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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莫風流]庶香門第[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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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0:11:06
第一百三十章

  析秋服侍蕭四郎換了朝服,接過春柳泡來的茶放在炕幾上。

  武進伯在先帝在位時以長袖善舞著稱,也獲得頗多的聖寵,但聖上對武進伯雖談不上喜歡,可也不至於厭惡至此,以武進伯的機智早在得知聖上不喜話多之人時,就已經學會了韜光養晦,在聖前也是循規蹈矩從不多說一句。

  聖上便是心裡不喜他,也不至於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去調侃已經年近五十的武進伯。

  她暗暗納悶,便轉頭去問蕭四郎:「四爺,武進伯是不是也反對聖上開海禁?」

  蕭四郎轉頭看了她一眼,點頭道:「任雋年前在東大街開了一間醉仙樓,合夥人便是榮郡王。」

  析秋聽著一愣,任雋和榮郡王走得近,所以聖上以斥責武進伯,來警示榮郡王?

  「聖上不過是斥責,若真動了殺心必不會只斥責而已。」蕭四郎淡淡說著。

  析秋理解,聖上才登基,京城權貴便是有心想動,想必也不會現在動手。

  正在這時,春柳進來稟道:「四爺,侯爺請您去凌波館。」

  析秋看向蕭四郎,就見他眉頭幾不可聞的蹙了蹙,蕭四郎擱了茶盅揮袖站了起來,看著析秋道:「我去去就來。」

  「是!」析秋送蕭四郎出門,目送他離開,轉頭問春柳道:「明天回府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春柳回道:「都準備好了。」她說著一頓又道:「四爺會和您一起回去吧?」

  析秋聽著眼睛微微一眯,她總覺得蕭四郎自昨日起就有些奇怪,像是有些不高興,可她又看不出他為了何事不高興,這兩天大家都忙著她一直不得機會去問他,昨晚他很早便睡了,一早上又起的那樣早,這會兒她想仔細探探,他卻又出去了。

  蕭四郎到凌波館內,蕭延亦正坐在書桌後,蕭四郎進來在他對面坐下,有小廝上了茶,蕭四郎便直接問道:「何事?」

  蕭延亦自書桌後拿了一封信出來,遞給蕭四郎道:「你看看。」

  蕭四郎就面無表情的接過信,拆開略掃了一眼,面色微變看著蕭延亦問道:「此消息可屬實?」

  蕭延亦臉上也有些不確定,嘆道:「這些年這樣的消息太多了,並不確定。」

  蕭四郎將信扔在桌上,負手而起立在窗台前,聲音沉沉的道:「讓蕭權繼續跟著,若有消息立即傳信回來。」蕭延庭聽著淡淡的點了點頭,目含憂慮的看了眼蕭四郎,嘆道:「你也該放下了。」

  蕭四郎沒有說話,轉身深看了眼蕭延亦,大步出了門。

  蕭延亦看著他的背影,眉頭就緊緊蹙了起來。

  晚上依舊是去太夫人那邊吃飯,晚上回來析秋在蕭四郎進淨室前,笑著攔住了他,問道:「四爺,明兒要回家,我讓天益幫我安排好了馬車,四爺……」四爺有沒有空。

  析秋說完,定定的看著蕭四郎,目光含著一絲探究。

  蕭四郎看著析秋笑盈盈的面容,目光微閃了閃點頭道:「自是要一起去的。」說完便沒了別的話,析秋提著的心放了下來,又沒話找話道:「我幫敏哥兒準備了衣裳,四爺幫我看看合適不合適。」

  說著,笑著走到床前的櫃子裡找出給敏哥兒準備的大紅金邊對襟小襖,一雙繡著胖胖元寶的棉鞋,一隻掛著金鎖的項圈,笑著回頭和蕭四郎說話:「四爺,敏哥兒明兒穿這件您覺得怎麼樣。」

  蕭四郎目光很淡,掃一眼她手裡的衣裳,微微點頭道:「不錯!」說完就轉身進了淨室。

  留下有些清冷的背影,處處透著疏離。

  析秋沉了臉放了手上的衣裳,蕭四郎果然是在生氣,若是之前她以為他只是有些心情不好,那麼此刻她可以確信,他是生了她的氣……

  她仔細回憶昨兒到現在做的事情,她並沒有哪裡做的不對。

  他為什麼生氣?到底是因為什麼。

  等蕭四郎從淨室出來時,就見到析秋拿著帕子笑盈盈的迎了過來:「四爺把頭髮擦乾了再睡吧。」說完,拿著帕子要去給蕭四郎絞頭髮,蕭四郎腳步一頓,神色有些奇怪,卻依舊順著析秋在椅子上坐下來,析秋將爐子移到旁邊,立在蕭四郎身後給他擦頭髮。

  蕭四郎的頭髮很長,析秋慢慢擦著笑著道:「今天去太后那邊請安,四爺猜妾身遇見誰了。」主動去和他說她今天做的事情。

  「嗯?」蕭四郎淡淡嗯了一聲。

  析秋又道:「妾身遇到沈夫人了,她看上去精神不錯,她介紹了韓夫人給妾身認識,韓夫人瘦瘦的,笑的時候很親切,可若是收了笑容就覺得很嚴肅……」她慢慢的將今天皇宮裡發生的事都說了一遍,又彷彿沒有目的的轉到二夫人身上,又說到銀樹:「昨晚的煙花可真美,和七彩斑斕的銀樹交相呼應,讓人目炫……難忘。」

  房間裡很安靜,一時間只有析秋輕輕柔柔的說話聲,和蕭四郎捧了書翻書的聲音……

  「四爺,我以前在家裡的時候,和三姐姐也不知怎麼了,說幾句話便會不歡而散,她做事時也處處針對我,我們之間從來不多說話,但是我和四姐姐關係卻很好,我記得有一次,去四姐姐房裡玩,四姐姐去母親房裡請安,但讓我奇怪的是三姐姐竟然在四姐姐房裡,我進去時三姐姐正匆匆忙忙的出來,神色有些慌張,我一時沒有多想就進了房,在客廳裡坐了一會兒,等四姐姐回來我們進書房,才發現四姐姐新得的一件裙子被人絞爛了,當時房裡只有我一個人……」

  蕭四郎翻書的動作停了停,想到析秋當時在伯公府的桃花塢裡打佟析言的情景……

  析秋又笑著道:「四姐姐很生氣,我在一邊安慰她,我沒有多想,自以為四姐姐和我想的一樣,必然是三姐姐做的,我還憤憤的罵了三姐姐,可是四姐姐呢……她卻紅著眼睛轉頭來問我,是不是我做的。」析秋說著頓住,在蕭四郎身後仔細抖開他的頭髮,藉著爐子裡的熱度去烘頭髮。

  「她懷疑你?」不期然的,蕭四郎淡淡問道,聲音裡卻透著一絲冷意。

  析秋脣角一勾,眼裡掠過一絲明亮,就笑著點頭道:「那時候我們年紀都小,四姐姐也不過才八歲……」她停了停,蕭四郎就聽著身後發出清脆的笑聲:「四姐姐可喜歡那件裙子了,就這樣壞了心裡自是生氣,又是只有我在房裡,除了我還能有誰呢。」

  蕭四郎聽著眉頭便擰了擰。

  析秋就笑著道:「我和四姐姐面對面的對峙,把心裡的猜疑都告訴了對方,後來事情說開了,又仔細去問了院子裡的婆子,確認了三姐姐確實來過,後來誤會解開了,我和四姐姐之間也因為那件事,越發的親近了。」

  一個邏輯並不通順的比喻,和析秋平日說話辦事有些不同,蕭四郎聽著便挑了挑眉……

  析秋這樣看似絮絮叨叨沒有目的的說了這麼多,是在告訴他,不管是什麼人有了什麼誤會,大家都應該坦誠以待,這樣對彼此都是好事。

  他目光頓了頓,卻是丟了手裡的書站了起來,看著析秋道:「時間不早了,明早你還要回佟府,早些歇著吧。」說完,慢慢走到床邊,掀了被子躺了下來。

  析秋有些洩氣得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她忽然想到他和太夫人之間,好像也是因為什麼事,母子間水火不容數年之久,直到現在大家住在一個院子裡,也是不冷不熱的樣子,彼此間的結還是沒有解開。

  蕭四郎就是這樣的人,便是有事也習慣一個人藏在心裡,一個人獨自去面對。

  難道他們以後也要這樣,有事放在心裡,等著時間慢慢衝淡遺忘……然後消化?

  看來,想要解開他心裡的結,只能找到源頭,可是他不說她怎麼知道他是為了什麼事。

  析秋揉著額頭,靜靜的坐在桌前,看著床上躺著的蕭四郎,背對著她沒有平日裡的和聲笑語彼此調侃,顯得冷漠而疏遠……

  她轉身出了臥室,點了暖閣裡的燈,坐在炕上找了繡花繃子,一個人盤腿坐在炕上繡花,只是不如平日裡的飛針走線,此刻的動作顯得緩慢,落針也是茫然的毫無目的。

  她覺得很委屈,垂著臉一滴淚便落在繡花繃子上,上面嫣紅的杜鵑立即暈開一圈淡淡的紅暈。

  房間裡,蕭四郎擰著眉頭坐了起來,看著緊緊關著的房門,也陷入至今從未有過的迷茫中。

  析秋一夜未睡,一早上收拾好要回府的東西,等敏哥兒過來大家默默吃了早飯,析秋又幫敏哥兒換了衣裳,三個人便去太夫人,鑫哥兒隨著二夫人去了榮郡王府,晟哥兒由奶娘領著去了五爺的宅子裡,太夫人和蕭延箏坐在一起說話,析秋和太夫人打了招呼,三個人便乘著馬車去了佟府。

  江氏在二門口迎著她們,析秋抱著敏哥兒下車,江氏就笑著迎過來:「四姑奶奶和四姑爺在房裡和你大哥說話,六姑奶奶和六姑爺快進去吧。」又看著敏哥兒笑著誇道:「敏哥兒真乖。」

  析秋笑著和敏哥兒說話:「快喊舅母。」敏哥兒就很大方的喊了一聲:「舅母。」

  江氏顯得很高興,從懷裡拿了一個帶著小豬樣兒銅鈴鐺的金手串給敏哥兒:「祝我們敏哥兒長命百歲!」

  敏哥兒看向析秋,又看向旁邊負手立著的蕭四郎,有些不確定到底是接還是不接。

  「快收下。」析秋笑著和敏哥兒道。

  敏哥兒就伸手接過來給江氏道了謝,析秋幫敏哥兒戴上,江氏笑著道:「我們快進去吧。」幾個人就順著小徑一路去了大太太房裡。

  佟析言沒有來,任雋自然也不會來!

  蔣士林遠遠的從門口迎了過來,笑著朝蕭四郎抱拳:「連襟。」蕭四郎也抱拳回禮,兩人就前後進了正房。

  析秋和江氏跟在後面,江氏笑著道:「府裡也沒有孩子,若不然還能陪著敏哥兒玩。」

  她說的隨意,析秋聽著卻是眼睛一亮,江氏不會無緣無故說這話的,她在門口停住,笑著問江氏:「大嫂,您是不是?」

  難道江氏懷孕了?

  果然,就見江氏手自然的放在肚子上,臉頰暈紅了半邊,垂著頭羞澀的點點頭:「昨兒才查出來的,才一個多月,胡先生說等過幾日再來。」

  「真的?!這真是好事。」析秋滿臉的笑容,佟家真的需要添人進口,帶來新的氣象,她將敏哥兒交給奶娘,拉著江氏的手:「大哥知道了吧,可寫信告訴父親了?」

  江氏看著析秋真的為她高興,心裡也覺得暖暖的,就笑著道:「要寫信給父親,也要等確認才是。」說著又紅著臉:「六姑奶奶可別說,我還沒和四姑奶奶和母親說,想等幾日確定了再說。」

  「好好。」析秋連連點頭保證:「那你現在可要注意身子,千萬不能累著了,聽說頭三個月可得注意了。」

  江氏也點著頭道:「我昨晚和你大哥商量,想請我母親過來住些日子,有她在我心裡也有底氣。」說著垂了頭:「我……我很緊張。」

  第一次懷孕將未人母,肯定會有些緊張得。

  「應該的。」析秋笑著點頭,完全沒有意見:「親家伯母照顧您,肯定比旁的人要細心周到許多。」

  江氏聽著眼睛一亮,就緊緊攥著析秋的手,她沒有想到析秋會支持她,就有些激動的和她道:「六姑奶奶覺得可以?」

  析秋理所當然的點點頭,聽說江家大爺一直在外做生意,江夫人一個留在府裡,現在女兒懷孕了上門來照顧女兒無可厚非,她自然沒有什麼意見,但轉念一想又面露驚愕的道:「是大哥不同意?」

  江氏就垂了臉,有些喪氣得樣子:「你大哥也沒有不同意,只不過他什麼話也沒有說,所以我才擔心。」她說著一頓,又道:「六姑奶奶,能不能麻煩你勸勸你大哥……」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析秋笑著點頭:「待會兒我來說,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大嫂肚子裡的孩子,旁的事一概不重要!」

  江氏就感激的看著析秋,眼圈微紅。

  正說著,佟析硯從裡面走了出來:「怎麼不進去,有什麼話站在門口偷偷的說。」說完,一手挽著析秋,一手挽著江氏:「可是有什麼事故意瞞著我的?」

  江氏就暗暗朝析秋眨眨眼睛,析秋笑著道:「說三姐姐呢!」

  佟析硯聽著就臉一垮,撇著嘴道:「不回來更好,省得看著心煩。」說著拉著兩人進門:「還是進去說話,這外面風吹著格外的冷。」

  三個人前後進了門,蕭四郎正和佟慎之還有蔣士林坐在正廳裡說著話,析秋進了門和佟慎之行了禮,又讓敏哥兒給大舅舅拜了年,得了一方硯台,蔣士林則贈了一隻狼毫,析秋一一謝過。

  一家三口進了大太太房裡,大太太躺在床上,身上換了新年的衣裳,頭髮也重新梳了,析秋屈膝行了禮,喊道:「母親!」

  蕭四郎也朝大太太行了禮,析秋便轉身拉著敏哥兒道:「和外祖母問安。」敏哥兒像模像樣的抱著拳頭朝大太太行了禮:「祝祖母身體健康,平安福泰。」

  大太太看著敏哥兒,目光有些陰冷,江氏眉頭一蹙去看房媽媽,房媽媽也不想把事情鬧僵,畢竟這孩子是蕭四郎的庶子,當著他的面房媽媽也不敢怠慢了析秋和敏哥兒,她笑著自大太太枕頭下面拿了個荷包出來:「給敏爺買糖吃。」

  只是一個荷包!

  敏哥兒笑著接了,鄭重的謝了大太太。

  江氏臉上就有些掛不住。

  佟析硯也意識到大太太在故意給析秋難堪,就笑著和析秋道:「我們去外面坐著喝茶吧,母親這會兒該是要吃藥了。」說完彎腰把敏哥兒抱起來,朝析秋使了眼色。

  析秋對大太太的反應習以為常,便笑著朝大太太行了禮,就從善如流的出了門。

  蕭四郎深看了大太太一眼,眼底有些意味不明。

  一行人到外間說話,江氏特意讓人備了蜜餞乾果給敏哥兒,一邊招呼析秋喝茶,這邊蔣士林和佟慎之還有蕭四郎三個人移到次間說話。

  「今天一早上聽說,武進伯府昨夜請了太醫進府。」蔣士林說著看向佟慎之道:「大哥可知道此事。」

  佟慎之淡淡點頭道:「嗯,一早上派人去問過,應是問題不大。」

  蔣士林嘆了口氣,又道:「聖上本意也不是伯公爺,這次他是替人受了罪。」他所指的自然是榮郡王了。

  佟慎之沒有說話,蔣士林又道:「聖上有意開放海禁的事,你們怎麼看?」說完,便去蕭四郎。

  就見蕭四郎目光深遠的看著門口,面色的表情有些冷厲……

  「聽說昨兒伯公爺在殿前失儀,被聖上訓斥了。」佟析硯目含笑意道:「三姐姐不回來,也是為了這事吧。」

  江氏聽著笑著道:「不過是小事罷了,伯公府百年大族,伯公爺年歲大了難免有一些不周之處,四姑奶奶就別說了。」她和佟析硯畢竟是親姑嫂,有的事她會避著佟析硯,但說話的語氣比起和析秋來,卻是要隨意許多。

  「大嫂!」佟析硯嘟了嘴:「什麼大族不大族,相公說了,如今伯公府是大勢已去,只要伯公爺倒下去,聖上很有可能會收了伯公府的鐵卷呢!」

  析秋正低著頭和敏哥兒說話,春柳在後面剝核桃,析秋便一粒一粒用勺子去餵敏哥兒,敏哥兒很乖巧的坐在析秋身邊。

  「六妹妹!」佟析硯道:「你倒是說句話啊。」說完又看到敏哥兒:「敏哥兒,你今兒可沒有喊四姨母哦,四姨母這裡可給你備了好玩的東西哦。」

  敏哥兒看了眼析秋,析秋朝他點點頭,敏哥兒就喊道:「四姨母。」

  佟析硯就笑呵呵的拿出了一串用蝙蝠絡子串著的二兩重的小金元寶,胖胖得很可愛:「是不是很有趣?」說著,遞給敏哥兒。

  敏哥兒看看金元寶,又看著鞋面繡著的金燦燦的元寶,暗暗皺了皺眉。

  他不喜歡元寶!

  析秋看著他擰著眉頭,心裡暗暗好笑,臉上卻裝作沒有看見去和佟析硯說話:「聽說蔣老夫人病了,如今可康復了?」

  佟析硯目光一閃,笑著道:「年前便好了,也不是什麼大病,就是喝了涼茶那天又吹了風,得了風寒!」

  「沒事就好。」析秋笑著,卻覺得佟析硯比前一次見到要瘦了一些,她暗暗疑惑,卻掩住好奇沒有去問。

  三個人正說著話,佟析玉俏生生的走了進來,析秋看著眼前,她今兒穿了件大紅的斜襟描金繡牡丹暗紋的褙子,略施脂粉,眉眼精緻溫和,個子又高了一些,亭亭玉立站在門口,朝三人盈盈一拜,動作大方得體。

  佟析硯也挑了挑眉,沒想到才不過半個月功夫沒有見佟析玉,她變化這麼大。

  析秋後來才知道,梅姨娘暗地裡給佟析玉請了教養嬤嬤。

  「八妹妹過來坐。」江氏笑著走過來拉了佟析玉坐在析秋對面:「八妹妹在自己家裡何必這樣拘謹,何況是和你兩個姐姐見面呢。」

  佟析玉看了眼析秋和佟析硯,笑著道:「許久不見四姐姐和六姐姐,所以想著今兒親手給兩位姐姐做些拿手的菜,所以來得遲了,還請兩位姐姐不要生妹妹的氣。」

  難怪來了這會兒沒見到佟析玉,是因為她在廚房裡。

  「怎麼會。」佟析硯笑著道:「八妹妹親自下廚,我和四妹妹自是高興得緊。」

  佟析玉聽著就暗暗鬆了口氣,析秋轉頭去和敏哥兒說話。

  不一會兒邱媽媽在門外請大家移到次間去用飯,江氏就去吩咐身邊的丫鬟:「去外院請了七少爺還有三少爺過來吃飯。」又看了眼析秋:「把夏姨娘和梅姨娘一起請了,家裡也沒有外人,就不必避忌了。」

  小丫鬟應是而去。

  不一會兒佟敏之和佟全之結伴而來,但夏姨娘卻沒有來,小丫鬟道:「夏姨娘說她在房裡吃過了,還請姑爺和姑奶奶,大爺和大少奶奶吃好。」又道:「梅姨娘說留在房裡,和夏姨娘搭個伴說說話,也不來了。」

  夏姨娘不來在意料之中,但梅姨娘沒來,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析秋想了想看向佟敏之和佟全之,她想到前幾日的事情,心裡惦記著稍後仔細問問。

  大家圍著桌子坐了下來,安靜的吃了飯。

  析秋想去看望夏姨娘,待蕭四郎和佟慎之,蔣士林,佟全之去了外院,她便對江氏道:「大嫂和四姐姐,八妹妹說話,我去姨娘那邊坐坐。」

  幾人都知道析秋心裡惦記夏姨娘,自然不會阻攔她,析秋便和佟敏之一起去了夏姨娘那邊。

  路上,析秋問佟敏之道:「前幾日說你去找我了,怎麼後來突然又走了?」

  「哦。」佟敏之牽著敏哥兒的手,一邊逗著悶悶的敏哥兒說話,一邊回道:「周公子在醉仙樓定了位子,錢公子拿了前幾年院試的卷子來傳閱,三哥哥來催我,我就急著想去看,就沒有進去。」

  「院試?」析秋聽著一愣,停下來看著佟敏之問道:「你打算今年下場試試?」

  佟敏之就摸著脖子有些臉紅的回道:「嗯,趙先生說讓我去試試,即便不成也當積累經驗。」

  「是嗎。」析秋也高興起來,看著佟敏之道:「離院試開考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你要多用功看書才是。」佟敏之點頭不迭:「嗯。」

  敏哥兒就好奇的歪著頭,問佟敏之:「舅舅,你要考院試嗎?你怕不怕?」

  佟敏之蹲下來和敏哥兒面對面,點了他的小鼻子回道:「舅舅很怕!所以你要做舅舅強力的後盾哦!」

  敏哥兒好像很喜歡佟敏之,面露微笑點頭道:「嗯,舅舅一定能高中!」

  佟敏之就呵呵笑了起來。

  他站起來看著析秋,忽然似是想到什麼,就問析秋道:「姐,我送去的畫你收到了吧,那副是我新畫的,上次您說要看我答應給你重新畫一副的……如果你不喜歡,我改日再給你重新畫一副。」

  析秋聽著一愣,不知為何心裡便是咯噔一聲,她擰了眉頭面露冷意的看著佟敏之:「你上次去府裡找我,就是為了送畫?」

  佟敏之點頭道:「是啊,我答應你的嘛。」

  析秋就眯了眼睛,問道:「你沒有送進去,那畫你們是交給誰帶進內院裡的?」佟敏之從析秋的面容上,覺得有些不尋常,他也變了臉色道:「交給一個穿著秋香色褙子的丫頭,三哥哥說是你院子裡的丫頭,叫……叫寶什麼……」他撓著頭髮,一時間想不起當時的丫鬟叫什麼名字,又道:「臉圓圓的,個子不高!」

  析秋沉了臉色,名字前面有「寶」字的,臉又是圓圓的樣子,她房裡出去的就只有寶珠了,可是佟敏之拿來的畫根本沒有到她手裡,這麼說就是不是寶珠根本沒有送來,就是送去房裡沒有人告訴她。

  佟敏之看著析秋臉色微變,他緊張得問道:「姐姐,是不是畫出了什麼問題?」

  析秋一愣,回過神來看著佟敏之緊張得通紅的臉,就笑著道:「沒有,畫畫得很好,姐姐只是隨便問一下,沒有什麼問題,你別多想了。」

  心裡卻是驟然冷凝下來。

  佟敏之見她表情恢復了笑意,提著的一顆心便鬆了下來,忙笑著拍著胸口道:「那就那就好,我還以為畫丟了或是有別的問題!既然沒事我也放心了。」說完,又低頭去和敏哥兒說話:「舅舅會做彈弓,待會兒帶你去外院打麻雀好不好?」

  敏哥兒還沒有這樣玩過,畢竟是小孩子,聽著眼睛一亮,點頭道:「好!」

  析秋看著兩人牽著手去了東跨院,她攏在袖底下的手卻是緊緊攥了起來。

  去了夏姨娘房裡,夏姨娘見到敏哥兒疼惜得很,又是端了糕點又是賞了壓歲錢,敏哥兒卻是好奇的看著夏姨娘,聽析秋喊她姨娘,敏哥兒就眼神驟然暗了下來……

  他聽萍姑姑說過,她的娘親連姨娘都不是。

  敏哥兒耷拉了小腦袋,和佟敏之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這邊梅姨娘卻是很熱情的和析秋說話:「聽說你們中午回來,八小姐一早就在廚房裡忙活,非要親手做一桌菜給兩位姑奶奶嘗嘗,也不知六姑奶奶吃了可滿意!」

  析秋笑著回道:「滿意,怎麼會不滿意,八妹妹的手藝可是姨娘親手教的,怎麼能不好呢。」

  梅姨娘聽著掩面笑了起來:「六姑奶奶說話可真是暖人心。」說完又嘆氣道:「八小姐要是有六姑奶奶一半就好了。」

  析秋還未說話,夏姨娘便接了話道:「姐姐謙虛了,八小姐端莊大方,容貌像姐姐自是不用說,將來也定是有福氣得人。」梅姨娘呵呵笑著,看著析秋道:「痴長了這麼高的個子,過了年就十二了,唉!」

  析秋聽著抿脣笑了笑,梅姨娘沒有得到析秋的搭腔,又道:「六姑奶奶在侯府,平日裡交際的都是名門貴婦,還希望六姑奶奶能幫八小姐留個心,若是將來八小姐將來嫁得好了,定不會忘了您這個嫡親的姐姐的。」

  原來是求她為佟析玉相人家。

  「我平日裡都待在院子裡,便是府裡來了客人也是二嫂接待,哪裡有我什麼事,不過姨娘即是提了,八妹妹也是我的妹妹,我自是會放在心裡的。」

  梅姨娘眼睛一亮,咯咯的笑著道:「那奴婢先替八小姐謝謝六姑奶奶。」

  待梅姨娘離開,敏哥兒由佟敏之領著去外院裡玩,析秋便和夏姨娘坐著說話,夏姨娘擰了眉頭看她問道:「你臉色不好,可是身體不舒服?」

  析秋聽著心裡一酸,忙端了茶喝了一口,壓住眼底的濕潤,笑著回道:「這兩夜城裡四處放鞭炮,許是太吵沒有睡好。」

  夏姨娘面露狐疑,可析秋明顯不願多說,她轉了目光口氣綿柔的道:「六姑爺看著冷冰冰的,可我看他每次目光落在你身上,都帶著暖意。」她一頓又道:「他這麼多年在外面風餐露宿,性格上難免有些難相處,你作為女子可要遷就著他,不能和他置氣可知道,若不然到最後受苦的還是你啊。」

  夏姨娘語氣裡滿是疼惜:「你做好自己的本分事,伺候好姑爺,伺候好太夫人,即便府裡有些別的不順,有他們護著你,也就什麼都不用怕了。」

  「我明白的。」析秋靠在夏姨娘的肩上,抱著她的胳膊:「我一直記得您和我說的每一句話,我和四爺感情說不上好,但也沒有什麼不愉快,您就放心吧!」

  夏姨娘聽她這麼說,就露出欣慰的笑容,握著析秋的手:「夫妻本就是這樣,磕磕碰碰的,但有一點千萬記得,就是不能又隔夜仇,若是心裡有事定要說開了,不能壓在心裡,時間長了就成了嫌隙。」

  她和大老爺之間便是如此!

  析秋點點頭,沒有說話!

  晚上在佟府吃了晚飯,蕭四郎喝的有些醉,由天益扶著腳步有些不穩……

  奶娘抱著敏哥兒跟在後面,析秋就回頭看著佟慎之笑道:「大哥,我有話想您說。」

  佟慎之聽著一愣,就回頭和蔣士林打了招呼,親自送析秋出門,路上析秋和佟慎之道:「要恭喜大哥了要做父親了。」說著笑著道:「我也要當姑姑了!」

  佟慎之表情有些僵硬,眼底卻是暖意融融,他點頭道:「還未確定,你暫時不要和府裡的人說。」

  「大哥放心,我等著府裡的人去報喜呢。」析秋笑著道:「大嫂也不容易,一個人操持著府裡大大小小的事,這會兒又懷了身子,聽說頭三個月極是重要,可要小心謹慎一些。」

  佟慎之點了點頭,析秋又道:「大哥,大嫂想把江夫人接到府裡來,您怎麼看?」

  想必是江氏讓析秋來說服自己的,佟慎之目光頓了頓回道:「你大嫂和我提過,我願意是想等身子確認下來,再請了江夫人來,以免到時候再惹出旁的風波。」

  那就是說他本來就是同意的。

  析秋笑了起來,點頭道:「那您和大嫂說清楚吧,她剛剛還在和我說這個事,您和她說了她也不用念著心裡擔心您不同意。」

  佟慎之看了析秋一眼,淡淡的點了點頭,析秋就停了腳步,對佟慎之道:「那您留步吧,這會兒天暗了下來,恐怕一會兒要下雪。」

  佟慎之也不客氣,目送幾人出了二門。

  三個人上了馬車,蕭四郎閉目靠在車壁上,發出輕淺的鼾聲。

  敏哥兒看著蕭四郎,又看了看擰著眉頭沒有以往笑容滿面的析秋,就小心拉了拉析秋的衣袖,小聲的道:「母親,父親醉了。」

  析秋朝敏哥兒笑笑,摸了他的頭:「我們不吵父親!」敏哥兒目光閃了閃,乖巧的點點頭,坐在析秋身邊不再發出一點聲音。

  回到府裡時蕭四郎睜開眼睛,酒意褪了一些,三個人便去了太夫人那邊,留了敏哥兒在太夫人房裡,析秋便和蕭四郎回了房裡,她站門口對蕭四郎道:「我去看看幾個丫頭。」

  蕭四郎回頭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先進了房裡。

  析秋進了碧梧房裡,碧梧一個留在房裡,正端了蜜餞盤子吃瓜子,見析秋進來忙擱了盤子迎了過來,笑著道:「夫人回來了。」又將析秋引到炕上坐了下來:「夫人有話和奴婢說?」

  「嗯,有話和你說。」析秋臉色沉沉的。

  碧梧心裡一凜,也正了神色看著析秋。

  析秋便道:「明天一早,你和紫陽去太夫人房裡,就說新年大家想聚一聚,把寶珠請過來。」她說著一頓又道:「記住,不要驚動旁的人。」

  「我知道了。」碧梧雖然不知道什麼事,但卻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析秋又交代了幾句,便起身回了房裡。

  蕭四郎不在房裡,春柳面帶苦澀的對她道:「夫人,四爺去了書房。」她已經感覺到夫人和四爺之間好像出了什麼事。

  析秋目光閃了閃,吩咐春柳道:「你過去看看,書房裡地龍熱不熱,幫四爺泡了茶再燉了醒酒湯過去。」

  「夫人……」春柳欲言又止。

  「不用說了。」析秋嘆了口氣道:「我心裡有數,你去吧!」

  春柳就放了簾子,遲疑的出了門,又回頭對析秋道:「奴婢今晚留在這裡守夜吧。」她眼底已泛著紅光。

  析秋端了茶,搖頭道:「你今天也跟著跑了一天了,去歇著吧,這邊不用留人。」

  春柳就放了簾子,和門口守著的春雁對視一眼,兩人垂著頭出了正房的門。

  房間裡格外的安靜,屋外又簌簌的開始下雪,析秋坐在炕上,拿著《四民月令》翻著,半天卻看不進一個字……雪落在屋頂的聲音,被無限放在她的耳中。

  她獨自坐了一會兒,又覺得房裡很悶,便打開窗戶,紛紛揚揚的雪花便飛落在窗台上,她伸手去接,卻是手心微涼,一直涼到了心底。

  她目光自暈著嫣紅燭光的院中,落在不遠處的書房,窗台上蕭四郎的高大的身影在窗前一動不動的。

  她緊緊皺了眉頭,目光一凝啪的一聲將窗戶關上。

  轉身便朝暖閣外而去,可門簾子忽然被人掀開,一陣冷風灌了進來……

  析秋一愣便看到蕭四郎大步走了進來,隨即眼前一黑,她便落入一個緊實的懷抱中,蕭四郎沉沉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丫頭……」

  啞啞的,帶著一絲酒意。

  她原也是要去找他,卻沒有想到他先回來了。

  析秋偎在他的懷裡,聲音也是悶悶的,應道:「嗯。」等著他說話。

  「丫頭……」

  除了這句,彷彿不打算再說別的話了。

  析秋擰了擰眉頭,原以為他回來,是會將他為什麼突然生氣得原因說出來,哪怕是質問她也行,但此刻看他這意思,彷彿是做通了思想的工作,心裡決定不再生氣,就打算把這一層模糊過去。

  她推開蕭四郎,歪著頭看著他露出笑盈盈的樣子,但笑意卻沒有直達眼底,緩緩道:「四爺,我們談一談吧。」

  蕭四郎一愣,不明白她所說的談一談是指什麼。

  他更不知道,夫妻間有坐下來談一談這樣的方式!

  析秋拉著他的手在炕邊坐下來,看著他道:「四爺是不是不習慣這樣和別人開誠布公的聊天?」

  蕭四郎沒有說話。

  沒有說話便是默認!

  析秋又道:「那妾身問,四爺若是不好開口,便以點頭或者搖頭的方式回答可行。」

  蕭四郎目光閃了閃,回道:「不用。」

  「那好。」析秋露出認真的樣子:「四爺告訴妾身,您這兩天是不是在生妾身的氣?」

  蕭四郎看了她一眼,又迅速轉開目光,析秋似乎在他的眼中,看到一絲內疚。

  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沒有!」

  析秋擰了眉頭,認真道:「四爺沒有說實話,若是您沒有生妾身的氣,為什麼處處避著妾身?」蕭四郎嘆了口氣,抬了抬自己的手,彷彿想去摸析秋的頭,卻又不知為何放了下來……

  析秋又道:「四爺能告訴妾身,您為什麼生氣嗎?若是妾身做的不對,妾身願意改正,若是誤會,妾身也希望我們能解開這個誤會。」

  蕭四郎還是沒有說話。

  「四爺!」析秋語氣變得柔和了許多,她道:「您若是不說,難道要把這個結一直放在心裡嗎?以後我們都要過著這樣互相猜忌的日子?」

  從來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她便日日過著這樣的日子,揣摩著別人的意思,小心翼翼生怕走錯一步,她好累,她不希望身邊最親近的人也和她這樣,彼此猜忌著過日子!

  蕭四郎挑了眉梢看著他,忽然出聲問道:「你很在意?」

  「當然!」析秋想也不想,看著他道:「四爺這兩日不理妾身,妾身心裡很難過,彷彿缺了一塊覺得空落落的,夜裡睡得不穩,白日吃得不香。」她說著一頓又道:「所以妾身想知道,四爺為什麼生妾身的氣,急切的想要把這件事弄清楚,妾身不想和四爺一直這樣……」

  蕭四郎沒有說話,眼底卻被她的話一點一點點亮,不過轉眼之間,原本幽暗的眸子卻宛若夏日夜空中的繁星,明亮的彷彿能照進析秋的心中。

  他目光灼灼的盯著析秋,忽然長臂一伸將她抱在了懷裡,又低著頭在她臉上胡亂親了一通,聲音愉悅道:「你真的是這樣的感覺?」

  析秋很誠實的點頭:「妾身覺得很失落!」

  蕭四郎忽然站了起來,打橫抱著析秋緊緊摟在了懷裡,喜悅之情自眉眼中,滿滿的溢出來。

  卻依舊沒有和析秋進行所謂開誠布公的聊天的打算。

  「四爺。」析秋去依舊執著的看著蕭四郎:「您還沒有告訴妾身,您為什麼生妾身的氣!」

  大有今天不問出什麼,就誓不罷休的樣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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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0:11:27
第一百三十一章:迴避

  昏黃的廂房,淡淡的燭火。

  一抱一躺的兩條影子重疊在窗紙上,燭火浮動,人影成雙。

  析秋的話一出口,口脣便被蕭四郎堵了個嚴嚴實實,強烈而火熱的索取彷彿要將她整個人吞入腹中……

  「四爺……」析秋擰著眉頭,卻抵不過蕭四郎強有力的臂膀,整個人被緊緊實實的壓住,根本不給她再次開口的機會。

  直到衣襟裡一隻大手探了進去,她才一驚清醒了過來,握住蕭四郎的手,喘著氣道:「四爺……我們的話還沒有說完。」

  蕭四郎看著她,她皮膚因為剛剛的擁吻,而變成薄薄的粉紅色,嘴脣微張嫣紅潤澤,大大的眼中迷迷濛濛,但眼底卻透著執著,滿臉的倔強,像一朵含著露珠的花朵,彷彿有著魔力一般,讓他移開不眼。

  蕭四郎目光深邃,越發的濃烈和炙熱。

  猛地低下頭,他順著析秋的脖頸處一路輕吻下去,衣帶解開不留給她一絲一毫繼續詢問的空間。

  沒有聽到她的話,還是他根本就是在迴避。

  析秋弓起身子,雙手抵著蕭四郎的肩頭,想要看清他此刻的表情,可是看不清……

  他依舊和原來一樣,堅守著他的習慣和原則。

  他做出了退步,卻將事情留在心裡。

  夫妻間溝通是最重要的,如果他們之間有事都是不說,對方在想什麼完全都是用猜的,那麼以後再有這樣的事,難道還要用這樣的彼此退一步卻不道緣由的方式麼?

  他在為她妥協和付出,她很高興也很感動,但這兩件事根本不能相提並論,她要的是彼此坦誠以待,他能真正的信任她,能將心裡的事告訴她,可是……

  很明顯,他在抗拒。

  噗!

  牆角裡跳動的宮燈在這一刻熄滅,房間裡一下子攏在了黑暗中。

  安靜的,只剩下彼此的喘息中,析秋彷彿聽到了蕭四郎一聲輕淺的嘆息聲。

  ……

  她前一夜未睡,昨晚又折騰了半夜,蕭四郎彷彿不知疲倦般……等析秋醒來時,太陽的光線已經從掛著棉布簾子的窗戶中透射進來,她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喊道:「春雁!」

  正房的門被人推開,隨即暖閣的簾子掀開,春雁抱著衣裳笑盈盈的走了進來,夫人和四爺昨晚睡在暖閣,一早上四爺神清氣爽的出門,嘴角掛著的笑容那樣耀眼,比起前兩日沉沉的氣氛,春雁此刻覺得天都亮了幾分。

  她笑著走進來,笑道:「夫人,您醒了!」說著,將手裡抱著的乾淨衣服遞給析秋,又將炕腳上隨便亂扔雜亂的衣裳收拾了起來。

  「你怎麼不喊我。」析秋看時辰已經是辰時三刻,她擰著了眉頭披了衣裳道:「敏哥兒可來過了?」

  春雁笑盈盈的伺候析秋穿衣服,回道:「敏爺來過了,不過已經跟著四爺出去了。」說著一頓又道:「四爺連走前讓我們不要喊醒您的,說您這兩日勞累,要多休息。」說完,看著凌亂曖昧的暖炕上,她面頰通紅。

  析秋吐出口氣,問道:「那四爺去哪裡了?」

  蕭四郎根本沒有給她機會去問,一整夜……析秋還沒有見他這樣瘋狂過。

  她摸著發酸的腰,越加覺得頭重腳輕。

  「四爺去練劍了。」春雁扶著析秋下炕:「太夫人房裡的紫薇來瞧過,以為您病了。」

  析秋的臉唰的一下紅了起來,她進府這麼就還從來沒有這麼荒唐過,太夫人這會兒還不定怎麼想她呢:「你怎麼回的?」

  「奴婢說您這兩日沒睡好,今兒四爺特意吩咐了,讓您多睡會兒。」春雁回道。

  析秋嘆氣,匆匆進了淨室熟悉過後,便想著要去太夫人房裡,這時候蕭四郎回來了。

  他今兒穿了一件石青色的直綴,腳上的靴子有些濕,額頭也滲出一絲汗跡,顯然是剛剛練劍回來,不過比起析秋的腰酸背痛,他卻是面色清爽,步伐矯健有力。

  「四爺!」析秋迎過去,又吩咐春雁打了熱水來:「把腳上的鞋子和衣裳都換了吧,穿了濕的會受涼的。」說著要蹲身去給他脫鞋。

  蕭四郎卻是攔住他,笑著道:「我自己來。」說著不等她反應,自己已經將靴子脫了下來,又看著析秋道:「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眼底竟有一絲促狹。

  不提還好,一提析秋便是滿臉的懊惱,嗔瞪了蕭四郎一眼:「四爺這是在取笑妾身嗎?」

  蕭四郎哈哈笑了起來,一掃前兩日的陰霾,他笑著道:「豈敢取笑夫人!」說完,將析秋拉到自己身邊坐了下來,笑道:「就是怕你太累了,今日你即是起的遲了,索性就躺著罷了,若是娘問起來,我就說你身子有些不適,休息一日。」

  「不行。」回頭太夫人要是問她哪裡不舒服,她難道要說自己腰酸背痛麼,析秋道:「不用,我待會兒去跟娘解釋就可以了。」

  蕭四郎挑了挑眉,道:「往年的今日,府裡會有人來拜年,你不如索性裝病,也省得出去應酬。」

  這會兒太夫人房裡已經來了許多人。

  若真是這樣,她就更加不能歇在房裡了,她今年剛剛進門若是避著旁人不見面,還不知別人怎麼想呢。

  況且,她還有別的事情,她回道:「四爺今兒做什麼?」

  「我在外院。」蕭四郎淡淡的道:「錢忠和沈季今兒會來。」

  析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正要說什麼,春雁已經打了熱水,蕭四郎便起身進了淨室,析秋便對春雁道:「碧梧可在房裡?」

  春雁點頭道:「這會兒剛剛回來,夫人有事找她?」

  「你把她喊來。」析秋說完,春雁便轉身出了暖閣,不一會兒碧梧來了。

  析秋問道:「我讓你辦的事情怎麼樣?可妥了?」碧梧就笑眯眯的回道:「夫人放心,她心裡可是惦記著這裡的,奴婢去請她雖是拿了喬,可還是答應待會兒就過來。」

  析秋就眯著眼睛,看著春雁道:「你去廚房,讓岑媽媽準備了席面,待會寶珠來了,你們知道怎麼做吧?我一會兒要去太夫人那邊,等我回來再說,不管用什麼方法把人留在房裡。」

  春柳性子直也毛躁一些,春雁雖然綿和但做事卻很謹慎,所以這件事吩咐春雁比讓春柳去做要好許多。

  「奴婢知道了。」春雁和碧梧雙雙點頭。

  等蕭四郎出來,析秋便和蕭四郎一起出了門,又在門口分了手,他去了外院,析秋便去了太夫人房裡。

  果然如蕭四郎所說,這會兒太夫人房裡已是歡聲笑語一片,錢夫人,阮夫人以及婁夫人都坐在其列,還有大夫人娘家,誠意伯府裡的唐大奶奶。

  太夫人今兒穿了件殷紅色仙鶴瑞草五福捧壽雲紋褙子,頭上戴著藏青色雲紋團福抹額,高坐在上滿臉的笑容,她左手邊坐著的是二夫人,右手邊則是大夫人,太夫人側著臉正在和錢夫人說話:「怎麼沒有把晴姐兒一起帶來玩兒,還有金哥兒是不是長高了,這過了年有九歲了吧。」

  錢夫人笑著道:「您記得沒錯,今年可不就是九歲了,整日裡也沒個正形,我若是把他帶來,可不是要把您這鬧翻了天。」

  「不怕,不怕。」太夫人笑呵呵的道:「小孩子不都這樣,誰能不去淘氣不惹事就長大了的。」

  這邊唐大奶奶笑著道:「要說淘氣,前幾日我家那小子,竟然帶著幾個人去通濟河裡摸魚去了,也不知聽誰說的,說是結了冰後河裡的魚格外的鮮美,要摸回來給祖母燉湯喝。」說著,掩袖而笑道:「他父親給他一頓好訓,罰在祠堂裡跪了幾個時辰。」

  太夫人聽著一愣,道:「這怎麼使得,孩子還小冬日裡地上又涼,要是受了涼可怎麼是好。」說著一頓又道:「他去摸魚也是一片孝心,怎麼能罰他!」

  唐大奶奶呵呵的笑著:「我家老爺就是這樣,脾氣上來了便是太夫人也攔不住,那一日可把太夫人心疼的……」說完,就看了眼大夫人。

  大夫人低著頭看著手裡的茶盅,表情淡淡的,沒有任何表示。

  唐大奶奶就暗暗撇了撇嘴,沒有再說話。

  一旁婁夫人聽著,目光就閃了閃,想到自己不爭氣的兒子,已經成了家了還不消停,日日出去花天酒地,這會兒又要摻和著和榮郡王開什麼酒樓,伯爺家法都請了,他還是冥頑不靈。

  家裡頭兒媳身子也不好,她要操的心可真是什麼時候是個頭!

  想道這裡,婁夫人就嘆了口氣,越發沒有說話的興致。

  太夫人很喜歡小孩,大家便圍著太夫人說孩子的事情,正在這時,四夫人走了進來,大家說話的聲音一頓,便抬頭朝四夫人看去。

  就見她穿著粉色的素面立領褙子,一件淺綠色瀾邊馬面綜裙,頭上戴著一支寶珠琉璃碧玉簪並著一朵粉白的珠花,手上是碧璽玉手串,掛著長長的絡子流蘇,款步走來,頓時讓人眼前一亮,臉上淡淡淺淺的笑容,宛若春日裡含苞初綻的花朵。

  嬌艷欲滴卻又不失端莊雍容。

  房間裡的輩分,就數析秋最小,她笑盈盈的走過來,朝太夫人行了禮,喊道:「娘。」

  「聽說你身體不適,可要請了大夫回來瞧瞧?」太夫人面露擔憂的問著。

  析秋臉頰一紅,回道:「沒有。」說著又道:「就是這兩日鞭炮聲響,我睡的有些不踏實,早上起來便有些頭暈,讓娘跟著操心了。」

  太夫人鬆了口氣,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析秋就轉頭和大夫人,二夫人見了禮,又轉頭朝婁夫人行禮,喊道:「婁夫人。」又和錢夫人見禮,錢夫人目光閃了閃朝她點了點頭,唐大奶奶卻是熱情的攜了析秋的手,笑道:「這就是四夫人吧,哎呀,早就聽說四夫人妍麗貌美,今兒可總算見著了。」說著,又去看錢夫人:「錢夫人,您瞧瞧,比起四夫人來,我們這樣的就真成了糟糠了。」

  錢夫人笑著打趣道:「我是糟糠,大奶奶可不算糟糠,四夫人年輕貌美,你這站在四夫人旁邊可一點也不遜色呢。」

  唐大奶奶就啐了錢夫人一口:「真是吐不出好話來,我這滿身橫肉的,哪裡敢和四夫人去比。」錢夫人不依不饒道:「這瘦有瘦的美,胖有胖的俊,我這可是誇你呢。」

  一屋子的人跟著笑了起來,析秋也看著唐大奶奶道:「大奶奶要求太高了,我覺得錢夫人說的是,您這樣剛剛好。」

  唐大奶奶就咯咯笑著:「四夫人可真會說話。」

  析秋又和阮夫人見了禮,這才在一邊的杌子上坐了下來,因為離著阮夫人很近,她笑著道:「你娘家三姐姐可還好?」

  析秋聽著一愣,沒想到阮夫人會問佟析言,她忽然想到,任二奶奶和這位阮夫人是遠房的姑嫂,析秋想了想便回道:「才過了年,也沒得空去看望,聽家裡嫂子說身體恢復的還不錯!」

  阮夫人就貼了析秋,小聲道:「你還不知道吧,任三奶奶肚子裡的孩子,可是被任老三打掉的。」

  析秋聽著眉頭一擰,就仔細看了眼阮夫人,這件事連阮夫人都知道了,看來大家都知道了才是,她挑了眉頭笑著道:「這件事倒是沒聽說,不過三姐姐腹中的孩子是任三爺的,想必他也不會下得了這手吧,我想著怕是謠言傳出來的……」

  顯得有些不相信。

  阮夫人就用帕子捂住嘴角,笑著道:「這你可有所不知,這樣的事若是換了別人可能我還不信,可若是任家三爺,我就不得不信了,你可知道前面一位三奶奶是怎麼去世的?」

  析秋一怔,她聽說是得了病去世,難道也和任雋有關?

  阮夫人一看析秋就是沒有聽說過,就壓著聲音道:「是被任三爺打了腦子,一直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約莫三個月就去了。」說著一嘆:「可憐任三奶奶那麼好的人。」

  析秋心裡滿是驚訝,沒想到前面的一位三奶奶就是被任雋打死的,任家卻是將這件捂得嚴嚴實實的,這個任雋可真是劣跡斑斑。

  「夫人說笑了。」析秋笑著道:「三爺再怎麼渾,也不至於做出這樣的事吧。」說著眉頭卻緊緊蹙了起來。

  阮夫人有些吃不準她的態度,還想要說什麼,這邊紫薇在門口道:「太夫人,胡夫人來了。」

  析秋聽蕭延箏說過,胡夫人就是她和龐大人的媒人。

  太夫人笑著道:「快請。」胡家以前也在京中為官,胡大老爺官拜三品,不過自胡大老爺離世胡家就有些落敗了,這兩年胡家兩位公子夜夜苦讀,次次春闈都來京中參考,不過卻是一次未中。

  胡夫人約莫四十歲左右,眉毛很濃,眉眼還算精緻,能看得出年輕時也是個美人,她穿著寶藍色十樣錦妝花褙子,裡面一件絳紅的滾金絨邊的小襖,個子不高顴骨有些突出,人看上去有些刻薄。

  她笑著進來和太夫人行了禮,又和眾人打了招呼。

  屋裡剛剛興高采烈的說話聲,便頓了一頓,大家的目光就有些奇怪的看向析秋。

  析秋心裡暗暗疑惑,不明白胡夫人來了,大家卻拿眼來打量她是為什麼。

  胡夫人也單獨看了析秋一眼,眼底裡滿是毫不掩飾的打量。

  析秋越發的狐疑。

  太夫人笑著道:「沒想到你今天過來了,那年是在京中過的?」胡夫人端著茶坐了下來,回道:「是,家裡頭兩個小子想留在京城備考,說是雖是明年考,但今年就有許多學子上京了,想留在京城也能多認識些人!」

  「這是好事。大家都是同科考生,見了面也能說的上話,若是高中同朝為官也能互相照拂,多認識人總是沒錯的。」太夫人淡淡說著。

  胡夫人就笑著:「正是您說的這個理。」又道:「兩個小子日日在家苦讀,我看瞧著也心疼,若是能認識些朋友,長長見識也不錯。」

  太夫人就贊同的點點頭。

  大家各自端了茶去喝,一時竟有些冷場,二夫人就笑著開了口:「聽說今年的院試主考,是從各大院校挑選的良師。」說著看著錢夫人道:「聽說錢公子今年打算下場試試?」

  沒想到錢夫人家的公子今年也下場,剛剛不是才聽她提到九歲的年紀,倒讓她有些不詫異。

  不過提到院試她想到佟敏之,便側耳認真去聽。

  錢夫人笑著道:「他不過是胡鬧罷了,幾個字都認不清還去考院試,可不得丟了我們錢家的臉,我也不管他,隨他鬧去也當長長見識了。」

  二夫人還沒有來得及說話,胡夫人就笑著接了話:「錢夫人謙虛了,這院試我聽我家那兩個小子說,考起來也不難,但凡跟著先生學了幾年的,都能過,所以您就把心放在肚子裡罷,鐵定能高中。」

  析秋皺了皺眉,這個胡夫人說話很有意思,錢夫人既然說自己公子不一定能過,不管是謙虛也好實話也罷,她不過是給自己留個退路,免得到時候不能過院試,面子上也不至於太難看,可胡夫人這麼一說,若是錢公子中了倒還好,若是不過呢……

  況且,錢家是功勛之家,家裡子嗣去參加科考也不過是重在參與罷了,中不中的根本無所謂。

  果然,就見錢夫人臉上的神色僵了僵,這邊二夫人就笑著道:「我看錢公子還是不中的好,若不然那些閉門苦讀的寒門子弟,在京中討口飯吃就越發的難了,也當做了好事,給人家留條路走。」說著就笑了起來。

  一句話,解開錢夫人的尷尬,錢夫人面色稍霽,笑著回二夫人道:「各人有各人的命,他不砸了飯碗便是阿彌陀佛,哪裡能搶了別人的飯碗。」

  把胡夫人撂在了一邊。

  胡夫人也不尷尬,又側著臉去和阮夫人說話。

  析秋低頭喝著茶,就感覺有道視線時不時的落在她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打量。

  她擰了眉頭,對這個胡夫人越發的好奇。

  待和二夫人一起送走了客人,析秋走在路上便去和春柳道:「你去打聽看看,這個胡夫人到底是什麼人。」春柳一愣,想了想點頭道:「夫人,我看也不用去打聽,我們房裡不是有個百事通麼。」

  岑媽媽。

  析秋笑著道:「我倒把她忘記了。」說著幾人回了院子。

  蕭四郎還沒有回來,碧梧在房門口探頭探腦,一見析秋回來隨即眼睛一亮,蹬蹬跑了過來在析秋耳邊小聲說了幾句,析秋便擰著眉頭道:「把院門關了,將人帶我房裡去。」

  碧梧點點頭,春柳卻是聽的一臉霧水,滿臉不解的跟著析秋進了房裡。

  析秋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剛剛面上帶著的一絲輕快,早已經慢慢消褪,不一會兒碧梧和春雁兩個人架著被堵著了嘴,綁了手的寶珠進來,春柳看著一愣,就驚訝的看向析秋。

  紫陽怯生生的跟著從後面走了進來。

  寶珠被碧梧推在地上跪下,她瞪著眼睛嗚嗚叫著,滿臉的憤恨。

  「把她嘴鬆開!」析秋聲音清清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卻是讓人不敢輕視。

  碧梧上去將堵著寶珠嘴的帕子拽了下來,和紫陽,春雁三人又轉身走了出去,守在了門口!

  嘴裡一空,寶珠便呸了一聲,恨恨的瞪著析秋道:「四夫人這是做什麼,奴婢已經被您趕出去了,早不是四房的人,四夫人現在恐怕沒有權利對奴婢這樣吧。」

  析秋淡淡一笑,春柳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是心裡不明白到底怎麼一回事,也不能允許一個丫鬟這麼說話,怒喝道:「夫人有沒有權利處置你,那是夫人的事,你不過是個丫頭,若是再出口不遜胡言亂語,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寶珠冷哼一聲,卻沒有再說話。

  析秋朝春柳擺擺手,她開口道:「寶珠,你在我房裡時,我雖待你不親近可也沒有虧待你,你會去太夫人房裡,想必你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原因,這些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了,我也不想追究,我現在問你別的事情,你老實告訴我。」

  「四夫人說什麼,寶珠聽不懂!」寶珠挺著背脊昂著脖子,一副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屈服的樣子。

  「我不管你現在懂不懂。」析秋淺笑著道:「馬上你就會懂的。」說完,她問道:「我問你哪一日佟府的兩位舅爺來,你是不是見著了?舅爺讓你轉交一件東西給我,我問你,東西呢?」

  寶珠聽著身子便是一怔,瞬間僵硬起來,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抽淨,她知道析秋說的是那幅畫,那天她隨手便在扔在路邊的樹叢裡,她料定她現在是太夫人房裡的丫頭,四夫人便是膽子再大,再有手段,也不可能拿她怎麼樣,再說,東西到底是不是她拿的,誰又能證明,難道還能請了兩位舅爺進府裡,一個一個指著丫頭認一遍不成?!

  所以,她有恃無恐。

  可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四夫人竟然讓碧梧和紫陽兩個人把她騙到院子裡,又不問青紅皂白就綁了她。

  四夫人,真是好手段!

  她冷笑著道:「四夫人,奴婢說過,奴婢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一頓又道:「奴婢手裡的事還沒有做完,吳媽媽那邊還等著奴婢交差呢,若是一會兒吳媽媽發現奴婢不在房裡,找到四夫人這裡來,四夫人到時候可就說不清了。」

  「是嗎?」析秋笑著道:「這麼說你是不肯說了?!」她說完,便轉頭對春柳吩咐道:「寶珠回來做客,怎麼也不給她上茶呢!」

  析秋說完,春柳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轉身進了茶水間去倒茶。

  寶珠也是一怔,以為析秋真的怕被太夫人發現,而生出了顧忌。

  她面露得意之色。

  春柳端著茶出來,析秋靠在玫瑰椅的椅背上,面色無波的看著寶珠道:「寶珠姑娘,請喝茶吧。」

  寶珠冷笑道:「四夫人請奴婢喝茶,應該先幫奴婢把繩子解開吧。」

  析秋聽著眉梢一挑,春柳卻是笑著走過去,端著茶冷冷的道:「解開就不用了,你既然沒有手端茶,那就讓我來餵你吧。」

  說著,解開茶盅的蓋子,剛剛煮開的水蒸蒸冒著熱氣,撲在寶珠的臉上。

  寶珠看著身子便是一抖。

  原以為,四夫人忌憚太夫人,所以不打算再問,但此刻看到春柳手中的端著的熱茶,她忽然才想明白,四夫人這分明就是在威脅她。

  這麼燙的茶,莫說喝下去便是隔著瓷壁摸一摸也會燙著手的。

  寶珠嚇得忍不住再次朝後縮了縮。

  春柳就端著茶盅逼近一份,冷笑著道:「我勸你還是老實點,夫人問你什麼便回什麼,不過是問你話,你回了便是哪裡就有這麼多囉囉嗦嗦的事情!」她最煩寶珠這樣的人,整日裡不乾不淨的,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去做鬼!

  寶珠不由看向析秋,就見析秋面色淡淡的坐在上面,她沒有想到,一向柔柔順順的四夫人會用這樣的手段。

  析秋看著寶珠,心底冷笑,肖像畫若還在寶珠手裡,哪怕被她毀了撕了,說起來也不是大事,可是若是她隨手扔了被人撿去了呢?

  這件事可大可小,她無論如何也要弄清楚!

  這樣逼問的小伎倆,她不是不會,只是不屑去用罷了。

  「說吧,舅爺是不是讓你將畫帶進來,那幅畫現在又在何處?」析秋眯了眼睛不想和他廢話。

  析秋說話,春柳又將滾燙的茶水,朝寶珠的眼前送了送。

  寶珠嚇得哆嗦著身體,厲聲道:「四……四夫人,奴婢是……是太夫人房裡的丫鬟,您……您不能這樣。」依舊不肯說。

  析秋擰了眉頭。

  春柳就怒著一把握住了寶珠了手,端著茶盅就朝她嘴裡去灌:「你是覺得你自己比較重要,還是覺得你比四夫人重要?」春柳冷喝道:「我告訴你,這杯茶喝了,便是太夫人問起來,我也能告訴太夫人,是你自己不小心,燙著了自己!」

  「你……你敢!」寶珠滿心以為析秋只是嚇一嚇她,並不真的敢燙她。

  可現在春柳這樣,下一刻說不定真的會將水灌進她的嘴裡。

  這件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她扛著不說是看不慣四夫人占著四爺的寵越發得勢而已,不過若是讓她付出別的代價,那她……

  「四夫人!」寶珠緊張得繃著身子,生怕自己一動就會碰到熱水:「奴婢說,那幅畫舅爺確實交給了奴婢,不過奴婢……奴婢在半路上就扔了。」

  「扔了?」

  果然是扔了!

  析秋眯了眼睛問道:「扔在哪裡了?」寶珠就回道:「奴婢扔在二門的儀門邊的樺樹叢裡,四夫人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尋一尋……」說完又愣住,府裡每日都有打掃,那幅畫怎麼還會在那裡。

  那天下午沒有下雪更沒有下雨,若是府裡的下人撿去,畫像裡的人一看便應該知道是他,不該留在手裡不送上來,難道畫像現在還留在林子裡?

  析秋心裡生出一絲僥倖,不管還在不在總是要找一找才能放心,她看著春柳道:「你帶著碧梧過去找一找。」

  春柳此刻已經完全明白析秋說的是什麼,立刻點頭開了門出去。

  春雁換了春柳進了門。

  「四夫人,您就放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寶珠喊道:「奴婢沒有騙您!」

  析秋正要說話,門外忽然響起紫陽有些慌亂的聲音:「四……四爺。」

  寶珠聽著眼裡頓時一喜,四爺再寵四夫人,也不可能縱容四夫人在房裡私自施刑的,寶珠立刻尖叫一聲,先析秋一步朝門口喊道:「四爺,救命!」

  析秋看了寶珠一眼,沒有動。

  春雁滿臉的緊張。

  大門被推開,露出紫陽有些忐忑的臉,緊接蕭四郎大步跨了進來。

  負手而立,目光在裡面幾個人身上轉了一圈,落在析秋身上。

  寶珠哭著道:「四爺救命,四夫人要殺了奴婢,四爺救命!」

  蕭四郎沒有說話,析秋卻是迎過去道:「四爺回來了。」又轉頭對呆愣在一邊的春雁道:「幫四爺沏茶。」

  春雁擔憂的看了眼析秋,退去了茶水間。

  蕭四郎看也沒有看寶珠一眼,直接進了左手邊的暖閣裡,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沒有人理會寶珠。

  寶珠心裡著急,越發的驚慌喊道:「四爺!」

  析秋很自然的跟著蕭四郎進了門,笑著問道:「錢伯爺和沈世子走了?」

  蕭四郎點頭回道:「嗯,回去了。」說著一頓又道:「大哥多喝了幾杯,我把他送回去才回來。」

  析秋也聞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讓岑媽媽幫您燉了醒酒湯吧,四爺下午要是沒事就歇一會兒!」蕭四郎就看著析秋笑著應道:「內院裡的夫人都走了?」說完,目光在析秋身上掃了一眼。

  在擔心她身體。

  析秋臉頓時紅了,這時正好春雁端了茶進來,析秋走過去接了春雁端來的茶,臉上的尷尬已經退了,將茶遞給蕭四郎,她道:「吃了午飯就散了,娘年紀大了,說了一上午的話也疲累得很,我也沒有久待。」

  蕭四郎就點點頭,低頭去喝茶。

  沒有打算要問一問寶珠為什麼跪在地上的事。

  析秋心裡微暖,在蕭四郎對面坐了下來,兩人又說了些別的話,寶珠在暖閣外嗚嗚的哭了起來。

  碧梧和春柳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在門口被紫陽攔住,她小心翼翼的指了指裡面:「四爺在裡面。」

  春柳便噤了聲,不知道是該進去還是留在外面,畢竟四爺在裡面,這件事該不該讓四爺知道,沒有夫人的首肯,她們自然不敢自作主張。

  門忽然被打開,春雁站在門口:「夫人喊你們進去。」

  春柳和碧梧就進了房裡,春柳在正廳狠狠的瞪了眼跪在地上的寶珠,轉身掀了簾子進了暖閣。

  析秋和蕭四郎並肩坐在炕上,兩人進去滿臉的遲疑,析秋看了眼蕭四郎就問道:「找到沒有?」

  沒有避開蕭四郎的意思。

  這已經過了幾天了,這會兒應該已經找不到了。

  果然,春柳就搖著頭道:「我和碧梧兩個將那附近都找了一遍,並沒有找到。」

  或許沒有她想的那麼嚴重,二門口來來去去的人很多,林子裡也大,或許寶珠扔了之後就被風吹走了,又或是有下人撿到後卻又弄髒了弄壞了,便偷偷撕了扔了也未可知。

  析秋嘆了口氣,希望真的是丟了吧。

  蕭四郎卻是挑了挑眉頭,問道:「找什麼?」

  析秋便將佟敏之進府送畫,又因為有事讓寶珠帶進來,卻被她隨手扔了事告訴了蕭四郎:「便將寶珠帶來細細的盤問,畫像畢竟是妾身的肖像畫,若是真落在外面也確實不妥,不過……現在看來應是毀了,若不然下人們撿到了應該會送進來才是。」

  蕭四郎聽著喝茶的手便是一頓,劍一般的眉峰緊緊蹙了起來,目光中皆是凜厲,像是在思考什麼……過了片刻又再次慢慢鬆開,靜靜看著析秋脣角便勾出一絲絲的笑容來……

  表情變化無常的。

  析秋看著有點莫名其妙,挑著眉頭問道:「四爺笑什麼?」

  畫像丟了很可笑嗎。

  蕭四郎卻不打算解釋,低頭喝了茶臉上剛剛的喜悅之情,已經悉數斂入眼底,他表情淡淡的回道:「那邊林子頗大,這兩日又下雪,或許被風吹到別處又濕了水毀了……」

  言下之意就不用再追究了。

  析秋也正有此意,總不能滿院子裡去問有沒有撿到她的畫像吧!

  「夫人。」春柳小聲問道:「寶珠怎麼辦?」

  是送回去,還是……

  析秋沉吟了片刻,正要說話,一邊蕭四郎卻是輕描淡寫的吩咐春柳道:「去把趙總管找來。」

  春柳一愣不明白蕭四郎找趙總管來做什麼,偷偷拿眼角去看析秋,析秋就朝她點點頭。

  不一會兒趙總管來了,一進門看到寶珠被捆了手跪在地上,他便是一愣,目光閃了閃隔著簾子問安:「四爺,四夫人!」

  蕭四郎就擱了茶盅,吩咐道:「找輛車,把人送山東去!」

  沒有別的解釋!

  春柳和春雁聽著心裡便是一喜,門口守著的紫陽腿一軟,靠在了門上。

  胡總管一愣,就回頭同情的看了眼,低頭應是:「是!」說完,走到寶珠面前:「姑娘,請吧。」

  「四爺!」寶珠不敢置信,蕭四郎竟然問也不問就要把她送到莊子裡去,可是不等她再喊,碧梧就機靈的衝過去,三兩下塞住了她的嘴,又去門口喊了粗使婆子進來。

  寶珠被婆子架著,隨著趙總管出了門。

  春柳看著機會就要笑出來。

  「四爺去睡會兒吧。」析秋也沒有料到蕭四郎會把寶珠送去莊子裡,畢竟是太夫人身邊的丫頭,這招呼總是要打一聲的,不過既然決定已經下了,也不用再多說什麼,寶珠這樣的丫頭,留在府裡也早晚會再出事。

  「那我去睡會兒。」蕭四郎便站了起來,起身去了臥室。

  析秋服侍好蕭四郎休息,便對春柳,春雁,碧梧,紫陽吩咐道:「這件事以後大家也不要再提了,我們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四個人紛紛點頭。

  析秋又深看了紫陽一眼,紫陽此刻臉色依舊餘留著蒼白,析秋淡淡道:「你們都去歇著,晚上讓廚房加幾個菜。」又對春柳道:「去把岑媽媽請來。」

  不一會兒岑媽媽來了,和上次一樣她依舊是恭恭敬敬的樣子,半坐在杌子上笑著道:「夫人有什麼事想要問奴婢?」心裡卻是暗暗吃驚析秋今天的手段。

  析秋也不拐彎抹角,笑著問道:「岑媽媽一直在府裡,我想問你,你可知道徐州胡家?」

  岑媽媽聽著,臉色便是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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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0:11:52
第一百三十二章:四郎

  析秋看著岑媽媽,就擰了擰眉頭。

  她想到下午大家見到胡夫人那樣的表情,看來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既然大家都知道,就必然不是什麼辛秘的事,那岑媽媽又為什麼這樣遲疑,面色震驚!

  析秋淺淺笑著看著岑媽媽:「媽媽怎麼了?可是不方便說?」

  岑媽媽面色露出猶豫之色,她沉吟片刻像是下了決心一樣,回析秋的話:「夫人誤會了,不是不方便說,是因為事情過去很久,胡家這幾年搬回了老家也不常在府裡走動,奴婢一時沒想起來。」她說著臉上猶豫褪去,換上了一貫的正色。

  析秋卻是挑了挑眉,如果是一時沒有想起,又怎麼露出那樣的神色,岑媽媽這樣欲蓋彌彰,越發讓析秋生出狐疑來。

  難道這胡家和府裡有莫大的淵源不成?

  岑媽媽沉吟片刻,慢慢解釋道:「胡家原先也住在京中,胡老爺當時在六科給事中任職,後來胡老爺去,世胡家才一家子搬回了徐州!」她說著頓了頓,析秋聽著卻愈加的納悶,六科給事中雖有些權利,可也不過是個七品微末的官職,怎麼可能和宣寧侯府有來往,而太夫人不但對胡夫人禮遇,更是請她給蕭延箏做媒。

  這不合常理!

  岑媽媽彷彿知道析秋的疑問,又道:「夫人有所不知,弘治九年苗疆動亂,老侯爺臨危受命領兵鎮壓苗疆,直至德宗繼位到正德二年才回京,這三年侯爺一直帶兵在外,夫人肯定知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話,承宗在位時侯爺的糧草補給從不曾疏漏,兵部也是正色以待,可始料不及的是,德宗……這期間朝局動亂,各人自顧不暇,哪裡還有人顧得上出兵在外的侯爺……」

  析秋彷彿聽懂了一些,當年侯爺出兵三年,等他回京時京城已經換了天,皇位上坐著的已經是德宗,這期間動亂侯爺的糧草補給定會受到影響。

  「那段時間,為侯爺在兵部奔波,督促糧草的就是當時在六科任職的胡大人,因為他周旋其中,侯爺的糧草才沒有斷過。」

  這麼說,胡家也算是對蕭家有恩。

  「所以,侯爺平安回京後,便在府中設宴招待胡大人,當時……」岑媽媽看了眼析秋小聲道:「當時四爺還在襁褓之中,恰巧胡夫人在前些日子誕下了一位千金,所以老侯爺酒酣興起時,便拍板給四爺還有胡小姐定了親事。」

  析秋靜靜聽著,在四爺之前老侯爺已經有了三子,而當時蕭府可謂風雨飄搖,四爺將來並沒有多少的保障,胡大人雖只是小小的七品官,可卻是在六科任職,這六科可謂是位輕權重的最好體現的地方,而胡家前面已經有了兩位公子,也不算家底很薄。

  於是,四爺的婚事就這麼定了,和胡小姐各自在府裡成長,但胡小姐福薄自小便是身子孱弱,蕭四郎一等到十八歲,兩人一直未成親,而胡小姐呢,終於在十八歲那年紅顏薄命撒手而去……

  之後的事情她也聽說過,蕭四郎為未過門的妻子守孝三年不娶的傳聞!

  岑媽媽看著析秋垂著臉,臉上表情變幻莫測時,剛剛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了起來,若四爺只是定了親事,最後胡小姐去世也就罷了,可四爺那幾年為胡小姐守孝三年的事,滿城皆知,大家都道四爺對胡小姐情深意重,所以才守孝三年。

  這些事,不知道四夫人聽了心裡會不會介意。

  這些日子她看得出四爺很疼四夫人,夫妻感情也頗好,四爺比起以前越發的穩重,她看在眼裡心裡滿是高興,卻不料夫人喊她來問胡家的事情,她真的很怕因此給他們之間造成誤會。

  「夫人!」岑媽媽道:「定親時四爺還小,後來兩人慢慢長大,胡小姐因為身子不好,又是自小訂了親事,就基本沒有出來走動過,她和四爺也從來沒有見過面,所以……」她很想告訴析秋,四爺和胡小姐不過是定了親事罷了。

  「我知道了。」析秋笑著說著,臉上表情淡淡的並沒有不高興的樣子:「那胡夫人怎麼又給二小姐做媒了?」

  岑媽媽道:「這件事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奴婢知道,太夫人一直對胡夫人禮遇有加,所以每每胡夫人到府裡來走動,太夫人都會親自接見,許是因為這事,胡夫人提到龐家時,太夫人仔細看過龐大人,就答應了,倒不是因為是胡夫人做的媒,才定的胡大人!」

  岑媽媽顯得很緊張,不停觀察析秋的神色。

  「原來是這樣。」所以當胡夫人到府裡來時,大家才用那樣的眼神看她?是覺得如果胡小姐不早逝,如今的四夫人應該是胡小姐才是?

  而胡夫人,她會不會也覺得,自己的女兒如果不離世,現在也該是二品誥命,堂堂的大都督夫人才是?

  析秋嘲諷的笑笑的,又道:「您去忙吧,這段時間廚房的事辛苦您了。」她和岑媽媽談過,讓她到房裡來服侍,可岑媽媽拒絕了,說是她好幾年沒在主子跟前服侍,若是再到房裡去,怕手下生疏給析秋添麻煩,不如就留在廚房,她也自在些。

  析秋明白,她們現在正餐雖依舊從大廚房過來,但平日裡許多吃食許多還是從小廚房做了送來,岑媽媽留在廚房,也是為了在吃食上能盡量把關。

  析秋沒有強求,有岑媽媽這樣的老人留在廚房裡,她也放心。

  「那奴婢下去了。」岑媽媽遲疑的看了眼析秋,緩緩退了出去,但提著的心卻一直沒有放下去,等下午蕭四郎出門,岑媽媽故意在院門口候著蕭四郎:「四爺!」

  蕭四郎一愣,回頭看著岑媽媽問道:「什麼事。」

  岑媽媽看了眼院子,見四夫人身邊的幾位丫鬟都沒有出來,她便迅速將析秋問胡家的事說了一遍:「奴婢怕夫人多想,四爺您看……」

  蕭四郎聽著面色不變,卻是挑了挑眉頭,他看著岑媽媽漫不經心的點點頭道:「你去吧,我知道了。」

  岑媽媽見蕭四郎彷彿沒有放在心裡,不由急切的道:「四爺,您要不要和夫人解釋一下?」

  「我心裡有數。」蕭四郎說著,轉身便去了外院。

  這邊析秋吩咐碧梧道:「你去府裡打聽看看,當年胡家還沒有旁的事情。」岑媽媽的樣子,分明就是有話沒有說完,對她還是有所隱瞞。

  等下午碧梧回來,就回析秋道:「當初胡小姐生病時……四爺曾托了許多人,在民間尋神醫良藥,後來還親自去通州請了張神醫。」

  張神醫?

  析秋想到當初她中毒時,來的那位張醫女!

  她目光閃了閃,沒想到蕭四郎當初為了胡小姐做了那麼多事。

  碧梧看了眼析秋的神色,又小心翼翼的補充道:「據說,當年胡大小姐去世後,胡夫人有意想讓胡二小姐代替長姐嫁到蕭家來……那位胡小姐還來府中住了幾日。」

  析秋一愣,問道:「那後來婚事怎麼又取消了?」

  碧梧搖著頭,也是一臉茫然:「大家眾說不一,有人說二小姐長的其貌不揚,四爺沒有看上,有人說四爺對大小姐情意深重,若不然胡大小姐去世後,四爺怎麼會為了胡大小姐守孝三年呢。」

  兩種假設,析秋都存有疑惑,尤其是那位胡二小姐,竟然在府裡住了幾日,這麼說來當時太夫人是同意了?

  那麼蕭四郎又是什麼態度呢?

  析秋知道,那是以前的事情,無論蕭四郎當時是什麼態度,但事情過了這麼久,即便真的有事也該過去了。

  她並非介意,而是單純的好奇。

  況且,胡家既然對蕭家有恩,太夫人又對胡夫人這樣禮遇,那麼蕭四郎對胡夫人對這位前任岳母又是什麼態度呢?

  她靜靜坐著,沒有說話。

  ……

  太夫人中午起來,哄了鑫哥兒,敏哥兒吃了點心後,祖孫三人正坐在一起說話,鑫哥兒就問太夫人:「祖母,晟哥什麼時候回來?」

  「你們五叔派人來說,說是明天就把人送進來,怎麼……想晟哥了嗎?」太夫人笑著道。

  鑫哥兒點點頭道:「想!」太夫人聽著呵呵的笑了起來。

  這時,吳媽媽掀了簾子進來,朝太夫人看了一眼,太夫人就轉頭笑著和兩個孩子道:「這會兒外面出了太陽,你們到院子裡去玩吧,不過要記得不能跑的太遠。」

  敏哥兒和鑫哥兒雙雙點頭,各自下炕穿了鞋,由奶娘牽著手出了門。

  太夫人端茶啜了一口,問道:「什麼事?」

  吳媽媽就小聲道:「寶珠被四爺送去山東莊子裡了。」太夫人聽著一愣,詫異道:「可知道為了什麼事?」

  「那邊都是四夫人的人,奴婢也只聽了個大概,一早上四夫人就把寶珠找去了,後來留了寶珠在房裡,又關了房門……發生了什麼事並不知道,只知道等四爺回房就喊了胡總管進來,說把人送到莊子裡去。」

  太夫人聽著若有所思,沉吟許久擺手道:「送去便送去吧,那丫頭也確實是個不省心的。」並不想深究其間的事情。

  吳媽媽也垂了眉眼點頭道:「奴婢知道了。」

  正說著,紫薇掀了簾子露臉回道:「四夫人來了。」

  太夫人就看了吳媽媽一眼,吳媽媽親自掀了出去迎析秋,析秋笑著朝吳媽媽道:「這兩天天氣好,我瞧著梅林裡梅花都透了新枝,也不知是不是要開花了。」

  「往年都是這時間。」吳媽媽笑著打起簾子:「奴婢記得去年梅花開時,正是上元節。」

  析秋笑著點頭:「這敢情好,等到正月十五元宵節,我們不賞燈倒是可以賞梅了。」

  吳媽媽跟著後面應是。

  析秋已經進了門,朝太夫人行了禮:「娘。」太夫人點點頭問道:「老四呢,這會兒在房裡還是出去了?」

  「中午喝了點酒,在房裡歇了午覺,這會兒還沒起!」說著人已經在太夫人腳邊的杌子上坐了下來,太夫人點了點頭,嘆道:「他衙門裡的事情也多,平日裡我瞧著比他二哥還忙,整日裡又是應酬,可得仔細點身子才行。」

  析秋應是:「四爺心中有數,每每喝酒便也是點到為止,旁的人也不敢強求,您就放心吧。」並沒有隨著太夫人的話去責怪蕭四郎。

  太夫人心裡暗暗點頭,又放心了一些。

  吳媽媽奉茶過來,析秋笑著接過,端在手裡垂了眉眼和太夫人道:「……有件事想和娘說,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太夫人目光一閃,笑著道:「前段時間,山東莊子裡管事來,說是自家兩個兒子年紀大了,求了我在府裡配個人,你也知道的。」說著一頓,又道:「我尋思了些日子,就定了寶珠去,也讓人和那邊的管事打了招呼,想著就這幾天把人送過去。」

  卻是先析秋一步,將寶珠的安排說了出來。

  析秋一怔,她沒有想到太夫人不但沒有問寶珠的事,還說將寶珠配了去山東,這樣一來就等於告訴她,寶珠被送走了不管她出於什麼原因,她並沒有介意,不但沒有介意還恰恰和她的想法一致。

  不愧是太夫人,寶珠被送走已經是事實,她沒有必要將寶珠接回來,何不就順手給了析秋這個人情。

  析秋露出感動的樣子,看著太夫人紅了眼角喊道:「娘……」

  太夫人卻是笑了起來,道:「這點事也紅了眼睛,真是沒長大的孩子。」

  析秋紅了臉垂下了頭,心裡也暗暗鬆了口氣。

  下午回房裡,蕭四郎也剛剛從外院回來,析秋便想就著昨天的話題,可想到蕭四郎昨天的態度,她便沉了聲等他主動來說。

  於是,她便坐在一邊,拿眼去看蕭四郎,等著他說話。

  蕭四郎就坐在一邊,拿了摺子去看,彷彿沒有察覺析秋的異樣,說著一些旁的事情。

  直到吃了晚飯,他說了很多話,卻獨獨不提昨晚的話題。

  晚上,她服侍蕭四郎梳洗後,兩個人就靠在床上,析秋就主動將下午在太夫人房裡的事和蕭四郎說了一遍,蕭四郎聽完就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沒有旁的話。

  還是這樣。

  析秋眼底閃股慍色,賭了氣就拿了書坐在一邊看。

  心裡卻想著下午岑媽媽說胡家的事,她忽然想起來,當初和大太太去普濟寺時,在普濟寺外看到了胡家的馬車,她當時還覺得奇怪,沒有想到兜兜轉轉,胡家竟然和蕭四郎又有這樣的淵源。

  她記得當時在山腳下也碰到了蕭四郎,蕭四郎還隔著簾子和大太太說了話,如今看來,那一次並非巧合,蕭四郎去普濟寺是不是就是見胡家的人呢?

  是不是說他和胡家還有聯繫呢。

  她側目去看蕭四郎,見他正擰了眉頭,表情有些陰晴不定……

  要是問他,他定然還是不會說的吧。

  析秋嘆了口氣,手裡的書漫無目的的翻了一頁,卻不想開口說話,又翻了一頁……

  嘩啦啦的翻書聲在房裡不斷重複著響起。

  蕭四郎側目看著析秋,就見到她拿著書,一頁一頁的翻著,擰著眉頭顯得心不在焉的樣子。

  她平時看書看得很慢,每一個字都會細細的看,有時候還會拿了筆在後面注解,但今天卻是不同,翻書這樣快分明就是沒有去看。

  蕭四郎眉頭漸漸挑了起來,就靠在一邊也不去說話,靜靜的看著她。

  析秋翻了幾頁,又將《四民月令》放在一邊,在床頭又抽出《大周地理志》來看,翻了幾頁不知不覺就翻到徐州那一頁……

  蕭四郎的目光就落在書面上,眼底光芒閃爍起來……

  他拿走身後的迎枕,抽身便躺了下來。

  析秋本以為蕭四郎至少會和她說點什麼,可他就這樣睡了,兩人躺在一起一個晚上,她卻是半句話都沒有說,析秋放了書隨手便熄了燈,也在床外躺了下來。

  黑暗中她翻了個身,背對蕭四郎閉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一隻手伸了過來搭在了她的腰上,析秋一愣一瞬睡意俱都消散無蹤,她等了等蕭四郎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便小心翼翼的將他的手拿了下去,重新躺好,她悄悄朝床外移了移……

  那隻手,又重新搭了上來。

  析秋擰了眉頭,緩緩吐出口氣,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努力忽略那隻手。

  那隻手開始不安分,一點一點順著衣襟探到了她的胸口,析秋眉頭一橫就拍了那隻手:「妾身很困!」說著扭了扭身子,想要避開那隻手。

  「啊!」那隻手沒有離開,反而一用力將她扯進了被子裡,隨即她的後背已經貼進了蕭四郎的懷中,析秋一驚便呼出了聲。

  「四爺!」析秋慍怒道:「妾身很累,妾身現在要休息了,四爺也早些睡吧!」

  不說就不說,索性大家都不要說話罷!

  「胡家的事……」靜謐中,蕭四郎在她身後,突然開了口:「並非如眾人說的那樣。」

  析秋聽著一愣,沒有想到蕭四郎會主動去提胡家的事,她沒有搭腔卻暗暗在等他說話。

  蕭四郎摟著她,又沉吟片刻慢慢解釋道:「當年胡小姐生病後,胡夫人上門來求娘,請娘在民間尋找神醫,我當時在外面已經認識了許多人,聽到便托了人在四處打聽,後來得知通州有位張神醫,醫術高超但為人卻極為倨傲,娘請了幾次都沒有請來,於是我便親自去了一趟通州,將張神醫綁去了胡府……」他說著一頓又道:「不過時機已經過了,胡小姐還是去世了。」

  他淡淡說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語氣很平靜。

  原來是這樣,析秋僵著的身子鬆了鬆。

  蕭四郎又道:「因為胡小姐的去世,府裡就有很多媒人上門提親,我不甚其煩,便一怒之下說要替胡小姐守孝三年,想落個清靜。」

  也就是說並非因為他對胡小姐情意深重,傷心難過才做了決定,而是為了避開府裡那些提親的人,不過這樣說,倒是附合蕭四郎的性格作風。

  「事情並非外間所傳那樣,我和胡小姐也不過見過一面罷了,婚事也是父親定的,所以也沒有別人所想的那樣情深難決,悲痛欲絕!」蕭四郎說完,析秋依舊沒有說話,他不由詫異便貼著析秋的耳邊道:「丫頭,你不相信?」

  「沒有。」析秋突然出聲接話道:「妾身相信。」說完,她轉過身來和蕭四郎面對面,問道:「只要四爺和妾身說的話,妾身都相信。」

  蕭四郎看著析秋滿臉認真保證的樣子,大大的眼睛清澈而純真,他哈哈笑了起來,摟得越發的緊。

  析秋被他摟的透不過來氣,但心裡還依舊留著疑問,她很想問一問那位胡二小姐又是怎麼回事,可若是她問出來,又覺得很奇怪,可是到底哪裡奇怪她又說不上來,就這樣一句話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讓她的感覺很怪。

  「丫頭。」蕭四郎收了笑,將臉貼在她的脖子裡深吸了口氣,清淡如蘭的香味中,他慢慢道:「丫頭,我沒有生你的氣,我只是在生我自己的氣!」

  析秋又是一愣,這才明白過來,他是接了昨晚的話繼續說的,她詫異的回道:「四爺?」

  不是一直迴避的麼,怎麼又和她說了。

  「嗯。」蕭四郎貼在她的脖頸處,聲音有些悶悶的:「我只是生氣,娶了你卻沒有讓你高興。」

  析秋這才聽明白,他是在自責!

  電光火石間,析秋忽然明白過來,她挑著眉頭問蕭四郎:「那天妾身和二妹說話,四爺是不是聽到了?」

  蕭四郎沒有說話,沉默了半天才幾不可聞的回道:「嗯。」

  原來是這麼回事,竟然是一場誤會,她失笑回道:「那天妾身和二妹說的話,不過是描述了未嫁時的心情,每個女子出嫁前都有那樣的複雜的情緒,妾身也有,可並不代表妾身嫁給四爺不高興!」

  蕭四郎摟著析秋的手便是一僵。

  析秋又鄭重的道:「相反,妾身嫁給四爺很高興!」

  蕭四郎摟著析秋,黑暗中目光灼灼彷彿一頭蟄伏的獵豹,眼底的光芒異常的熾熱,他湊近著看著析秋,笑著問道:「你真的很高興?」

  以前或許沒有,但現在析秋很慶幸能嫁給蕭四郎,他或許有很多缺點,但比起別的男人來說,他身上的優點卻宛如寶石一樣閃亮而奪目,讓人既貼心又溫暖。

  「嗯!妾身真的很高興能夠嫁給四爺。」

  蕭四郎就哈哈笑了起來,析秋貼在他的胸口,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胸腔發出的愉悅的震動。

  一瞬間,一股暖意自她胸口溢出來,滿滿的充斥在她心裡,析秋的眼角有些濕潤,靠在蕭四郎的臂膀上,任由他抱在懷裡……

  「丫頭。」蕭四郎親著她的額頭,吻著她的耳根處,輕輕的道:「丫頭,你是我蕭四郎的妻子,我希望你永遠都開開心心的。」說著,手已經探了進去,他翻身覆在她的身上,伸手去解她的衣襟。

  「四爺!」析秋緊張得捂住他的手,昨天晚上才經歷過,她的感覺依舊不好,現在腰還是很酸……她承受不住再來一次。

  「丫頭!」蕭四郎吻著她,輕輕柔柔的嘆道:「有我在,別怕!」吻著她的耳朵:「這一次我一定輕一些。」析秋的衣帶已經被解開,露出裡面橙紅的繡著杜鵑花的肚兜。

  雪白的肌膚,宛若凝脂一般泛著瑩透的光澤,吹彈可破!

  「你真美。」蕭四郎索性掀開被子,弓著身子細細去看她胸前的肚兜,析秋臉一紅急忙忙的捂住自己露在外面的身子,用她都不曾察覺嬌羞回道:「不要!」

  伸手去扯蕭四郎丟在一邊的被子。

  她伸手出去,卻不料陣地失守,蕭四郎手指一勾,一直被析秋護在手下的肚兜便落了下來……

  那一對不算成熟的豐滿,便跳脫出來!

  析秋驚呼一聲,又羞又急胡亂抓了枕頭來遮住自己的身子,蕭四郎卻在這空檔將她身上的衣裳褪了個乾淨。

  「蕭四郎!」析秋用手去推她,護在胸口的枕頭卻被他扔去了床腳……

  「你不是說,我們要坦誠以待麼。」蕭四郎低聲說著,嗓音暗啞,眼底露出一絲促狹。

  他低頭去看析秋,修長勻稱的雙腿併攏在一起,粉白的皮膚將房間都點亮了一分,蕭四郎不期然的低下頭,便含住跳動著無比誘人的殷紅一點……

  析秋啊了一聲!

  濕濕熱熱的感覺,彷彿帶著電流,析秋一瞬間怔住,僵著的雙臂被他按在了頭頂,這樣怪異的姿勢奇怪的感覺,讓析秋覺得很難堪,她閉著眼睛去求饒:「四爺……四爺……妾身……妾身真的不行。」聲音低低的,帶著一絲顫抖。

  卻不知道,這樣的聲音聽在蕭四郎的耳中,彷彿是最誠摯誘人的邀請……

  他的吻和動作更加的急切。

  劍拔弩張,兵臨城下!

  析秋瞪著眼睛,即便已經不是第一次,可是每一次她還是一樣緊張。

  蕭四郎從她的胸間抬起頭來,目光落在她的眼睛裡,低頭含著她的嘴脣,輕輕喃喃的道:「寶貝兒……別怕,有我!」

  析秋看著他的眼睛,那裡面有她讀不懂的情緒,濃濃的,厚厚的,彷若一片深海將她淹沒其中,又彷若一顆寶石,鑲嵌在巨獸額間的寶石閃爍占有的光芒,隨時隨地攻城略地!

  蕭四郎吻著她瞪著大大的,露著緊張驚恐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在他的脣間煽動……他一點一點壓著身子,緩緩的進入了她的身體。

  析秋緊張得抓著他的手臂,擰著眉頭忍受著腫脹的不適感,希望他能快點……再快點。

  蕭四郎卻沒有立刻動,而是停了下來,低頭頭去吻她的脣角,眉眼,額間……

  輕輕柔柔的吻,令析秋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

  蕭四郎又緩緩動了起來……

  酥酥麻麻的感覺,一點一點擴散。

  不曾體驗的感覺,一點一點擴散。

  析秋緊緊抓著他的手臂,泛白的指尖幾乎掐進他的肉裡,異樣的感覺激盪著彷彿如電流一樣,瞬間在她腦中炸開。

  一片空白。

  只剩下……

  「蕭四郎!」

  析秋喘著氣,抓著他她就像一條離岸的魚……緊緊抓著……

  「蕭四郎!」無法思考的,彷彿所有的一切,周圍的環境,時間,等等一切的一切,都在這一刻停住,此刻她的眼中,只有蕭四郎帶著一絲笑意的面容,在她眼前靠近……遠離……靠近……遠離……

  不斷重複著。

  而她,卻在這樣的不斷重複中,緩緩的……緩緩的……升了起來,彷彿靈魂就這樣漂浮起來,剝離了身體……她張著嘴……

  「蕭四郎……」

  「嗯。」蕭四郎抱著她,纖細的腰肢在他寬寬厚厚的大掌中,他愛憐的撫摸著,親吻著……

  「不怕,不怕……我在,我在!」

  析秋飄飄蕩蕩在空中看著他,劍鋒一般的眉,細細長長的眼睛,俊挺的鼻子,薄薄的嘴脣,麥色的肌膚胸膛渾厚有力,摟著那一具細細柔柔的身體,帶著無盡的愛意,彷彿要將她揉進身體,想要肆意的瘋狂卻又壓抑著怕傷了她,想要浮水般的溫柔卻又捨不得這樣停下來。

  汗水自他額上滴落,在皺皺的迷亂的床單上留下一團印記。

  彷彿又是落在她的心間,灼燙著她。

  析秋閉上了眼睛,摟著蕭四郎的脖子,第一次覆身上去,去擁吻他,問著他的脣角,眉眼,額頭……

  蕭四郎停下看著她,眼底的喜悅沒有比這一刻讓他的眼睛更為的明亮。

  ……

  析秋靠在她的懷裡,腦海中許多畫面彷彿電影一樣放映著,最後定格在現在這一刻,她睜開眼睛輕聲笑了起來。

  黑暗中,蕭四郎不知抓了件什麼給她擦著汗,也是聲音輕快愉悅的道:「笑什麼?」

  析秋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輕輕的回道:「在想四爺剛剛和我說的坦誠相待!」

  鬆懈中,一貫的稱呼也變成了「我」!

  蕭四郎用被子將她裹住,連人帶被子一起抱在懷裡,笑著道:「嗯,坦誠相待……很好!」

  意有所指。

  析秋紅了臉瞪了蕭四郎道:「還說!」

  蕭四郎低聲笑了起來。

  析秋好累,側了臉枕著他的胳膊閉著眼睛昏昏欲睡,蕭四郎卻是抱著道:「你不是要聊聊麼,我們聊聊吧。」

  析秋勉力睜開眼睛,問道:「要說什麼?」

  蕭四郎問道:「你還有什麼想知道,今天晚上一併問了。」

  析秋確實有很多想問的,可是此刻她真的想好好睡一覺,那胡二小姐的事,依舊卡在喉間,可她已經沒有力氣去問,便閉著眼睛咕噥道:「明天說行嗎,我先睡了。」說著,在被子裡拱了拱,靠著他的胸口就睡著了。

  蕭四郎失笑,低著頭看著她,她正發出淺淺的呼吸聲。

  ……

  正廳裡春柳和春雁進進出出,碧梧拿著髒了的被子出去,析秋低頭去喝茶裝作沒有看見。

  碧槐進來,笑著對析秋道:「邱媽媽來了。」析秋聽著眼睛就是一亮,連忙對碧槐吩咐道:「快請進來。」

  邱媽媽便笑著進來,朝析秋行了禮,笑著道:「來給六姑奶奶報喜,我們大奶奶有了身子了。」

  雖然早就知道了,可析秋還是顯得很高興,忙讓邱媽媽坐下問道:「可是胡大夫驗的?不是說過兩天來府裡查,怎麼今天就有準確的消息了?」

  邱媽媽就笑著道:「大爺請了太醫回府,這會兒算是確診了。」

  析秋忙點著頭,笑著道:「這真是天大的喜事。」說著回頭吩咐春雁道:「我房裡不是還有些青絲凌麻棉布麼,快去找了出來,還有幾匹宮裡賞的篩絹也一起給邱媽媽帶回去。」又對邱媽媽道:「凌麻棉布正好給孩子做裡衣,篩絹可以做了外衣。」

  邱媽媽忙擺著說連說不敢:「怎麼能讓六姑奶奶破費。」

  「這有什麼,我心裡高興。」析秋笑著道:「添人進口可是天大的喜事。」

  邱媽媽也是滿臉的喜色。

  析秋陪著邱媽媽去拜見太夫人,二夫人也在房裡,這些日子太夫人常聽人說起懷孕的事,不由滿臉的笑容指著吳媽媽,又是一番賞賜給邱媽媽帶回去,這邊二夫人也送了布匹和藥材……

  等送走析秋和邱媽媽,太夫人便轉了頭去問二夫人:「聽說應天來的大夫已經到了,你可見過了?」

  「我正想和您說呢。」二夫人笑著道:「大夫說我身子很好,說是除了有些氣虛,其他都沒有問題。」

  她沒有問題,可是兩年都不曾有孕!

  難道是蕭延亦的問題,還是夫妻房事太少?

  太夫人目光頓了頓,笑著回二夫人的話:「那就好,身體沒事便是最好的。」

  二夫人也掩袖笑了起來:「不過還是開了幾帖給我,說是吃幾副……」更容易受孕。

  太夫人心裡有了心思,就胡亂的點頭應了。

  等晚上蕭延亦回來,太夫人就把二夫人的話和蕭延亦說了:「你這些日子不是睡在外院,便是在凌波館,這一兩日可以,時間長了怎麼能行!」

  蕭延亦沒有說話,太夫人又道:「那李姨娘的事,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可是人已經進來了,你若不喜便把人擱在那裡罷了,何必這樣折磨自己!」

  「娘。」蕭延亦淡淡說著:「我知道了。」

  沒有任何的解釋。

  「我知道你一向是最聽我的話,娘也知道你壓力大,可是……」太夫人說不下去,撐著額頭嘆了口氣。

  蕭延亦看了眼太夫人,道:「過了元宵節,我打算去一趟山東!」

  太夫人聽著一愣,問道:「可是有什麼事?」

  蕭延亦目光一閃,避而不看太夫人,回道:「是朝中的事,也不是大事。」並不打算細說。

  太夫人打量了蕭延亦一眼,沒有再問下去。

  蕭延亦站了起來:「那我先回去了。」太夫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補充道:「你回正房裡去。」

  蕭延庭聽著腳步一頓,許久才點點頭出了房門。

  太夫人看著他的背影,就長長的嘆了口氣。

  ……

  藤秋娘站在門口,院子裡的燭火跳動虛浮,她目光陰冷的盯著斜對面,嘴裡冷哼道:「侯爺這幾日都沒回房裡休息,連正房都沒去,那位可算是受了冷落了。」

  秀雲給藤秋娘披了件披風,也是冷笑著道:「以她的身份,便是再貌美侯爺不會寵上天的。」說著一頓又道:「夜裡涼,姨娘還是進屋裡吧,侯爺今晚指定又不會回來了。」

  藤秋娘心裡發冷,她嘲笑沈姨娘的同時,自己何嘗不好笑呢,不也是夜夜站在這裡,等著那人回首看他一眼,即便沒有溫存,她也心甘情願。

  可是夜復一夜,她非但沒有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卻失去了那麼多。

  她轉身進了房裡,問道秀雲道:「聽說寶珠被四爺送去莊子裡了?」

  秀雲點頭:「那個丫頭也真是運氣不好,次次都能被四爺碰上。」說著諷刺的搖搖頭。

  藤秋娘卻是冷冷一笑,道:「不是她倒霉,而是四爺對那人言聽計從,決定看似是四爺做的,豈又不是四爺聽那人的話。」

  秀雲沒有說話,想到柔柔順順的四夫人。

  藤秋娘正要說話,門外小丫頭隔著簾子道:「侯爺回來了。」

  藤秋娘便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回頭問秀雲道:「我髮髻亂不亂?」

  秀雲搖著頭:「不亂,不亂!」

  藤秋娘還是道:「快,幫我換了那件桃紅的褙子,再重新梳個垂柳髻。」

  秀雲飛快的幫她換了衣裳,又重新梳了髮髻,兩個人提著燈籠便去了前面的正房,走到門口卻碰到,另一邊提著八角宮燈的款步走來的沈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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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0:12:13
第一百三十三章:學館

  年初六的時候,析秋的陪房來了。

  「年也過了,小人想早些去莊子裡看看,也不知道那邊的情況,早些去心裡也踏實些。」朱三成垂著頭慢慢說著,又道:「今年的雪大,聽說一個年下來,城外凍死了許多人,小人怕走的晚了路上不好走。」

  過了年天氣慢慢轉好,外地來的災民也要各自回鄉了,路上來去人多不安全也不好走。

  析秋點點頭,回道:「也好,你早些去,若是有什麼事就讓人帶信回來,有難處也別撐著,這一兩年可能會難些,不過只要我們有心,力氣用對了地方,日子總會慢慢好的。」

  朱三成認同析秋的話,便躬身回道:「夫人說的話,小人記住了。」

  析秋便轉頭對春雁吩咐道:「取十兩銀子給朱大家的做儀程。」春雁應是,轉身進了裡間,過了一小刻便拿了個鸚鵡綠的荷包出來遞給朱三成。

  不單是朱三成,便是鄒伯昌和金大瑞也是滿臉的震驚,沒聽說哪家的奴才領差事出門,主子會賞了儀程的。

  朱三成有些愣住的看著春雁手裡的荷包,遲疑的沒有伸手去接,析秋便道:「拿了吧,你才過去總有要用錢的地方,旁的不說一家子的日子總要過的,總不能為了地苦了我們自己!」

  朱三成垂了頭,恭恭敬敬的朝析秋行了禮,雙手接過春雁給的荷包,謝道:「謝夫人賞。」

  析秋點了點頭,目光又落在鄒伯昌身上。

  既然是三個人一起來的,想必他也有話說才對。

  鄒伯昌見析秋看過來,便上前一步回析秋的話:「小人也想明天就去山東,特地來給夫人辭行。」

  析秋點點頭,囑咐道:「聽金大家的道那邊的佃戶日子過的不好,你去了也別為難人家,若是有難處就寫信回來。」春雁也遞了個荷包給鄒伯昌,析秋又道:「那邊的宅子聽說有些破舊,這一個冬天下了幾場雪,這會兒去了怕是也不好住,你去了先找了人修葺了再進去。」

  鄒伯昌心裡暗暗驚訝,夫人考慮的這麼詳細周到……他又想到此前自己要求去通州,而夫人卻執意讓他去山東,是不是說夫人一早便已經做了決定?

  他後脊生了一絲冷汗,幸好自己見了勢頭不對便收了,原本還想回佟府打點,若不能去通州便留在京城也行,如今不由暗暗感嘆,只怕他就是回府打點了,夫人這邊也不會再改主意。

  他有些心生寒意,雙手去接了春雁的荷包,垂頭應道:「小人謹遵夫人吩咐!」又道:「太夫人莊子裡的劉總管和小人見了面,按照夫人的吩咐,問了些莊子裡的事,劉管事說是這一趟陪著小人同去山東,等去看了地再來回夫人的話。」

  析秋聽著一喜,問道:「劉管事明日與你同往?」鄒伯昌點頭應是。

  析秋便道:「那你盡心招待著。」

  「小人明白!」鄒伯昌回著,便低著頭退到了一邊。

  析秋便讓春柳帶著兩人到一旁的耳房裡去喝茶。

  金大瑞和自己的媳婦一起來的,待鄒伯昌和朱三成離開,金大瑞家的便拿了個賬本出來,捧在手裡道:「夫人年前送去了五十兩銀子,這裡面都是開支明細,到今天為止還一共餘了八兩,悉數交給夫人!」

  春雁看了眼析秋,析秋點點頭,春雁便上前接過本子過來,析秋打開一看,隨即愣了一愣,賬本記得很細不過大多數都是以符號代替,字也是歪歪扭扭的,一看便是識字不多的樣子,她挑眉看向金大瑞家的。

  金大瑞家的唰的一下紅了臉,金大瑞則上前一步解釋道:「夫人,她不識得字,平日裡記的賬也只有她自己能看得明白,還是讓她給您念吧。」

  析秋笑著點點頭,就將賬本還給她,金大瑞家的紅著臉接過賬本,便一頁一頁翻著去念,自年前三戶人家十八口人,各人做的衣裳,每人裡衣多少,夾襖多少,鞋襪多少……又有年前採買的菜,碳甚至門上貼的對聯花了幾個銅板都細細的列在賬本上。

  不但細心還很會過日子。

  析秋笑著道:「你們留在宅子裡,不如去莊子裡,你們在宅子裡若是想種些東西,養些雞鴨貼補,平日裡我也不管你們,但有一點且記住,別影響了左右的鄰居,壞了宅子。」

  金大瑞夫妻聽著便是眼睛一亮,雙雙應是。

  析秋又問道:「聽說你們有兩個小子帶在身邊?」

  金大瑞回道:「是,大的十四,小的九歲。」

  析秋聽著便點點頭道:「下午你們將家裡的孩子領進府裡來我瞧瞧。」

  金大瑞就忙點頭應是,他原想著留在京城,可以讓兩個孩子去學個手藝,可雖說有手藝傍身,可畢竟屬於三教九流之列,若是能進侯府裡當差,那自是再好不過的了,他沒有料到夫人會提起這件事,金大瑞心裡不由生出感激來。

  析秋又道:「你們去吧,有事便來府裡尋我。」

  金大瑞便帶著媳婦退了出去。

  析秋則坐在房裡擰了眉頭,如今侯府裡的事,內院是二夫人主掌中饋,外院有胡總管管著,她的陪房若是想要進府裡來做事,怕是要從長計議才行。

  春雁問道:「夫人……」她欲言又止,顯然有和析秋一樣的擔憂。

  「寶珠攆走了,家裡也要添個丫頭,朱三成家裡有兩個丫頭,下午瞧瞧若是行,回頭到家裡來也不是不可以。」析秋說完,便整理了衣裳站了起來又道:「我們去後院瞧瞧。」

  地翻鬆了,三七的種子也買了進來,她想著這兩天趁著天氣好了,讓人進來將棚子搭起來,就可以下了種子下去。

  春雁便跟著析秋去了後院。

  花架子拆了,地也翻了出來,這麼看過去還真是顯得空曠許多。

  她轉頭吩咐春雁道:「回頭我會讓天益和岑媽媽去買了油紙回來,你也不出去便在這裡搭著手吧。」

  春雁點頭應是,想到天益的樣子,就氣呼呼的撇了撇嘴。

  忽然,院子裡有低低的哭泣聲傳來,壓抑著彷彿帶著無盡的絕望和委屈。

  析秋聽著一愣,轉頭去看春雁,春雁就貓著腰四處去找,尋了半天也沒找到聲音的來源,便納悶的道:「奴婢聽著聲音不像是家裡小丫頭髮出來的。」

  「是哪邊!」析秋指了指圍牆的另外一頭:「像是隔著牆過來的。」

  春雁臉色一變,就回道:「哪邊是以前二夫人的院子。」

  佟析華的院子裡還留著以前服侍的丫頭,她陪嫁來的東西也有專人打理照顧著,不過這大清早怎麼會有人哭呢。

  春雁問道:「要不要奴婢過去看看?」

  析秋擺手道:「不用。」她到府裡來這麼久,兩邊都不曾來往,她也不想摻和佟析華的事情裡去!

  兩人便轉了身回了房裡。

  蕭四郎回來了,析秋詫異的問道:「怎麼中午回來了?」他平時上朝都是晚上才回來的,也沒有像今兒這樣,中午就回府裡來的。

  「事情不多,我便提請回來了。」蕭四郎笑著道:「請的先生下午要過府裡,要見一見。」

  析秋這才想到,蕭四郎和蕭延亦都托了人尋私館先生,前幾日才聽他提到過說是錢忠府裡有位姓黃的先生要辭館,那位黃先生教書幾十年,在京城中頗有些名氣,蕭四郎和蕭延亦聽到後,便托了錢忠遞話:「錢伯爺回話了?」

  蕭四郎抬腳上了台階,又停了腳步等了等析秋,兩人並肩進門,他道:「黃先生執意回鄉,說是年事已高,想回去頤養天年。」

  析秋一愣,問道:「那今兒來的先生是?」

  蕭四郎在桌邊坐了下來,春柳奉茶上來,他道:「黃先生介紹的,姓宋,常州人,和黃先生是同科舉人,聽黃先生說學問不錯,這些日子恰巧到京中來尋訪親友,我便讓黃先生遞了話,請了人到府裡來見一見。」

  析秋聽著若有所思,問道:「若是先生定了,那先生是要住在府裡的吧?二嫂那邊可打過招呼?先生的一年的束脩是多少?是從公中出還是我們也要出一半?」

  「束脩等見了人再細談,不過東昌伯府裡每年給黃先生的是二十兩銀子,四季衣裳一套,配了小廝服侍,若是這個宋先生來我們也按照這樣給便是,至於二嫂那邊,要是她不從公中走,我們出也無妨!」說著一頓又道:「院子的事你回頭和二嫂商量看看。」

  析秋擰了眉頭,想了想道:「嗯,妾身見到二嫂便和二嫂說。」說著,她想了想又道:「敏哥兒開了年才四歲,現在啟蒙比起旁的人家,也不算早,可畢竟年紀還是小,若是開了館也不用安排得太遠,早晚去也方便一些。」

  這些是小事,蕭四郎也沒有析秋想的細,便粗略的點頭應了。

  這邊碧槐進來問道:「飯擺在哪裡?」析秋回頭問蕭四郎:「四爺在家裡吃吧?」

  蕭四郎點頭,析秋便服侍蕭四郎淨了手,兩人移到次間去吃了午飯。

  「宋先生下午才來,四爺歇個午覺吧。」蕭四郎便拉住她的手,滿眼笑意的道:「你陪我一起歇了吧。」

  析秋臉一紅去推蕭四郎:「妾身還有事呢,四爺自己歇著吧。」說著推他去床上躺著。

  蕭四郎卻是手臂一拐,將她整個人拽了過來,笑著道:「你昨晚便沒有休息好,有事留著下午再去做,這會兒什麼也不準想。」說著,伸手去解析秋的衣裳。

  外面,春雁早識趣的把門關的嚴嚴實實的。

  析秋拍蕭四郎的手,叱道:「蕭四郎!」她假裝怒意,擰了眉頭道:「我不睏!」誰知道和他一起歇著會出什麼事,她寧願撐著眼皮熬著,也不能送羊入虎口了。

  蕭四郎便爽朗的笑了起來,親著析秋的手道:「再喊一聲!」

  他昨晚便注意到,析秋激動或者放鬆戒心時,便會直呼他的名字,就連自稱也由「妾身」變成了「我」。

  析秋一愣,也意識到自己失言,隨笑著道:「妾身服侍四爺休息吧。」滿臉的笑,剛才的橫眉瞪眼早尋不見。

  蕭四郎目光一閃,便轉身將他壓在了身下,挑著眉頭道:「既然夫人要服侍,那便好好服侍吧。」說著眼底露出促狹來看著她。

  他這樣子,析秋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便笑著求饒:「春困夏乏,四爺趕緊歇了吧。」說完又道:「不如妾身說故事給您聽吧,妾身說故事很好聽。」

  只要不進行肢體接觸,怎麼樣都行。

  蕭四郎哈哈笑了起來,他也不是孩子,她竟然用哄孩子的方式來哄他,便起了逗弄之意:「也好,那你便躺在這裡說給我聽吧。」

  那還有什麼區別,析秋掙扎著起來,哄著他:「妾身就坐在旁邊。」指著床頭的杌子。

  蕭四郎不肯,咬著她的耳垂,灼灼的熱氣噴在析秋的耳際,他低聲道:「你再喊我一聲,我便放了你去。」

  析秋聽著一愣,便呵呵笑著道:「四爺的名諱,妾身如何直呼,四爺說笑了。」說著還挑了挑眉!

  蕭四郎眉頭一擰,低頭便去親她的脖頸,胸衣襟的釦子已經被他扯了一半,析秋一著急連忙求饒的喊道:「好好好,妾身喊……妾身喊。」

  蕭四郎就停下來,笑看著她!

  析秋正了正色,喊道:「蕭四郎!」腦海中想到昨晚旖旎的畫面,臉便不受控的紅了起來……

  蕭四郎滿意的笑了起來,低著頭又在她臉上胡亂親了幾口。

  兩個人又鬧了一陣,析秋最後將繡花繃子拿到了房裡,坐在床頭陪著蕭四郎歇午覺。

  「這是什麼?」蕭四郎問道。

  析秋手下飛針走線,頭也不抬的回道:「書包。」說著一頓又道:「敏哥兒要開館了,平日裡去的時候書總不能一直拿在手裡,也不方便,妾身便想給他做個小書包,背在身上也方便許多。」

  家裡頭三個孩子,都住在一處又學在一處,她給敏哥兒做就不能少了鑫哥兒和晟哥兒,便是他們不用,可她這個做嬸嬸的卻不能厚此薄彼了!

  三個小書包雖不繁瑣,可也要費些功夫。

  蕭四郎就目光閃了閃,看著手裡析秋還未成形小書包,便擰了擰眉頭道:「仔細眼睛,這些事讓丫頭去做。」

  說著就抓了析秋的手握在手裡仔細去看,纖細的手指尖上,果然有著淡淡的繭子。

  「不過隨手的事。」析秋笑著抽開手:「妾身習慣了!」

  蕭四郎便沉了臉色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春柳便隔著門稟道:「四爺,天益來了,說是外院有位宋先生求見。」

  「嗯。知道了。」蕭四郎淡淡回了,便起身坐了起來,析秋便擱了手裡的針線服侍蕭四郎穿了衣裳,不放心的叮囑道:「四爺記得客氣些,不論成不成四爺可不能嚇著宋先生了。」

  蕭家雖是侯府,可那些先生當初科舉未中,為人總有一些莫名的清高傲氣,雖說京城中教書先生多,可說的上名號,教的好的也不過那麼幾位,若是在這些只要清名不求名利的先生那裡留了話柄,將來便是再請人恐怕也不會容易。

  蕭四郎聽著便是一愣,不解的問道:「我如何能嚇著他?」

  析秋看著他茫然不知的表情,就噗嗤笑了起來,回道:「四爺是不知道,四爺平日裡板著臉,莫說不熟悉的人,就是熟悉的身邊人也是大氣不敢喘,更何況像宋先生那樣的文人先生……」

  蕭四郎目光微閃,以拳抵脣咳嗽一聲,轉身大步朝外走,直到人出了門,淡淡的聲音才傳了進來:「知道了。」

  析秋跟在後面出門,眼底滿是笑意。

  送蕭四郎出了門,析秋便和春雁春柳圍在炕邊說話,不一會兒天益來了,隔著簾子道:「夫人,四爺說讓鑫爺和敏爺去外院。」

  析秋聽著一愣,敏哥兒和鑫哥兒都在太夫人那邊,蕭四郎若是覺得宋先生合適,想讓兩個孩子見一見宋先生,那該讓天益直接去太夫人房裡,現在卻是直接到她這裡來,他這麼做是不是在暗示她,要對敏哥兒囑咐一番?

  「你去回了四爺,說一會兒便讓將他們送過去。」說著,她自己便下了炕,春柳蹲在地上給她穿鞋,便問道:「夫人要去太夫人房裡?可要換了衣裳?」

  析秋平日在家裡穿衣不大講究,都是舒適寬鬆為主,所以每每出門時總是要先換了衣裳。

  「嗯。幫我重新梳了頭。」說著人已經走到梳妝檯前坐了下來,對春雁道:「隨便挽個纂兒吧。」說著,在蕭四郎送她的妝奩匣子裡找了一隻紅寶石的篦子拿給春雁:「就戴這個吧。」

  春雁看了眼篦子,覺得素淨了些,不過想到析秋一直如此,對外表的東西並不在意,也沒說什麼。

  析秋換了衣裳,帶著春柳和碧槐便去了太夫人房裡。

  幾位奶娘丫頭正在給三個孩子穿衣裳,晟哥兒就滿屋子的跑,奶娘跟著後面:「晟爺,晟爺……」的喊,追的氣喘吁吁,敏哥兒板著小臉一動不動,鑫哥兒手裡拿著九連環專心玩著,任由旁邊的人擺過去送過去。

  太夫人正笑呵呵的坐在炕上,看著幾個孩子。

  析秋一進門,晟哥兒便撇開奶娘跑了過來,喊道:「四嬸嬸!」跑到析秋身邊咯咯的笑了起來:「今天下午說不定還會下雪,四嬸嬸陪我們堆雪人好不好?」

  析秋朝太夫人行了禮,便彎腰摸著晟哥兒的頭回道:「今天天氣還不錯,瞧著應該不會下雪,等改日下雪了,四嬸嬸再陪你堆雪人好不好?」

  「不下雪?」晟哥兒眉頭一擰,便蹬蹬跑了出去:「我去看看。」

  奶娘就提著衣裳跟著追了出去。

  「這會兒來,可是有事。」太夫人笑著道。

  析秋笑著走到敏哥兒身邊,摸了摸他的頭,蹲下來接了奶娘的手給他穿夾襖,回太夫人的話:「宋先生中午到府裡來了,四爺在外院接見了,剛剛讓人進來,說是想讓幾個孩子去外院見一見。」

  「宋先生?」太夫人問道:「可是黃先生介紹的那位宋先生。」析秋點頭應是。

  「也好,聽說有的先生收學生前,不管門第高低都要先見一見人,若是學生不滿意也不管東家如何挽留,都不會留下來。」她說著一頓,露出滿意的笑容來:「這位宋先生我瞧著不錯!」太夫人笑著說著,對鑫哥兒和敏哥兒身邊的奶娘道:「去,把敏哥兒那件靛藍色的小襖換上,鑫哥兒那件正紅雲紋的夾襖找出來。」

  這邊正好晟哥兒跑了回來,太夫人又吩咐晟哥兒身邊的奶娘道:「把新年給他做的衣裳換上。」

  屋子裡又是一通你追我跑的忙活。

  等三個孩子都換好了衣裳,析秋便牽著敏哥兒和鑫哥兒往外走,對太夫人道:「也不知怎麼樣,不過瞧四爺的意思,像是滿意的,不然也不會讓幾個孩子過去。」

  太夫人點頭:「去吧。」

  析秋就帶著三個孩子出了院子,路上敏哥兒一句話沒有,但小小的臉卻是緊緊繃著的,晟哥兒滿臉的好奇和興奮,看著他們析秋想到自己第一天開學時見到老師的樣子,既緊張有興奮不安!

  鑫哥兒拉著析秋的衣袖,好奇的問道:「四嬸嬸,先生會不會考我們?如果鑫哥兒答不上來怎麼辦?」臉上有一些忐忑不安。

  析秋就停下來,看著鑫哥兒道:「鑫哥兒不怕,如果先生問你什麼,你若是能答出來,便去認真的回,若是不知道就說不知道,知道嗎?」

  鑫哥兒就不安的問道:「鑫哥兒沒有敏哥兒知道的多,先生要是不喜歡我怎麼辦。」

  「不會!」析秋笑著摸著他的頭:「鑫哥兒這麼乖,這麼懂事,先生怎麼會不喜歡鑫哥兒呢。」

  鑫哥兒聽著就絞著手指道:「那我……那我認真回先生的話就可以了嗎。」析秋認真的點頭。

  鑫哥兒看著她,心裡終於鬆了口氣。

  晟哥兒笑著跑了回來,拉著鑫哥兒道:「你有什麼好怕的,有我在,若是先生欺負你,我會保護你的。」

  析秋看著晟哥兒揮著小拳頭,滿臉正義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

  「敏哥兒。」析秋又轉頭拉著敏哥兒的小手問道:「你知道見先生要說什麼嗎。」

  不問還好,一問敏哥兒臉上就露出緊張得樣子來,他滿臉遲疑的點頭道:「我……我知道!」沒有平時說話順溜。

  析秋就微微笑著看著他,又看著忐忑不安的鑫哥兒,和晟哥兒安慰道:「先生想要見你們,一定是聽說宣寧侯府有三位少爺機敏可愛,所以才想要見一見,你們只管和平時在府裡一樣去和先生說話,先生是普通人用不著緊張害怕,知道嗎?」

  她怕晟哥兒話太多,怕鑫哥兒害怕,怕敏哥兒怎麼問也不說話。

  這個時候,竟有種將自家的東西拿出去見人,露出情怯的感覺。

  三個孩子聽著,各自點頭應是。

  析秋帶著孩子坐了滑竿,將人送到二門,左右叮囑了天益才放心把人帶去外院。

  等她回房裡坐了約莫一個時辰,蕭四郎已經大步走了進來,析秋迎過去問道:「怎麼樣?」

  蕭四郎進了淨室,換了家常的道袍,坐在炕上端了茶啜了一口,回道:「時間定了,過了正月十五便搬到府裡來。」他說著一頓,微微嘆了口氣:「人看著很正派,學問也不錯,只是脾氣怪了些。」

  到侯府裡講館,要先見一見學生的,這位宋先生確實不同於常人。

  析秋笑著問道:「敏哥兒表現怎麼樣?」

  蕭四郎點頭道:「還不錯,中規中矩!」說著擱了茶盅站了起來,和析秋道:「這兩天就把先生住的地方收拾出來,若是二嫂沒有空,你便親自去辦吧。」

  析秋心裡有計議,但還是點了點頭道:「知道了!」想了想又問道:「妾身想著,娘那邊照顧著三個孩子,精力上難免有些吃力,我們不如把敏哥兒接過來吧,一來能減輕娘的負擔,二來,把他放在我們身邊,有父母在對敏哥兒的成長也好些。」

  「你拿主意吧。」蕭四郎點應著便拿了書靠在炕上悠悠的翻著,析秋正要說話,門外有孩子的腳步聲蹬蹬跑了進來。

  緊接門鑫哥兒邁著小腿就跑進了門,一邊跑喊道:「四嬸嬸,鑫哥兒要上學了,上學了!」

  析秋掀了簾子,果然鑫哥兒就撲倒她腿上,抱著她腿昂著頭露出滿臉的笑容:「宋先生人很好,鑫哥兒喜歡!」

  析秋抬眼便看到敏哥兒站在門口,有些躊躇,析秋便笑著朝敏哥兒伸手過去,一手拉著一個道:「鑫哥兒為什麼喜歡宋先生?」

  「因為宋先生說,他會教鑫哥兒做風箏,畫畫,還有吹笛子!」

  析秋一愣,沒想到這位宋先生倒是很多才多藝,她笑著點頭道:「鑫哥兒要認真跟著宋先生學哦。」鑫哥兒就笑眯眯的點頭應是。

  敏哥兒由析秋牽著手不說話。

  三個人進了暖閣裡,鑫哥兒和敏哥兒見到蕭四郎,便抱拳見了禮,蕭四郎朝兩人點點頭,便擱了書起身道:「我去書房。」轉身便走了出去。

  析秋看著蕭四郎的背影就挑了挑眉。

  她看敏哥兒問道:「敏哥兒怎麼了,可是不喜歡先生。」敏哥兒想了想搖頭道:「沒有。」再沒了旁的話。

  宋先生進府教學,自是會以鑫哥兒為主,若是不出意外他將來就是侯府的主人,教學上比起敏哥兒以書本教學,他要學的更多的是怎樣握權,怎樣與人交往,懂得平衡之術,怎樣進取和怎樣守業,更加的多元化一些。

  一旦教學上分出了主次,她就怕敏哥兒心裡會有落差,生出自卑來。

  不過這些問題現在也解決了,只能把敏哥兒帶在身邊,日後慢慢觀察開導了。

  她吩咐岑媽媽親自做了糕點端了進來,陪著兩人吃了點心,送去太夫人房裡。

  正遇到二夫人。

  析秋便將宋先生的事提出來:「四爺見了,說是學問不錯,便定了正月十六開館。」

  二夫人聽著目光一閃,眉頭略皺了皺,這邊太夫人問道:「可提了束脩的事?」析秋搖頭道:「四爺沒說,想必沒有提,不過聽說伯公府給黃先生一年是二十兩銀子,四季各一套衣裳,還配了小廝,我便想來和娘和二嫂商量,府裡是按照這個例子給,還是在加一些上去?」

  太夫人想了想,便道:「他是常州人,想必是要住在府裡的,不如就將外院的承義軒撥給宋先生,至於學館就放在旁邊的醍醐館裡,那邊雖不大,但比別處要安靜一些。」她說著一頓又道:「至於束脩,就一年三十兩銀子,四季衣裳按府裡媽媽的例子走,一季兩套,配兩個小廝跟著伺候。」

  將析秋擔心的事都解決了,她去看二夫人。

  二夫人目光一轉笑著道:「束脩我看也不用從公中走,就從我房裡出吧,小廝我回頭調了送去,兩個院子我著人去打掃收拾,該採買的等開了市便採買了添置進去。」

  公中的銀子,都是府裡莊子,鋪子以及蕭延亦的俸祿收入,蕭四郎的俸祿也交一部分在外院裡,一部分入析秋的庫房,但這個公中的銀子還是算大家共同可支配的財產!

  二夫人說束脩從她房裡出,也就是說她私人拿出來。

  不過三十兩銀子,二夫人這麼說不過是讓太夫人高興罷了。

  果然,太夫人暗暗點頭,顯然很滿意二夫人的態度,笑著道:「那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二夫人都這麼說了,析秋自然不會有旁的意見,她笑著應道:「那就有勞二嫂了。」當著二夫人的面,將敏哥兒接回去的話打住了。

  幾個人說著,連翹牽著三個孩子進來,三個孩子各自太夫人,二夫人和析秋行了禮,二夫人便去和鑫哥兒笑著道:「鑫哥兒今兒見著先生了?」

  鑫哥兒恭恭敬敬的回道:「回母親的話,孩兒見著了。」

  二夫人就滿意的點點頭,笑著道:「母親那裡有一方新得的湖州硯,回頭讓人給鑫哥兒送來。」

  鑫哥兒就朝二夫人行禮,謝道:「謝謝母親。」說完,走到太夫人旁邊,很安靜的靠著沒有說話。

  「太夫人。」忽然紫薇笑著進來:「胡夫人來了!」

  太夫人點頭道:「請她進來。」轉頭又吩咐連翹道:「帶他們進去歇著吧。」

  連翹就帶著幾個孩子進了碧紗櫥。

  胡夫人笑著走了進來,穿著和前幾日來時穿的一樣的衣裳,不過臉色比起前幾天來,要憔悴了許多,析秋暗暗詫異。

  胡夫人已經笑眯眯的朝太夫人行禮,又和二夫人互相見了禮,和析秋點了點頭,便笑著對太夫人道:「龐家的老爺,太太已經到通州了,龐大人派了人去接,明天這會兒就能進城,所以我今兒替龐大人跑一趟,想請了太夫人的意思,龐家的老爺太太您什麼時候得空能一見面。」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

  「明兒進京,一路奔波也要休息些日子才是,也不用著急,不如過了正月十五吧,請了他們到府裡來做客。」太夫人慢慢說道。

  「行。那我回頭去回了龐大人。」胡夫人笑著應是。

  這邊二夫人開口道:「婚期在五月,這會兒還早,也不急著這麼幾天。」

  胡夫人忙笑著回道:「二夫人說的是,只是龐家從知道和侯府結親,娶的是侯府裡的嫡出小姐,滿府裡上下不知多高興,這二老一到京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求見太夫人,見一見未來的兒媳婦。」

  二夫人就掩袖而笑,沒有否定胡夫人的說法。

  太夫人笑著道:「廣西過來一路顛簸,也難為他們了。」又吩咐吳媽媽道:「回頭你包了禮差了人送過去,也當盡地主之誼。」

  吳媽媽應是。

  胡夫人轉頭看了眼析秋,露出欲言又止的樣子。

  二夫人看著胡夫人的樣子,便笑著站起來,道:「娘,我去安排人將兩個院子收拾出來。」太夫人笑著點頭道:「去吧!」

  二夫人就和胡夫人打了招呼,又朝析秋點了點頭,便出了門。

  析秋不想和胡夫人過多的交集,待二夫人出了門,她也順勢站了起來:「娘,那我也回去了。」又朝胡夫人點了點頭,隨即出了門。

  待二夫人和析秋都出了門,太夫人便看著胡夫人,問道:「可是有什麼難處?」

  胡夫人端著茶臉上露出難為情的樣子,喃喃的道:「……總是給您添麻煩。」

  「何必這樣客氣。」太夫人不介意的擺手道:「可是老二身體……」

  胡夫人聽著就紅了眼角,用帕子擦了眼角回道:「我也是命苦,素真自小身子就不好早早的去了,如今素青也這樣,請了大夫瞧了,說是和老大一樣……」說著,竟是低聲哭了起來。

  太夫人聽著面露詫異,問道:「請了哪裡的大夫,具體如何說的?」

  胡夫人就哽咽著回道:「整日裡迷迷糊糊的,身上大小青紫的斑塊……和素真以前一樣。」說著一頓又道:「起初不過是風熱,我也沒有在意,誰知道……」

  太夫人聽著也抹了眼淚,嘆氣道:「都是命苦的!」說著,攜了胡夫人的手安慰道:「明兒我便派了人去通州請了張神醫來,這一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如素真那樣。」

  胡夫人一聽太夫人願意幫忙,就立刻跪在了地上,哭著道:「謝謝太夫人,妾身真是感激不盡。」

  太夫人忙讓吳媽媽扶他起來:「我們兩家這麼多年,你這樣做什麼!」說著一頓又道:「素真去了我也傷心,素青這孩子知禮守禮,性格又溫順我也喜歡得很,這一次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和素真那樣!」

  胡夫人就半坐在椅子上,低聲哭了起來。

  等紫薇送了胡夫人出門,太夫人便長長的嘆了口氣:「她也是命苦的,一個兩個竟都是這樣。」

  吳媽媽扶著太夫人,勸道:「您也寬寬心……」說著指了指四房的方向:「現在有四夫人在呢,若是知道了也不知道會不會介意。」

  太夫人聽著目光就閃了閃,嘆氣道:「這件事也別讓老四知道……你去外院打個招呼,等老二回來,你讓他來到我這裡來一趟。」

  胡夫人一路出門,路上就問紫薇道:「聽說四爺如今搬回來了,還是住在以前的院子嗎?」

  紫薇就笑著回道:「是,還在以前的院子。」

  胡夫人聽著目光閃了閃。

  析秋回房裡後,金大瑞家的正帶著自己的兩個兒子,還有朱三成家的兩個女兒,鄒伯昌的一個小孫子候在院子裡。

  「夫人。」金大瑞家的指著左邊的一個穿著桃紅斜襟小襖,個子高些的丫頭道:「這是朱大家的大女兒,今年十三歲,名喚白枝」又指著旁邊的一個穿著草綠色小襖的丫頭:「這是綠枝,今年九歲!」

  兩個姑娘都是瘦瘦黑黑的,大的像朱三成,小的則生的瓜子臉像朱三成的媳婦。

  析秋點點頭,問白枝道:「十四歲,可定了人家了?」

  白枝紅著臉垂了頭,不敢抬頭去看析秋,聲音低低的回道:「回夫人的話,沒有!」

  金大瑞又介紹了自家的兩個小子,大的十四歲個個高高的長得很結實名叫一銓,小的九歲一雙眼睛又黑又亮很機靈的樣子名叫二銓,析秋看著小的便覺得很喜歡,忽然想到了敏哥兒,敏哥兒若是開了館身邊就要跟著小廝,年紀大了玩不到一起去,年紀小了又照顧不了他,八九歲的年紀剛剛好。

  她記在心裡,晚上便想著去和蕭四郎商量。

  又看鄒伯昌的小孫子,五六歲的年紀,白白胖胖的眼睛一直盯著析秋炕幾上的果盤,析秋就笑著讓春雁抓了果脯和蜜餞給他,笑著對金大瑞道:「人我都見過了,如何安排我再讓人去通知你,你先回去吧。」

  金大瑞家的就點頭領著孩子們出了門。

  名喚白枝的姑娘,就不停的回頭偷偷去看析秋,又滿眼驚嘆的看著房裡的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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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0:12:38
第一百三十四章:嫡母

  「四爺,妾身今天見了幾個陪房家裡的孩子。」

  析秋端了茶給蕭四郎,隔著炕幾坐在他對面:「幾個孩子大的大,小的小……不過金大瑞家有個九歲的兒子,妾身瞧著不錯,人也很機靈。」析秋說完,頓了一頓又道:「敏哥兒身邊,總不能一直都由丫頭們守著,妾身想在他身邊添個小廝,您怎麼看?」

  內宅裡,小爺最遲五歲,身邊的奶娘就要送出去府去,以免奶娘占著身份又和小爺有著自小奶大的情分在,教歪了小爺。

  「我也有此意。」蕭四郎點了點頭:「這件事你拿決定就行。」

  析秋笑著道:「那事情就這麼定了,明天我讓人將那孩子領進來,四爺也看一看?」蕭四郎揉了揉額頭,擺手道:「不用,你辦事我放心。」

  析秋辦事一向穩妥,她既然提起這事,想必心裡已經思量過了,蕭四郎自是放心。

  「妾身幫您按按吧。」析秋走過去將手放在他太陽穴邊:「四爺是不是有什麼事心煩?」

  蕭四郎擰著眉頭漸漸鬆開,覺得析秋的力道輕重合適,頓時覺得舒服很多,索性動了動身子躺了下來,將頭枕在析秋的腿上,嘴角勾出一絲舒坦的笑容,他道:「雷公公明日便赴任,這兩日朝中為此時鬧的滿堂風雨,六位閣老便有三位反對,聖上一力打壓,下令讓都軍府出兵護送雷公公赴任。」

  蕭四郎淡淡說著,語氣中聽不出劍拔弩張,但析秋心裡卻是一提,不過一個通州港而已,朝中便已掀起如此大的風波,若是依著聖上的意思,將來重開大周境內各大港口,那到時候豈不是要朝廷動亂?

  她問道:「雷公公任命之事,年前便已有定義,聘書已下為何到這個時候才有人提出異議?」

  這不合常理,若是要反對,也該當初任命雷公公時反對才是,尤其是幾位閣老,當初聖上議定時,六位閣老至少半數通過才能通行,如今卻又跳出三位極力反對,是不是太遲了些!

  難道是受命於聖上,在朝上唱一齣紅白臉,好讓那些真正反對的人,沒有發言的機會?

  她想想,又覺得不對,若真是如此一早就該有些苗頭,怎麼最後的關頭才起這事。

  蕭四郎動了動又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閉著眼睛道:「朝政推選,自不會一帆風順。」

  析秋聽著一愣,忽然想到什麼,問道:「四爺的意思是,朝中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散播謠言,而幾位閣老才會如此?」

  蕭四郎睜開眼睛,讚賞的看了眼析秋:「嗯。」他頓了一頓又道:「若只是一個通州港,自是無關緊要,可若是聖上的意思根本就是要重開海禁,他們自然要跳出來阻止。」

  析秋明白的點了點頭,道:「那四爺怎麼辦,難道真的要軍隊開道,護送雷公公?」

  若真是這樣,那這件事也真的鬧僵了。

  「韓承的妹妹,年前定了沈季的庶弟!」蕭四郎挑著道。

  析秋看著她,就笑了起來,打趣道:「那如今韓都督也是皇親了!」

  蕭四郎也微微笑了起來……

  他們在房裡討論時,二房那邊二夫人也正和蕭延亦對面而坐,說著話:「侯爺,先生的事四弟定了宋先生,說是正月十六開館,宋先生為人如何,您可見了?」

  蕭延亦把玩著手裡的一塊碧綠翡翠,拿著一柄長長的金剛石磨頭,細細的打磨著,聞言點了點頭道:「見過,確實如四弟所以,此人作風正派,言談頗有大家之風!」

  他說完,抬頭略有詫異的看了眼二夫人,二夫人對鑫哥兒的事一向並不算關心,如今問起來他不由生出一些疑惑。

  二夫人見他看來,便笑著道:「畢竟是大事,妾身知道先生的重要性,正所謂」教不嚴,師之惰。「鑫哥兒秉性純良,如剛長苗兒的小樹苗,先生怎麼教他便怎麼長,所以……」所以怕先生教壞了鑫哥兒。

  「學堂的事我會關注,你不用擔心。」聽他說完,蕭延亦又重新低頭去打磨,手法很細一點一點磨著,二夫人又道:「宋先生的住處,妾身下午已經讓人去收拾了,學館按照娘的意思,就設在了醍醐館,妾身將房裡的玉石八屏玉壺春水的屏風拿了過去,若是先生單獨開課,也方便也一些,侯爺您說是不是?」

  單獨開課,便說明蕭延亦將鑫哥兒作為世子在培養,若不是那便還有商量的餘地。

  二夫人說完,便看著蕭延亦,等著他說話。

  蕭延亦手裡的磨頭頓了頓,目光落在清透瑩亮的翡翠上,漸漸暗了下來。

  房間裡一時靜了下來,只剩下他手下發出輕輕細細的摩擦聲。

  過了許久,蕭延亦也沒有開口回話,二夫人的臉色微微一變,轉瞬又換了話題笑著道:「還有件事要和侯爺提一提,房裡的時間安排,以後月頭五日侯爺歇在藤姨娘處,月尾五日侯爺歇在沈姨娘處,這樣安排侯爺覺得的可行?」

  蕭延亦沒有意見,隨意的點頭道:「房裡的事你看著辦吧。」

  二夫人心裡便沉了沉,笑站了起來,提了茶壺給蕭延亦續了茶:「侯爺這塊翡翠是新得的嗎?妾身瞧著可真漂亮,色澤清透乃是上上之品啊。」

  蕭延亦手下不停,隨意的回道:「不過普通翡翠,說不上上品。」便沒了話!

  「怎麼會。」二夫人在他身後站定,手便去按揉他的肩膀,輕聲細語的道:「侯爺說是要去山東,可定了哪一日去?要去幾日?」

  「後天。」蕭延亦回道:「短則七日,長則半月。」說完停了手看著二夫人問道:「你可是有事?」

  二夫人搖了搖頭,笑著道:「妾身能有什麼事,不過擔心侯爺罷了。」說著一頓又道:「娘晚上找侯爺去是為了什麼事?」前面胡夫人才走,太夫人便找了蕭延亦過去,胡夫人的為人她也知道一二,所以她心中一直惦記著此事。

  蕭延亦目光動了動回道:「娘讓我派人去尋通州張先生,但張先生早幾年便已經離世,留了一位傳人,不過那位傳人行蹤不定,若是尋起來怕是要費些功夫。」

  二夫人聽著一愣,問道:「怎麼好好的要去尋他。」通州張先生張神醫的名氣頗大,她也曾有耳聞。

  蕭延亦便擰了眉頭道:「胡家二小姐身患奇症,求到娘這裡來了……」說著一頓又道:「這件事你不要和四弟和四弟妹提。」

  二夫人聽著點了點頭,眉頭卻挑了起來,感嘆這位胡夫人不是省油的燈,恐怕她便是不說這件事四弟那邊早晚也會知道的。

  就是不知道佟析秋若是知道,會是什麼反應。

  她嘆道:「辛苦侯爺了。」說完去拉蕭延亦的手:「侯爺累了一天,早些歇了吧。」

  蕭延亦眉頭幾不可聞的蹙了蹙,鬆開二夫人的手,一句「我去凌波館」的話卡在喉間,他想到太夫人的說話,便緩緩的放了手裡的工具,點頭道:「也好!」

  兩人便梳洗後歇下不提。

  第二日一早,二夫人送蕭延亦出門,沈姨娘以及藤秋娘便前後腳進房裡來請安。

  二夫人房裡正在擺早飯,兩位姨娘就各站了一邊,一個用手帕包了筷箸夾菜,一個端著茶水立在一旁,二夫人優雅的細嚼慢咽,待她吃完漱了口,移到暖閣裡喝茶,才滿臉笑容的道:「昨晚我與侯爺也商量了,這往後月頭五日歇藤姨娘那裡,月尾的五日便是沈姨娘的。」說著一頓,看著兩人:「可有意見?」

  兩位姨娘垂頭立在房中靜靜聽著。

  藤秋娘倒還好,她的身體早已不能有子嗣,哪一日侍寢與她而言並無妨礙,只要不攤在小日子那幾日,無論哪幾天她都無所謂。

  沈姨娘聽著心裡冷笑一聲,卻是裊裊婷婷的蹲身行禮回道:「妾身尊聽夫人安排!」

  二夫人細看了兩人一眼,便端了茶:「即是沒有,那便下去吧。」

  兩人便行了禮,垂著臉慢慢的退了出來。

  沈姨娘一回去,便撕著手裡的帕子,擰了眉頭道:「真是好手段,明知道我小日子在月中,卻將我安排在月尾,哼哼,她自秉貴為郡主,不屑餵湯餵藥想在太夫人和侯爺面前擺出高高在上大度主母的樣子,私底下不還是用這樣的手段!」

  她身邊跟來的周媽媽便嘆氣得安慰道:「姨娘,若真是這樣,不如等到了月尾我們和侯爺提一提,把您的日子換到月頭去?」

  換到月頭?沈姨娘冷笑著道:「便是換到月頭又如何,她還會想別的法子,不如就這樣也落個清靜。」

  周媽媽是半道才買了來隨著沈姨娘的,這些內宅裡的事情知道的並不多,便疑惑的問道:「姨娘生的子嗣,不也是夫人的子嗣,夫人何必如此呢!」

  「你不懂!」沈姨娘眯著眼睛道:「前頭那位二夫人可是留了位嫡子,而她嫁進來兩年多,肚子又一直不爭氣,如今那位小爺年紀越發大了,原說活不長,現在瞧著身子也健康得很,還聽說過了正月十六就要開館啟蒙了,她心裡定是著急得很,若是這個時候我再先她一步懷孕生了兒子,往後她若是生了嫡子,豈不是顯得更不金貴了。」

  所幸的是,藤姨娘不能再育子嗣,如此一來,她的機會便又多了幾成。

  周媽媽聽著滿臉的驚愕。

  這邊蕭延亦出了正院,在外院裡碰到領著一個面生孩子進門的劉管事,兩人邊走邊說著話:「四夫人將你交給我,這幾日你就跟著我,待人接物的事兒也不需要你全學會,但府裡的規矩你要切記住才是。」

  蕭延庭聽著,停了腳步問道:「怎麼回事?」

  劉管事行了禮,回道:「回侯爺的話,這孩子是四夫人的陪房,說是讓小人帶兩日,等過些日子就送到敏爺身邊去做貼身的小廝。」

  蕭延亦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看了眼那孩子。

  劉管事在外院裡負責訓導新進門的小廝規矩,所以察言觀色最是犀利,他見蕭延亦這樣便斂了眉眼又細細的道:「四夫人陪房裡有兩三位,一起送進來教著說是學了規矩總不是壞事,就讓小人先教著。」

  蕭延亦聽著沒有什麼反應,點了點頭道:「你去忙吧。」劉管事行了禮,就帶著那孩子進了側房。

  待晚上胡總管進書房稟報事務,蕭延亦便彷彿不經意的提到:「採買那邊幾位管事年紀都大了,是時候添些跑腿的小廝,學了幾年到時候用起來也不至於慌手慌腳的。」

  胡總管聽著一愣,沒有明白蕭延亦怎麼突然提到這件事。

  蕭延亦便起身往外走,停了停腳步又道:「劉管事手裡有幾位不錯!」便大步出了門。

  胡總管聽著更是愣住!

  那邊新進來的不是年紀太小,就是留有他用,侯爺也是知道的,怎麼會突然這樣說?

  大夫人房裡,唐媽媽站在桌前研墨,大夫人手握羊毫一行行正楷小子寫的娟秀清逸,唐媽媽看著大夫人清冷的樣子,道:「侯爺和四爺給幾位小爺定了先生,正月十六便要開館了,夫人是不是要送些東西去作賀禮?」

  大夫人沒有答話,待一紙的字寫滿她才停了筆,拿了桌上的帕子擦了手,回道:「我知道了。」頓了頓又道:「回頭挑幾塊徽州墨和宣紙各送一些過去。」

  唐媽媽點頭應是,大夫人問道:「先生的事,是老四定的?」

  「是!聽說是四爺託人尋的,侯爺見過也覺得人不錯,便定了開館的日子。」唐媽媽說著一頓又道:「二夫人派人打掃了學館和收拾了先生住的院子,聽說先生的束脩也是從她房裡出的。」

  大夫人聽著眉梢一挑,看向唐媽媽,唐媽媽便垂了眉眼道:「四夫人那邊什麼也沒有做。」大夫人對兩個孩子一直喜歡的緊,可畢竟不是親生的,也不是嫡母,若真是有事,她也只能在一旁提一提罷了!

  她現在有時候很自責,那時候無論如何也該勸著大爺納房妾室才是,如今大夫人也不至於這樣冷清。

  大夫人沒有說話,端著茶看著唐媽媽將桌上的東西收拾俐落,目光又落在院外透著新芽的樹枝上,想到了蕭延炙的樣子……

  等到了正月十五這一日,大家聚在太夫人房裡吃過飯,便移到暖閣裡喝茶,幾個孩子規規矩矩的坐在杌子上,太夫人笑著問蕭延亦道:「你這一趟山東才回府,路上還算順利吧?」

  蕭延亦臉上還留著趕路的疲憊,回太夫人的話道:「還算順利,不過一路回來見了許多災民,所幸這些日子未曾下雪,天氣也不似年前那也冷!」

  太夫人嘆了口氣,道:「誰說不是呢,每一年都要凍死許多人,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說著,面露哀色。

  二夫人看著太夫人臉色不對,就笑著道:「這是怎麼了,今兒可是上元節,我們一家人該說些高興的話才是。」

  太夫人就點頭笑道:「承寧說的對,這些事不提也罷!」說完,便問二夫人道:「宋先生那邊可送了席面過去?」

  宋先生正月十二便進了府,家眷並為帶進府,依舊留在了常州。

  二夫人點頭應是:「下午便差了人送去,宋先生才到府裡,家眷又不在,兒媳便讓宋總管提了酒去陪陪宋先生,晚上再去城隍廟去看燈,以免他出門在外思鄉落寞。」

  「還是承寧想的細緻。」太夫人笑著點頭,又轉頭看著三個孩子:「等喝了茶便各自早些去歇著,養養精神,明兒可就要開館了。」

  三個人臉上既有期待又有擔憂,聽太夫人說著就各自點頭應是:「祖母,孫兒知道了。」

  太夫人滿臉笑容,寵愛的看著三個孩子,笑眯眯的指著吳媽媽道:「把我準備的東西拿出來。」

  吳媽媽笑著進去裡間,托了托盤出來,盤子上呈著三樣東西,太夫人笑著道:「轉眼你們都要啟蒙開館了,祖母便送你們每人一件禮物,希望你們能和先生好好學,我們家雖不需科舉文考可也要好好做了學問,將來待人接物,處事立身也有助益,可明白!」

  三個孩子雖然聽的似懂非懂,但還是乖巧點頭應是。

  太夫人就從托盤拿了一隻紫玉鐫刻的四方筆筒,上面雕刻翠鳥踏枝,晨露沾沾的圖畫,翠鳥的展開的翅膀上落著紅黃的顏色,色彩艷麗,鳥兒的羽毛根根分明栩栩如生。

  一看便不是凡品。

  二夫人掩袖而笑道:「娘這裡的東西,個個包含著一個厚厚的故事,都是價值不菲呢。」

  太夫人就笑呵呵的道:「放心,這些好東西到最後可不還是落在你們口袋裡!」

  二夫人就咯咯笑了起來:「那是我們的福氣呢。」

  太夫人就笑著轉頭對鑫哥兒道:「你母親送了一方端硯。」一頓又道:「祖母便送鑫哥兒一隻筆筒,希望我們鑫哥兒能一生平安,四方通達。」

  鑫哥兒一見筆筒便頓時眼睛一亮,滿臉笑的接過來,拿在手裡上下翻著看,笑眯眯的回太夫人道:「謝謝祖母!」

  蕭延亦看著鑫哥兒沉不住氣得樣子,就蹙了蹙眉頭。

  太夫人又拿了一方筆洗出來給敏哥兒:「希望敏哥兒的字,能越寫越好!」

  「謝謝祖母!」敏哥兒看著白瓷落著青竹的筆洗,清清爽爽很和他的心意,他笑著道:「敏哥兒謹遵祖母教誨!」

  太夫人又拿了一塊和田白玉雕著仙猴托桃圖樣的筆架給晟哥兒……三個孩子抱著各自得的東西,嬉笑著湊在一起小聲的說著話。

  析秋靜靜瞧著,也是滿臉的笑意。

  大夫人也淡淡的開了口,讓唐媽媽將自己準備的惠州墨和宣紙拿過來各送了三個孩子,二夫人則補了敏哥兒和晟哥兒各人一塊鎮紙。

  便只剩下析秋和蕭延亦還有蕭四郎沒有,蕭延亦和蕭四郎自是沒有準備,二夫人便拿眼去看析秋。

  她想到蕭延亦在四處找張醫女的事,看著析秋的目光就含著一絲複雜。

  析秋露出一絲羞澀,笑著道:「看娘和大嫂,二嫂送的,我的倒有些拿不出手了。」太夫人笑著道:「一份心意,哪裡有什麼貴重不貴重的。」

  春柳便拿了包袱進來,析秋便打開包袱,拿出她前幾日做成的三個單肩的小書包,鑫哥兒的是絳紅色,包面上繡著一隻小小的卷毛小狗,歡快的跑在田園山間,天圓地方風景秀麗……

  吳媽媽看著嘖嘖嘆了,拿在手裡道:「還是四夫人的心思巧,這畫面繡的和真的一般無二。」

  太夫人暗暗點頭,眼裡露出滿意之色。

  敏哥兒的則是雅青色,上面繡的是一隻哈士奇,追著團團的白雲,風吹著長長的毛很有童趣動感,晟哥兒是靛藍色,上面是一隻胖胖圓圓憨憨的小豬在青草叢裡打滾兒,很有童趣。

  鑫哥兒和敏哥兒皆是屬狗,晟哥兒則是屬豬。

  鑫哥兒和晟哥兒趕忙扔了手裡的東西跑過來抱著書包,迫不及待的背在身上,笑彎了眼睛喜歡不得了,鑫哥兒更是跑到析秋面前,小臉紅撲撲的撒著嬌,蹭著析秋:「謝謝四嬸嬸。」

  一副很親昵的樣子,和上面的小狗頗有幾分神似。

  滿屋子的人跟著笑了起來,就連蕭四郎眼底也含了一絲笑意。

  二夫人看著目光就閃了閃。

  敏哥兒落在後面,抱著書包臉上的表情就有些怪異,二夫人就笑著去問敏哥兒:「敏哥兒還不謝謝母親,難道不喜歡?」

  大家都看向唯一沒有表情的敏哥兒。

  敏哥兒看了眼析秋,又看向二夫人,垂著眉眼沉吟了片刻回道:「沒有,敏哥兒很喜歡。」又看向析秋:「謝謝母親!」

  析秋就笑著摸了摸他的頭,看著敏哥兒的樣子越發覺得可愛,這孩子很早熟,看到這種童趣很濃的物事,便不如鑫哥兒和晟哥兒那樣反應直接,反而有些牴觸別人將他當做孩子來看!

  大家又圍著說了會兒話。

  第二日一早上,太夫人左叮嚀右囑咐,讓吳媽媽親自送著幾個孩子去了外院。

  析秋坐在房裡陪太夫人說話,太夫人便滿臉焦急的不停讓紫薇去外院看看:「去瞧瞧,三個人沒鬧起來吧?也不知能不能坐的住!」

  紫薇就求救的去看析秋,太夫人這一個時辰都讓她去看了四次了。

  析秋就笑著道:「娘,紫薇不是說了宋先生正帶著三個人在做風箏嘛,有的玩他們又怎麼會鬧呢。」她說著一頓又道:「況且,再過半個時辰就該回來吃飯了,等他們回來,您再仔細問問。」

  「也是!」太夫人聽著笑道:「等他們回來再仔細問了。」

  析秋看太夫人的樣子,就掩袖輕笑起來:「娘,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太夫人聽著眉頭一挑,點頭道:「嗯。什麼事?」

  析秋就將二銓的事和太夫人說了一遍:「讓劉管事教了十來天,我也仔細瞧了,那孩子話不多,但做事卻還很穩妥,學東西也快,我想將他放在敏哥兒身邊,年紀差的不多,他既能陪著玩兒,也能照顧他,您覺得行不行?」

  敏哥兒雖在她身邊,可析秋畢竟是嫡母,況且,析秋能為敏哥兒想的這麼細,太夫人又怎麼會不高興,遂笑著點頭道:「這件事你拿主意就行。」

  析秋就笑著點頭:「那下午便讓人領進來給娘瞧瞧。」

  太夫人聽著就點了點頭。

  又到了中午,三個孩子背著書包,由丫頭奶娘護送著跟著跑了回來,鑫哥兒一進門太夫人就立刻抱著起來,拍著後背順著氣:「我的小祖宗你可不能這樣跑,怎麼不讓奶娘抱著。」

  鑫哥兒跑的小臉紅的發紫,呼呼喘著氣偎在太夫人懷裡,就笑著道:「祖母,宋先生說我們都長大了,自己的事情應該自己做。」

  太夫人聽著臉色一變,鑫哥兒不過才三歲多,身體的情況一早便告訴他了,這位宋先生才進門竟就說這樣的話!

  析秋卻是眼睛一亮,覺得這位宋先生不似別的先生一板一眼的教學,反倒很開放,她看了太夫人一眼,就問鑫哥兒道:「鑫哥兒這麼聽宋先生的話,那宋先生上午還說了什麼,你可記得?」析秋說完,就低頭將敏哥兒身上的小書包摘下來,又讓奶娘幫著晟哥兒去洗髒兮兮的小手。

  鑫哥兒就點著頭道:「宋先生還說舜順適不失子道,兄弟孝慈。」又道:「君子學以聚之,問以辯之,寬以居之,仁以行之!」

  太夫人聽著眼睛一亮,看向析秋,析秋也是高興的點頭問道:「那鑫哥兒可知道這兩句的意思?」

  鑫哥兒就很認真的點了點頭道:「第一句是說要孝順父母長輩。第二句則是說君子以學習來積累知識,以多問來……來……」鑫哥兒說著停住,抓耳撓腮的想著後面的話,這時候敏哥兒就繃著小臉接著道:「來明辨是非,以寬容待人,以仁心行事!」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鑫哥兒點頭搶白道。

  析秋就笑著蹲下摸著敏哥兒的頭,笑著道:「敏哥兒真聰明。」又看著鑫哥兒:「鑫哥兒也很聰明,我們要用知識判斷是非曲直,用寬容的心對待別人,以善良仁義的心做事情,是不是?」

  鑫哥兒點頭不迭!

  敏哥兒就有些詫異的看了眼析秋,隨即又垂下臉去。

  太夫人臉上的冷意漸漸變暖,鑫哥兒平日裡背誦這些句子,一整日裡也背誦不出半句,如今宋先生隨便說了幾句,他便記住了,看來這位宋先生到真有些法子。

  剛剛對宋先生的不滿也消散了一些。

  她正想著,晟哥兒洗了手從裡面匆匆跑了出來,生怕旁人忘了他,獻寶似的道:「先生還說時過然後學,則勤苦而難成!」

  太夫人再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

  中午在太夫人這邊吃了飯,待敏哥兒幾人歇了午覺,析秋便回了房裡吩咐春柳道:「下午將二銓領來,我帶去給太夫人看看。」

  春柳應是,隨即壓著聲音回道:「夫人,一銓讓人帶了話進來,說是初八的時候胡總管去側房裡看了一遍,問了裡面各人的情況,當時他沒有多在意,這幾天發現胡總管每日都去,還常常和他說話,今天更是提出讓劉管事帶著他學著打算盤,他心裡覺得奇怪,就帶話來問問您,是不是和胡總管打過招呼特意關照……」春柳說著擰了眉頭也滿臉的詫異:「奴婢聽著也覺得奇怪,您看這事是不是四爺的意思?」

  析秋聽著一愣,問道:「胡總管特意關照劉管事教一銓打算盤?」

  春柳點點頭:「是的,很是關注。」

  析秋便擰了眉頭,若是蕭四郎有意要用一銓,一定會和她提起此事,既然他沒有提想必是沒有想到這點,那麼會是誰和胡總管說過此事?

  她暗暗奇怪。

  「讓一銓放機靈些,既然胡總管露出這意思,便讓他仔細去學!」析秋緩緩說著,等晚上蕭四郎回來,她便試探的問道:「二銓我今兒下午領去給娘看過了,娘見著也說孩子機靈,放在敏哥兒身邊不錯。」

  蕭四郎滿臉淡然的點點頭,毫不奇怪。

  析秋就歪著頭越發的奇怪胡總管突然而來的舉動!

  又過了幾日,一早上敏哥兒來給析秋請安,兩人剛剛吃了早飯,析秋就發現敏哥兒滿臉的焦急的要去學堂,析秋很少看敏哥兒露出急切的樣子,便問道:「這兩日先生教了什麼?」

  敏哥兒就一字一句的回道:「先生上午講解千字文,下午便教我們做風箏,說是今天下午就帶著我們就放風箏。」

  原來下午要去放風箏,難怪這麼著急。

  析秋笑著道:「是在外院放嗎?」應該不會將孩子帶出去,只能在外院裡放。

  敏哥兒就點著回道:「是!在外院裡放。」析秋點點頭,轉頭囑咐現在跟著敏哥兒的二銓道:「你仔細跟著,不要磕著碰著了。」

  二銓個子不高,但長得很結實,眼睛骨碌碌轉著很機靈的回道:「夫人,小的一定緊跟著敏爺!」

  析秋便點點頭,想了想又道:「辛苦你了。」二銓早上進府,晚上出府,來回跑確實挺累的。

  二銓笑著,露出兩顆小虎牙來,摸著後腦勺笑著道:「我娘說能跟著敏爺是我的福氣,這點苦和在家裡種地比起來,輕鬆多了。」

  析秋就抿脣笑著點頭,讓春雁抓了蜜餞乾果塞在他口袋裡,又包了兩塊山藥糕給他帶著。

  敏哥兒並不排斥二銓,看著他這樣,站在一邊臉上雖沒有露出笑容,但也沒有催著要走。

  待兩人離開,析秋便去了後院,天益已經將棚子搭好了,析秋已經下了三七的籽,便日日要去看一遍,到了下午她剛歇了午覺起來,這邊二銓就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夫……夫人,不……不好了。」黑黑的小臉急的滿臉通紅,析秋看著一驚便問道:「怎麼回事,你慢慢說。」

  二銓就結結巴巴的道:「敏爺……敏爺摔了一跤,撞……撞破了頭!」

  析秋聽著一驚,問道:「怎麼好好的摔著了?摔的重不重?」二銓答道:「小人去給敏爺端茶,回來就見他倒在地上,流,流了血……宋先生請胡總管去請太醫,將敏爺和鑫爺抱去房裡躺著了。」說著一頓又道:「鑫……鑫爺也摔了。」

  鑫哥兒也摔了?這一次析秋站了起來,鑫哥兒的身份在這裡,若是因為敏哥兒的原因磕著碰著,加上他身體又不好,若是出了事還不知會引出什麼亂子來。

  她胡亂換了衣裳:「我們一起去看看。」人已經往外走,邊問二銓:「可稟了太夫人和二夫人?」

  二銓點頭應是:「胡總管派人去稟了。」

  析秋不再說什麼,也來不及坐滑竿帶著丫頭婆子一路去了外院。

  敏哥兒正躺在醍醐館的側院裡,宋先生避了出去,析秋一路進門,就看到敏哥兒小小的人躺在床上,滿臉的慘白,額頭被人用帕子包紮起來,滲出一大塊血跡,奶娘站在床邊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六神無主的樣子。

  一進析秋進去,奶娘便跪在了地上,析秋也沒有心思管她,三兩步走過去抱著敏哥兒,這才發現他外面的夾襖許是弄了血跡髒了已經脫了,裡面穿著薄薄的中衣,她用床上的毯子裹住敏哥兒,又解他開頭上包的帕子,果然見裡面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傷口,落在髮際線下面一些,出了許多血……

  她回頭對二銓吩咐道:「去打些溫開水來,再去拿點鹽來。」二銓匆匆出去,析秋吩咐春柳和碧槐道:「碧槐回去給敏哥兒拿了夾襖來,春柳去隔壁看看鑫哥兒怎麼樣了。」

  一屋子的人各自領了差事出去,析秋又吩咐地上跪著哭著的奶娘道:「找了乾淨帕子出來,用開水燙幾遍拿來。」

  奶娘慌慌張張的跑出去。

  析秋熟練的幫敏哥兒處理包紮了傷口,又餵了些水給敏哥兒。

  敏哥兒醒來的一瞬,他微微一怔,這才發現他正在躺在嫡母的懷裡,馨香的溫暖柔軟的懷抱,他四處去看發現她身上穿著鵝黃色的褙子上,沾了許多的血跡,頭髮的髮髻也有一絲凌亂,有一兩絲的頭髮垂下來……

  他又去看嫡母的臉,她正低著頭小心翼翼的給自己穿著衣裳,眉頭緊緊擰著,滿臉的緊張心疼。

  他偷偷打量著嫡母,目光微閃。

  忽然,嫡母彷彿發現了他的異樣,停了手裡的動作喊道:「敏哥兒。」

  敏哥兒便迅速閉上眼睛,裝作睡著了的樣子。

  嫡母沒有再喊他,而是親手將他衣裳穿好,又將他抱在懷裡。

  他再次偷偷睜開眼睛去看,可當他一睜開眼睛,視線便撞到嫡母的眼睛裡,雙雙視線一碰,敏哥兒就尷尬的別開眼,嫡母卻是緊張得喊道:「敏哥兒你醒了,可有哪裡不舒服?」

  敏哥兒一愣,嫡母沒有怪他故意裝睡。

  他暗暗鬆了口氣,又抬眼看向她回道:「沒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其實他很痛,可是不敢哭,萍姑姑說他和鑫哥兒不一樣,他沒有資格哭!

  下一刻,他便真實的感覺到,嫡母長長的鬆了口氣:「沒事就好。」

  他暗暗納悶,就仔細去看她的表情,在她臉上去尋真情或是假意,他很想按照平時那樣離她遠一點,可是這一刻他就是不想動,想賴一會兒……

  析秋看著敏哥兒,看著他小臉上的表情飛快的變著,就露出詫異的樣子,又摸摸他的額頭,確認他沒有發燒才放心,低聲問道:「太醫一會兒要來,你若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一定要記得和太醫說。」

  敏哥兒乖巧的點點頭。

  正說著,春柳走了進來,回道:「夫人,鑫爺沒事,就是手臂上磨了一點皮,太醫正在那邊檢查,一會兒便過來!」

  鑫哥兒沒事,析秋也鬆了口氣,她低頭問敏哥兒道:「怎麼好好摔著了?你和鑫哥兒都受傷了,晟哥兒呢?」

  敏哥兒一下子沉了臉,臉上有驚慌又彷彿極力壓抑著情緒,他一字一句的回道:「是……是我不小心摔倒了,然後連累了鑫哥兒。」說著頓了頓又道:「晟哥兒離得遠,沒有事!」

  說完,拿眼睛去看析秋,彷彿怕她不信,又怕她相信急著道:「是……是真的。」

  他知道鑫哥兒的身份,所以事情說不定很嚴重。

  是不是真的析秋能問的到,況且,宋先生帶他們去放風箏的,想必其中的細節宋先生也該知道,想著她便看了春柳一眼,春柳不動聲色的出了門。

  沒有預料中的質問,析秋摸著他的頭道:「不管什麼原因,只要你們沒事就行了。」

  敏哥兒鬆了口氣,正好太醫提著藥箱進來了,析秋避到了屏風後面,春柳走了進來回道:「宋先生說是晟哥兒和敏哥兒的風箏線纏在了一起,晟哥兒推了敏哥兒一下……」

  析秋目光動了動,隔著屏風看著躺在床上,咬牙上藥的敏哥兒,心裡就有些發酸!

  他是知道晟哥兒的母親,如今不被太夫人喜歡,所以才故意瞞了晟哥兒推他的事,可事情牽扯到鑫哥兒,他自己又害怕,才露出那樣忐忑的表情吧。

  不過才四歲的孩子,竟然想了這麼多。

  析秋嘆了口氣。

  不一會兒太醫上過藥,隔著屏風和析秋道:「夫人,少爺的傷沒有大礙,平日裡忌著嘴,不要碰水,每隔一日換一次藥就可以了。」說著停了停又道:「過七日我再來複診。」

  析秋謝過,問道:「鑫哥兒那邊怎麼樣?」

  太醫回道:「鑫少爺那邊無事,擦了藥護理著就行。」

  析秋便點了點頭,讓春柳領太醫到一邊休息,過一會兒想必太夫人要細問。

  果然,院子裡就聽著太夫人焦急的說話聲,和二夫人邊走邊勸著的聲音,兩人去了隔壁。

  析秋就抱著敏哥兒笑著道:「既然敏哥兒沒事,我們去看看鑫哥兒好不好?」

  敏哥兒看著析秋,就點頭道:「好!」

  析秋就抱著他去了隔壁房間。

  太夫人正心疼的抬著鑫哥兒的胳膊仔細的看,心疼道:「幸好傷的不重,可若要出事可怎麼是好……這風箏往後再不許放了。」

  析秋進去,依舊沒見到晟哥兒。

  她正納悶,敏哥兒就在她耳邊小聲的道:「晟哥兒在宋先生房裡。」

  想必宋先生訓斥過,故意將晟哥兒留在了房裡。

  「娘。」析秋走進去,又朝二夫人道:「二嫂!」

  二夫人微微點頭,坐在一邊去看躺著睡著了的鑫哥兒,太夫人轉頭過來,就看到析秋抱著敏哥兒,敏哥兒乖巧的偎在析秋懷裡,他頭上正纏著布,小臉白的讓人心疼,太夫人瞧著就紅了眼睛,心疼的伸出手來道:「敏哥兒快來讓祖母看看。」

  析秋就抱著敏哥兒走過去,太夫人仔細看過敏哥兒的傷口,析秋怕她著急,安慰道:「太醫瞧過,說是傷口不深仔細養著就行,待結疤後再涂一些祛疤的藥就無礙了。」

  太夫人微微點頭,嘆了口氣還是不放心,這邊二夫人安慰道:「小孩子磕著碰著常有的事,娘您別擔心了。」又看著敏哥兒問道:「敏哥兒還疼不疼?」

  敏哥兒乖巧的搖了搖頭。

  太夫人又仔細問了太醫,又問宋先生當時的情況,就讓人抬了滑竿將幾個孩子帶了回去。

  晟哥兒有些心虛,比平日裡安靜許多跟著眾人後面走著,太夫人時不時回頭去看他一眼,長長嘆了口氣!

  析秋不想責怪晟哥兒,他知道錯了便罷了,畢竟他也不過才五歲!

  一行人剛剛回到太夫人房裡,紫薇便進來回道:「太夫人,五夫人求見。」

  太夫人冷笑:「她來的倒快!」說著一頓又道:「告訴她,她兒子沒事,讓她回去!」

  絲毫不留情面!

  紫薇應是而去,析秋抱著敏哥兒進房,親自給他洗了澡穿了衣服,哄著他睡著了才回去。

  太夫人瞧著析秋忙忙碌碌的身影,眼底盡是滿意。

  等析秋晚上離開,她便和吳媽媽道:「我這裡孩子留的多了,一整日也吵的我頭疼,不如就把敏哥兒送回去吧。」

  吳媽媽聽著一愣,問道:「您是要將敏哥兒給四夫人撫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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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0:13:03
第一百三十五章:庶子

  太夫人聽著就鄭重的點了點頭。

  吳媽媽知道,太夫人並非是真的厭了煩了,只是這些日子瞧著四夫人對幾個孩子的照顧,她心裡的擔憂放下了,敏爺畢竟是四爺的孩子,放在他們身邊照顧,也總歸是要好一些。

  今兒敏爺受傷,四夫人連滑竿也沒有坐趕了過去,衣服上沾了血也顧不上,那樣精心照顧的樣子,連她看著都覺得心裡暖暖的,再看敏爺躺在四夫人懷裡,雖沒有因受傷哭鬧,可臉上還是露出些許委屈,他一向懂事連情緒都隱藏的很好,就是在太夫人面前也很少露出除了笑容以外的表情,若不是對四夫人放鬆了戒備,又怎麼會有那樣的表情。

  心思轉過,耳邊就聽太夫人道:「這孩子心思重,放在我身邊我也沒有精力開導他,或許去了析秋那邊會好些。」

  析秋有耐心,無論是對敏哥兒還是鑫哥兒或者是晟哥兒都是小聲說話,便是孩子們鬧騰她也能笑著去應對。

  敏哥兒送回去,她也沒什麼不放心的。

  太夫人說著,就站了起來走進碧紗櫥裡,看著熟睡的敏哥兒,眼底露出心疼的樣子,疼惜的去摸敏哥兒的小臉,嘆道:「也不知道送他回去,他會不會多想。」

  吳媽媽跟在後面,小聲的道:「敏爺懂事,定能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太夫人就長長的嘆了口氣,淡淡的道:「希望如此吧!」說完,又去看另一邊的鑫哥兒。

  吳媽媽卻露出猶豫的樣子,問太夫人道:「敏爺送回去,那鑫爺您……」

  太夫人聽著,沒有絲毫遲疑便是搖頭道:「鑫哥兒還留在這裡,承寧主持中饋事情多,也沒有精力照顧他,不如放在我這裡。」最重要的是,鑫哥兒的身體,她實在是不放心。

  吳媽媽理解太夫人的心情,遂沒有再說話。

  太夫人又看向晟哥兒,下午的事情他問了宋先生,也知道了事情由晟哥兒而起,可他到現在卻連一句錯都沒有認。

  她不由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等第二天一早,析秋來太夫人房裡請安,太夫人便對她道:「幾個孩子越發大了,一直都住在碧紗櫥裡也不合適,我想著等天氣暖和些,就將院子裡幾間廂房收拾出來,給幾個孩子住!」一副商量的口吻。

  析秋聽著暗暗挑眉,太夫人今天怎麼會和她來商量這樣的事情,不由心生疑惑,面上卻是回道:「三個孩子住一處,奶娘丫頭們進進出出確實有些挪不開,但好在離您近,若是各自單獨開了房間,您若是想了這來來去去的卻是累著您了。」

  太夫人夜夜起床都要到幾個孩子房裡來看一遭,若是搬出去她夜裡起來,確實不方便!

  太夫人聽著就笑著道:「不過幾步路,無妨的。」說著笑看著析秋道:「我有件事要與你商量。」

  析秋就正色以待,看著太夫人。

  太夫人笑著道:「你進門時我留著敏哥兒在身邊,原是怕你年紀小,敏哥兒又怕生兩廂處不好,如今瞧著你們相處的倒挺融洽……」

  析秋聽著心便提了起來,已經意識道太夫人要說什麼了。

  果然,太夫人又道:「不如挑個日子,讓敏哥兒搬去你那邊吧,他過去你房裡也熱鬧些,你覺得呢。」

  太夫人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還是第一次,析秋詫異道:「娘的意思是,讓敏哥兒搬去我那邊住?」

  太夫人便點點頭,忽又挑了眉頭看著析秋:「怎麼,你不願意?」

  「沒有。」析秋忙擺著手,不明白太夫人怎麼又放心讓她照顧,卻是笑著點頭道:「我就是怕照顧不好,反而讓娘多操心。」

  太夫人放了心,便笑了起來:「你向來心細,再說,敏哥兒可是你的孩子,接回去我可就不操心了。」

  一句帶著調侃的玩笑話。

  析秋見太夫人語氣輕快,不由也笑著道:「到時候我便帶著敏哥兒搬到娘這裡來,賴著不走了!」

  連吳媽媽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敏哥兒探了探頭,太夫人看到敏哥兒就衝他招招手喊道:「敏哥兒到祖母這裡來。」敏哥兒就走到太夫人身邊站住。

  太夫人疼惜的摸了摸他的頭,柔聲問道:「還疼不疼?」

  敏哥兒搖著腦袋回道:「不疼!」說著一頓又道:「祖母,我們今兒還去先生那裡嗎?」

  太夫人一愣,眯了眯眼睛,朝碧紗櫥裡看了一一眼,便擰了眉頭問道:「幫你們換個先生好不好?」她聲音故意提高了一分。

  果然,太夫人話剛落,房裡面鑫哥兒和晟哥兒就蹬蹬跑了出來,兩個腦袋連連搖著,扯著太夫人的衣袖求道:「祖母,先生人很好,講課也非常有趣,我們不要換先生。」

  宋先生上課雖有些離經叛道不同於別的先生,但也能接受,況且,昨兒也確實意外,太夫人應該還不至於如此。

  她看向晟哥兒似乎理解了太夫人的意思,便坐在一邊沒有說話。

  太夫人就擰著眉頭嘆氣道:「你們才上了幾天的課,竟是一個兩個的受了傷,這讓祖母如何放心。」

  鑫哥兒就紅了眼睛,搖頭道:「受傷……受傷是我們的錯,和先生沒有關係。」敏哥兒也輕聲道:「是孫兒的錯,害得祖母擔心了!」說完垂了小臉。

  析秋就拿眼去看晟哥兒,就見他悄悄鬆開太夫人的衣袖,朝後縮了縮。

  太夫人轉頭去看著敏哥兒道:「怎麼是你的錯,你自己也受傷了啊。」

  敏哥兒迅速看了眼析秋,回道:「是……是我不小心跌倒了,還連累鑫哥兒受傷。」說著在竟是在太夫人腳邊跪了下來,眼睛紅紅的卻沒有哭:「求祖母責罰!」

  太夫人竟沒有立刻讓敏哥兒起來,眼角餘光去看了眼晟哥兒。

  太夫人這是在等晟哥兒主動認錯。

  鑫哥兒看著敏哥兒這樣,也哭著在他身邊一起跪了下來,吳媽媽看著心裡暗暗著急,心疼的不得了。

  晟哥兒朝後縮了縮,緊緊攥著拳頭咬著嘴脣,眼圈也緊跟著紅了,他不說話目光緊緊盯著腳尖,太夫人也不說話蹙著眉頭看著他。

  房間裡只有鑫哥兒低低的抽泣聲,和吳媽媽長吁短嘆的聲音。

  析秋看著兩個小小的跪在地上的身影,也不由心疼起來!

  「祖母!」忽然晟哥兒跑了過來,也並肩在敏哥兒身邊跪了下來,哇的一下哭了起來,邊哭著邊斷斷續續的道:「祖……祖母,是……是我……是我的錯,不關他們……的事。」

  敏哥兒猛的抬起頭來看著晟哥兒,鑫哥兒也緊張的看著他。

  太夫人嘆了口氣,眼底露出欣慰來,問道:「你說說,怎麼是你的錯了。」

  晟哥兒就低著頭,哽咽著回道:「是我,是我推了敏哥兒,如果不是我他也不會受傷了,祖母,您罰我吧。」說完,哇的一下大哭起來。

  鑫哥兒也低聲抽泣著。

  敏哥兒咬著嘴脣,小小的拳頭緊緊攥著,滿臉的倔強。

  孩子還小,點到為止即可,太夫人就看了眼吳媽媽,吳媽媽就抹著眼睛和奶娘一起,將三個孩子扶起來。

  太夫人下了炕一手牽著一個,看著三個人道:「晟哥兒能主動認錯,祖母很高興。」又道:「這一次的事情就當長了一個教訓,往後你們在一起,便是有矛盾也該好好說,不可再動手,記住了沒有!」

  太夫人拿了帕子給鑫哥兒和晟哥兒擦了眼淚,對晟哥兒道:「尤其晟哥兒,你是哥哥應該照顧兩個弟弟,怎麼能欺負他們呢。」

  「記住了。」三個孩子低著頭回太夫人的話,晟哥兒紅著眼睛道:「祖母,晟哥兒以後再也不敢了。」

  太夫人欣慰的點頭道:「這就好!」

  鑫哥兒就昂著哭的紅撲撲的小臉,怯生生的問道:「祖母,那還換先生嗎?」

  太夫人看著他的樣子,就笑了起來,回道:「這一次就算了,若是再有下次,就再沒有商量的餘地!」

  鑫哥兒和晟哥兒破泣而笑起來,忙點頭不迭道:「沒有下次了!」敏哥兒則站在一邊,長長的鬆了口氣。

  太夫人讓奶娘帶著鑫哥兒和晟哥兒去洗臉。

  對敏哥兒道:「祖母和敏哥兒商量件事情。」

  敏哥兒臉色一怔,眼底露出一絲驚慌來,析秋注意到他的腳下急不可察的退開了一步,拉開了與太夫人之間的距離。

  她嘆氣,這孩子的戒備心真的太強了。

  太夫人也看出來了,便拉著敏哥兒的手笑著道:「敏哥兒喜歡母親嗎?」敏哥兒看向析秋,又看看太夫人,忐忑不安的回道:「……喜歡。」

  「那過幾日讓敏哥兒搬回去和父親母親一起住好不好?」

  敏哥兒聽著就臉色一變,小臉瞬間慘白起來,他看著太夫人小小的手再次握成了拳頭,半天沒有說話……

  沒有去問您是不是不喜歡我,所以才讓我搬回去,沒有去問是不是敏哥兒做的不好,所以才搬回去的。

  太夫人看向析秋,面露擔憂!

  析秋便笑著走過去,蹲在敏哥兒面前,笑看著他聲音柔和的道:「敏哥兒不喜歡和父親母親住在一起嗎?」

  敏哥兒沒有立刻說話,析秋又道:「母親想和敏哥兒住在一起,敏哥兒這麼乖,我可是求了祖母很久,才求了讓敏哥兒搬去和我住的,如果敏哥兒不同意,我可就要傷心了。」說著,露出憂傷的樣子來。

  敏哥兒一愣,沒有料到是析秋求了太夫人,他便抬眼證實似得去看太夫人。

  太夫人笑眯眯的點頭道:「是,你母親想讓你搬回去住,祖母想了許久,祖母也不捨得敏哥兒……可是也不能不顧你母親的心情,所以今兒祖母就答應了。」

  敏哥兒鬆了一口氣。

  他看著析秋微微點了點頭,道:「好。」

  析秋和太夫人也鬆了口氣,和他說話不如和鑫哥兒說話,就怕他會有別的心思,以為自己不受人喜愛,才會來來回回搬家,而愈發的自卑起來。

  「那今兒等敏哥兒下學後,和母親一起回去挑一間喜歡的房間好不好。」

  敏哥兒沒有遲疑和牴觸,回道:「是!」

  太夫人笑著暗暗點頭。

  等下午敏哥兒由奶娘抱著,去析秋的院子裡,挑了一間朝南的房間,與析秋的臥室隔著抄手遊廊,不算太遠可也保持著距離!

  析秋便派人收拾了房間,又從庫房找了傢具擺進去,帶著春柳和春雁幾個人弄了好幾日。

  蕭四郎看著她忙前忙後的,滿眼裡都是笑,晚上摟著她打趣道:「我們也盡快生一個吧!」

  析秋便紅了臉嗔瞪了他一眼:「這件事豈能想便有的,況且,也不是妾身一個人的事,妾身可做不了主。」

  這句話說完,便換來她腰酸了兩日。

  太夫人挑了正月二十八的日子。

  等二十七日,析秋晚上去給太夫人請安,和太夫人說起房間的事:「在庫房裡挑了傢具,還缺了些東西只能慢慢置了。」

  「還缺些什麼?從我庫房裡取了去!」太夫人笑著道。

  「不用。」析秋擺手道:「都是些小東西,我原是想在旁邊做個工具房和活動室的,這會兒只把裡面東西挪出來,等敏哥兒過去我問了他意見,請了工匠回來制便可以了,就不給您添麻煩了。」說著又笑著道:「娘這裡的好東西,就等敏哥兒大了,在外院單獨開了院子再搬去好了。」

  太夫人就笑著指著析秋,對一邊坐著的二夫人和大夫人道:「瞧瞧,聽了前半句我倒是覺得欣慰,總算有個沒惦記我東西的人,合著後半句還是露了餡了。」

  析秋掩袖而笑,大夫人淡淡的勾了勾脣角,看了析秋一眼。

  二夫人笑著道:「這也不能怪四弟妹,只能怪娘的東西太好了。」

  太夫人聽著樂不可支。

  二夫人則是看了析秋一眼,暗暗詫異,沒想到她進府不過才兩個月,娘就同意將敏哥兒給她撫養!

  她想到鑫哥兒,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知道下個月會不會有消息。

  想到這裡,二夫人臉上就微微露出一絲期待的笑容來。

  「敏哥兒去哪裡了?」二夫人笑著道。

  太夫人就指了指裡面,小聲道:「在指揮著丫頭婆子收拾東西呢。」說著一頓又道:「鑫哥兒和晟哥兒在裡頭幫忙。」

  正說著,鑫哥兒眼睛紅紅的衝了出來,大家瞧著一愣,太夫人心疼的張開手喊道:「這是怎麼了,快到祖母這裡來。」

  鑫哥兒彷彿沒有聽到太夫人說的話,卻是直接衝到析秋跟前,忍著眼淚拉著析秋道:「四嬸嬸,您可不可以不要讓敏哥兒搬走。」說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析秋聽著一怔,這邊太夫人怕析秋尷尬,就斥道:「傻孩子,說的什麼話,敏哥兒喊四嬸嬸母親,去四嬸嬸那邊住自是理所當然的。」

  鑫哥兒一愣,哭著道:「四嬸嬸,那我也一起搬過去吧,我想和敏哥兒住在一起!」

  析秋拿了帕子給鑫哥兒擦臉,看了二夫人一眼,就見她低著頭淡淡的喝著茶,臉上表情有些意味不明,她便笑著道:「鑫哥兒和敏哥兒如果都去了四嬸嬸那邊住,那誰來陪祖母呢。」

  鑫哥兒聽著一愣,就淚眼朦朧的去看太夫人。

  太夫人就接了析秋的話道:「是啊,都去了,誰來陪祖母呢。」

  鑫哥兒聽著就癟著嘴垂著手站在析秋面前不說話了。

  當晚,太夫人怕晟哥兒和鑫哥兒鬧,便親自帶著兩個孩子睡覺,第二天一早上,析秋來幫敏哥兒搬家,說是搬家不過是他常用的一些東西和衣裳,析秋就牽著敏哥兒去給太夫人磕頭,眼睛也是紅紅的。

  太夫人坐在炕上也紅了眼睛,拿了帕子壓住眼角。

  敏哥兒恭恭敬敬的給太夫人磕了三個頭,便由析秋牽著出門,正在這個時候鑫哥兒和晟哥兒從房裡跑了出來:「敏哥兒,敏哥兒……」

  像是往後不再見面一樣,兩個孩子俱都哭的撕心裂肺的,敏哥兒緊緊抓著析秋的手,眼淚也在眼底打著轉兒。

  「去吧。」析秋笑著和敏哥兒道:「和他們道別,順便邀請他們到我們家去做客好不好。」

  敏哥兒看著析秋,像是在觀察她說的是不是真的,析秋就很認真的朝他點了點頭。

  敏哥兒上前拉著鑫哥兒和晟哥兒的手,聲音低低的帶著一絲哽咽,道:「別哭了,以後你們可以常去找我玩。」

  鑫哥兒和晟哥兒哭得越發的傷心,院子裡就聽著兩個孩子此起彼伏的哭聲。

  太夫人揉著額頭,心疼的看著兩個人,連連揮手讓奶娘上去將兩個人抱走。

  析秋看不下去,便上去蹲在三個人面前,笑著道:「都住在一個院子裡,你們每一日還是在一起上學,平時還是在一處玩兒,不同的只是敏哥兒晚上住在四嬸嬸那邊而已,如果晚上你們想敏哥兒了,第二天早上就可以見到了啊。」

  「我們知道,可我們捨不得敏哥兒。」雖然這麼說,但哭聲總算小了些。

  大夫人從太夫人身邊走了過來,牽著鑫哥兒和晟哥兒朝析秋點了點頭,就強拉著進了房裡。

  太夫人也不捨的看了敏哥兒一眼,揮著手道:「去吧,去吧!」也紅了眼睛轉身進了屋子。

  析秋便拉著敏哥兒出了門。

  大夫人牽著兩個孩子進淨室裡面洗臉,拿了帕子給鑫哥兒擦眼淚,安慰道:「鑫哥兒,人長大了總要面對各種各樣的分離,我們每個人唯一能相依不分離的,只有我們自己,鑫哥兒要學會堅強,知道嗎。」

  「我不要分離。」鑫哥兒哭著道:「我要去和祖母商量,搬去和鑫哥兒一起住。」說著就要出門找太夫人。

  大夫人擰了眉頭,道:「胡鬧,你怎麼能都搬去四嬸嬸那邊住呢,四嬸嬸一個人怎麼能照顧你們三個!」

  鑫哥兒委屈的垂了頭,倔強的道:「祖母能照顧我們三個,四嬸嬸也可以,況且,萍姑姑說我住到那邊去,離著她近她也能照顧我。」

  大夫人聽著眼底便露出一絲厲光,柔聲問道:「萍姑姑是誰?」

  鑫哥兒連連搖頭:「不能說。」說完直往後退!

  大夫人就拉著鑫哥兒的手,強迫的看著他,鑫哥兒向來有些害怕一向嚴肅的大伯母,便吸著鼻子又要哭起來,這邊晟哥兒跑過來護著鑫哥兒,對大夫人道:「大伯母,您不可以欺負鑫哥兒。」

  大夫人也覺得自己過於嚴肅了,便柔和了語氣,道:「伯母只是問問而已。」說著,看著兩個孩子面色有放鬆,便又道:「那這位萍姑姑還和你們說了什麼?」

  鑫哥兒見大夫人不再追問萍姑姑是誰,自以為無事了,便歪著頭去想萍姑姑說過的話,道:「萍姑姑說要我乖乖的,要和敏哥兒一起住,這樣有四嬸嬸保護我,我就不會有事。」他說著一頓又道:「因為四嬸嬸不單是四嬸嬸,還是我的六姨母。」後面的話他不懂,什麼利益相關,什麼佟家臉面……

  大夫人的眉頭緊緊擰了起來,想到那一次在房裡聽到鑫哥兒喊析秋六姨母的事,她原以為是析秋教鑫哥兒的,沒想到這後面還有位萍姑姑。

  萍姑姑是誰,只要去查一查就知道了。

  大夫人看著懵懂天真的鑫哥兒,就重重的嘆了口氣,拉著兩人出了淨室,叮囑道:「這些話不要和祖母說知道嗎?」

  兩個孩子紛紛點頭。

  便將要搬去析秋房裡的事忘了。

  析秋牽著敏哥兒一路回到房裡。

  從析秋房裡出來過一個短短的遊廊,隔一間便是新給敏哥兒收拾的房間,析秋笑著道:「進去看看。」

  敏哥兒就自己推了門進去,隨即眼前一亮,沒有他擔心的可愛如胖胖的元寶,童趣的小狗之類的玩物,房間以靛藍色打底,沒有多餘的擺設,只有墻角處放了一個比別的書架矮了許多的架子,上面整整齊齊的擺了許多書,一方小小的書桌就擺在書架前面。

  桌面上擺著筆墨紙硯,筆架上掛著七八隻大小的筆,彷彿他早就住在這裡,而非今兒才搬過來,處處透著親切感。

  他心裡很滿意,回頭看著析秋:「謝謝母親。」

  析秋笑著點頭,道:「敏哥兒喜歡就好。」頓了一頓又回頭對鑫哥兒的奶娘道:「你的房間在後面。」又指著另一邊墻角處的屏風道:「那裡面擺著軟榻,平日裡你們若是守夜,便可以睡在那邊。」

  敏哥兒還太小,晚上不留人在房裡確實不放心,這一點析秋並不想強迫他!

  析秋讓春柳和春雁幫著敏哥兒將帶來的東西放好,她帶著敏哥兒去了正房,路上她笑著道:「敏哥兒今兒第一天搬過來,我們今晚好好慶祝一下,算是慶祝你的喬遷之喜。」

  敏哥兒露出不解的樣子。

  析秋就摸著他結了疤的額頭道:「敏哥兒還要忌嘴,不過我們可以吃些別的,敏哥兒最愛吃什麼?」

  敏哥兒想了想,就低聲答道:「餃子!」

  析秋眉梢一挑,笑著蹲在他面前道:「那我們自己動手做好不好?」說著一頓又道:「我們還可以把鑫哥兒和晟哥兒一起請來,還可以另外裝一些給祖母,給大伯母,二伯母送過去,還可以送一些給宋先生。」

  她說著看著敏哥兒圓圓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小臉粉撲撲的顯得非常可愛,可他偏偏裝得很老成的樣子,壓抑著情緒,析秋看著他覺得越發的可愛,便顯得很高興的抱著敏哥兒啪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笑道:「敏哥兒真聰明,這個主意真不錯!」

  敏哥兒瞪著眼睛,第一次露出不敢置信的樣子看著析秋,捂著自己被親過的地方,臉唰的一下紅了起來。

  析秋就笑著摸了摸他的臉,轉頭對碧槐道:「去和紫陽,岑媽媽說一聲,讓他們準備好,今兒晚上我們包餃子吃!」

  碧槐看了眼敏哥兒,垂頭應是。

  析秋又去吩咐敏哥兒的奶娘:「你去太夫人那邊說一聲,就說敏哥兒邀請鑫哥兒和晟哥兒晚上到我們家來吃飯!」

  奶娘滿臉的笑容,忙應道:「是,奴婢這就去。」

  析秋就進房換了件衣裳,帶著敏哥兒去了廚房,紫陽和岑媽媽迎了出來,岑媽媽帶著七八個婆子朝敏哥兒行了禮,笑著道:「敏爺想吃什麼餡兒,奴婢現在就準備餡兒。」

  敏哥兒就看著析秋,析秋朝他點點頭,敏哥兒抿了抿脣慢慢回道:「祖母愛吃冬筍肉末的,鑫哥兒愛吃蝦仁,晟哥兒愛吃雞肉,我愛吃香菜肉末……」他一口氣報了幾個人的口味,說完忐忑的去看岑媽媽,問道:「可以嗎?」

  岑媽媽看了眼析秋,見她正笑眯眯的看著敏哥兒,臉上並無不悅,就笑著道:「可以,可以,奴婢這就去做,四夫人愛吃酸菜,四爺愛吃牛肉味兒,奴婢都加上,加上!」顯得很高興。

  敏哥兒卻是一愣,他報了這麼人,卻沒有想到嫡母愛吃什麼。

  他不安的垂了臉。

  「走吧,我們洗洗手,敏哥兒幫著一起揉麵團好不好?」

  「啊?」敏哥兒顯得很錯愕:「我……我不會。」君子遠庖廚,他是男子怎麼能下廚房。

  析秋彷彿沒有看到他臉上的猶豫,就拉著他的手,一起進了廚房,紫陽打了水來,析秋幫著敏哥兒洗了手:「母親也不會,我們一起學好不好。」

  敏哥兒沒有說話,乖巧的跟著析秋身後。

  紫陽提了爐子放在一邊暖著,又抬了小桌子來,析秋便坐在一邊倒了麵粉去揉麵團,還掰了一半分給敏哥兒,笑著教他怎麼做,敏哥兒咬著嘴脣不說做也不說不做,就這麼看著面前陌生的麵團發呆。

  不過一刻,析秋手底的麵團便帶著勁道,能捏成許多的形狀,敏哥兒依舊沒有動手,析秋笑著問道:「怎麼了?」

  敏哥兒就垂著頭,沉吟了半天才道:「君子遠庖廚!」想要提醒析秋,他是男子,怎麼能同女子一樣待在廚房裡。

  析秋失笑,拿滿是白面的手點了點敏哥兒的鼻子,頓時敏哥兒的鼻子上就留了一團白白的麵粉,敏哥兒臉一紅想擦又不好意思去擦的坐在哪裡,析秋便笑道:「敏哥兒知道君子遠庖廚,證明敏哥兒很好學,可是你知道這句話出自哪裡,真正的意思是什麼嗎?」

  敏哥兒就喃喃的搖了搖頭,析秋笑著解釋道:「君子遠庖廚,凡有血氣之類弗身踐也。」她笑著把孟子和齊宣王的對話和他說了一遍……

  敏哥兒就驚訝的看著析秋,詫異的脫口問道:「母親也讀過書?」

  碧梧守在一邊,就捂著嘴低聲笑了起來,答道:「敏爺,夫人不但讀過書,而且學問好著呢。」

  敏哥兒聽著,就滿臉尷尬的看著析秋:「我……我不知道。」

  析秋看了碧梧一眼,碧梧趕忙閉上嘴縮去一邊不再說話,析秋便拉著敏哥兒的手按在麵粉上:「我們並非殺生,只是做餃子而已,與君子的行為並不衝突。」

  敏哥兒打消了疑慮,就慢騰騰的去揉麵團,觸手很軟,他臉上的表情也漸漸柔和了起來,看著析秋露出靦腆的笑來。

  正說著,蕭四郎負手大步走了進來,就看到析秋母子倆相鄰坐著,各人身上臉上都落了白白的麵粉,他咳嗽一聲在門口站定。

  敏哥兒趕緊從椅子上滑下來,朝蕭四郎行禮喊道:「父親!」析秋也笑著站起來:「四爺,我們晚上打算吃餃子,正在做麵皮呢。」

  蕭四郎看著析秋滿手的麵粉,就擰了擰眉頭,又看著垂著頭站在一邊的敏哥兒,低低的應道:「嗯。」說著負手便要出去,忽然又轉身回來看了眼敏哥兒問道:「搬過來了?」

  敏哥兒一愣,回道:「是的,父親!」

  蕭四郎點點頭,不再說什麼轉身便出了門。

  敏哥兒等蕭四郎走遠,才重新坐去椅子上,不一會兒鑫哥兒和晟哥兒過來,兩個一見析秋做的有意思,也擄著袖子要去趕麵皮,四個人圍著小小的桌子,滿廚房裡不過一刻就變成白濛濛一片,四個人灰頭土臉的滿臉的麵粉。

  院子裡皆是幾個孩子的笑聲。

  蕭四郎站在抄手遊廊上,看著廚房裡的情景,嘴角也微微勾了起來。

  待晚上將做好的成品給太夫人送去,太夫人夾著餃子,滿臉笑容的道:「沒想到,有一日竟能吃上你們做的餃子。」看析秋的眼神越發的滿意。

  鑫哥兒和晟哥兒嘻嘻笑著,就巴著太夫人討賞,敏哥兒臉上也露出笑容來。

  那一點點剛剛搬家的愁雲,在此刻眾人心中,隨之消散了不少!

  自這以後,鑫哥兒和晟哥兒每一日都要來析秋這邊待許久才走,以致以後常常是吃了晚飯才回去。

  東角門邊,秀雲給守門的婆子使了銀子,打發了婆子悄悄開了門,五夫人便迫不及待的問道:「晟哥兒好不好?這兩日你有沒有見到他?他有沒有去找秋娘?」

  秀雲就搖著頭道:「沒有,自從晟爺開館後,就沒有來過我們房裡,奴婢幾次去找,晟爺都將奴婢打發走了,就連姨娘去也沒有用。」說著一頓又道:「晟爺現在連太夫人房裡也不常待,奴婢有時候便是想去看一看也尋不到人。」

  五夫人聽著一愣,問道:「不在太夫人房裡,那他都在做什麼?」

  「在四夫人房裡。」秀雲將敏哥兒搬回去的事和五夫人說了一遍:「連晟爺和鑫爺都日日滯留不肯回去……和四夫人親的很。」

  五夫人聽著就緊緊的絞了帕子,咬牙道:「她倒是會做好人,籠絡人心!」秀雲聽著目光一閃,湊到五夫人耳邊道:「姨娘讓奴婢告訴您,前些日子胡夫人到府裡來了幾趟,姨娘讓您去接觸接觸胡夫人。」

  五夫人一愣,沒明白藤秋娘的意思,秀雲就解釋道:「……胡二小姐生病,求了太夫人尋醫,這件事太夫人讓侯爺去做,不過一直沒有消息,四爺到現在還不知道呢。」

  「她是說……」五夫人腦中飛快的轉著,秀雲又道:「大爺讓我們姨娘去求侯爺見大爺一面,可是我們姨娘上次求了侯爺後,侯爺一句話也沒有說,還甩袖走了,從昨日開始就是姨娘侍寢的日子,侯爺卻歇在了凌波館,姨娘怕辦不好大爺吩咐的事情,就想著讓您從四爺那邊入手。」

  五夫人聽明白了秀雲話裡的意思,道:「你是說讓胡夫人在我們家裡見到四爺,求四爺給胡二小姐尋大夫?四爺當初對胡家頗為照拂,如今得了消息定會再伸手幫胡家?」

  這件事有許多的可能,若是四爺對胡家真的還有情意在,那他定然不會坐視不管,那麼她這個中間人,四爺自也會念著好,大哥的事再去求四爺也會方便許多,若是四爺不念她的好,有胡二小姐以及胡家和四爺的淵源在,說不定可以好好利用利用。

  聖上派去通州的雷公公已經赴任,藤家在通州的生意受到不小的衝擊,就連宮中內務府的生意,開了年也多了幾家競爭者,大哥兩頭著急,四處求人,銀子不知使了多少,而聖上在大殿之上駁回了幾位閣老反對重設市舶司的奏摺後,便沒有人肯為藤家說話。

  如今除了宣寧侯府的兩位爺,沒別的路走了。

  五夫人腦海中浮現出晟哥兒在析秋面前撒嬌的樣子,她眯著眼睛道:「你告訴秋娘,就說我知道了。」

  秀雲送走五夫人,關了門一路回了二房。

  二夫人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喝茶,臉上露出笑容來,紫檀低聲回道:「秀雲去角門見了五夫人,奴婢隔得遠沒有聽清,只聽到她提到了侯爺。」

  「隨她們去吧。」二夫人笑眯眯的道:「晚上早些關了門,你在門口守著見到侯爺便說我身體不適,讓她去藤姨娘房裡歇著。」

  紫赯聽著一愣,顯然不明白二夫人的意思。

  二夫人就淡淡的笑著道:「月末侯爺一夜都未在沈姨娘房裡留宿,這月頭自是要在藤姨娘房裡歇了才是,免得別人聽到,還以為我沒這度量容不了人呢。」

  紫檀笑著應是,理解了二夫人的意思,兩位姨娘自是要一碗水端平,親了哪個疏了哪個,另一個心理自是不舒服的,二夫人這是要讓兩位姨娘去爭,不管誰勝誰負得利的可不是只有二夫人。

  紫檀正要出門,二夫人放了茶盅又道:「去,把太后賞的大紅袍給藤姨娘送一些去。」

  紫檀領命,就包了大紅袍,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和丫頭婆子們聊了許久,才慢悠悠的去了藤姨娘房裡。

  太夫人也正在和蕭延亦說話:「那位張醫女可尋著了?」

  蕭延亦擰了眉頭道:「說是去了餘杭,再有幾日才回回京中來。」

  太夫人略點了點頭,皺了眉頭道:「你也派人去打聽打聽,可還有什麼醫術好的,胡家的事我們能幫一把就幫了,當年親事未成,如今也算是還了一份人情。」

  蕭延亦點頭應是,道:「不如請了宮裡的太醫先去瞧瞧。」

  太夫人嘆了口氣,點頭道:「明兒就讓趙總管拿了牌子去請,總不能誤了性命才是。」又道:「老四那邊你不能漏了底,畢竟是過去的事,若是析秋知道了,難免心中有些疙瘩。」

  蕭延亦自是不會提:「嗯。」太夫人又道:「藤家的事如今怎麼樣了?聽說內務府今年三月要公開競價供貨?」

  「沒錯。這也是聖上的意思,說是查了先帝在位時宮裡的財政支出,要縮減開支,便出了這樣一個法子,朝廷裡響應聲一片,連前些日海禁的事都衝淡了不少。」

  「聖上越發的沉穩了。」太夫人贊道:「這一樣執政勤勉,開源節流便能得一片贊聲。」

  蕭延亦微微一笑,藤家的事便是他想管也管不了,聖上心裡對藤家定然早有了計議,他又怎麼會有辦法去改變聖上的決議。

  析秋房裡,她和敏哥兒在次間裡用飯,天益隔著簾子回道:「夫人,四爺說是有事晚上不回來吃了,讓您不用等他。」

  「知道了。」析秋應了讓奶娘領敏哥兒回去歇著,她吩咐春柳留了門,便回房裡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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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0:13:28
第一百三十六章:來客

  「禮送去蔣府了吧,四姐姐可說了什麼?」

  析秋將敏哥兒送去學堂,從太夫人處回來,春柳已經自蔣府回府,聽析秋問起她答道:「四姑奶奶說不過小生辰,還勞煩您記得。」說著一頓又道:「四姑奶奶還問您,今兒可回家去吃午飯。」

  京城中二月二這一日,新嫁的女兒和女婿要回娘家去吃午飯,漸漸的這些習俗也淡了些,各家有事也有不回去的,所以析秋並未放在心上。

  「知道了。」析秋淡淡說著:「可見到蔣老夫人了?」

  春柳想了想回道:「見到了,奴婢去時四姑奶奶正和將老夫人在院子裡散步,不過瞧著四姑奶奶臉色不大好。」她瞧見蔣府院子裡種了許多花草,一看便是新種上去的,土也新翻的。

  析秋聽著擰了擰眉頭,蔣士林知道佟析硯有花粉過敏,怎麼還在院子裡種了花?

  「奴婢走的時候,在門口看到佟府的馬車了,像是房媽媽也去了。」

  佟析硯生辰,大太太讓房媽媽過去也在情理之中。

  析秋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等中午敏哥兒回來,和敏哥兒一起去太夫人房裡吃了龍鬚面後,下午鄒伯昌和朱三成各自從莊子裡來了信,鄒伯昌說是山東那邊的地勢太高,劉管事去瞧了,說是等年底可以種些棉花或者番薯一些耐旱的莊稼,目前地裡的苞米長勢還算不錯。

  通州那邊暫時也沒有太多特別的,到是朱三成讓他有些意外,不過幾日的功夫和旁邊錦鄉侯府莊子裡的管事認識了!

  析秋依舊研究《四民月令》上的農作物,她常常在想,種植上或許也講究天份,這些東西她便是記住,想必實踐起來就是照本宣科也未必能做得好!

  她嘆氣,放了手裡的書想到佟敏之,縣試在即也不知他準備的如何,心裡想著第二日待敏哥兒去了學堂便辭了太夫人回了一趟佟府,大老爺從永州寫信回來,說是三月初動身回來,信裡囑咐佟敏之認真考,不要有心理負擔,佟慎之也常常晚上與他秉燭長談,夏姨娘緊張的日日在佛前燒香拜佛,連江氏不由生出緊張來,日日和江夫人商量著給讓廚房給佟敏之換著花樣做菜。

  析秋瞧著心裡微安,吃了午飯便回了府裡。

  過了兩日,蕭四郎自衙門回來,天益在門口迎他,跟在身後回道:「四爺,張醫女已經在通州了,說是明天就能到。」說完,遞了一封信給蕭四郎:「小人今兒一早按照您的吩咐派人去接了。」

  蕭四郎淡淡接過信拆開掃了一眼,看到裡面的內容微微挑了挑眉,笑道:「沒想到她們見過一面,竟還生出情分來了。」

  天益沒聽懂蕭四郎的話,歪頭想了想又道:「等人到了,小人是直接送去胡府,還是……」

  蕭四郎將信還給天益,大步往內院走,邊走邊道:「先將人領到府裡來,她要見一見夫人。」說著一頓又道:「胡府那邊你去辦吧,若是有什麼需要滿足了便是,其它的事不用告訴我。」

  天益點頭應是,又道:「藤家大爺又遞了帖子,五爺今兒也來過……您看?」

  蕭四郎想也不想的揮手道:「告訴他們該說的話我已經言盡,無需再見!」

  「明白了!」天益便在二門口的儀門處停了腳步。

  蕭四郎進了院內,便看到一群丫頭婆子圍在院子裡,析秋帶著敏哥兒正在院子的地上畫什麼,兩個人蹲在地上小聲說笑,就聽析秋道:「身體也要適當鍛煉了才是,你要多和你父親學學,他便是有武藝在身,也每日早起練劍強身健體。」

  聽到析秋誇他,蕭四郎嘴角浮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析秋說完,就拍著手站了起來,敏哥兒垂著臉站在她身邊一臉被強迫的樣子,二銓就躲在一遍好奇的看著地上。

  蕭四郎的目光也落在地上,就見平整的青石磚上,用白色的石粉畫了許多小格子,格子的頂端又畫了一個像屋頂一樣格子的,裡面放了塊石子……

  蕭四郎在穿堂站定,目含暖意的看著他們母子。

  「單腿跳!」析秋拉著敏哥兒:「你來試試。」

  敏哥兒不動,析秋就指著二銓道:「二銓,你來做做示範。」

  二銓聽令,就將衣擺塞進腰帶裡,提著左腿就自最下方的左邊的格子一步一步的去跳,一直道屋頂上再轉了身小心的踢著石子,又重新一路回到起點。

  蕭四郎挑眉,這又是什麼新鮮玩法。

  析秋一臉認真的看著敏哥兒:「快試試!」

  敏哥兒求救似得的去看春柳,又去看自己的奶娘,無一例外大家都轉開眼,敏哥兒就擰著短短的眉頭,勉為其難提著腿去跳,因為年紀太小跳了幾次就歪在一邊放了腳,析秋便會在一邊道:「重新回到原點再重新開始。」

  蕭四郎總算明白,析秋是想培養敏哥兒童趣,讓他多些孩童的單純,順便強健身體。

  這樣的遊戲……他挑了挑,頗有些不以為然。

  敏哥兒苦惱的站著,看著析秋,不明白嫡母怎麼會想到這樣遊戲讓他玩,他又不是鑫哥兒,他還有幾張紙的字沒有寫完,先生讓抄的課文也沒有抄齊。

  「母親!」敏哥兒滿臉不樂意的道:「我還有事,不想玩了。」

  析秋聽著便是一愣,這是敏哥兒第一次在她面前,發表自己的意見。

  敏哥兒看到她的表情,隨即也是怔住,驚覺自己的態度有些不對,就緊張的朝後縮了半步,又想到析秋一向脾氣好從未真的斥責過他,想到這裡退後的半步又收了回來。

  站在哪裡與析秋對視,半分不讓!

  析秋笑了起來,突然蹲下來在敏哥兒臉上親了一記,笑著道:「那明日早上早點起來,繞著院子跑五圈,若是你答應了,我現在就放你回去練字。」

  敏哥兒已經適應了她的親昵,甚至連臉頰濕濕的印記都沒有去擦,只是擰了眉頭點頭道:「三圈可不可以?」

  竟然學會討價還價還價了,析秋眉頭一挑。

  正要說話之時,忽然身後有道沉沉的嗓音響了起來:「母親說什麼便是什麼,何時竟學會頂嘴了!」

  敏哥兒聽到聲音,便本能身體一縮,腳步一拐竟是躲倒了析秋的身後,探了頭,又驚覺自己的反應不對,才站了出來恭恭敬敬的垂著頭,抱拳行禮喊道:「父親!」

  他身後的奶娘看著敏哥兒,眼角漸漸濕潤,自敏哥兒出生她便從奶子府裡簽了文書到侯府裡來,一日一日看著他長大,敏哥兒的性格她比誰都清楚,看著對誰都恭恭敬敬,可對誰都存著戒心!

  可是自從四夫人進府裡,她幾乎能一日日看到敏哥兒的變化,直到剛才敏哥兒和析秋「頂嘴」,又躲在她身後……奶娘知道,敏哥兒不但在心理上接受了析秋,而且相比較以前的戒備自閉,此刻已經多了許多孩童的天真和小性子。

  奶娘飛快的擦了眼淚,笑了起來!

  這些正是析秋想要給敏哥兒的,她遮住敏哥兒,笑著朝蕭四郎行了禮,喊道:「四爺!」又道:「四爺還沒吃飯吧,飯已經擺好了正等著您回來呢。」

  說著很自然的牽著敏哥兒側身站在了一邊,又吩咐春柳:「給四爺打水去。」

  把蕭四郎的話題給帶過去了。

  敏哥兒鬆了口氣,小手緊緊抓著析秋的手指。

  蕭四郎看著母子兩人配合默契,析秋護犢子的樣子,不由又氣又好笑,心裡直搖頭卻又捨不得說什麼,只得當自己什麼也沒有說,轉身進了房裡。

  析秋就低頭去看敏哥兒,悄悄朝他眨了眨眼睛。

  敏哥兒癟了癟嘴,抓著析秋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

  一家三口圍著桌子吃飯,奶娘站在敏哥兒身後布菜,就偷偷去看蕭四郎的面色,見他沒有生氣不由暗暗鬆了口氣,又感激的去看析秋。

  三個人吃完,便又移到暖閣裡去喝茶。

  敏哥兒坐在析秋身邊,析秋便問他:「今兒先生都教了什麼?」敏哥兒答道:「依舊在講《千字文》,學了第九十三句,仁慈隱惻,造次弗離……」敏哥兒按照每日析秋的習慣,將這兩句按照宋先生解析的複述一遍,又加了自己的理解。

  析秋點了點頭正要說話,蕭四郎卻是端了茶問道:「外受傅訓,入奉母儀,何解?」此兩句乃是千字文第八十五句,敏哥兒已經學過!

  析秋聽著暗暗嘆了口氣。

  就見敏哥兒神色一怔,垂著頭一字一句的回道:「在外聽從師長的教誨,在家遵守母親的訓導。」

  還是將剛剛的話題重新給揪出來了。

  蕭四郎便麵無表情的,淡淡的出聲道:「可知自己錯在哪裡?」

  「知道。」敏哥兒垂著頭,從炕上滑了下來,畢恭畢敬的朝析秋行了大禮,音帶歉意的道:「孩兒錯了,請母親責罰!」

  析秋怕敏哥兒難堪,又不能駁了蕭四郎的話,便笑著點頭道:「敏哥兒知錯便好,母親並未生氣!」

  蕭四郎卻是沉著臉道:「回去將這兩句抄十遍,明日一早交給你母親。」

  敏哥兒垂著頭應道:「是!」說著又朝析秋行了禮,退了出去。

  等敏哥兒出去,析秋就笑著和蕭四郎道:「四爺,他年紀還小,您這樣會嚇著他的。」

  蕭四郎不以為然,但卻沒有開口反駁。

  析秋又道:「四爺一定是想說,您這樣的年紀時,已經跟著師傅學武,不分晝夜打拳練劍,敏哥兒這樣的已經算是溫室裡養成的,是不是?」

  蕭四郎看了析秋一眼,眉頭挑了挑,沒有說話。

  「四爺!」析秋語氣柔和一些,笑著道:「四爺這麼想也沒有錯,可敏哥兒不同於別的孩子,他很敏感也很早熟,您若是板著臉責罰他,換成別的孩子許是哭鬧一場便忘了,可是他很可能一直記在心裡,漸漸的就越加的孤僻了!」析秋說完,就轉坐到蕭四郎對面,看著他。

  蕭四郎低頭喝了口茶,沉默了半晌,才道:「知道了!」

  點到為止,析秋隨即轉了話題,求蕭四郎辦事:「妾身能不能求四爺一件事?」

  一改方才的態度,臉上掛上了笑容。

  蕭四郎心裡頓時五內服帖起來,看向她挑了挑眉頭:「嗯?」

  析秋剛剛的「教育」就變的理所當然!

  「妾身想讓四爺派人查一查,通州周府是什麼人家。」是她隔壁莊子的主人,既然大家莊子相鄰以後少不得要打交道,了解清楚朱三成在那邊做事心裡也有些底。

  不過這件事若真要做,並非需要去求蕭四郎,她的途徑很多。

  蕭四郎點了點頭,回道:「明兒讓天誠去查,有消息告訴你。」

  析秋笑了起來,看著蕭四郎道:「謝謝四爺!」

  蕭四郎長長的丹鳳眼一眯,看著滿臉笑容的析秋,大大的眼睛格外的明亮,他面色軟了下來笑著道:「明日會有老朋友來拜訪,你招待吧。」

  這一次換析秋愣住,她和蕭四郎朋友交集不多,她也沒有認識什麼人,便疑惑道:「朋友?什麼朋友?」

  「張醫女。」蕭四郎淡淡的道:「明日來京城,說是想見你。」

  析秋詫異,脫口問道:「張醫女?」想了想又道:「就是當初去府裡給妾身治病的那位張醫女?」

  蕭四郎點頭。

  「妾身知道了。」析秋點了點頭想道:「四爺可有什麼吩咐?」

  蕭四郎搖頭:「你看著辦吧,她雖看著為人冷漠,但若是熟絡後頗好相處。」說著一頓又想到應該給析秋大致說一下張醫女的身份:「張先生一脈單傳,張醫女便是他兒媳,幾年張公子死於意外,她便守了寡,張先生憐她獨自一人,又對醫術頗有天份,便違背世俗收了她做衣缽傳人……」說著一頓:「這幾年她一直遊歷各處,很少回來。」

  析秋點點頭,露出若有所思的的樣子,蕭四郎好像對張醫女頗為推崇,她也不由對她生出好奇來,腦中浮現出那一日見到她的樣子,清清淡淡的氣質高貴,看人時眼神很純淨不含有任何的評判和功利。

  她笑道:「妾身還未多謝四爺呢。」蕭四郎聽著一愣,就聽析秋道:「若非四爺相助,妾身當時的病怎麼會那麼容易就好,雖要謝張醫女,但更是要謝謝四爺才是。」

  蕭四郎脣角勾脣一抹笑容來,絲毫不奇怪她早就知道是自己請張醫女相助於她的事,只道:「夫人的病那樣重,為夫相助自是應該,不用客氣。」

  析秋掩袖笑了起來,支著雙頰目光怔怔的看著他。

  許久,蕭四郎被她看的有些不自然,乾咳一聲問道:「作甚?」

  析秋就笑著道:「比起張醫女,四爺才是懸壺濟世,菩薩心腸且又手眼通天的能掐會算的善人半仙呢。」

  蕭四郎看著她面帶促狹,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刮了析秋的鼻子,笑著:「小丫頭!」

  析秋看著他,心裡微暖。

  等蕭四郎去梳洗,析秋便出來門去了敏哥兒房裡,敏哥兒正板板正正的坐在書桌後,一筆一劃的在抄蕭四郎交代的「作業」,見析秋進來他放了筆朝析秋行了禮,喊道:「母親!」又道:「還差兩遍便就可以了。」

  奶娘退在了一邊,敏哥兒身邊的小丫頭冬靈去給析秋沏茶。

  析秋看到桌上平平整整的放著一疊寫好的宣紙,笑著摸著他的頭道:「寫完就早些睡吧,否則明兒上課可就沒了精神了。」

  敏哥兒卻搖著頭道:「先生交代的功課還未做。」

  「那你快寫!」析秋在他旁邊坐了下來,讓春柳回去將繡花繃子拿了過來:「我在這裡坐會兒。」

  敏哥兒回頭看了析秋一眼,想了想便又重新坐了下來,拿了筆認真去寫字。

  析秋就坐在他身側,拿了針線在燭光下給敏哥兒做短卦,自她進府後蕭四郎和敏哥兒的貼身衣裳就不曾經外人的手,皆是她一針一線做出來的。

  房間裡靜悄悄的,只剩下燭火跳動的聲音,奶娘和冬靈幾人悄悄退了出去。

  待敏哥兒做完先生布置的功課放了筆,這才恍然想起來析秋還在坐在身邊,他回頭看向正靠在一邊的析秋,見她就那樣安靜的坐著,纖長的手指捏著針,穿線的動作精細優雅,眉眼嫻靜溫柔,在昏黃的燭光彷彿帶著一股暖意……

  敏哥兒的目光落在她手裡的衣服上,垂在身側的手便握成了拳頭。

  「母親!」敏哥兒輕輕喊道:「我做完了!」

  析秋放下針線,揉著發酸的脖子笑著道:「嗯,那早些去睡吧,時辰不早了。」說著也站了起來,將衣裳交給春柳:「我也回去了。」

  只是來陪他做功課而已。

  敏哥兒忽然道:「母親!」又走了兩步和析秋並肩:「孩兒送您回去。」

  析秋眉梢一挑,笑著道:「好啊。」敏哥兒就笑著去看析秋的手指,目光閃了閃便抬手主動牽了析秋的手。

  析秋一愣,隨即嘴角露出笑容來。

  蕭四郎靠在床頭拿著析秋常看的書隨意翻著,見她進來就悠悠的拿了枕頭的下的懷錶看了一眼,析秋笑看了他一眼,便直接進了淨房,等她出來時蕭四郎依舊靠在哪裡翻著書。

  析秋笑著道:「四爺怎麼還不休息!」早朝是寅正開始約莫早上三點鐘,而蕭四郎丑時就要起床。

  蕭四郎沒有動,析秋就只能從床腳爬進床裡間,蕭四郎便目含笑意的看著她,待她進了被子裡便挑著眉頭道:「敏哥兒睡了?」語氣裡頗有些酸味兒。

  析秋忍住笑,點頭道:「嗯,睡了!」說完,就滑進被子裡裹住自己,閉上了眼睛。

  蕭四郎盯著她的面容,目光微閃,便隨手熄了宮燈!

  黑暗中就聽到析秋驚呼一聲,嗔道:「四爺……」蕭四郎就悶悶的道:「為夫累了,還不服侍為夫」

  析秋就歪在他的懷裡咯咯的笑了起來:「四爺要如何伺候。」

  蕭四郎就咳嗽一聲,一本正經道:「胳膊很酸,腿也很酸……」

  析秋就摸著去給蕭四郎捏胳膊:「輕重四爺可還滿意?」

  「嗯。」蕭四郎滿意的哼了一聲,便語含笑意道:「為夫幫夫人捏一捏。」

  析秋忙擺著手往被子裡縮:「不用,妾身福薄受不得受不得!」

  蕭四郎不依,便順著胳膊一直捏下去……

  析秋咯咯笑著左右去躲,蕭四郎的拿捏的姿勢就漸漸變成了撫摸……

  第二日一早,析秋送走蕭四郎回房,就見敏哥兒已經梳洗好站在房裡等她,她納悶道:「怎麼起的這麼早?」

  敏哥兒就將昨晚抄的東西交給她,又道:「母親說要繞著院子跑五圈,孩兒現在便去跑!」

  昨天還說三圈,現在卻聽令執行了,析秋讚賞的點頭道:「好,讓二銓陪著你。」

  敏哥兒果真圍著院子去跑,析秋便站在廊下看著他,院子不大不過因為年紀的關係,敏哥兒兩圈下來還是有些氣喘吁吁,析秋讓奶娘去打了熱水備好,待敏哥兒跑完便帶著他去擦了身子換了衣裳。

  兩人坐著吃了早飯,析秋問道:「累不累!」

  敏哥兒很誠實的點頭道:「累!」析秋回道:「堅持些日子就好了。」

  敏哥兒沒有再說話,便拿了書包和二銓一起出了門。

  等中午歇了午覺,春柳便進來稟道:「張醫女到了!」

  析秋聽了忙迎了出去,就見穿堂裡一位穿著白色褙子,清淡的彷若一朵出世白蓮的女子緩緩走來,臉上的笑容淡淡的卻異常的柔和,析秋過去笑著道:「您來了。」

  張醫女笑著道:「受人之託來京城辦事,聽說六小姐與四爺已成親,便向來道喜!」說著,從身後跟著的女童手裡拿了個包袱出來遞給析秋:「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析秋收了交給春柳,笑道:「您能來已是蓬蓽生輝,何必客氣。」兩人說著進了門,析秋將張醫女讓在炕上坐下,吩咐春雁去泡茶。

  「上次的事情得虧與您相助,一直也不得機會謝您。」析秋笑道。

  張醫女擺手道:「我也是受四爺之託行事,不過也是夫人機智,否則單我一人也不成。」說著,兩人相視一笑。

  析秋問道:「張醫女此次來京城是定居還是暫住?」

  「我閨名靜柳,娘家姓阮。夫人喚我名諱即可。」

  析秋聽著便笑著點頭,想到她姓阮不知和錦鄉侯有什麼關係。

  阮靜柳道:「我在江南待了半年之久,覺得有些累,便打算回京城,恰巧四爺託人帶信與我,我便直接來京中了。」說完又道:「許是要住些日子。」

  析秋聽著一愣,問道:「四爺帶信給你?」阮靜柳回道:「說是有位姑娘得了一種怪病,連太醫都素手無策,便想請我來京中相助。」說著一頓又道:「夫人不知?」

  析秋便歪頭想了想,搖頭道:「這我倒是未曾聽四爺提起過!」

  正好春雁端了茶進來,阮靜柳接了茶低頭喝了一口,回道:「說是姓胡,夫人問四爺便知道了。」

  析秋若有所思,難道是徐州胡家有人病了?怎麼蕭四郎沒有和她說起過,析秋心裡詫異,面上卻笑著道:「你也別喊我夫人,我閨名析秋!」

  阮靜柳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析秋!好名字!」說著又道:「此次來京我住在錢塘胡同,離南牌樓半盞茶的路程,你若是平日得空便去我那邊走動。」

  析秋笑著點頭:「一定!」說著一頓又道:「你一路從通州過來,可用了午飯?」

  「沒有!」阮靜柳搖頭道:「有些暈船也吃不下,才服了藥!」析秋接著道:「若不然就在這裡用些糕點墊一墊吧,這不吃東西總是不行。」

  阮靜柳擺手:「不用,我稍後還要去胡府!」

  析秋正要說什麼,忽然春柳先了簾子露臉道:「夫人,胡夫人來了。」

  析秋聽著一愣,看向阮靜柳,阮靜柳也挑了挑眉,朝她搖了搖頭,示意並非是她請的。

  析秋就更為納悶,阮靜柳不過才到府裡,胡夫人後面就跟著過來了,真的就這樣迫不及待,她不由好奇,胡家到底是誰得了重病!

  「請她進來。」析秋說完,春柳便出去,轉眼功夫便領著胡夫人走了進來,她笑著目光四處打量了一眼房裡的擺設,朝析秋點點頭,又和阮靜柳見了禮,便笑著道:「我來拜見太夫人,聽說張醫女到府裡來會見四夫人,我心裡焦急便想著過來拜見一番。」

  真的是來府裡拜見太夫人?怎麼這麼巧。

  析秋笑著道:「夫人不必客氣,請坐!」說完,讓春雁去上茶。

  胡夫人在一邊的填紅漆玫瑰椅上坐了下來。

  阮靜柳與析秋對視一眼,她眼中淡淡的問道:「我已派人知會貴府,申時到訪,夫人何意?」

  直言不諱!

  胡夫人面上露出一絲尷尬,看了析秋一眼,笑著道:「老身唐突了。」說著一頓,嘆了口氣:「也是素青病情時好時壞,老身焦急便迫不及待想見一見您。」

  素青?難道是胡二小姐的閨名,難道是胡二小姐病了?

  「四爺信中提過令嬡的病情,我也並非有十全把握,一切只待見過病人後再議!」阮靜柳淡淡說著,並未因為胡夫人情緒激動而有所回應。

  「那是,那是!」胡夫人尷尬應是,又看向析秋,笑著道:「老身還未多謝四夫人相助,若是素青痊愈,一定帶她登門道謝!」

  析秋眯了眯眼睛,笑著回道:「夫人客氣了!」

  胡夫人目光就閃了閃,依舊是笑著道:「四爺自是要謝,讓四爺為了素青奔波許久,心裡也實在過意不去,還望夫人轉達老身的謝意!」

  析秋朝她笑笑,道:「四爺一向重情義,心也善,他幫您想必也不是為了謝意,您不必介懷!」

  胡夫人暗暗詫異,不是說四夫人是庶女出身,在娘家時怯弱畏縮連說話都不敢大聲,怎麼今兒瞧著卻與傳聞大不相同?

  阮靜柳再直爽也看出胡夫人目的不純,她站了起來笑著對析秋道:「我還有位朋友要拜訪,改日再來和析秋會聊。」

  「好!」析秋也站了起來要去送阮靜柳。

  胡夫人見她們都站了起來,便也笑著道:「那我和張醫女一起吧,正好我的馬車停在府外,不如坐老身的馬車吧。」

  阮靜柳看了胡夫人一眼,淡淡的道:「此時裡申時還差三刻,屆時我自會去府中會診。」說完朝析秋點點頭,帶著女童揚長出了門!

  析秋隨後去送她。

  胡夫人看著兩人的背影,嘴脣動了動,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待析秋送走阮靜柳,回來時就見胡夫人站在門口,析秋問道:「夫人可要再坐會兒?」

  胡夫人笑著道:「那我就不打擾了,要回府準備一下!」說著朝析秋點點頭要出門,忽然腳步一頓又道:「夫人若是有空也請去府裡坐坐,雖是不然南牌樓有些偏僻,但四爺認識,也很容易找!」

  析秋淺笑,淡淡道:「一定!」

  胡夫人脣角就露出一絲笑容,目光在寬寬大大的院子裡掃過一眼,想到她在四象胡同租的四合院,一家子人住的地方卻不如這裡一半大……

  胡夫人垂了眉眼,快步出了門!

  析秋擰了眉頭進了房間,春雁上來臉上也露出意味不明的表情來:「夫人,這個素青是不是就胡二小姐?」她也聽碧梧說過胡二小姐的事。

  「應該是。」析秋點頭道:「你去忙吧,事情回頭再說。」說著走路的步子一頓又道:「你去外院看看天益在不在,若是在讓他來見我。」

  春雁應是,便去了外院。

  天益正在蕭四郎的外書房門外守著,見春雁在院子外面探了頭,便對天誠打了招呼,他自己笑眯眯的跑了出來,笑道:「春雁姑娘找我有事?」

  春雁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夫人找你!」說完轉身便往回走。

  天益看著春雁背影,摸了摸頭回頭對天誠道:「夫人尋我,你守著!」說完便去追春雁。

  「夫人找我什麼事?」天益笑眯眯的說著。

  春雁看也不看他,冷冰冰的道:「什麼事待會兒就知道了,何必再問!」說完就加快了步子。

  天益也不生氣,有些狗腿的笑著道:「姑娘在夫人面前走動,是夫人貼心的人,姑娘先給我透給底,我也有數待會兒也好應對不是。」

  春雁停了腳步瞪了天益一眼:「閉嘴!」說著轉身便走,若非春柳幾個人都有事,夫人也不會讓她出來,她也不願意見到他!

  天益摸了摸鼻子,訕訕的跟在後面。

  進了門,析秋正坐在正廳裡喝茶,天益行了禮就聽夫人笑著問他,彷彿不在意:「張醫女來,是你去接的?」

  天益點了點頭,回道:「是!」說著一頓又補充道:「四爺讓小人接送!」

  析秋又問道:「那她來京中是為什麼事,你可知道?」

  天益目光閃了閃,有些遲疑不知說出胡二小姐的事夫人會不會生氣,可又想到四爺應該不會瞞著夫人,便道:「是胡家二小姐得了重病,連宮中的太醫都束手無策,胡夫人便找到了四爺,求四爺去尋張神醫的傳人。」說著又解釋道:「聽說是和胡大小姐一樣的病,所以胡夫人便求了四爺……」

  析秋若有所思,天益回答的沒有遲疑,那就是蕭四郎並未交待他隱瞞自己,她點頭道:「那辛苦你了,張醫女畢竟是四爺請來的,你多費些心。」

  天益滿臉的不好意思,乾笑著道:「小人應該做的!」

  蕭四郎從五都督都府出來,小廝牽了馬迎過去,他還未上馬便從旁邊躥出來一人,長得瘦瘦小小的顴骨很高與胡夫人有三四分相似,他滿臉焦急的攔了馬喊道:「蕭大都督。」

  蕭四郎目光一轉落在他身上,挑了眉頭道:「胡大公子。何事?」

  胡家大公子臉一垮帶著哭腔道:「我妹妹她……妹妹她有些不大對,母親這會兒慌了神,想請您過去瞧瞧。」

  蕭四郎皺了眉頭,沉聲道:「我又不是大夫,去了有何用!」說著一頓又道:「張醫女沒有去府中問診?」

  胡大公子點頭道:「去了!」說著一頓:「她用了個九死一生的法子,說是成或不成只看這一夜,若是成了往後病情將會慢慢好轉,若是不成便讓我們準備身後事,所以……」

  這麼嚴重,蕭四郎想了想,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稍後便到!」

  胡大公子滿臉的感激,點頭道:「那小人先回去,恭請大都督光臨。」說著作揖退去了一邊,上了馬車離開。

  蕭四郎轉頭對身邊的小廝吩咐道:「回去告訴夫人,我晚些回去。」

  小廝應是,蕭四郎便一躍上馬去了四象胡同!

  晚上戍時才回府中,析秋坐在床頭看書,見蕭四郎進來析秋要披了衣服下床,蕭四郎擺手道:「不用起來了,免得受涼!」說著,自己脫了外套進了淨室。

  待他梳洗好後出來,在床外躺下析秋問道:「四爺怎麼這麼晚回來,去和韓大人喝酒去了?」

  蕭四郎擺手道:「沒有,張醫女看顧的病人有些凶險,我便過去走了一遭。」

  析秋聽著一愣,直言問道:「是胡二小姐嗎?靜柳姐不是去了嗎?怎麼還會有危險。」蕭四郎原本閉著眼睛,聽到析秋提到便睜開眼睛看著了她一眼,笑著道:「你與她到是一見如故,她下午也與我提起你……」說著一頓又道:「你怎麼知道胡二小姐,是張醫女與你說的?」

  析秋看著他,搖頭道:「不是,胡夫人下午來過府裡。」

  蕭四郎聽著並未多想,點頭道:「與先前的胡大小姐的病情一樣,不過她還好發現的及時,下午雖有些凶險,但好在是度過了,據說後期若無意外會慢慢好轉吧!」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析秋在他身邊躺了下來,狀似無意的問道:「四爺怎麼沒有和我說靜柳姐來京城,是為胡家二小姐看病?」

  蕭四郎攬住她,閉著眼睛道:「也不是大事,我囑咐了天益去辦也就沒再放在心上。」說著又漫不經心的轉了話題:「通州來了信,說是那戶周姓人家,是當地的一個茶商,頗有些家常產,背景沒有特別之處!」

  是析秋拜託他打聽的事,他又道:「天誠那邊有封信,信中寫的比較詳盡,你若是想知道的詳細一些,回頭我讓他拿給你。」

  析秋搖頭道:「倒也不用!」

  過了幾天,阮靜柳來府裡和析秋說起那天的事情,析秋聽她描述的病情,到頗有些像家族遺傳的血小板減少性紫癜,這種病若是在現代醫療技術先進的情況下到不是大問題,可若是在這裡就有些不好說了,析秋想了想道:「那要囑咐她平日裡保暖才是,若是磕著碰著出了血也是麻煩的事……」

  阮靜柳聽著一愣,眼底露出驚詫的看著她問道:「你也懂醫術?」

  「不懂!」析秋笑著道:「以前常翻些醫書罷了!」

  阮靜柳卻是歪著頭看著析秋,越發覺得好奇,這種病很少見,便是公公在世時也只見過一列,平常大夫就連宮中太醫也查不出病症,可她卻說在醫書上看過,這天下醫書她悉數閱覽過,卻不曾見過這種病例。

  析秋不知道阮靜柳心中所想,便轉了話題去和她說別的:「我後院中了三七,可是過去了好些日子也沒發芽出來,你若是有空幫我看看可好?」將自己想在莊子裡種草藥的事和她說了一遍。

  阮靜柳自沒有推辭,便隨著析秋去了後院,她看了後道:「這棚子雖好,可也遮住了光線,沒有光線它怎麼會發芽。」

  析秋恍然明白,又問了幾處細節,和阮靜柳兩人在棚子裡待了一個下午。

  這之後阮靜柳常來府中走動,她想在城中尋一處鋪子,開一間醫館,說是走得累了想好好歇一歇……

  析秋也沒有多想,便日日讓岑媽媽陪著她去找。

  二十號後,析秋回了佟府,佟敏之縣試考了出來,看他的樣子頗有信心的樣子,析秋看著心裡也高興的不得了,等到放榜那日一早析秋就讓天益去守著,等到中午天益笑著回來稟道:「舅爺中了,十二名!」

  相當不錯的成績。

  析秋微微笑了起來,雖然縣試只是起步,但也是好的開始。

  她讓春柳準備了筆墨紙硯,又去鴻雁樓按照佟敏之的口味訂了一桌席面,讓他招待同科去慶祝。

  江氏在家裡擺了酒席,請了她和蕭四郎,佟析硯,蔣士林回府,除了佟析言外大家在一起吃了飯,析秋下午回府時,便直接去了太夫人房裡。

  一進門便愣了一愣,就見胡夫人正在裡面陪著太夫人說話,她身邊則坐著一位俏麗的女子,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穿著柳青色素面褙子,頭上簡單的插了兩隻點翠簪子,瘦瘦的皮膚很白,五官很細緻一雙眼睛如蒙了水霧一般,看著人怯生生的,我見尤憐的模樣。

  見析秋進來,太夫人目光一頓,笑著朝析秋招手道:「回來了。」指著面前的杌子道:「姨娘很高興吧!」

  析秋笑著點頭,回道:「是!姨娘很高興。」一頓又道:「謝謝娘送的禮,七弟很喜歡,說是過些日子進府來給您道謝。」

  太夫人也笑眯眯的,顯得很高興:「一家人,七舅爺能中我也高興!」

  析秋笑著點頭,應道:「是!」

  太夫人待析秋坐下,便指著對面的胡夫人和胡小姐道:「這位是胡夫人你見過的,這是胡二小姐,大病初癒,非要強撐來府裡道謝!」又和胡二小姐道:「這是四夫人。」

  析秋就朝胡夫人點了點頭,對面胡素青則站了起來,若風拂柳般朝析秋行了禮,抬眼看了眼析秋,見她穿著鵝黃雙金斜襟褙子,披著薄薄的白狐圍脖,皮膚很白,眼睛很大很有靈氣,看上去年紀很小,但舉止卻處處透著尊貴從容!

  常聽人說蕭四郎娶的夫人雖身份不高,但長相卻是京中數得上的……

  胡素青看了看自己穿著打扮,目光閃了閃,輕輕柔柔的喊道:「四夫人!」

  析秋笑著點頭。

  太夫人看著胡夫人母女,便笑著道:「來了一下午也餓了,我讓人備了酒席,你帶著二小姐去用些吧。」

  胡夫人笑著謝了:「總給您添麻煩!」又朝析秋道:「素青能康復,還未謝過四夫人。」說完回頭拉著胡素青道:「快來謝謝四夫人,若不是四爺和四夫人,你的病可不能好的這樣快。」

  胡素青再次站起來,朝析秋蹲身行了禮,道:「多謝四夫人!」又抬頭飛快的打量了一眼析秋,又道:「聽說夫人的繡技在閨閣中就被人爭相傳誦,素青不才繡技上一直沒有長進,一直想來求四夫人指點,可身子也不爭氣,如今終於好了些,所以素青不知能否常來府中求四夫人指點一二?」

  析秋沒有立刻回答,餘光看了眼太夫人,見她面色雖是淡淡的,但眉頭卻是略蹙了蹙,她這才笑著回道:「我的繡技也是一般,擔當不起指點二字!」

  很委婉的拒絕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38
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0:13:51
第一百三十七章:嬌客

  「又來了?」

  藤秋娘挑著眉頭看向秀雲,秀雲笑著點頭:「聽說昨兒來要和四夫人討教繡技,被四夫人拒絕了,今兒來卻沒有去找四夫人,卻是去了二小姐那邊。」

  「這個胡小姐!」藤秋娘笑著道:「確實沒有讓我失望。」

  她的目的明眼人一看再清楚不過!

  秀雲也滿臉的笑容,問道:「姨娘,您說四夫人會不會讓她進門?」若真是進門,可算是打了四夫人一個響亮的耳光,她和四爺成親不過幾個月,房裡就抬了姨娘,便是再大度心裡也不會舒服的。

  藤秋娘想到析秋淡然從容,彷彿任何事都不能驚亂她的步伐,每時每刻都那般的鎮定模樣,她便極其愉悅的笑了起來,看戲不怕台高的道:「府裡人丁單薄,多些人也熱鬧些不是。」

  秀雲聽著滿臉笑容的點了點頭。

  兩人說著,門外就有婆子喊道:「姨娘,沈姨娘來了。」

  藤秋娘聽著眉梢一挑,笑了起來:「這麼快就來示威了?」

  秀雲撇撇嘴,侯爺不就昨晚在她那邊歇了一晚,聽說半夜要了水……侯爺一向如此,但凡娶進門的都一視同仁,不見得不喜歡誰可也不見得多喜歡!

  這才一兩次,就值得她示威?

  藤秋娘已經含笑迎了出去,就見沈姨娘款步搖曳的進了院子,見到藤秋娘笑著道:「姐姐!」側身行了半禮。

  「妹妹來了。」藤秋娘還了禮笑道:「正念著妹妹呢,你就來了,可不是咱們姐妹心有靈犀。」

  沈姨娘生的瓜子臉,眉若細柳眼含秋波,看人時便是不笑也帶著三分笑,舉止中透著大家閨秀的端莊,藤秋娘暗暗不屑,果然受過宮裡嬤嬤訓導過的就是不一樣,彷彿專為男人而生。

  「是。我們姐妹一見如故,這心裡想的什麼,自是會有所感應的。」沈姨娘掩袖而笑:「姐姐不請我進去坐坐?」

  藤秋娘側了身,笑道:「妹妹請進!」兩人邊走邊笑道:「早起去給夫人請安,也沒見著妹妹,聽說是身體有些不適,也正想去看看你呢。」

  沈姨娘紅了臉假意嗔瞪了藤秋娘一眼,笑道:「姐姐慣會取笑我。」說著一頓又道:「其實是昨晚侯爺沒睡好,我跟著服侍也沒睡踏實,一早上侯爺交待不讓丫頭們喚我起來,所以我便睡遲了!」

  將這樣隱晦的事情告訴藤秋娘,彷彿彼此已是親密無間!

  藤秋娘心裡冷哼一聲,笑著道:「辛苦妹妹!」沈姨娘笑道:「都是伺候侯爺,哪裡有什麼辛苦不辛苦的。」

  等送走沈姨娘,秀雲便冷笑著道:「有什麼好得意的,有本事懷了子嗣!」說著一頓便湊到藤秋娘耳邊道:「二夫人故意將她排在月尾,聽說她小日子每月都是二十日左右來,四五日剛走便侍寢,哪裡有得懷!」

  藤秋娘聽著便暗暗皺了皺眉,覺得按照沈姨娘的手段,不該這樣束手待斃才是!

  太夫人這邊,正在和蕭延亦說話,她道:「胡家的事,怎麼就到了老四的耳中,不是瞞著他的嗎?」

  蕭延亦也擰著眉頭,臉色有些不悅:「五弟說是有事,在衙門口等了幾日……在胡家見到胡夫人了。」說著停了停,聲音微冷看向太夫人:「難道是胡夫人說了什麼,四弟妹那邊……」說完止了話,驚覺這樣的事不該他這個做哥哥的來管。

  太夫人看了蕭延亦一眼,語氣由剛剛略帶冷意變為淡淡的,回道:「也沒什麼事,析秋那邊沒說什麼!」已經不願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蕭延亦沒有再說話。

  等蕭延亦離開,太夫人問吳媽媽道:「昨兒晚上歇在沈姨娘那邊的?」吳媽媽笑著回道:「是,半夜還要了水!」

  太夫人聽著就嘆了口氣,道:「承寧的身子也不知怎麼樣了。」說著問道:「沈姨娘那邊沒有送湯藥吧?」

  吳媽媽搖了搖頭,小聲的道:「二夫人說了,侯爺子嗣單薄,沈姨娘那邊就不用湯藥了……」說著一頓又道:「不過沈姨娘的小日子卻是在月末。」

  太夫人便擰了眉頭,可畢竟是兒子房裡的事,她干預多了也不是事兒。

  「你去延箏那邊瞧瞧,看看她和素青在做什麼。」

  吳媽媽應是,便起身去了蕭延箏的院子。

  到院子裡,遠遠的就看到胡素青正和蕭延箏兩人在院子裡,拿了架子對著滿架子的梅花指指點點,像是在晾梅花……

  吳媽媽在門口站了會兒,便回去覆太夫人的話。

  蕭延箏低頭看著梅花,擰著眉頭道:「我瞧大嫂可不是這樣做的,我還是去問問大嫂吧。」

  胡素青穿著桃粉的褙子,面若桃花粉面玉腮,耳朵上墜著貓眼石耳釘,脖子上戴著個赤金的項圈,柔弱中添了三分女兒家的嬌態,她笑著道:「妹妹就是不信我,也要相信我姐姐才是,這可是她在世時想出來的法子,那時候我常常跟在她後面,記得清清楚楚呢。」

  蕭延箏沒有反駁,胡素真因為體弱多病,便常在家中看書作畫,頗有些才情,胡素青這麼一說她倒是信了些。

  胡素青又道:「梅茶若是烘焙了,就會失了清香,妹妹就放心吧。」說著一頓又道:「你說大嫂也愛吃梅茶?不知道我能不能和她討一些呢。」

  蕭延箏看了眼胡素青,挑了挑眉語氣淡淡的回道:「你若是想要,回頭我幫你討一些便是,你若是親自去,大嫂不會給你的。」

  胡素青一愣,沒有因為蕭延箏的冷淡而尷尬,笑著點頭:「那勞煩妹妹了。」說著又彷彿想起來什麼,對蕭延箏道:「瞧我這記性,竟是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說完,便回頭對自己的丫頭吩咐道:「去把我帶來的東西拿來。」

  丫頭應是而去,轉身拿了個包袱過來,胡素青接過來笑著打開給蕭延箏看:「我一直身子不好,前些日子尋醫問藥也不知走訪了多少郎中,雖是自己的病沒有治好,但卻得了個極好的養心的方子,我來時去藥房配了藥,你拿去吃吃看,若是有效果,我改日把方子給你。」

  蕭延箏對外說是有些心悸痛,不能受累,胡素青如此說倒也不奇怪。

  蕭延箏挑著眉頭謝道:「我身邊也常備了。」並沒有接過胡素青遞過來的包袱:「平常的藥也吃不得,費了你的好意了。」

  胡素青笑著道:「你放心,我吃過的就覺得神清氣爽,耳清目明,便是平日養生也是極好的。」

  蕭延箏推不過,便讓身邊的丫頭接了:「那多謝你了。」

  「你我何必這樣客氣。」說著露出滿臉單純的笑容:「早幾年我來你和我可沒有這樣客氣的。」

  蕭延箏目光閃了閃,沒有說話。

  兩個人正說著,晟哥兒和鑫哥兒,敏哥兒從外面跑了進來,邊走邊喊道:「姑姑,姑姑……先生教我們新做了風箏,我們一起去放風箏好不好?」說著,三個人的身影就前後腳跑進來。

  蕭延箏笑著迎過去:「鑫哥兒,鑫哥兒快別跑了,瞧你一身汗回頭別受了涼。」說完拿了帕子給他擦汗又道:「祖母不是說了,以後不准再放風箏,你們不聽祖母的話了嗎。」

  鑫哥兒和晟哥兒就癟了嘴嘟囔道:「我們不讓祖母知道不就可以了。」

  敏哥兒就跟在身後,大人似得嘆氣道:「都說了不行!」說完目光就落在笑盈盈站在蕭延箏身後的胡素青,他眉頭一蹙便轉過頭去。

  胡素青打量著三個孩子,心中暗暗計議後,目光便落在敏哥兒身上,笑著道:「這是敏哥兒吧?長得可真好,有四歲了吧?」

  蕭延箏就轉身給胡素青大概介紹了三個孩子,鑫哥兒和晟哥兒隨意的朝胡素青點了點頭,又纏著蕭延箏說話。

  胡素青便走到敏哥兒身邊,蹲下身子笑眯眯的看著他,問道:「哥兒也想放風箏嗎?姑姑陪你去放好不好?」

  敏哥兒嗅了嗅鼻子,覺得她身上的香味很好聞,清清淡淡的……轉瞬不知為何她又想到析秋,她沒有抹香粉但身上卻有著一種很特別的香味兒,若不是離得近了根本聞不見,便如那日他受傷躺在她懷裡。

  在濃濃的血腥味中,那樣的香味卻讓他異常的安心。

  敏哥兒看了眼胡素青,淡淡的回道:「不用,祖母不同意!」說完,轉眼朝後退了一步。

  胡素青一愣,直覺這孩子戒備心很強,便笑著道:「祖母不同意你放風箏,那你喜歡做什麼?捏泥人有沒有玩過,喜歡玩嗎?」

  敏哥兒擰了擰眉頭,這邊晟哥兒卻是聽到捏泥人,忙是滿臉興奮的道:「你會捏泥人,怎麼捏的?教教我們吧。」

  鑫哥兒也睜大了眼睛,露出好奇的樣子。

  胡素青看了眼沒有反應敏哥兒,甜甜笑著點頭道:「好啊。」她說完,她身後的丫鬟便遲疑的提醒她:「小姐,您的身體……大夫囑咐過不能勞累。」

  「沒事。」胡素青笑著說完,卻是淡淡轉了身,在別人看不到的角度,冷冷的看了眼自己的丫鬟。

  那丫鬟脖子一縮,默默的退到一邊去。

  蕭延箏正要阻止,胡素青卻已經帶著晟哥兒和鑫哥兒往外面走,又回頭喊敏哥兒:「姑姑很會捏泥人哦,哥兒想要什麼都可以。」

  敏哥兒不說話,到是蕭延箏不放心,只得牽著敏哥兒跟在後頭也去了。

  胡素青捏的泥人確實不錯,連蕭延箏也忍不住暗暗點頭,就不說鑫哥兒和晟哥兒了……

  敏哥兒看著石墩上,滿桌面的各色小人或者小貓小狗,也忍不住挑了挑眉頭。

  「你會捏人嗎?人的樣子。」鑫哥兒歪著頭去問胡素青。

  胡素青笑著點頭:「姐姐小的時候有人仔細教過,一般的可都難不倒我……你是要捏你自己呢,還是要捏誰?」

  鑫哥兒想到自己沒有見過面的娘親,想了想還是將話咽了下去搖頭道:「不……不用了。」

  胡素青就笑著哄幾個孩子:「那你們最想要什麼呢,告訴姑姑,姑姑給你們捏。」

  晟哥兒聽著眼睛一亮:「我要小雞,我屬雞!」說著一頓又拍著自己身上背著的書包:「要像這樣的小雞,您能捏著這樣的出來嗎。」

  胡素青就去看晟哥兒身上掛著的書包,上面的小雞胖胖的憨憨的很可愛,她搖了搖頭道:「我不確定,不過可以試試。」

  晟哥兒點頭不迭。

  胡素青又看向鑫哥兒和敏哥兒,鑫哥兒道:「我想要小狗,胖胖的圓圓的卷毛小狗。」又替沒有說話的敏哥兒答道:「敏哥兒最喜歡……」他忽然想不到敏哥兒喜歡什麼,就歪著頭瞪大了眼睛好奇的去問敏哥兒:「敏哥兒,你想素青姑姑捏什麼啊。」

  敏哥兒皺了眉頭,隨意的敷衍道:「我沒有想要的。」

  鑫哥兒不依,笑著對胡素青道:「那素青姑姑,你幫敏哥兒捏一個和我一樣的小狗吧,不過他要瘦瘦的小狗,我要捲毛的哦。」

  胡素青笑著點頭,一一應了:「好好,就依你們!」

  「好了好了。」蕭延箏打斷他們的話:「時間不早了,再不回去祖母可是要著急了。」說著拉著晟哥兒道:「瞧你們弄的髒兮兮的,小手也凍成小包子了,快去洗洗手該是要用晚飯了。」

  鑫哥兒就不捨的看著一桌子泥人,晟哥兒道:「再玩一會兒吧,這個比先生做風箏還好玩。」說著一頓又道:「素青姑姑,你真厲害!」

  胡素青朝他笑了笑:「姑姑會的可多著呢。」

  蕭延箏卻是拉著拍了晟哥兒的小手道:「胡小姐捏了一下午也累了,你便是不想休息,也要讓人家休息啊。」

  晟哥兒想了想,就站起來,笑嘻嘻的看著胡素青道:「素青姑姑,你明天還來我們家嗎?」

  胡素青坐在鋪著氈毯的石墩上,臉色已經有些發白,額頭出了虛汗,她笑著點頭道:「哥兒想要什麼,姑姑今兒一併做了,明兒姑姑可能來不了呢。」

  晟哥兒就露出失望的樣子:「那您就留在我們家裡吧,這樣我們就天天有泥人了。」

  鑫哥兒也點著頭。

  蕭延箏沒有開口留客,胡素青則笑著搖頭道:「素青姑姑要回家的,改日再來看你們好嗎?」

  說著,自己撐著的桌面就要站起來……

  誰知,卻是眼前一黑,淬不及防的往後倒了下去。

  蕭延箏一驚,忙伸手去接:「胡小姐,胡小姐!」她回頭對胡素青身邊的丫鬟道:「她這是怎麼了,不會是發病了吧?」

  要是在他們府裡發了病,這話可就真的說不清了。

  胡素青身邊的丫鬟嚇得臉都白了,扶著自家小姐六神無主的道:「奴……奴婢也不知道。」

  「真是沒用。」蕭延箏厭煩的擰了眉頭:「把她扶進去躺著。」又轉頭對自己身邊的丫鬟吩咐道:「去請太醫來。」

  幾個孩子嚇得呆住,一個個面面相覷,晟哥兒更是嚇得拔腿就跑,邊跑邊喊道:「我去告訴祖母!」

  蕭延箏就是想拉也拉不住。

  太夫人正在房裡和二夫人說話:「析華的忌日要到了,今年就按照去年的規矩辦,請了普寧師太來府裡做幾日道場吧。」

  二夫人笑著點頭應是:「已經派人去請了普寧師太定了時間,一應的紙錢等物品也是現成的。」

  太夫人滿意的點了點頭,道:「辛苦你了。」二夫人偎著太夫人笑著道:「我本該做的,不辛苦!」

  「祖母,祖母!」晟哥兒蹬蹬跑了進來,小臉嚇得發白,太夫人看到他滿身的泥點子,擰了眉頭道:「這是怎麼了,弄了一身的泥。」說完,目光似箭一般看向晟哥兒身後跟著的奶娘和丫鬟。

  「沒事。」晟哥兒哪管得了自己的事兒,用髒兮兮的手拽著太夫人的袖子,搖著道:「素青姑姑……姑姑倒了。」

  太夫人聽著一愣,和二夫人對視一眼,問晟哥兒道:「什麼倒了?」

  「是……是胡小姐暈倒了。」晟哥兒身邊的奶娘解釋道。

  太夫人眉頭一擰,冷聲道:「怎麼暈倒了?來時不還是好好的嗎。」

  晟哥兒自然不知道怎麼去回,他的奶娘就替他回道:「奴婢瞧著像是累的。」說著,將下午胡素青陪著幾個孩子捏泥人的事兒說了一遍。

  太夫人眉頭一擰,想斥責晟哥兒,可又覺得他聽不懂,便沉了聲吩咐道:「去外院讓胡總管拿了名帖去宮裡請了太醫來。」

  二夫人安慰太夫人:「她身子不是一直不好嗎,許是累了。」

  太夫人聽著便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過了片刻太醫來了,待給胡素青切脈過,到太夫人房裡回話:「姑娘的病應是有專門的郎中問診,現在看病情該是不嚴重,不過可能還要先前那位大夫瞧過才行,具體的老夫也不敢誇大。」

  沒有險情就行,太夫人讓吳媽媽送太醫出門。

  二夫人就提到阮靜柳:「不是一直是她瞧的嗎?再派人請了來府裡便是。」說著一頓又嘆道:「人在我們府裡,總不能出事才是。」

  太夫人不置可否,沉吟了片刻才吩咐紫薇:「派了人去錢塘胡同看看,若是張醫女在就請了她來府裡一趟。」說著一頓又道:「把情況和她細說了。」

  紫薇應是,拿了牌子去外院。

  析秋知道胡素青的事,還是敏哥兒回來時她看著他沾了泥巴的衣裳,詫異道:「怎麼弄得這樣髒?是和先生出去玩了嗎?」

  敏哥兒垂著頭搖頭道:「沒有,在姑姑那邊玩。」說著一頓又道:「素青姑姑給我們捏泥人。」

  析秋挑了挑眉頭,她早上便聽說胡素青來了,便對敏哥兒身邊冬靈吩咐道:「帶他去洗洗換了衣裳。」又對敏哥兒道:「等你父親回來,我們便吃飯。」

  敏哥兒很乖巧的應是。

  等敏哥兒重新換了衣裳出來,天益來了,稟道:「四爺在宮裡被聖上留了飯,說晚些回來,讓夫人不用等他。」

  「知道了!」析秋笑著點頭,回頭拉著敏哥兒道:「我們去吃飯吧。」

  兩個人安靜的吃過飯,析秋和敏哥兒坐在暖閣的炕上,敏哥兒將先生布置的功課帶來,盤腿坐著一筆一劃的去描紅,析秋則在他對面漫不經心的翻著書去看,過了半晌敏哥兒擱了手中的筆看著析秋。

  析秋便放了書,問道:「怎麼了,可是有不懂的地方?」

  「不是!」敏哥兒歪著頭若有所思道:「母親,過幾日就是鑫哥兒娘的忌日,鑫哥兒說想親手做一份禮物送給他娘……」說著一頓露出忐忑的樣子來:「送什麼比較合適?」

  析秋聽著一愣,沒想到這兩個孩子竟然還有這份心,想著要送佟析華禮物,她想了想回道:「你告訴鑫哥兒,他年紀還小,只要心裡記得他娘就可以了,禮物的事情等他大了再送也不遲!」

  府裡畢竟還有個二夫人,鑫哥兒做的太多,二夫人便是面上什麼也不說,心裡也定會不舒服的。

  敏哥兒若有所思露出似懂非懂的樣子,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敏哥兒。」析秋笑著問道:「你和鑫哥兒常去他娘親生前的院子嗎?」

  敏哥兒就很誠實的點點頭:「我們以前沒有地兒去玩,就常常去他娘親的院子裡,那裡有許多人陪我們玩。」

  這麼說,當初告訴鑫哥兒她是她六姨母的事,很有可能是佟析華原有的陪房說的?

  她想到那天和春雁在後院,聽到有女子哭聲的事情……

  正說著,春雁陪著阮靜柳來了,析秋一愣問道:「靜柳姐,您怎麼這會兒來了?可是有什麼事?」

  她將阮靜柳引進房裡,讓春雁去倒茶,兩人便一左一右並肩坐了下來。

  阮靜柳看了眼敏哥兒,摸了摸了敏哥兒頭,敏哥兒放了筆恭敬的喊道:「阮姨母好。」

  阮靜柳點了點頭:「敏哥兒乖!」她說完,轉頭回析秋的話:「胡小姐暈倒了,太夫人請我來瞧瞧。」

  析秋一愣,看了看敏哥兒,就見敏哥兒就側著耳朵聽著她們說話,她問道:「今兒不還好好的,怎麼暈了?是病復發了?」

  「暫時沒有。」阮靜柳笑著,臉上露出淡淡的嘲諷:「累著了,才暈倒的。」見析秋滿臉的詫異,她便笑著解釋道:「她還在吃著藥呢,這會兒不過暫時穩定了病情,我早已囑咐她好好休養,她卻日日在外奔波,怎麼能好!」

  原來是這樣,析秋笑著點了點頭,嘆道:「讓你跑來跑去,卻是累著你了。」

  阮靜柳無所謂的擺手道:「不過是看在太夫人的面子上跑這一遭而已。」說著一頓看向析秋道:「可有吃的,我趕著來還沒來得及吃晚飯。」

  「有!」析秋應了立刻去讓春雁備飯,回頭看著阮靜柳道:「你一個人,該仔細點自己身體才是,你是大夫更該知道保養身體的重要性。」阮靜柳聽著就微微笑了起來,看著析秋打趣道:「我就是知道,所以看過了病不就來你這裡了嘛。」

  阮靜柳看著冷清,但若是投緣相熟後,性子非常直爽與人說話時也從不拐彎抹角,析秋很喜歡她!

  析秋又問道:「醫館的事還是沒定嗎?這鋪面恐怕不易找吧。」阮靜柳點了點頭回道:「是,我手裡的錢不多,雖說街面不用太熱鬧,可也不能太偏了才行。」

  析秋一直沒有仔細去問阮靜柳的身世,也沒有去問她為什麼不回通州,反而在京城落腳定居。

  這些事情她若是不說,她也不好去問。

  她想了想也嘆了口氣道:「也只能從長計議了。」說著想了想,攜了阮靜柳的手道:「你若是銀子不夠,我手中還有些,雖然也不多,可好歹能湊一些。」

  阮靜柳也不客氣,笑著點頭道:「放心,若是需要我一定來找你。」

  說完,春雁端了飯菜進來,她吃了飯又和析秋坐著說了會兒話:「時間不早了,我也會去了。」便帶著女童站了起來:「那胡小姐讓太夫人早些送回去,這麼待在你們府裡,誰知會不會又累著!」

  析秋看著她面露促狹,便微微笑了起來。

  晚上蕭四郎回來,析秋和他說起胡素青的事,蕭四郎眉毛也不抬一下,淡淡的回道:「明兒我去和娘說,著人將她送回去,若是在我們府裡出了事總歸不好!」

  和阮靜柳說法一樣,析秋聽著便點了點頭沒有反對。

  第二天一早,析秋陪著敏哥兒在院子裡跑完了五圈,送他去宋先生那邊後,便去了太夫人房裡請安,下午又去了後院的棚子裡待了半日,等出來時便瞧見胡素青正扶著丫鬟笑盈盈的站在院子裡等她。

  析秋眉梢一挑,問道:「胡小姐有事?」

  「四夫人。」胡素青朝析秋蹲身行了禮,笑著回道:「沒有旁的事情,就是來和夫人辭行。」

  析秋點了點頭,也不請她進去坐,道:「那胡小姐慢走,我還有事就不送了。」

  胡素青笑著道:「還有這個。」說著拿了一隻泥捏的小狗出來,瘦瘦的身子長長的很可愛,遞給析秋:「昨兒敏哥兒讓我給他做的,後來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敏哥兒在嗎,我想把這個送給他。」

  話裡的意思便是,她想留下來等敏哥兒再回去。

  「敏哥兒還未下學。」析秋淡淡的道:「胡小姐進去等吧。」

  胡素青毫不推諉的謝道:「打擾夫人了。」

  這會兒離敏哥兒放學還有半刻鐘的時間!

  析秋轉身進了房裡,胡素青便跟著她進了暖閣,又回頭道:「我去換衣服,胡小姐稍坐。」

  胡素青便在暖隔裡坐了下來,目光在暖閣裡仔細看過,並沒有過多的擺設,卻處處透著精緻,窗台上擺著一盆君子蘭,發出清清悠悠的香味,炕邊上有些突兀的擺了一張書桌,書桌上放了幾封公文的摺子,還有筆墨紙硯疊放在一邊,紙上有未寫完的大字,筆鋒如刀像是男子的字。

  她想到,書桌放在這裡的,想必應該是蕭四郎的字。

  沒想到他竟然把書房裡的東西搬到暖閣裡來。

  是不是說,他連辦公也願意和佟析秋兩廂坐著,待在自己房裡呢?

  沒想到他們的感情這麼好!

  胡素青目光閃了閃,觸手去摸炕上析秋做了一半的衣裳,是一件青絲凌麻棉布做的裡衣,看尺寸像是蕭四郎的衣裳,她用手輕輕去摸,棉布軟軟的在炕上烘著帶著一絲暖意。

  析秋走了進來,便看到胡素青正在看她給蕭四郎做的衣裳。

  「四夫人。」胡素青有絲尷尬的站了起來,笑著道:「我剛才正在看您做的衣裳,做工真是好。」

  析秋微微笑著點頭道:「請喝茶!」說完在胡素青的對面坐了下來,就聽胡素青道:「素青其實和四夫人也算有緣,素青其實和夫人很早便見過面了。」

  「哦?」析秋挑著眉頭道:「我與胡小姐見過?我卻是不記得了。」

  「夫人不記得也在常理中。」胡素青笑著道:「夫人四年前的三月初三是不是去過普濟寺?」

  有一年三月初三,她確實和大太太一起去了普濟寺中,她點頭道:「是!難道胡小姐當時也在寺中?」

  「正是。」胡素青笑著道:「我在後山的蓮花池中,夫人和娘家的姐妹正好從另一頭下來,不過不巧的是當時母親正在催我回府,我急急忙忙的離開,便沒有機會和夫人認識,現在想想若是當時多待一刻便好了,我與夫人也定是舊識了。」

  析求想起來,當時在蓮花池旁確實有位小姐在,不過卻是見她們幾個下來,她卻避著從另外一邊離開了而已。

  沒有想到這麼巧,竟然就是胡素青。

  轉念一想,她又笑著搖頭,當時胡家的馬車在山門口停著的,胡小姐當時在那邊也在情理之中。

  「那一日是姐姐的忌日,我與母親在普濟寺給姐姐點了長明燈,做了法事,我心裡難受便去後山坐了會兒。」彷彿在解釋一樣,胡素青又道:「四爺當時在山下等,母親心裡著急,便催著我快些下山。」

  胡素青緩緩說完,又像是驚覺自己說錯話,有些難為情的道:「對不起,和夫人說起這些事!」

  「沒事!」析秋無所謂的笑道:「人死為大,胡小姐節哀。」臉上淡淡的,並沒有因為胡素青提到蕭四郎的未婚妻子而有所不悅!

  胡素青深看了析秋一眼,迅速的垂下頭去,眼底露出失望。

  析秋沒有去安慰她,胡素青又抬頭笑著道:「事情說的遠了,給夫人添憂了。」說著又看向床上針線筐子裡放著的幾個半成品的荷包,笑著伸手拿了一個鸚鵡綠繡著纏枝並蒂蓮的荷包過來道:「這個真好看。」說著看向析秋道:「夫人,能不能把這個荷包送給我?」

  春柳跟在後面進來,看見胡素青拿著荷包,張了嘴就想說話,析秋便淡淡看了他一眼,笑著道:「一個荷包而已,胡小姐喜歡便拿去吧。」

  那是春柳繡的,春柳看著就嘟了嘟嘴。

  胡素青就顯得的很高興的收了起來:「謝謝四夫人!」析秋笑著搖頭,看向春柳:「不用謝我,是春柳做的。」

  胡素青表情一愣,臉上露出一絲尷尬。

  敏哥兒回來了。

  胡素青將泥塑的小狗給敏哥兒:「敏哥兒若是不喜歡,姑姑再重新給你捏!」

  敏哥兒看了眼析秋,見她微笑的看著自己,敏哥兒便伸手接過來朝胡素青點頭謝道:「謝謝!」轉身和析秋道:「母親,先生讓我描兩頁紅,孩兒先去做功課!」

  「去吧!」析秋給敏哥兒整理了衣裳:「爐子上給你溫了燕窩蓮子酥,你洗了手先吃一些!」

  「是!」敏哥兒很乖巧的任由析秋去給他整理衣裳,母子兩人低聲說著話,畫面細膩溫馨有著淡淡的溫情流動,胡素青暗暗詫異,昨兒她和敏哥兒接觸過,明顯的能感覺到敏哥兒對人的戒備心。

  沒有想到佟析秋才進門,便和庶子關係這樣親近。

  敏哥兒回了自己房裡。

  胡素青依舊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析秋中間起身去看了敏哥兒,回來時胡素青正做在炕上看書!

  春柳壓著聲音和春雁道:「她怎麼還不走,不是要送東西給敏爺麼,這東西都送過了,還坐在這裡做什麼!」

  春雁也滿臉的不悅,看著胡素青露出滿臉的戒備:「誰知道她打的什麼心思。」

  碧槐扯了扯兩人的袖子,示意她們不要說了,春柳便道:「我看我去外院等著吧,讓四爺晚些回來。」

  「不用這樣!」碧槐阻止她道:「夫人沒有說,我們就不要私自作主張了。」

  正說著,蕭四郎已經大步從穿堂進了院子,春柳忙迎了過去:「四爺!」

  蕭四郎隨意的嗯了一聲,問道:「怎麼都在外面,夫人呢?」

  春柳看了眼正房,就低聲回道:「有客在裡面。」

  蕭四郎聞言也並未在意,人已經大步跨進了門,一進門便看到析秋正在和一位女子說著話,他目光在那女子身上掃了一眼,只覺得面熟便轉頭去看析秋。

  析秋笑著迎出來:「四爺回來了,還沒有吃飯吧,您換了衣裳稍後便吃飯了。」

  蕭四郎嗯了一聲,轉身要回臥室。

  裡面胡素青蓮步移過來,笑著蹲身行了禮,聲音柔柔的道:「四爺!」

  蕭四郎眉梢一挑,詢問似的去問析秋,析秋也詢問的看著他,意思是說你不認識她?難道還要來問我不成。

  蕭四郎被她反問的表情弄得越加的茫然,滿臉不知情的樣子。

  胡素青見蕭四郎沒有認出自己,眼底閃過失望之色,又想到他們見面還是幾年前姐姐忌日,這一次她生病蕭四郎雖是去了,卻不方便進房裡,過了幾年不認識她也正常,她念頭閃過便笑著解釋道:「四爺,我是素青!」

  「是你!」蕭四郎恍然想了起來,點頭道:「病好了,怎麼又出了門?」

  胡素青臉上一喜,飛快的看了眼蕭四郎,雙頰微紅回道:「我身子好多了,勞四爺掛心了。」

  蕭四郎微微點頭:「嗯!」不再看她側目去看向析秋道:「我回房了。」轉身進了自己的臥室。

  胡素青垂著頭,餘光就看著蕭四郎……

  「胡小姐再坐會兒?」析秋笑著道。

  胡素青看了眼蕭四郎所在的方向,笑著道:「我與姐姐一見如故,還真有些捨不得姐姐。」依舊沒有走的意思。

  誰是姐姐?析秋擰了眉頭道:「胡小姐客氣了,不敢擔姐姐之稱。」說完笑著道:「胡小姐稍坐,我還有些事。」

  胡素青就很不客氣的點頭道:「姐姐去忙,我一個人在這裡坐會兒便就可以了,等我娘家的哥哥來,我便自行離開!」

  春柳看著,拳頭便捏的咯吱響!

  析秋轉身正要出門,卻看到天益正領著兩個人從穿堂進了門,她一愣笑著迎了出去:「三弟、七弟,你們怎麼來了。」說著又道:「怎麼也著人來說提前一聲。」

  佟全之嘿嘿笑著:「我去接七弟從學院回來,七弟說要來府裡給太夫人磕頭,所以就直接過來了。」

  她中縣試時,太夫人送了一方前朝的徽州墨,很是珍貴難得!

  「那你們等等,我去和四爺打個招呼。」說著又道:「先進去坐會兒。」又回頭吩咐春雁:「給三少爺,七少爺泡茶!」

  佟全之和佟敏之結伴進了正房,春柳笑著道:「兩位舅爺就在這裡坐會兒吧。」說著又指著裡面,語氣譏諷的道:「裡面有位嬌客呢。」

  佟敏之聽春柳的語氣不對,正要細問春柳,卻看到蕭四郎正站在臥室門口。

  春柳一驚,知道自己剛剛說話的語氣不對,便垂著頭退了下去。

  析秋要陪著佟敏之和佟全之去太夫人房裡,便掀了簾子進暖閣和胡素青道:「我們要去太夫人房裡,胡小姐你……」

  胡素青站了起來,笑著道:「那我也一起去太夫人那邊吧。」說著就側開身繞過析秋出門。

  出了門目光就情不自禁的落在站在門口的蕭四郎身上……

  佟敏之和佟全之對視一眼,看著胡素青就擰了擰眉頭,喊道:「姐夫,我們走吧!」

  胡素青這才驚覺這裡還有外男在,迅速垂了頭朝幾人行了禮,小聲的道:「那我先告辭了。」說著,帶著丫頭面露窘迫的出了門。

  析秋笑著道:「我們快去吧,晚上你們吃了晚上再走。」

  佟全之和佟敏之就沒有再說話。

  等晚上送走佟全之和佟敏之,蕭四郎和析秋坐在暖閣裡喝茶,析秋看著春柳收拾炕上的東西,就指著那件未做成的裡衣道:「把那件衣裳扔了吧。」

  春柳知道析秋的意思,便點頭應是,將衣裳拿在手裡準備扔出去。

  蕭四郎看出那是自己的衣裳,便挑了眉頭問道:「怎麼扔了?」

  析秋低頭喝著茶,淡淡的道:「沒什麼,針腳不對,妾身給四爺再重新做一件。」

  蕭四郎聽著不置可否。

  第二日蕭四郎從衙門裡出來,如平日裡一樣,在門口由小廝牽了馬正要上馬,忽然有穿著丫鬟衣裳的女子走了過來,攔在蕭四郎前面,朝他福了福道:「大都督,我們小姐想請您過去說話。」

  蕭四郎上馬的動作一頓,便擰了眉頭問道:「你們小姐是誰?」

  在衙門口等著人已是失了禮數,這會兒再報名諱那小姐的名聲……丫鬟想了便回道:「大都督去看一看就知道。」

  「我正有事。」蕭四郎一躍上馬,居高臨下對丫鬟道:「若有私事便去府中遞了牌子給四夫人,若是公事便寫了摺子遞進衙門!」說完一夾馬腹,駿馬揚蹄而起,留下淡淡的煙塵。

  那丫鬟滿臉的羞愧,跺了腳便回了車裡。

  第二日同一時刻,依舊是如此,蕭四郎滿臉的不耐煩,見到就是頭也不回的離開,連話也不願去說。

  第三日,佟全之和佟敏之來尋蕭四郎,那輛馬車依舊停在拐角處,還是那個丫鬟,不過今兒手裡多了個食盒,她上前朝蕭四郎行了禮,道:「大都督,我們小姐說若是你沒有空,還請把這個帶上,這是我們小姐親手做的,是她一片心意,請大都督務必收下。」

  蕭四郎滿臉冷意,看向身邊的小廝,小廝忙上前去揮退那丫鬟:「走走走,大都督沒空!」說完嘀咕道:「日日都來,真是嫌我被罵的不夠多!」

  那個丫鬟嚇得不輕,忙提著食盒跑回那輛馬車裡。

  佟全之和佟敏之聽著一愣,就滿臉戒備的看向那個丫鬟,目光就隨著丫鬟一直到馬車上。

  馬車的車簾在一刻後,從裡面掀起了一角,有女子的眉眼在後面一閃而過。

  「是她!」佟全之看清那人,回頭對蕭四郎道:「是那日在侯府裡見到的女子。」

  蕭四郎正在和身邊的人說話,聞言眉頭一擰回頭去看馬車,眼底盡是不耐!

  那輛車略停了一刻,便嘚嘚的駛遠。

  佟敏之眉頭一挑偷偷拉一下佟全之,兩人對視一眼,在對方眼底看到戲謔,兩人一個眼神會意後,便雙雙轉頭去和蕭四郎道:「大都督,我們還有事,改日再來拜會您。」

  蕭四郎一愣,就看到兩人轉了身飛快的跑遠了。

  蕭四郎不以為意,一躍上馬往南牌樓而去,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剛剛在府門口下了馬,就見剛剛隨著那輛那車的丫鬟,頭髮凌亂的跑了過來。

  「大都督!」那丫頭砰的一聲在蕭四郎面前跪了下來:「求大都督救救我們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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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質問

  蕭四郎轉身,面色微冷的看著她。

  「大都督,我們小姐的馬在街上受了驚,您快去看看吧。」丫鬟說著眼淚流了下來,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褪去,滿臉的慘白,她期望的看著蕭四郎不停的磕著頭:「我們……我們小姐……受傷了,求大都督救救她吧。」

  蕭四郎負手而立,靜靜看著她,沉聲道:「馬受了驚?」

  在街市中,馬無緣無故又怎麼會受驚!

  「是,也不知道什麼原因,突然發了瘋衝了出去,小姐也受傷了。」丫鬟說著一頓,又再次磕頭不止:「求您救救她吧。」

  她頭髮散亂,即便是側門,巷道口此刻也圍了一些人,蕭四郎眉頭蹙了蹙,將小廝手中的韁繩再次接了過來……

  丫鬟看著便是一喜。

  就在這時,巷口圍著的人突然讓開了道,蕭延亦的馬車緩緩駛了進來,在蕭四郎面前停下,他下車看了眼地上的丫鬟,詫異的問道:「老四,這是怎麼回事。」

  蕭四郎便簡要的將事情說了一遍。

  「我去去就來!」蕭四郎牽了馬,翻身上馬。

  蕭延亦看向丫鬟,突然伸手攔住蕭四郎,聲音淡淡的道:「我去吧!」說著一頓又道:「馬也停了,你去或是我去並無區別。」

  自然是有區別的!

  蕭四郎一頓,看著自己的哥哥,蕭延亦也回看著蕭四郎,雙雙的眼神中都有讓人讀不懂的情緒。

  蕭四郎眉頭擰了擰,蕭延亦卻已經轉身再次上了馬車,馬車後退慢慢出了巷口。

  跪在地上的丫鬟臉色劇變。

  蕭四郎下馬,便揮袖轉身,對從內門裡出來的天誠道:「你跟去看看。」說完看也不看那丫鬟一眼進了側門。

  天誠應是而去!

  天益跟在後面小聲去問蕭四郎:「四爺,在鬧市區……不會傷著人吧。」說完一頓,又覺得這句話說的有點多餘,又道:「這小丫鬟小人見過,好像是胡小姐身邊的丫鬟。」他看著蕭四郎:「四爺,胡小姐不會有事吧?」

  蕭四郎擰了擰眉頭,大步進了外書房裡,在書桌後坐了下來,有小廝給他上茶。

  卻沒有說話。

  天益收了話站在了一邊,也覺得侯爺去比四爺去合適,這胡小姐前兩日,日日在府裡走動,聽春柳說那一天還在夫人房裡留著不走,這心思看了再明白不過,妾室收了也便收了,可她那身體,難道還要娶回來放在房裡,反過來讓夫人供著她不成?

  再說,夫人那麼好,多個妾室豈不是要給她添堵!

  天益撇撇嘴滿臉的不屑,這鬧事中馬驚了,指不定就是胡小姐的一個手段,想要引起四爺的注意也未可知。

  這些年他跟在四爺身邊,什麼樣的人沒有見過,什麼樣的場面沒見過,這樣的小伎倆還瞞不過他!

  心裡想著,他又抬眼偷偷去看四爺,就見四爺已經拿了從衙門帶回來的摺子仔細在看,滿臉的平靜。

  四爺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天益頓了頓忽然自嘲的搖搖頭,是他想多了。

  轉身就退了出去關了門,守在門口!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天誠匆匆從外面回來,比起天益白白淨淨有些瘦弱,天誠要壯實許多人也顯得老實一些,天益一見到他便問道:「是真驚了馬還是假驚了馬?」

  天誠點頭道:「真驚了。」

  天益眉頭一挑,難道不是胡小姐的手段?

  天誠已經在門口喊道:「四爺!」裡面蕭四郎的聲音傳了出來,回道:「進來!」

  天誠便推門進去,垂頭回道:「馬受驚了,胡小姐受了傷,傷口不大但是人已經暈過去了。」他說完,小心的看了眼蕭四郎又道:「小人去時,胡家的馬車正被一群百姓圍在中間,趕車的婆子拿了侯府的名帖,在與路邊的百姓爭執不下,衙門的人也跟著趕到了,場面有些失控。」

  「爭執?」不待蕭四郎問,天益就納悶的道:「是傷著人了?怎麼還驚動衙門了。」

  天誠就答道:「是,說是撞翻了路邊的一位老者,幸好他避讓了一些,但人還是受了些傷,他擺的攤子上貨物也盡數毀了。」說著一頓又道:「胡家想要立刻走,那老者就拉著車轅,說是不道歉不賠錢就不讓走,雙方對峙不下,正巧京衙有衙役巡街路過,便報了官!」

  「……趕車的婆子還拿了侯府的名帖斥責眾人,京衙的人只敢查馬車的情況,也不敢去為難胡家的人,直到侯爺到了,場面才控制下來。」有仗勢欺人之嫌,惹了眾怒。

  天益張著嘴難以置信的聽著,莫說侯府就是聖上出來撞了人,在鬧市中也不能這樣囂張。

  蕭四郎越聽眉頭擰的越緊,他沉了臉道:「銀子可賠了?」

  天誠回道:「侯爺賠了銀子,讓京衙的人將老者送去醫館了。」他想到大家指指點點的樣子,心裡也有些氣。

  蕭四郎臉色沉沉的點了點頭,並沒有去問胡小姐傷的如何,便揮手讓兩人出去了。

  天誠出了門,就壓著聲音和天益道:「趕車婆子要直接把人送到侯府來。」

  「什麼?!」天益眉頭一擰就冷嗤道:「還要到侯府來?她當府裡是她的家的啊。」說著又問道:「那人沒有帶回來吧?」

  天誠就搖了搖頭回道:「沒有,侯爺派人將胡小姐送回去了。」

  天益總算是放了心,點頭道:「還是侯爺想的周到,若真是要把人領回來,旁人可就真以為是咱們府裡的人了。」

  天誠也認可的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早上,析秋去太夫人房裡,太夫人正用了早飯在院子裡散步消食,析秋便笑著過去接過吳媽媽的手扶著太夫人,太夫人笑道:「幾個孩子都去學館了?」

  「去了。」析秋點頭應是:「在我那邊吃的早飯,每人吃了一碗雞蛋羹。」

  太夫人笑著點點頭,拍了拍析秋的手道:「這幾個孩子沒事便喜歡去鬧你,也就是你脾氣好,不管他們怎麼鬧你都能應付。」說著她自己搖著頭:「便是我吵了一時也覺得頭疼。」

  析秋微微笑了起來,回道:「鑫哥兒和敏哥兒自小都是娘帶大的,若說脾氣好,可不是您的脾氣最好。」

  太夫人呵呵笑了起來,問析秋道:「聽說你早上讓鑫哥兒圍著院子跑五圈?他可願意跑?」

  說起這件事,析秋也是滿臉的笑意:「……起初不樂意。」說著挨著太夫人的耳邊道:「後來被他父親訓了一次,之後便日日早起,主動去跑步。」

  「呵呵……這孩子。」太夫人笑著道:「跑也跑也確實好,我瞧著不過才一個月,他可結實了許多!」

  析秋也覺得如此,敏哥兒比以前結實了許多,飯量也大了許多。

  「走!」太夫人道:「我也累了,我們進去說話!」

  析秋便扶著太夫人進了房裡,剛剛坐下大夫人和二夫人相繼來了。

  剛說了幾句話,門外紫薇便稟報道:「太夫人,胡夫人來了!」

  太夫人臉上的笑容收了一些,點頭道:「請她進來。」心裡卻是疑惑,怎麼一大早便來了!

  胡夫人今日沒有如同以往那般精心打扮,頭上只插了一支銀簪,眼睛紅紅的看上去很憔悴,她進門便深深看了析秋一眼……

  她的眼神帶著一股恨意,析秋眉梢便挑了起來。

  「太夫人。」胡夫人轉而朝太夫人行禮:「一早上來打擾您,妾身實在是過意不去。」

  太夫人揮著手道:「也不算早了。」說著指了紫薇端來的椅子讓她坐,問道:「我瞧你精神不好,可是有什麼事?」

  胡夫人在椅子上坐下來,紅了眼睛哽咽道:「妾身本不想來,可是仔細想了一夜,我們兩府走動數十年,早已是一家人,妾身也沒有把自己當成外人,所以有的話我們關了門,便想說一說。」

  二夫人愕然,這語氣倒有些像她們做了什麼對不起胡家的事一樣。

  太夫人眉頭也蹙了蹙。

  「到底什麼事?」太夫人問道。

  胡夫人抹了眼淚,就道:「素青昨日坐的馬車,在街上受了驚嚇,一路狂奔出去……若非有位壯士搭救,這會兒她指不定已經……」說著就嚶嚶的哭了起來。

  析秋一愣,怎麼馬車在鬧市裡受了驚嚇。

  太夫人也是聽著一怔,問道:「那素青人怎麼樣,沒有傷著吧!」

  胡夫人勉強止了哭,哽咽的回道:「額頭上撞了個傷口,張醫女救了一夜,這會兒人還沒有醒。」

  很凶險。

  析秋知道,若真是她所想的那種病,這樣的人一旦身上出現傷口,就會流血不止,而且還會有一系列的併發症,若不及時治療確實有生命危險!

  太夫人臉色也不好看,道:「好好的馬怎麼就受驚了。」又嘆了口氣:「這孩子也真是多災多難!」

  胡夫人聽著,就募地的轉頭過來看向析秋,直直的看著像是在質問什麼。

  便是大夫人和二夫人瞧著,也露出狐疑的表情。

  析秋一愣,面色平靜的回視著胡夫人。

  胡夫人目光一閃,轉頭去和太夫人說話:「太夫人,馬受驚不是意外!」她轉頭看著析秋,一字一句道:「是這其中卻還有另外隱情……趕車的婆子說,是四夫人娘家的兩位舅爺驚了馬。」

  太夫人一愣,大夫人微微皺了眉頭,二夫人卻是狐疑的看向析秋,就聽析秋冷冷的問道:「夫人這是什麼意思?」

  「是啊。」太夫人問道:「怎麼事情又和兩位舅爺有關係?」

  胡夫人很想質問析秋,兩位舅爺做的事,你又怎麼會不知道!你分明就是嫉妒素青是素真的妹妹,又和蕭四郎又這樣一層關係,生出了忌憚,又覺得蕭四郎對素青頗多照顧,怕她搶了蕭四郎的寵愛,心生嫉妒,攛掇兩個弟弟對素青下手。

  真是好狠的手段!

  胡夫人心裡憤憤難平,可是臉上卻不敢露出半分異樣。

  她壓了聲音,慢慢的回太夫人道:「是這樣的,趕車的婆子路過鴻雁樓時,素青就讓她將車停在一旁,說是要買了樓裡的水晶燴驢肉給他大哥帶回去,婆子便停了車去買,等他出來就看到原本安靜的馬,突然長嘶撩起了蹄子,發了瘋一樣朝路邊衝了過去,婆子就呆呆的驚著了,一時也沒了反應。」她說著一頓又道:「等馬車衝出去,素青受了傷,驚慌中她就看到對面的暗香閣茶樓上,兩位舅爺正拿著孩子淘氣玩的彈弓站在哪裡。」

  胡夫人儘管壓抑著情緒,可還是激動的站了起來,看著析秋道:「妾身不知道,兩位舅爺怎麼就……我苦命的孩子。」說著又低聲哭了起來。

  難道是因為胡小姐的身份?前兩日聽說胡小姐在四弟妹房裡,一直等到老四回房也不肯離開的事,明眼人一瞧便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麼,難道是因為這件事,四弟妹心生了怒?二夫人目光一閃,擰眉頭道:「胡夫人,這話可不能亂說,胡小姐出事怎麼又和四弟妹有了干係!」

  胡夫人就道:「妾身今兒來,也並非興師問罪,妾身只是想來告個罪,素青若是有哪裡得罪了四夫人,還請四夫人大人大量原諒她。」

  直接順著話,面上看著是在求饒,但卻把責任和矛頭指向了析秋。

  太夫人表情暗了下來,看不出在想什麼,析秋也放了手裡的茶盅,冷了臉回問胡夫人道:「胡夫人說的話是不是武斷了些,你說趕車的婆子瞧見兩位舅爺站在樓上,這又能說明問題?」

  胡夫人就回頭看著析秋,斬釘截鐵道:「四夫人,若是沒有證據,我也不會到這裡來說這些話了。」說著頓了頓又道:「因為馬車撞了人,所以京衙便趕去了,衙役在馬車的附近找到彈弓常用的打磨光滑的石子……事情怎麼會那麼巧,兩位舅爺拿著彈弓,而馬車邊卻落著石子。」她說著,看著析秋便冷笑道:「四夫人您說,老身這樣說,還是不是武斷?」

  「好了。」不待析秋說話,太夫人已經淡淡出了聲,打斷胡夫人的話:「不是說在對面的樓上,婆子看走了眼也實屬常情!」

  太夫人的意思是,無論這件事怎麼樣,都不要再計較了。

  胡夫人嘴巴動了動,沒敢說話。

  「娘!」析秋卻是看向太夫人:「既然胡夫人這樣說,若真是三弟和七弟做的,我自然要給胡夫人一個說法。」析秋說著一頓,淡淡看向胡夫人:「若不是,兩府裡常來常往的,彼此間也不能因為這件事生了誤會不是!」

  她不相信,佟全之和佟敏之會這樣沒有分寸!

  胡夫人一愣,鼻尖幾不可聞的冷哼一聲。

  太夫人面色微沉,沒有說話。

  胡夫人看了太夫人一眼,目光一轉,便道:「我也不是非要四夫人給個說法。」她轉過去看著太夫人,淚水漣漣:「我就是心疼我苦命的素青,這身子才堪堪好些,現在卻又……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麼活啊!」

  說是不要說法,可言辭間卻還是在指責佟敏之和佟全之。

  「胡夫人說的是,胡小姐可千萬不能有個三長兩短」析秋擰了眉頭道:「既然胡夫人開了口,這個說法我定是要給你的。」轉頭看著太夫人道:「娘,兒媳想把兩位弟弟請到府裡來,是與不是,一問便知道了!」

  無論是與不是,她也容不得旁人這樣看他們姐弟!

  太夫人也是一愣,她沒有想到析秋想讓人去尋佟全之和佟敏之來,她的反應,讓太夫人有些詫異。

  平日裡說話輕聲細語,性子綿和的析秋,竟然這樣剛烈。

  二夫人也暗暗吃驚,沒有想到析秋會有強勢的一面,她凝了目光靜靜坐在那邊沒有說話。

  大夫人卻是絲毫不覺得意外,當日春雁出事時,她可是親眼見過析秋在她院子裡所表現出的強勢,心中想著,大夫人淡淡看了眼胡夫人,就見她目光微閃,她眉頭一蹙便也和太夫人道:「娘,胡夫人說胡小姐病情凶險,這也是關係到人命,若真是出了事這其中的細節無論如何也要了解清楚才是,四弟妹說的對,不如將兩位舅爺請到府裡來,細細問一問!」

  太夫人沉吟了片刻,想了想道:「也好,讓人去將兩位舅爺請來!」

  吳媽媽親自應了,轉身出了門!

  房間裡靜悄悄的,析秋垂著臉緩緩的喝著茶,太夫人面色沉冷的坐著,轉頭和紫薇吩咐了幾句。

  約莫半個時辰,佟全之和佟敏之來了。

  兩人和太夫人見了禮,太夫人笑著道:「快坐了說話!」佟敏之就笑著走到析秋身邊,握了握析秋的手問道:「姐,你找我們什麼事。」

  析秋也握了握他的手,笑著道:「你先去坐著,姐姐有話問你。」

  佟敏之朝析秋笑著點頭,和佟全之各自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紫薇給兩人上了茶!

  析秋就看向佟敏之問道:「你們昨兒申時在哪裡?」

  佟全之和佟敏之一愣,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回道:「姐姐發生了什麼事?」

  析秋就看向胡夫人,道:「昨兒胡小姐馬車受了驚,當時趕車的婆子看到你們在旁邊暗香閣的樓上……你們當時在哪裡?」

  她慢慢說著,語氣溫和,但臉色卻很不好看。

  佟全之和佟敏之一聽,立刻便明白析秋說的是什麼,佟全之想也未想便答道:「說的沒錯,昨兒申時我和七弟確實在暗香閣樓上。」

  胡夫人眼底劃過得意之色。

  太夫人看了析秋,就見析秋又問道:「胡夫人說,胡府裡趕車的婆子,看到你們拿著彈弓打了胡小姐趕車的馬,可有此事?!」

  「什麼!」佟全之向來爆性子,將茶盅往旁邊的茶几一放,就站了起來怒道:「誰說我們拿了彈弓打胡小姐的馬車?我們當時不過是聽到了動靜,恰巧站在了樓上而已。」佟全之身材健壯,這麼一站起來看著眾人就有些居高零下,他目光一轉就去看胡夫人,眼睛一瞪道:「怎麼就說是我們打了馬,讓馬受驚了?竟然就這樣往我們身上扣屎盆子!」

  胡夫人被這麼一嚇,本能的就朝後縮了縮!

  想了想又覺得自己被一個小輩驚著,臉上著實有些下不去,她冷了臉道:「佟家三爺,當時在馬車邊發現彈弓常用的石子,你又怎麼說。」

  佟全之又道:「誰說看到彈弓用的石子,便就是我們打了胡小姐的馬!」說完呼啦一聲揮了袖子。

  佟敏之也在一邊點頭道:「這位夫人,我們和胡小姐無怨無仇,若不是昨兒在都督府門口見著她,又見馬車上有著胡府的標誌,根本不知道誰是胡小姐,又怎麼會去害她呢,胡夫人這樣說話,好沒道理!」

  佟敏之彷若無意的話一出口,在場的人臉上便是臉色一變,昨天胡小姐到都督府去等蕭四郎了?

  難怪會駕車在鬧市裡逛著。

  析秋聽著眼睛微微一眯,她也頗為詫異,胡小姐會去都督府門口去。

  難道是因為在府裡沒有機會和蕭四郎說話,所以便想著去都督府門口去等,這樣便有機會和蕭四郎接觸?

  她心中冷笑連連。

  胡夫人臉上一怔,怒氣道:「佟家七爺不用這樣說話,到底做沒有做,也不是你們兩人一唱一和便能抹去的。」說著,她氣紅了臉:「府裡的馬車以及趕車的婆子可看的清清楚楚,大可把人叫過來,和舅爺對質一番,一切便都可以明明白白。」

  「是!」不待佟全之和佟敏之說話,析秋便看向胡夫人,淡淡接了話道:「胡夫人說的沒錯,什麼事也不能憑誰否認或者隨便說一說便能定的。」

  胡夫人聽著,面色稍霽,但析秋轉瞬臉色一冷,道:「但是,他們的身份,豈是什麼人想對質便對質的!」沒有再給胡夫人留絲毫的臉面。

  胡夫人便是臉色一變,滿臉的難堪。

  析秋看也不看胡夫人,轉頭對太夫人道:「娘,胡夫人說當時京衙已經介入,依兒媳看,這件事還是交由京衙去查吧!」

  什麼?

  房間裡所有人便是一愣,她們怎麼也想不到,析秋會說讓衙門來查。

  二夫人以為析秋喊兩位內弟來,也不過是走走過場,證明自己的清白,沒有想到,她竟然把事情交給衙門去查。

  她暗自震驚,目光怔怔的看著析秋。

  大夫人看著析秋,目光中就露出讚賞之色。

  胡夫人本意並非是要將事情鬧到衙門裡去,畢竟事情鬧大了無論結果如何,胡素青閨閣的名譽多少都會受損,所以此刻析秋這麼一說,她面色便是一僵怔在那裡,覺得有些騎虎難下之勢。

  太夫人有些詫異的看著析秋,就見析秋沉了臉淡淡的道:「娘,他們雖是我的內弟,但我們也不能包庇不給胡夫人一個交代,況且,若傳出去於侯府或是佟府而言也是不好看的,不如就交由衙門去查,不管他們做與沒做,就讓京衙給我們一個答案!」

  顧全大局。

  太夫人暗暗點頭,眼裡盡是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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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0:14:32
第一百三十九章:孤注

  「六姐姐,我們沒有做!」

  佟全之嘻嘻笑著,暗示的朝析秋手裡看了看,笑道:「七弟給您的字條,您沒有看怎麼就知道裡面的內容?」

  佟敏之一進門,便握了析秋的手,在她手心裡塞了字條。

  析秋笑著道:「我便不是看,也知道你們兩個也不會做這樣的事。」她說著一頓又道:「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佟全之就和佟敏之互視了一眼,兩個人都笑了起來,佟敏之解釋道:「其實……其實我們原本是真的準備打胡小姐的馬的,可是一看馬車周圍都是人,想著若是馬發了瘋,到時候會傷著旁邊的百姓,所以就收了手將石子打到路邊去了。」

  「你們!」析秋哭笑不得:「好好的,你們為什麼要打她的馬車?」

  佟全之就皺了濃濃的眉毛,滿臉不屑的道:「那天我們來府裡,就看到那個什麼胡小姐,看大督都的眼神不對,昨天我們去督都府裡時又讓我們碰到,她竟然連著在門口等了幾日,我和七弟最厭惡這樣的女子,就想著暗中警告她……」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

  他們當初府裡見到胡小姐時,就感覺得到胡小姐的奇怪,然後又督都府門口碰見她,還是一守數日!

  是為了怕自己因為這個胡小姐受了委屈。

  所以想要將在有的事情未發生前,熄滅在原始階段。

  析秋暗暗搖頭,可又覺得暖心。

  無論他們怎麼做,初衷卻是為了她,析秋看著佟全之和佟敏之,眼角微濕。

  析秋沒有說話,反而表情不定,忽悲忽喜的,佟全之和佟敏之看見,就以為她生了氣,忙保證似的解釋道:「六姐姐,我們真的只是想捉弄她而已,真的!」

  析秋相信他們,佟全之和佟敏之自小雖也貪玩,但心底善良,玩起來也從來不會沒有譜,當胡夫人說他們驚了胡小姐的馬時,她第一個念頭便是質疑。

  如今聽他們解釋,她更是不會懷疑。

  「我相信你們。」析秋認真的說著,但還是嘆了口氣道:「那石子可有什麼特別之處?」

  「沒有,沒有。」佟全之擺著手道:「您儘管放心吧,那石子不過是普通的石子,我們私下裡磨的圓潤些而已。」

  佟敏之也點頭道:「姐姐報官是對的,您若是不報官,我還想著報官呢,這個胡小姐很有問題!」竟然誣陷他們。

  報官自是最好的辦法。

  這個問題析秋早在太夫人房裡時便就在想,既然佟全之和佟敏之什麼也沒有做,那麼胡小姐的馬又為什麼受驚呢?為什麼恰巧在佟敏之和佟全之在的時候受驚?

  怎麼會那麼巧合。

  好像根本就是針對他們兩個而來。

  所以胡小姐受傷之後,胡夫人便到府裡來,言辭鑿鑿的質問自己,句句暗指是她指使弟弟去加害胡小姐。

  人證物證俱在!

  析秋暗暗假設,若是馬受驚以及她自己受傷,根本就是她自己所為,一個讓人同情的苦肉計。

  這樣一來,大家都會同情她!

  在這同時,再將事情傳出去,讓人知道是她的兩個弟弟所為,那麼她名譽便會掃地,蕭四郎也會厭惡自己,太夫人也會因此生對胡小姐生出愧疚……

  所以她選擇報官,便是最好的辦法。

  有京衙參與,事情的結果便具有更高的可信度,京衙不會站在任何一邊袒護誰,那麼馬車受驚的事才會真相大白。

  而胡夫人之前所說的一切,對她而言就是誹謗!

  有什麼事,自她腦海中一閃而過,析秋頓時變了臉色,拉著佟全之就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佟全之聽了面色一變,瞪著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樣子道:「這個女人,真的會這麼狠?」

  析秋也不敢確定,她擰了眉頭道:「我不敢肯定,但是她的路走到這裡,已經沒有退路,她只有往前走,要想往前走就不能坐以待斃。」析秋說著頓了頓又道:「你自己注意安全!」

  佟全之就擰了眉頭,氣哼哼的回道:「六姐姐放心,這點小事我還不放在眼裡,況且,我如今也有師兄弟,大家正愁著平日裡事情太無聊,想找點刺激呢。」

  析秋看著佟全之就微微笑了起來,囑咐道:「你別一味追求刺激,安全小心為上。」

  佟全之就拍著胸口點頭:「她敢誣陷我,就該為此付出代價!」

  佟敏之看著兩人你來我往打著啞謎,急的抓著頭問道:「姐姐,三哥,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怎麼我都聽不懂。」

  「你太小了。」佟全之笑著推開佟敏之:「等你再長大些,我們就告訴你。」

  「哼!」佟敏之氣呼呼的擰過頭,不理他。

  正在這時,外面春柳喊道:「四爺!」緊接著,她打起簾子,蕭四郎已經大步進了暖閣。

  「四爺!」析秋笑著行了禮,佟全之和佟敏之也雙雙抱拳:「六姐夫!」

  蕭四郎微微點頭,身上的朝服未換便在炕邊書桌後坐了下來,看著析秋問道:「京衙周知府親自去了督都府,說是府中有人報官……」一頓擰了眉頭又道:「胡家到底怎麼回事。」

  春柳沏了茶奉上,析秋就將今兒胡夫人來府裡的事前後說了一遍,又道:「妾身私心裡覺得,這件事既然從一開始就已經有衙門參與,不如索性就交由京衙去查,兩府裡也都沒得話說。」

  佟全之向來崇拜蕭四郎,見析秋說話,便急著解釋道:「六姐夫,我和七弟真的沒有驚著他的馬。」

  蕭四郎不疑有他,點頭道:「這件事我心裡有數,你們不用管了。」

  析秋聽著沒有說話,等佟全之和佟敏之離開,她便去問蕭四郎:「四爺打算怎麼做?」

  她也很想知道,蕭四郎對胡家的態度。

  蕭四郎擱了茶,握了析秋的手道:「胡家曾與我們有恩,我和胡家又有那樣一層關係,平日裡若是他們有所求,只要力所能及,不論是母親抑或是二哥都不會拒絕。」他頓了一頓臉色沉了一分,冷冷的道:「但現在這樣,我們也不用再顧忌什麼,儘管讓京衙去查!」

  也就是說,他站在自己這邊?

  蕭四郎說完,便喊來天益吩咐道:「你去周大夫人府上走一遭,告訴他,這件事不用顧忌侯府,讓他仔細去查,秉公辦理即可。」

  天益點頭應是。

  蕭四郎打了招呼,京衙就不會再有顧忌,事情的始末很快就會弄清楚。

  「謝謝四爺。」析秋笑著道。

  蕭四郎眉頭一挑,露出不解的意思。

  析秋便解釋道:「四爺問也不問,便相信三弟和七弟沒有去做這樣的事,妾身難道不該謝謝您嗎。」

  蕭四郎聽著卻不同以往面露戲謔,回道:「他們是你的弟弟,我又怎麼會不相信。」他說著一頓,將析秋拉坐在自己的腿上,摟著她聲音低低的緩緩而道:「再說,關於胡二小姐的事,你也從來沒有問我,何嘗不是對我的信任!」

  析秋聽著,掩袖而笑:「難道妾身不該信四爺?」

  蕭四郎哈哈笑著,在析秋臉上親了一記,道:「當然該信。」說著一頓又道:「不管是當初的胡大小姐,還是如今的胡二小姐,於我而言不過是故交之家的女子。」他說著一頓,看著析秋道:「而你,才是我蕭四郎明媒正娶的妻子,沒有人能和你相提並論。」

  析秋微微笑了起來,蕭四郎又道:「這世上,只有你才有資格站在我的身邊!」

  「知道了。」析秋笑著道:「雖然妾身從未懷疑過,但四爺和妾身說這樣的話,妾身還是很高興。」

  蕭四郎看著她,眼底裡滿是柔情。

  胡素青醒來,躺在床上聽胡夫人將事情始末說與她聽,她立刻臉色便變了幾變,胡夫人在她身邊就冷笑著道:「她仗著的不就是是蕭四郎的寵愛,但這一次事實和證據都擺在這裡,我倒要看看等結果出來,蕭四郎還怎麼庇護她。」說著一頓又道:「這是她自找的,我不去不過是想讓她面子上難堪,誰知道她竟是不怕死,要交給京衙去查,查就查難道我們還心虛了不成!」

  胡素青聽她說著,臉色越發的慘白,胡夫人卻是毫無所知的繼續道:「瞧她那輕狂樣子,不過一個小小的庶女,也不自問能不能但得起這大督都夫人的名分。」說完又看著胡素青:「我原想著通過京衙,對你的閨譽未免有損,可反過來一想,若你的閨譽真的因為四夫人受損,到時候蕭府必然覺得又欠了我們的,那麼我們屆時再去要求什麼,不也成了理所當然了嗎。」

  「娘!」胡素青擰了眉頭,聲音雖虛弱但卻很尖利,顯然用了全力:「您怎麼這麼糊塗!」

  胡夫人聽著一愣,不解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就聽胡素青道:「娘啊,您怎麼就不仔細想想,這件事根本就是佟析秋設的一個局,若是京衙什麼也查不出,那您去質問四夫人的事,不就成了子虛烏有的誹謗了嗎,可若是查出來呢,難不成您真的要和四爺對簿公堂不成?蕭家的這門親戚您到底是要還是不要了?」

  「這話怎麼說的。」胡夫人不以為然:「事情是四夫人指使她內弟做的,和蕭四郎有什麼關係!」

  胡素青就恨鐵不成鋼的道:「您想一想,佟析秋一日還在侯府裡,就一日是蕭四夫人,四爺的個性您也不是不知道,他身邊的人他從來都是不問緣由,一律護著周全嚴實的,到時候莫說四爺的情分,恐怕連太夫人那邊都得罪了。」

  胡夫人怔住,她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層。

  這個佟析秋,真的是好陰險的手段!

  「那你說,我們應該怎麼做?」胡夫人問道。

  胡素青就擰了眉頭道:「你怎麼不等我醒來和我商量商量,這件事其實我們什麼也不用做,只要讓人把消息暗地裡傳出去告訴四爺和太夫人即可,我們現在不是要四夫人退步,而是要讓四爺注意到我,同情我,讓太夫人對我們家愧疚,你明不明白?!」

  胡夫人滿臉的錯愕,是啊,她真是一時被氣昏了頭,怎麼就中了那個女人的圈套呢。

  胡素青就撐著胳膊要坐起來,胡夫人一驚壓著她道:「張醫女說你要多休息,切勿再四處奔波,你要做什麼,告訴娘,讓娘去做,這次娘一定全部都聽你的。」

  「那好。」胡素青道:「您現在就上門給四夫人賠禮認錯,最好當著四爺的面認了錯,不管用什麼手段,都要讓四爺通知京衙銷了案,只要京衙不查,這件事的主動權永遠都在我們手裡,可若是去查,佟析秋可就牢牢的把主動權握住了!」

  疑問沒有得到肯定,就永遠只是疑問,這件事只要不查清楚,那麼大家心裡永遠都會認為和佟析秋有關係,對她就有就有內疚,主動權就在她這邊,可若是去查呢,這和撕破臉有什麼區別?

  是或不是都是她吃虧。

  胡夫人也覺得胡素青說的在理,她想了想一咬牙便站了起來,沉聲道:「我現在就去!」說著轉身就出了門。

  胡素青目送自己娘出門,才稍稍鬆了口氣,但提著的心卻依舊是高高提著。

  希望娘去了侯府,能說動太夫人,將這件事就這樣帶過去!

  可不過過了半個時辰,胡夫人就從外面回來,一進門便冷了臉道:「這個佟析秋,竟然找了藉口避而不見,真是豈有此理。」

  「什麼避而不見?」胡素青看著胡夫人道:「您有沒有去求太夫人?」

  胡夫人在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擰了眉頭道:「我自然先去太夫人那邊,可是太夫人說這事是四夫人決定的,若是我有什麼想說的,還是去找四夫人商量比較合適,我就去找四夫人了。」她說著頓了頓,氣憤難平的又道:「誰知道佟析秋卻是避而不見。」

  果然,如了佟析秋的願,太夫人也對她們生了怨懟。

  胡素青緊緊揪住了被角,一瞬間渾身冰涼。

  弄巧成拙,說的就是這樣的情況!

  娘糊塗,可是何嘗不是佟析秋手段陰險。

  胡素青氣得發抖,忿忿的看著自己親娘。

  她想到蕭四郎的身影,想到他看著析秋的樣子,那暖暖的帶著無限寵溺的目光,那樣的眼神本該屬於她的,可是現在卻是屬於那個女人,而蕭四郎呢,卻是看也不看她一眼,一點機會也不給她,就連她不顧體面去衙門口等他,他也是避而不見。

  難道要讓她和那些煙花女子一樣,脫了衣裳送上門?

  她沒有別的辦法,所以在發現佟家兩位舅爺跟著她的時候,她靈機一動想出了馬車出事這招。

  她原本想的好好的,只要自己不死,她就有辦法讓太夫人答應她進門。

  可是娘自作主張卻中了佟析秋的圈套,反被她將了一軍。

  她現在騎虎難下。

  可是,蕭家也好,蕭四郎也好,她都不能失去。

  胡素青緊緊攥了拳頭,想到了太夫人,看來她只有這一次的機會了!

  緊緊咬住脣,她忽然開口道:「娘,我記得您給我存了嫁妝是不是?」

  胡夫人便是一愣,反問道:「怎麼問起這件事?你還沒有嫁,這筆嫁妝娘好好收著的呢。」胡素青就冷冷的擰了眉頭沉吟了片刻,有著破釜沉舟的樣子,對胡夫人道:「嫁妝也不用留了,您悉數拿出來交給大哥,我有事讓他去辦!」

  閨閣小姐的嫁妝,可就是往後她最大的依靠和資本,胡夫人驚詫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問道:「你想做什麼?這筆錢可是萬萬動不得,我們家現在的情況,娘也沒有本事,再給你重新湊嫁妝了。」

  「娘!」胡素青說著話,語氣不容置疑:「眼下的這樣的情況,我們若是不做點什麼,只怕到時候您用了這筆錢,也不能給女兒找個可靠的人家,若是這樣,還不如現在就用了,賭一把!」

  胡夫人看著自己女兒,臉色頓時灰敗一片!

  她拉著自己的女兒,就道:「兒啊,你真的決定要進侯府給蕭四郎做妾?」若做妾室,便不需要任何的陪嫁!

  「不然呢!」胡素青反問道:「我這樣的身子,若是去了一般的人家,便是平日裡的醫藥也難以維持,可是高門大戶功勛之家,除了宣寧侯府,我們難道還有別的路可選?」

  胡夫人噗通一下在床邊坐了下來,她當然想將女兒嫁進侯府,也想過女兒進門去做妾,但一切都是想想,若真的讓她把女兒送進去,她的心裡卻是不好受的。

  她的女兒,原本是蕭四郎的正室,現在卻要屈居人下。

  她怎麼能高興!

  胡素青心裡早已做了決定,她又道:「您別想了,女兒只要進了侯府,就定有把握讓四爺將心放在女兒身上,至於佟析秋……」她眯了眼睛笑道:「不足一提!」

  胡夫人沒有再說話,卻是長長的嘆了口氣,胡家現在的情況,若失去宣寧侯的扶持,未來簡直不敢預期,她心裡一橫便道:「好,只要你過的好,娘都聽你的。」說著轉出了門,又回頭抱了個添紅漆單排扣的匣子進來:「這裡是我們家全部的家當,娘現在全部交給你。」

  胡素青拿在手裡,眯著的眼底裡,盡是凜厲。

  第二日丑時,析秋起床送蕭四郎去上朝,天益急匆匆的從外面進來,臉色僵硬很不好看:「四爺!」他聲音有著一絲不明的情緒:「胡家走水了!」

  析秋正在給蕭四郎戴帽冠,聽到時便是手一頓,就聽蕭四郎問道:「京衙可去了人?怎麼會走水?」

  天益回道:「就是京衙的人來府裡報的,說是四合院悉數燒毀了,死了一個婆子和兩個丫鬟。」

  也就是說病重的胡小姐和胡夫人並無大礙。

  「知道了。」蕭四郎淡淡的道。

  天益在外面便露出欲言又止的樣子,蕭四郎掀開簾子大步走了出來,看著天益問道:「有什麼話,一起說了!」

  天益就忐忑的看了眼隨後跟著出來的析秋一眼,小心的道:「府衙的人去了佟府,詢問了兩位舅爺昨晚身在何處。」就是說還是在懷疑是佟全之和佟敏之。

  析秋一怔。

  氣息驀地變冷,蕭四郎眼裡驟然變成寒冽如冰:「周大人何在?」

  天益感受到蕭四郎的怒意,小心翼翼的答道:「在衙門等四爺,說是有些話要和四爺說。」

  蕭四郎臉色沉冷的點了頭,回頭看向析秋,就見她站在哪裡,雖是面色鎮定,但眼底卻依舊露出不安的情緒來,他心裡一軟便回頭攬了她道「沒事,一切有我在。」

  天益無聲的退了出去。

  「四爺。」析秋朝蕭四郎淺笑道:「妾身不擔心,妾身相信三弟和七弟,更相信四爺!」

  蕭四郎臉色柔和的攬住她,像是怕她害怕,輕輕拍著她的後背道:「我先過去,有什麼消息我會讓人回來告訴你。」

  析秋偎在蕭四郎的懷裡點了點頭:「嗯。」

  蕭四郎鬆開析秋,大步出了門,天益在院子裡等他,他停了腳步吩咐道:「你留在家裡,不管是誰來,只要夫人不想見的,一律不準放人進來!」

  「是!」天益垂頭應是。

  蕭四郎揮袍出了門,析秋將春柳喊進來吩咐道:「你回府看看,家裡現在怎麼樣了。」

  春柳應是而去。

  市井上,胡家半夜著火的事,像是長了翅膀一樣不脛而走,頓時成了京城中這些日子以來最大最趣的新鮮事。

  因為這件事牽扯到當朝新貴蕭大督都。

  蕭四郎的風流韻事,再一次成了街頭巷尾,茶餘飯後的談資,說是蕭四郎英雄救美,為胡家小姐尋醫問藥,傾心相付……蕭四夫人得知後嫉妒暗生,便攛掇內弟,在胡小姐的馬車上做了手腳,用狠毒手段想要害胡小姐紅顏薄命,幸胡小姐吉人天相,才得以逃過一劫……

  可蕭四夫人顯然沒有打算放過胡小姐,在京衙宣布要徹查馬車事故的證據時,胡家卻是被一把大火悉數燒了乾淨,當時跟在胡小姐身邊的趕車婆子以及丫鬟,全部在大火身亡,便是拉車的馬,也被人毒死,胡小姐也險些在大火中喪命。

  但證人和證據全部被毀屍滅跡。

  此謠言一出。

  蕭四郎和胡素青頓時成了一對情比金堅的苦命鴛鴦,而蕭四夫人就是那棒打鴛鴦,心胸狹隘不擇手段的惡毒原配!

  若是有人問,馬車出事,胡家走水,不過都是意外,何以和四夫人扯上關係。

  便會有人斬釘截鐵的告訴那人,蕭四夫人娘家的兩位舅爺被衙役詢查,就是最好的說明。

  春柳哐啷一聲,將手裡喝茶的杯子摔在地上,指著門口就罵道:「她成了戲文裡清高孤潔的貴小姐,我們夫人卻成了那惡人,真是不要臉,太不要臉了!」碧槐聽著,嚇了一跳,趕緊把門關好,拉著春柳道:「春柳姐姐,夫人還在房裡呢,你這個樣子可不能讓夫人瞧見了,免得她心裡難受。」

  春柳氣不過,皺著眉頭道:「你是沒有出門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麼說的,這些可惡謠言也不知是誰傳出去的,竟然這樣歪曲事實,真是氣死我了!」

  春柳忿忿不平的說著,碧槐卻是擰了眉頭道:「平常的人又怎麼會知道的這麼詳細,這些謠言除了胡家,還能有誰傳出來。」

  「什麼!」春柳一愣,她怎麼沒有想到這一層:「你說的沒錯,這謠言說的這樣仔細,除了胡家就不會有旁的人了,真是可惡。」她說著就要開門出去,碧槐一看就拉住她問道:「春柳姐姐,您去哪裡。」

  春柳怒道:「我去和夫人說,怎麼也不能任由她們這樣詆毀夫人!」

  碧槐依舊拉著她,搖了搖頭道:「這件事,夫人心裡定是已經有了計較,你不要自作主張壞了夫人的事。」

  春柳已經開門走了出去。

  她進門時,析秋正歪在炕上打盹,春雁守在一邊一聽到動靜,就將手指放在嘴上,小聲道:「夫人剛睡著,你有什麼事?」

  春柳滿肚子的話,卻在看到析秋睡顏的那一刻,驀地咽了下去。

  她身材單薄清清瘦瘦的,穿著水清暗紋的半舊褙子,頭上的髮髻鬆散在一邊,單手支著面頰,柳眉輕蹙,眉宇間有著濃濃的疲色。

  春柳第一次,委屈的紅了眼圈,她轉過身抹了眼淚咬住脣朝春雁搖了搖頭。

  春雁拉著她壓著聲音道:「好好的哭什麼,若是讓夫人看見多不好。」春雁還不知道外間的傳言。

  春柳三兩下擦了眼淚,搖頭道:「沒事,就突然眯了眼睛而已。」

  春雁自然不信,擰了眉頭問道:「你到底怎麼了,可是在哪裡受了委屈?」春柳性子烈也率直,大多時候都是她給別人委屈受,春雁還第一次見到她這樣欲言又止滿臉委屈的樣子。

  「沒事!」春柳擺著手。

  兩人嘰嘰咕咕的聲音,析秋已經睜開眼醒了過來,她著看著兩人出聲問道:「怎麼了?可是四爺派人回來了?」

  春雁和春柳一怔,轉頭見析秋已經醒了,春雁立刻端了新茶過去給她,道:「不是,是春柳,她一副支支吾吾有話不說的樣子,我問也不問出話來!」

  析秋就挑著眉頭去看春柳:「三少爺,七少爺可還好?他們怎麼沒有和你一起過來?」

  「三少爺和七少爺出了門,奴婢見到了大奶奶,說是一早上衙役上門只是詢問了幾句,得出兩位少爺昨夜一直在府裡,便什麼也沒有說就走了。」頓了一頓又道:「三少爺去了教習師傅家裡,七少爺去了學院。」

  析秋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你剛剛在說什麼?可是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春柳垂著頭想了想,還是將外面的流言告訴了析秋,又道:「夫人,外面那些謠言那麼難聽,我們怎麼辦?總不能任由那些人胡言亂語吧?」說著一頓又道:「衙門裡不過派人問了問三少爺和七少爺,那些人就像是已經定了罪一樣,紛紛一口咬定就是三少爺和七少爺做的。」

  果然是這樣。

  析秋失笑搖了搖頭,胡小姐的手段真是高明。

  胡家著火,不但燒死了當時跟車的婆子和丫鬟,讓她再次成為了受害者。

  還順利成章的把她變成了做賊心虛迫不及待想要毀滅證據,著急除掉胡小姐的那個人,若是再讓人制出謠言,讓輿論一邊倒的譴責她,不但將她推到風口浪尖惹人怒罵,還能給京衙以及侯府壓力。

  蕭四郎在朝中,也會因為門風不正御下不嚴被御史攻擊唾罵。

  就算蕭四郎和他無所謂,可太夫人,以及蕭延亦和二夫人就會以為顧忌顏面,不管內裡細節,而急著解決這件事。

  從大局著想,這件事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讓她撇清謠言,那麼撇清謠言最好的方法是什麼,就是她大肚的將胡小姐接進府裡來,讓她成為蕭四郎的妾室。

  她們姐妹相稱,互敬互愛出現在眾人眼前。

  這樣,她善妒的名聲就不攻自破,至於胡家失火,馬車出事不過是京司衙門一句話,到時候讓衙門出面隨便出一個結果。

  那麼這件事就有了大團圓的美好結局。

  胡小姐進了府裡,她的名聲挽回了,而蕭四郎和侯府也沒有損失。

  真是很好的反擊手段,不但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

  她冷笑起來,想到胡小姐喘著氣都要扶牆站著柔弱的樣子……

  很難將她的外表和她的手段聯繫起來。

  「夫人,我們怎麼辦?」春雁也慌了神,著急得紅了眼睛急急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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