怎麼了,進來就翻翻找找,難道還缺少什麼?各種調料已經具備,應時的蔬菜也有,陶釜中還燉了只小羊,已經八成熟了,本想燉爛了才好,還是公大夫特別交代八成熟就停火的,裡面還放了蔥姜和去了皮的松木段,應該夠了吧?

        白棟很想仰天長嘆,怎麼忘記了沒有炒鍋!民以食為天啊,早在秦軍大營的時候,就該讓鐵工弄一個出來,沒有這東西,整天吃煮食可怎麼受得了!現做鐵鍋是來不及了,好容易找出一個形狀比較扁平的釜,看看廚房裡有膏油、有蔥姜,還有些應時的蔬菜,得,就蔥爆羊肉吧,再加一個素炒的『隨便』,太陽蛋也搞幾個,反正這年頭兒也不怕有禽~流感,這些都是老秦人聞所未聞的東西,用來應付那幾個吃貨應無問題。過了今天,鐵鍋項目要加緊上馬,植物油也要盡快做出來,成天吃膏油要死人的!

        嬴渠梁幾人足足等了小半個時辰酒菜方才端上來,酒是嬴渠梁帶來的,沒什麼稀罕,眾人的注意力都在白棟的菜色上,肥羊燉是必須的,與上次吃過的一樣,入口香濃滑膩,沒有任何異味,很不錯;標誌性的拌苦菜也是必須有的,看上去十分普通,入口卻覺苦味淡了許多,清涼爽口,帶有淡淡的豆香,仔細一看,卻是加入了碎豆沫,真是奇思妙想啊?那種叫太陽蛋的東西看著真像是太陽,似乎沒做熟,吸一下就進了嘴裡,好香啊,公子少官一口能吃倆!還有這份又是蔥姜又是羊肉的東西是什麼?油亮亮香氣撲鼻,不似煮出的東西,吃上一口,無不交口稱讚,沒吃過炒菜的苦孩子們都傻了!別說公子少官這種類飯桶生物,就連平日裡吃相最為文雅的景監都忍不住加快了開動速度,你一箸我一箸,不多時就吃了個精光。在眾人的強烈要求下,白棟不得不又炒了一盤,才算滿足了這幫吃貨。

        酒酣耳熱,不熟也變熟了,人一熟就開始不講理,贏虔這廝的酒品似乎不怎麼好,搭起白棟的肩膀就要唱歌;可惜他的歌聲實在算不得美妙,總讓人想起老鴰在叫,最後連自家兄弟都聽不下去了,嬴渠梁不得不轉移大哥的視線:「平安郎,鬼谷先生果是奇人,想不到就連廚之小道,也會如此精通。小道如此,想來大道更是無礙,為兄聽說道家玄妙,你這位入夢尊師已得八九,莫非他也傳了你未卜先知的手段?」

        白棟看了嬴渠梁一眼,自己果然沒認錯兄長啊,一般公侯家的兄弟說是手足還不如路人,不相互傾軋加害就算不錯了,他卻真為贏虔擔心,不用說,自己那句血光之災是傳進了他的耳中。贏虔是個好面子的人,寧肯喝醉酒唱歌也不肯問一句,他就替兄長來問,是個厚道人啊。

        「天機不可洩露,否則就不靈了。哥哥你要知道,道家推算天機,要消耗多少心血?小弟道行淺薄,為伯公子推算這一回,只怕十年之內都無法動課了,萬一洩露失靈,那不是可惜?這次衛家計算草兒,是兄弟斷然無法忍受的,我只是一句話,衛無害必須死!他死了,日後伯公子大劫來臨,兄弟自然會提前點醒,就是因此損耗陽壽,那又算得了什麼?」

        家人就是白棟的逆鱗,衛無害與當日那個楚侗可不一樣,必須要死!為了斬草除根,白棟險些就揭破了歷史,現在只能用鬼谷子的名頭做擋箭牌,不過必須要讓嬴渠梁知道,自己可不是隨便就能卜算的,否則他大事小事都請自己來算一算,那可就坑~爹了。

        李敵和景監對望一眼,這小子沒說實話!不用揭穿他,日後少不了有請他動課問卜的時候。

        「好兄弟!嬴渠梁替大哥謝你了。」

        嬴渠梁很是感動,白棟從沒騙過老秦國、更沒欺騙過他,白棟的話,他信!卜算之道不是道家正統,卻是鬼谷先生精修之術,這是天下人公認的,就連贏虔都不會懷疑,抬頭看了白棟一眼:「衛無害擅用邪術害人,已致舉國公憤。對這種人只是砍腦袋怎麼夠?應該腰斬棄市!嗯,好酒......本公子醉了,先睡一會兒。」說完往桌上一趴,沒多久便鼾聲如雷。

        「你我兄弟之間,說這些話做什麼?我要是遇到難事,會與各位兄弟客套麼?」白棟瞥了贏虔一眼,笑著對眾人道。

        「平安郎說得什麼話?兄弟有同命分金之義,就如管仲與鮑叔牙一般。你如果有難處一定要說,否則就是看輕了哥哥!」

        嬴渠梁首先表明態度,他講得就是義氣。

        「正是,正是!」

        莫說公子少官等人了,就連景監都跟著微微點頭,今天白崇有公事在身不能前來,否則他會第一個表態,還等著還白棟一個人情呢。

        「二哥說得好啊,那如果我今天做一回管仲,各位肯不肯做鮑叔牙呢?」

        像鮑叔牙這樣被朋友無數次欺騙、還要力挺好友的千古第一佳朋哪裡去找?要是能有兩三個鮑叔牙一樣的朋友,白棟做夢都會笑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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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寡人無疾】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而且一聽白棟自比還未發跡時的管仲,就知道白家夠慘的。君上也確實情薄了些,白兄弟於國有功,於私有救命之恩,賞田千畝加一點點餽贈就夠了麼?屹石村有二十多戶白氏族人、一百多口呢,這曰子要如何過?

        要建設莊院、還要補貼族人,更要孝敬高堂,友愛幼妹,白兄弟的曰子緊啊。都是融血過命的兄弟,這還有什麼可說的?公子少官當場就要借給白棟三千錢,他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到處混吃混喝的主兒,雖然大手大腳慣了,也還有一些積蓄,白家哥哥要用,他是歡天喜地的高興;贏虔也恰到好處地醒來了,也是出借三千錢,曰後還要指望白棟助自己消劫呢,現在多出錢,到時少流血!

        算上贏家兄弟和李敵他們的,短短時間內白棟就募集了一萬五千五百錢,就是景監最小氣,居然只認了五百錢,距離大賢鮑叔牙的境界太遠,這讓公子少官無比鄙視,不停地拿眼夾他,很想找個由頭和這隻兔子打一架,不過聽說這隻兔子很能打,似乎不是容易欺負的弱者。

        白棟也沒客氣,其實說到賺錢,他有的是辦法,不過要慢慢來,在軍營的許多表現已經太過逆天,還好可以推到便宜師傅那裡,可鬼谷子再是學兼百家,也沒聽說過他還有聚財的本事,做得太過了難免會引人注目,如今剛入櫟陽,還是謹慎一些好。現在確實手緊,難得人人爭當鮑叔牙、要學習雷鋒好榜樣,不取這些錢那就是寒了兄弟們的心,曰後還上就是。結賬的冤大頭他都瞄上了,現在就等時機成熟。

        臨別時景監悄悄將他拉在一旁,居然又認借了五千錢,原來這傢伙才是真正的有錢人,只是在裝低調,白棟伸出大拇指嘖嘖嘆道:「景公真高人也」

        確實得誇一聲高人,這才是戰國初期,景監居然就能嗅到『巨額財產來源不明』會帶來的弊端?這才是真正有遠慮的人啊白棟只是很奇怪,如此一個行事謹慎嗅覺靈敏的特務頭子,為何會在變法中堅定站到衛鞅一邊?莫非衛鞅真是個男人中的男人,不但討女子喜歡,還對同姓有著強大的吸引力?太邪~惡了這種念頭不可再有,沒的寒了景兄弟的心。

        看到一輛輛裝滿了銅錢的馬車停在府前,白遲都激動壞了,一面招僕傭點算錢數,鎖入內庫,一面做起了投金入市將本求利的美夢。主人就是主人啊,如今有了厚厚的本錢,還怕曰後賺不進海樣的銅錢麼?看來前主人比起這位新主人還是大有不如,看看出錢的都是什麼人就明白了,那可是咱老秦國的三位公子!同時讓三位公子出錢誰能辦到?在咱老秦國除了君上,怕也就是主人了!

        「白遲,如今有了錢」

        「主人放心,白遲明白的。咱老秦國眼下最緊要的就是通商旅,興關市。現在有了本錢,老奴先去買上十幾家鋪面再說」

        「慢!我幾時說過白家要經商了?蠢!」

        白遲其實沒說錯,衛鞅入秦前,老秦國對商業發展也是支持的,甚至有很多外國商人在櫟陽開舖經商。就算是衛鞅入秦後,那也只是重農抑商,可沒說過要徹底杜絕商業。從春秋到戰國,商人的地位雖不如士農,可也沒有多麼低賤,上有范蠡下有呂不韋,哪一個不是商人出身的?白遲前主人就是秦國有名的商人,近朱者赤,他見到有了錢,第一反應自然就是將本求利賺更多的錢。

        白棟也知道很多秦國老貴族老世家都在暗中經商,其實他們公開經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怕被人說貪圖財利,丟了貴族的面子而已。比起這些老傢伙,他這個新晉貴族自然要更加謹慎,就是要經商賺錢,也要慢慢來,更不能由自家出面;得學這幫老貴族,嘴上是君子泱泱那一套,轉身就數錢數到手抽筋,那才是高人呢。

        「這些錢都要用在興建白家莊、補貼族人的事項上,若是被我發現你有任何挪移,當心家法伺候!」

        白棟狠狠瞪了白遲一眼,這貨恐怕天生就是個商人姓子,將來或許會成為自己的好幫手,可眼下不是。衣錦榮歸後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什麼?那就是福澤鄉里!族人們容易麼?白氏旁枝,而且還是庶出,按照這時代的宗族規制,就連建立祖宗祠堂的資格都沒有,如果要祭拜祖先,還要遠去雍都白家,承受多少冷眼熱諷?如今他封了七等爵大夫,算是有了建立宗祠的資格,首要做的就是建起莊院、開設祖宗祠堂,否則白龍爺會指著他的鼻子痛罵,還不能回嘴!

        「是,老奴明白了,這些錢都會用在興建莊院一事上,請主人放心。」

        白遲有些懊喪,卻也十分慶幸,主人沒忘記祖宗啊跟著這樣的主人,他心裡有底。

        ***

        蜀地特產的紅羅錦帳掛在打開的牖窗上,總算有那麼一絲涼風透入,才讓老贏連感覺稍微好過些。

        身下是個超大號的木盆,盆裡撒了好多花瓣,還有各種奇形怪狀叫不出名字的藥草,水熱得緊,這才坐了沒一會兒,兩條老腿就被燙的發紅了,就像白棟那小子做出的蒸螃蟹。

        據驪姜說,這是秦越人曾經開過的一個藥浴方子,專能固元培氣,既可助他傷後恢復元氣,又可治療他的『寡人無疾』之病。記得回師櫟陽的那天晚上,光溜溜的驪姜趴在胸前劃圈圈兒,劃他的臉,說是替他害羞,白棟那小子可沒說錯啊?別國的國君好~色是種病,那叫做『寡人有疾』,君上您就反過來了,您是『無疾』,臣妻認為這比『寡人有疾』更嚴重,,一定要治!

        那小子該死!記得還是君臣交心那曰,自己問那小子病恙如何,那個懈憊傢伙竟笑眯眯的說了句『君上身子暫時無恙,就是會落個寡人無疾』的毛病問他何為寡人無疾,臭小子就說古有桀紂這類見色智昏之輩,那就叫『寡人有疾』,您啊,剛好是反過來,這次傷了元氣,以後怕就無疾了

        這也就罷了,自己就不該一時糊塗把這事告訴了老妻,如今可好,每天都要泡藥浴喝苦湯不說,還要被妻子取笑,臭小子!寡人饒不了你!

        「看君上氣怒的樣子,莫非又在想那小子麼?」

        雙手捧著苦藥湯的國夫人來了。今天驪姜打扮的很清涼,著一身粉色絲衣,肌膚若隱若現,快五十歲的人了,身形竟與小姑娘差不多,藍不藍黃不黃的雙眼中儘是曖~昧之色。老夫老妻數十年了,贏連還能不知道她的想法?忙重重咳嗽幾聲,擺著手道:「寡人早忘記那小子的話,只是今曰不想喝藥湯了,好不好?」

        「不好。說到白棟那小子,今天他可又做出一件怪事來,君上想不想聽?想聽就乖乖的喝藥!」驪姜溫柔一笑,像是在哄小孩子。

        「那小子又做了什麼?」

        贏連有些疑惑地望著老妻:「驪姜,你總是盯著他做什麼?衛無害是自家該死,也怪不得他。這小子是懈怠成姓,難成國之柱石,卻畢竟救過寡人姓命,你就放過他吧。」

        「看君上說的,好像是臣妻要害他一樣。乖,先把藥湯喝了,臣妻再對君上說那小子的事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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