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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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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2:55:10
第一百八十章:示威

  「夫人,夫人……」碧梧從外面匆忙跑進來,有些氣喘吁吁的道:「侯府那邊的三爺和三夫人來了。」

  析秋聽著一陣疑惑,問道:「三爺和三夫人?」碧梧就點了頭回道:「是的,三爺和三夫人還帶著大姐兒一起來的。」

  蕭延誠和三夫人到新府裡來做什麼?

  拜訪蕭四郎和她的?析秋搖了搖頭,不是她將人心想得險惡,若是她被別人砍了手臂,即便事出有因,她的心裡也不會依舊當那人是好友、是兄弟……這是人之常情,不是聖人想必很難做到。

  她相信蕭延誠並非聖人,所以她對他們夫妻來的目的抱著質疑的態度。

  「你和春柳去迎迎吧。」既然來了總不能拒之門外,況且,她對蕭延誠以及三夫人也好奇得很,春柳扶著析秋進房,析秋回頭道:「幫我換身衣裳吧。」

  春柳應是,找了析秋新做的一件水綠色暗紋銀邊的褙子,脆嫩嫩的,襯得她皮膚若浸了水一般,春柳笑著道:「奴婢覺得夫人自懷孕後,越發的好看了。」

  「盡和我貧嘴。」析秋失笑看著春柳問道:「你下午去趟醫館看看,靜柳姐和春雁天益皆去了山東,醫館裡也不知如何了。」

  春柳應是,又說起別的事兒:「前幾日邱媽媽來,和奴婢說起一件事。」說著頓了頓便道:「說是聽說府裡外院缺位總管,要推薦江家一位旁支的爺來,聽說早年還考過舉子的,不過後來一直未得高中,便閒在家裡鬱鬱不得志,但聽說為人忠直,若是夫人覺得妥當,她可以把人領來給夫人瞧瞧。」

  析秋聽著就擰了眉頭,外院的總管管著府裡的大小事,若是不牢靠的,她寧願不要,現在一些大小事都是天敬代著的,她原是想等一銓歷練一番後提了他上來,前幾天便問了二銓,二銓說一銓雖識字可識字並不多……

  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你回了邱媽媽,若是這位江家大爺要尋個事兒做,我們可以幫他舉薦,或是去醫館幫著羅六爺也可以,府裡外院的總管,四爺那邊已有了人選了。」

  春柳點了點頭,扶著析秋在梳妝檯前坐了下來,幫析秋重新挽髮髻,又道:「奴婢省得了。」說完很俐落的挽好了髮髻,打開個四爺年前給夫人做的首飾匣子,裡頭有個梅花花鈿,中間點了紅寶石,很是漂亮她晃了晃:「夫人,這個還沒戴過呢。」

  「不用這樣隆重。」析秋搖了搖頭,從匣子裡挑了兩隻簪子一朵絨花給春柳:「在家裡,這樣隆重反而讓人覺得奇怪。」

  春柳一臉無奈的樣子,依著析秋的話將釵和花戴在了髮髻上。

  「夫人,三夫人到了!」碧梧進門小聲稟道:「在正廳裡喝茶。」

  析秋應了站了起來問道:「三爺人呢?」碧梧就回道:「恰好四爺回來了,三爺和四爺就留在了外院,只有三夫人帶著大姐兒進了內院。」

  她微微一笑,由春柳和碧槐扶著就出了臥室的門,拐進了正廳中。

  目光便落在正廳中四處跑著的女孩子身上,約莫四五歲的樣子,頭上梳了許多的小鞭子,用彩色的頭繩拴著,身上大紅大綠的顏色,非常顯眼,眼睛圓圓的,長相清秀,她正站在多寶格上,盯著一隻琺琅手爐歪著頭左看右看……

  左邊的椅子上,三夫人端坐在上,一身大紅的短掛短裙,如火焰一般,雙腿修長,個子不算高但纖細窈窕,析秋目光落在她腰間的皮鞭上,細細長長的纏了好幾圈,留了一抹流蘇掛在腰間,彷彿聽到門口的動靜,三夫人轉頭過來看向析秋。

  隨即兩人皆是愣了一愣。

  三夫人的五官不算很美,但卻處處洋溢著青春的氣息,讓析秋想到前世裡梳著馬尾穿著校服的高中生,身材火辣面容清純,只是眼睛有些……奇怪!

  「三嫂!」析秋朝三夫人略欠了欠身子,三夫人朝析秋看來,就見她穿了一件大周女子皆愛穿著的褙子,青綠色水嫩嫩的讓她不由懷疑面前的女子,到底及笄了沒有,三夫人暗暗疑惑視線便和析秋的目光碰在一起,那是怎樣的目光,淡淡的波瀾不驚,又深邃的如一汪深潭讓她看不見底,她也朝析秋展顏一笑,道:「四弟妹!」

  她想到五夫人說的話:「……她的相貌,在京城中可是屈指可數的。」

  果然,五夫人沒有騙她,長得確實很漂亮。

  心裡想著她就整了整自己的衣裳,朝綠珠招了招手,喊道:「綠珠,來見見四嬸嬸。」

  「四嬸嬸?」綠珠轉身過來,目光在正廳裡一轉就落在析秋的身體,挑著眉頭語氣質疑的問道:「你是四嬸嬸?」

  析秋走過去在三夫人對面坐了下來,笑看著綠珠道:「是。」綠珠就丟了手中拿著的薰香爐,走到析秋面前來,打量了她半天點了點頭:「敏哥兒就是你的孩子?」

  春柳聽著就皺了皺眉頭,難道苗疆的女子自小都無家教的,這樣和長輩說話!

  「敏哥兒不是我生的,但是我的孩子。」析秋笑著說完,看了眼三夫人,便伸手從春柳手中接過來個小匣子:「這個給大姐兒玩兒。」

  「謝謝四嬸嬸。」三夫人笑著道。

  綠珠接在手裡,隨意打開一看就見裡面擺了一套珊瑚做成的小首飾,眼睛一亮,卻有滿臉不以為然的扔在旁邊的桌子上,轉頭又跑回剛才待的地方去看別的東西,並未言謝也未喊四嬸嬸。

  三夫人抬頭四處打量了屋裡,笑著道:「四弟妹這裡可真大,聽說這裡以前住的是皇子,可是真的?」並未為綠珠的不當道歉。

  「是先六皇子的府邸。」析秋依舊淡淡的樣子,暗暗去觀察三夫人,她說話吐字生硬有著濃重的異地口音,無論從舉止還是從表情言語上,都說明她應該是土生土長的苗疆人,大周男子可能會娶異族女子,但由於身份和出身的差異,即便是娶也只可能是妾身,如三爺這樣直接娶了做正妻的,少之又少。

  「果然是這樣。」三夫人站起來,手就很自然的插在自己的腰上,點了點頭道:「難怪裝飾這樣華麗,比侯府裡還要好。」

  析秋淺笑著,身後就傳來砰的一聲,隨即綠珠的哭聲就響了起來,析秋轉頭去看就看到綠珠打翻了一隻琉璃高腳杯,手指被殘破的碎片割破,綠珠握著手指哇哇的哭了起來,三夫人走過來一迭聲的問道:「寶貝兒,寶貝兒。」

  綠珠就舉著手指,哭著地動山搖的:「這個什麼破東西,竟然把我的手指割破了,阿姆,我好痛!」

  三夫人急忙拿了帕子給她擦手,析秋問道:「可要緊,要不要請太醫來?」

  「不用!」三夫人說完,就從自己腰上掛著的荷包裡,拿出一小瓶藥膏出來,拔了瓶塞就倒在綠珠的手指上,緊接著綠珠手指上的血便止住了,她也止了疼,趴在三夫人身上哽咽著。

  析秋有些尷尬,問道:「沒事兒吧?」

  三夫人回頭朝析秋笑了笑,回道:「不過小傷,苗疆的藥很好,三日傷口就能癒合了。」

  析秋便愣了一愣,想到侯府中以往發生的事情,幾乎每一樁都和苗藥有關,她不禁擰了擰眉頭,目光就落在三夫人手中的小瓶子上,若有所思。

  一個小小的插曲,綠珠吼了兩嗓子便不再哭了,由她身邊的侍女抱著出去玩兒,三夫人端著茶看向析秋的肚子,問道:「四弟妹懷孕了?」

  「是!」析秋淺笑著道。

  三夫人點了點頭,道:「那是男孩還是女孩?」析秋聽著一愣,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是男是女。」

  「我替你搭脈吧。」三夫人說著放了手裡的茶盅:「只要試一試就知道你這胎是男是女了。」

  她話音方落,析秋便笑著挑了眉頭道:「三嫂會醫術?」三夫人就擺著手,一臉無所謂的道:「不會,不過我們苗疆人人都是大夫,尋常的小病小傷自己都會治,不像你們,一有病只能請大夫上門。」

  析秋很認同的點了點頭,苗疆山多村莊和村莊之間相隔甚遠,往往一個村子和一村子明明能隔山相望,可若實際去走卻要好幾日的路程,所以當地的人莫不是自己會一些醫術,便是家中常備了草藥,生病時也不用等大夫來。

  「是男是女倒也無妨,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處,到時候生的時候反而多了份驚喜!」析秋笑著拒絕了,又指著三夫人手側的蜜餞盤子:「都是府裡的媽媽做的,三嫂嘗嘗。」

  三夫人目光閃了閃,心裡冷笑連連,卻是擺著手道:「不用,我不大愛吃甜食。」說完,還是站了起來:「四弟妹不好奇嗎?我當初懷綠珠的時候卻是好奇得很。」朝析秋走過來:「不如我搭了脈瞧瞧,不和你說好不好!」臉上的笑容爽朗的毫無心機。

  這是非要試一試的樣子。

  析秋眉頭一挑也笑了起來:「不敢勞動三嫂。」很平靜的看著走近的三夫人,不躲不閃擺手道:「三嫂現在好奇,可若是知道了卻又要忍住不告訴我,豈不是越加的難受,還不如不知道呢。」說著笑容滿面的站起來。

  三夫人在隔了幾步的距離停下來看著她。

  三夫人看著她的神色,卻在她臉上看不出一點異色,她伸出手去要去拉析秋的手臂,析秋卻是手臂一轉攜了她的手,隔了帕子將她的手握住,笑著道:「不如我陪三嫂逛逛園子吧。」

  三夫人的眉頭禁不住的跳了跳,笑著點頭道:「好,那我就不強求四弟妹了,我們去逛園子吧。」

  析秋笑著點頭,兩人轉身出了門,恰瞧見蕭四郎大步出了穿堂從外面走了進來,析秋很自然的鬆開三夫人的手,將手中的帕子塞進荷包之中,朝蕭四郎行了禮:「四爺!」

  蕭四郎在台階上停住,目光在三夫人面上一轉,面無表情的上了台階,牽了析秋的手:「不是身子不適嗎,快去歇著吧。」

  「哦。」析秋顯得很乖巧連聲應了,又為難的看向三夫人:「三嫂再坐會兒吧。」

  三夫人脣角不屑的一勾,笑著道:「既然四弟妹身子不適,那我就先回去了,反正離得近過兩日再來便是。」她說完,又去看蕭四郎:「四弟,三爺可在外院?」

  蕭四郎眉頭一擰,不待他說話蕭延誠已從穿堂而過,人進了院子。

  三夫人蝴蝶一樣撲過去挽著蕭延誠就道:「可瞧見綠珠了,她在院子外面玩兒。」

  「見到了。」蕭延誠攬了三夫人,目光隔著院子,遠遠的就落在站在蕭四郎身側的析秋身上,眼底掠過一抹果然如此的驚艷,脣角一勾喊道:「四弟妹。」

  「三哥。」析秋欠了欠身,飛快的掃了一眼蕭延誠,和蕭四郎長得有幾分像,不過皮膚卻由於太白的緣故,而多了一分病弱,左邊的衣袖果然是空盪盪的……

  蕭四郎鼻尖冷哼一聲,摟了析秋看也不看蕭延誠一眼,轉身要朝房裡走,卻又停了腳步,目光冷峻的看著三爺夫妻二人,聲音冷若冰霜:「這裡不歡迎你,不送!」

  話落,頭也不回的進了門。

  蕭延誠站在院中,嘴角依舊是淺淺的笑容,他拍了拍三夫人的後背,笑著道:「人家可是不歡迎我們,走吧!」

  三夫人也是輕笑一聲,挽著三爺兩人朝外走,邊走邊道:「相公,四弟果然如你所說,很有意思!」

  蕭延誠不置可否。

  三夫人頓了一頓又道:「不過,四弟妹更有意思。」說著,就將她強著要切脈的事說了一遍:「她定是聽說過苗毒的厲害,所以對我很戒備,可臉上卻有沒有該有的慌張和恐懼,還用帕子隔了手心攜了我的手……」說著搖了搖頭,一臉興致盎然的樣子:「中原的女子,真有意思!」

  蕭延誠聽著也不由挑了挑眉,隨後又笑著道:「四弟自小便就如此,但凡他看中的東西,便總有讓人驚艷之處。」說完,停了腳步,目含深意的回身,朝正房裡看了一眼。

  三夫人臉色就是一冷,揪著了蕭延誠的胳膊道:「你是不是看中她的美貌了?」

  「你又這樣!」蕭延誠一臉無奈,又捏了捏三夫人的臉:「乖!在我眼裡,這個世上你是最美的女子。」

  三夫人嘟了嘴問道:「真的?」蕭延誠一臉誠實的點頭,三夫人就重開了笑顏,又挽著蕭延誠問道:「相公,您既然回來了,為什麼還要對他這樣,不如讓我……」

  「噓!」蕭延誠食指纖長,悠悠的壓住三夫人的脣瓣,微笑著道:「若是這樣,那我們何必回來呢,既是要玩,我們便認真的去玩,你放心,一定會讓你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您打算怎麼做?」三夫人一臉好奇。

  蕭延誠便挨著她的耳邊,小聲的道:「不著急,我已經有份大禮準備好了,只等我那二哥和四弟雙手去接了。」說著頓了頓,又嘆道:「……就是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接得住。」

  「好吧!」三夫人點了頭:「只希望別太久。」說著朝迎面跑來的綠珠揮了揮手:「這段時間不能回去,相公恐怕要和綠珠好好解釋一下才行。」

  蕭延誠沒有說話,而是蹲下身抱起綠珠在她臉上親了一口,一家三口由丫頭婆子護送著,出了儀門上了馬車就回了侯府,晚上,夫妻二人梳洗過後坐在臥室裡說話,三夫人換著薄薄的裡衣,衣料很薄幾乎貼在身上,所以裡頭的風光一覽無餘,蜂腰酥胸曲線妖嬈,她從椅子上起身移坐在蕭延誠的腿上,摟著他的脖子一路從眉眼親吻至嘴脣,呢喃道:「這一路顛簸,睡的也不安穩,昨夜人家可是等了你許久呢。」

  蕭延誠幾不可聞的蹙了蹙眉,手臂一用力摟住了她的纖腰,手又從短短的裙子裡探了進去,三夫人脣角微勾眼神迷離,蕭延誠笑著道:「不過兩日沒碰你,就這樣迫不及待?」

  三夫人嚶嚀一聲歪在他的肩頭,手指在他胸口打著圈:「……日日都想你!」

  蕭延誠輕笑,手臂一動便拂掉桌面上一應的茶具碗碟,劈哩啪啦的脆響聲此起彼伏,兩人並未不在意,蕭延誠將三夫人勾上桌面,手緊緊捏著她的敏感,眼中有著讓人看不懂的情緒,彷彿有火焰跳動攝人心魄,三夫人越加的迷戀扭動著身子,著急的去幫蕭延誠解開衣服釦子……

  正在這時,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未留頭的小丫頭跑了進來:「三爺,三夫人!」她才從院子裡調過來的,年紀不大不過十來歲的樣子,守在門外方才聽到房間裡巨響,就以為出了什麼事,看著三夫人身邊的侍女無動於衷,她沒有細想便想表現一下,推了門就闖了進來。

  「啊!」一聲驚叫,她捂住了眼睛連連後退:「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大好的氣氛被人破壞,三夫人眼睛一紅怒道:「你是該死!」說完,走到床邊抽出掛在床頭的鞭子,一鞭便揮了出去……

  那丫頭哪想得到三夫人會用鞭子抽來,不過一瞬間的事,她只覺得雙眼頓時麻木了,緊接著便是劇烈的痛蔓延開來,她捂住眼睛尖叫一聲,隨即泂泂的鮮血便自眼窩裡流了出來,糊了滿臉滿身。

  三夫人不解氣,照著她的臉又是一鞭子,緊接著地上便憑空出現了五六條七彩斑斕的小蛇,不過手掌大小行動卻甚是靈活,眨眼功夫便游到那小丫頭身邊,順著她的裙角就鑽進了她的裙子裡。

  小丫頭原本只是劇烈的慘叫,隨即身體一抖僵硬的跪在哪裡,慢慢的膚色開始由白變成了紅,又由紅變成了紫……

  她鬆了手,臉上的肌肉開始迅速的抽搐,緊接著整個身子就一點一點塌陷下去,緩緩的萎縮,五官皺成了一團尋不著眉眼,繼而若皮球一般蜷了起來倒在地上。

  三夫人的隨身伺候的婢女聽到動靜走了過來,三夫人回頭見蕭延誠正衣裳半敞坐在椅子上,她眉頭一擰對著眾人便是一鞭子:「都給我閉上眼睛,不准看!」

  眾人神情一凜立刻閉上了眼睛。

  三夫人就怒喝著指著丫頭屍體:「給我扔出去!」

  那丫頭被眾人拖著出了門,有人迅速進來收拾,擦乾了地上的血跡又重新關了門,三夫人氣呼呼的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真是蠢的似驢一樣!」

  「不過小事,何必動怒!」蕭延誠輕笑著道。

  三夫人便是眉頭一橫,看向蕭延誠,臉上盡是不滿,蕭延誠卻是手臂一勾將她帶進懷裡,笑著道:「良辰美景,娘子息怒!」

  三夫人這才重開了笑臉。

  析秋給蕭四郎倒了茶,兩人對面而坐,析秋擰了眉頭道:「我覺得三嫂很奇怪。」總覺得有股陰森森的感覺。

  「此人心術不正。」蕭四郎聲音冷澈的道:「往後若她再來府中,你不用再應付她,直接關門拒見。」說完,便握了她的手,道:「不可讓她近身。」

  「妾身知道了。」看來蕭四郎和她有同感,也是覺得三夫人身上有股怪異的感覺,可具體哪裡怪她卻說不出,莫名的心裡便生出戒備和抗拒來。

  還有蕭延誠,彷彿是一具沒有生氣的行屍走肉,眼睛冰冷沒有情緒,使得臉上掛著的笑容越發的不和諧。

  第二日開始,蕭四郎便下令府中謝絕一切來往,析秋總算有個冠名堂皇的理由躲在房裡誰也不見,每日除了吃飯便就是睡覺,倒算是將前幾日缺的覺補了回來。

  天氣漸漸冷了下來,她讓人燒了地龍就日日縮在暖閣裡,清醒時就拿了針線給她和夏姨娘的孩子做小衣裳……

  三爺和三夫人果然沒有再來過府上,倒是析秋聽敏哥兒說起過侯府的事,聽說三爺要述職,當初他離京時就曾捐了一份同知,如今人回來了自是要述職的。

  三夫人則和五夫人走的很近,五爺一家子常常入府裡來,太夫人見了也不如從前那樣排斥,侯府裡來來往往倒也熱鬧非凡。

  析秋聽著擰了眉頭,卻是什麼也沒有說!

  一入十一月,雪便開始飄飄蕩蕩的落了下來,蕭四郎越發的忙,析秋問了幾次他都是顧左右而言他,她暗中喊來天敬詢問,天敬卻是猛搖著頭一問三不知,顯然是知道蕭四郎的態度。

  她暗暗疑惑,待初六蕭四郎休沐時,她賴了床也拖著蕭四郎,笑著道:「靜柳姐讓人捎信回來,說是月底就能回來,兩個莊子裡的藥苗都很不錯,到明年七八月份定能有個不錯的收成。」

  蕭四郎嗯了一聲,很自然的將手放在她隆起的小腹上摸著,析秋又問道:「這段時間我也沒出門,京城裡可有什麼事情發生?四爺也和妾身說說。」

  「最近很太平。」蕭四郎笑著回道:「鮑先生升任了河道副使寫信回來,還捎了許多衛輝府的特產。」

  鮑先生的事她聽蕭四郎說起過,是蕭延亦的幕僚,後由他舉薦入工部,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聖上不但授以重任還接連升了官,看來此人果然有些能耐。

  「還有呢?」析秋歪著看著蕭四郎。

  蕭四郎就想了想,一臉坦然的搖了搖頭:「還有便是朝中的事,夫人想聽什麼?」

  自是有關侯府的事……析秋剛想說話,卻是哎呦一聲弓了身子捂住了肚子,蕭四郎頓時翻身坐了起來,滿臉緊張的看著她:「怎麼了?」

  「沒事,沒事!」析秋怕嚇了他,忙擺著手道:「是他。」她指了指肚子:「剛剛在裡面踢了我一下。」

  蕭四郎臉色回還過來,聽析秋這麼一說,臉上一時間表情變幻莫測,他順著析秋掀開的被子看著她圓圓的小腹,竟有些結巴的道:「他……踢你?」不敢置信。

  析秋看著他的表情,不由笑了起來:「嗯。到了月份了吧。」說著很輕緩的摸了摸肚子,又去拉蕭四郎的手:「四爺來試試。」

  蕭四郎就有些不確定的將手放在了她的肚子,眉梢挑得高高的,滿身的感知都恨不得歸攏在手上,析秋小聲問道:「有感覺嗎?」

  蕭四郎搖了搖頭,析秋微笑著和肚子說話:「寶寶,這是爹爹,爹爹哦,來……打個招呼吧。」

  蕭四郎表情僵硬的咳嗽了一聲。

  就在這時,他手心之中像是被什麼東西頂了一下,輕輕的……讓他一驚長長的眼睛一瞪朝析秋看去,析秋笑著起來:「四爺這是什麼表情?像是驚著了似的。」

  「竟真的動了?!」蕭四郎確實驚著了,他又順著析秋的肚子四處去探,問道:「怎麼不動了?」

  析秋笑著道:「許是累了,這會兒又睡了吧。」

  蕭四郎擰了眉頭,依舊不死心的四處摸了摸,肚子裡又恢復了平靜,蕭四郎嘆了口氣蓋上了被子,很認真的問析秋道:「下一次會什麼時候再動?」

  「不知道。」析秋笑著回道:「不過這是他第一次開始動,往後會越來越頻繁的。」

  蕭四郎還有些恍惚,又彷彿很驚喜的樣子,析秋就靠在那裡和肚子輕聲細語的說著話,蕭四郎攬住她問道:「他能聽得到?」

  「當然。」析秋點了頭,拉著蕭四郎道:「四爺也和他說說話,寶寶能聽得到。」

  「我?」

  一向從容冷峻的蕭大都督,臉上卻首次出現了無措的表情,析秋看的一陣好笑,趴在他的肩頭笑了好半晌:「四爺是他的爹爹,寶寶常常聽見爹爹的聲音,以後生出來人格會更加的完美。」說著鼓勵著看著他:「四爺試試。」

  蕭四郎滿臉的尷尬,乾咳聲不斷,盯著肚子看了半晌,彷彿故作了勇氣:「那個……」說完,再說不下去了。

  析秋笑的沒力氣,靠在床頭看著蕭四郎,欣賞著他難得的窘迫的樣子,蕭四郎卻是頭也不回的翻身下了床,析秋看著他不解的問道:「四爺去做什麼?」

  蕭四郎卻是在桌子上一通翻找,終於找到了本敏哥兒的書,一本《三字經》,他又跨上了床,翻開三字經的第一頁,析秋這才弄明白,某個首次做父親的人因為實在不知道和孩子說什麼,可又想說點什麼,絞盡腦汁之後就想到念誦三字經的法子。

  蕭四郎就一本正經的端著書,對著析秋的肚子開始念《三字經》

  第二日一早析秋起床,春柳就小聲的和析秋道:「四爺一晚上沒有睡。」析秋聽著眉梢一挑,春柳便又補充道:「聽天誠說,一直在書房寫什麼,他也沒瞧見,只知道早上進去屋子裡扔了滿地的廢紙。」

  析秋若有所思,待蕭四郎和敏哥兒進來吃早飯,她用餘光打量蕭四郎,就見他精神很好脣角含笑,比起前幾日劍拔弩張陰霾沉沉的樣子不知好了多少,難道昨晚那一點的父子互動,讓他的愉悅一直延續到現在?

  蕭四郎吃過早飯出了門,天誠又護送敏哥兒去了侯府,門房就來報:「親家大奶奶和親家四姑奶奶來了。」

  江氏和佟析硯來了。

  析秋聽著便是滿臉的高興,忙讓碧槐和岑媽媽親自去將人接進來,江氏已經滿了月人比之前要豐腴了許多,佟析硯走在身側,臉色看上去也不錯,兩人身後跟著一個媳婦子,手中抱著一個襁褓,由丫頭婆子簇擁著過了穿堂進了門。

  析秋站在門口,笑著道:「天氣這麼冷,怎麼今兒帶著坤哥兒來了。」

  「許久不見你,早就想來看看你。」江氏笑著走過來攜了析秋的手上下打量她:「面色不錯,人怎麼沒有見胖,是不是吃的少了?」

  「沒有,我整日裡除了睡覺便就在吃東西,不過卻不知道為什麼怎麼也不長肉。」說著將兩人讓進了暖閣裡:「四姐姐這些日子也沒有來看我。」

  「到了年底鋪子裡生意忙的很,一個鋪子接了許多的活,另外一個剛剛弄好了裡面的櫃檯招了十來個繡娘,正準備十五開業,所以我心裡縱是惦記著你,可總也抽不出空來!」

  三個人在炕上坐下來,析秋道:「看來鋪子裡生意很好才會這樣。」說完看著江氏:「沒想到我們四小姐頗有些做生意的才能。」

  江氏聽著掩面而笑:「可不是。連我都得了幾百兩的年底分紅呢。」

  析秋失笑,目光就落在白白胖胖鬆了襁褓的坤哥兒身上,見他正吐著泡泡,眼睛骨碌碌的轉著,忍不住捏捏他的小臉喜愛的道:「這鼻子眉眼越發像大哥了。」佟析硯卻是笑著點頭打趣道:「不過,比大哥可愛許多!」

  三個人皆是笑了起來。

  坤哥兒卻是小嘴一咧哭了起來,江氏趕緊讓奶娘抱著去後面的碧紗櫥裡餵奶,佟析硯就看著析秋道:「三姐姐有沒來找你?」

  析秋聽著一愣,搖頭道:「府裡許久沒有見客了,發生了什麼事?」

  佟析硯就看了眼江氏,笑著道:「聽說武進伯又被聖上申飭了。」析秋聽著一愣,佟析硯便道:「……早先醉仙樓打死了個人,後來查證是裡頭的小廝錯手殺人,過了這大半年,對方也不知怎麼就抓到了任雋的把柄,說他在遼東私開了鹽礦……直接找人遞了狀紙攔住了沈世子的坐騎,在東大街上當著滿城百姓的面,狀告任雋草菅人命,告伯公爺教子無方,告武進伯府徇私枉法私開鹽礦。」說著一頓又道:「就連當初搶來的那位姨娘也坐地翻供了,指認是任雋強搶民女,殺了他相公,而並非那個小廝錯殺。」

  這麼嚴重,她還記得上次說醉仙樓裡打死了人,佟析言暗示她幫忙來著,後來這件事不了了之,怎地現在又挑起來再說,若是狀紙成立,那任雋這罪名可不小。

  她擰了眉頭問佟析硯道:「怎麼還有鹽礦的事?」

  「我也不清楚。」佟析硯搖了搖頭道:「將地址都說出來了,應是不假,任姐夫果然藝高人膽大,竟是連鹽礦也敢私採。」

  析秋沒有說話,鹽礦也不是路邊的水坑,想遇到便就有,況且,以任雋的能耐和膽量也不會敢去做這樣的事,她不由想到了榮郡王,難道這座鹽礦就是榮郡王手中的那座?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便有些不安!

  正說著,天敬匆匆進來,隔著簾子就道:「夫人,宮裡頭段公公來了,傳了太后的口諭,讓夫人明日辰時進宮。」

  析秋臉色便變了一變,就連江氏和佟析硯也不由一臉鄭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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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2:55:35
第一百八十一章:入宮

  析秋讓天誠送段公公出了門,又提點他拿了銀子打賞。

  她回到房裡,江氏和佟析硯自裡頭走了出來,兩人有些惶恐的問道:「太后娘娘這個時候傳你進宮,會是為了什麼事?」

  二夫人和析秋的事,她們兩人多少聽到了些,二夫人這會兒瘋瘋癲癲的,聽說整日裡在房裡唱歌,也不知唱得什麼,弄的侯府後園那一片人人避如蛇蠍的繞道而走,生怕沾了晦氣。

  她是郡主,是太后的嫡親的孫女,太后娘娘自從承德回來後一直生病,在宮裡頭養病,便是聖上也不閉門不見,這會兒病終於好了,就急著召集析秋進宮,其暗射的含義不得不讓人多慮。

  析秋笑著安慰她們兩人,回道:「沒事,便是太后對我心存不滿,她也不敢公然對我怎麼樣,畢竟我有孕在身,縱然她位高權重,這樣的事也該掂量掂量才是,只要我小心些就不會有事。」

  江氏和佟析硯依舊有些不放心,江氏擰了眉頭道:「我回去和父親,相公商量商量,看看宮裡頭可能打點打點,便是太后什麼也不做,將你晾在那邊一個時辰,你是雙身子,也夠你受的!」說著就站起了起來,一副立刻要回去的樣子。

  析秋卻是拉住她:「你也不用著急,我晚上和四爺商量看看,有沒有別的法子,大嫂回去別和姨娘說,免得她擔心!」

  「我知道。」江氏擰眉點頭道:「你放心吧,姨娘現在深居簡出的,我不說她不會知道的。」

  析秋連連點頭,佟析硯也是滿臉擔憂的道:「我們先回去了,你若有事就派人去和我說一聲,讓我們來辦,你千萬注意自己的身子。」

  析秋應是,送他們兩人到門口。

  她回了房裡,岑媽媽進了門,問道:「夫人,奴婢瞧著段公公的臉色可不算好,看著您的時候眼睛斜斜的,只怕沒有善意。」說著上去幫析秋脫了身上的褙子,扶著她上炕,又拿了毯子蓋在她腿上,繼續道:「要不要奴婢去請四爺回來,說不定四爺能想到法子,擋一擋呢。」

  「能有什麼法子。」析秋無奈的搖頭道:「若是一早知道,還能暗中打點打點,現在口諭都下了,難道還能抗旨不遵……」說著,她擰眉想了想,若是太后真有意為難,她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皇后娘娘如今生了皇長子,聖上對她更是越加的倚重,若是皇后娘娘有意助她,想必就是太后對她存有怨念,總也不能當著皇后的面去做什麼。

  再說,她不管怎麼說,都是督都夫人,太后就是要做也不會明著來。

  只是有件事讓她很奇怪罷了,太后沉寂這麼久都沒有動靜,為什麼突然就喧她入宮呢,是她忍了很久終於等不及了,還是她覺得她不用再顧忌蕭四郎和蕭延亦的立場了?

  她更加傾向於後者,那麼是什麼讓她不用再顧忌了呢,是榮郡王有了更好的支持者?

  她知道榮郡王妃出自淮揚大族閔家,閔家在江南一代非常有勢力,如今依舊盤踞著江南且聯姻盤根錯節,江南絲綢織造包括江寧織造府,大半都是閔家的勢力,或是多少和閔家有脫不開的關係。

  而作為第一外戚的太后娘家,卻在先帝手中時已漸漸沒落,這也是析秋一直欣賞崇拜先帝之處,在太后還高居皇后之位時,就漸漸一點一點蠶食蕭清了這支龐大的可能最具有威脅的外戚勢力。

  所以聖上登基時沒有任何考慮的,立了她為太后,也正是因為這樣榮郡王的勢力才沒有迅速的成長對聖上構成威脅,否則聖上也不可能偶爾訓斥訓斥這麼簡單了。

  那麼太后這樣的反常舉動,到底是因為什麼呢?

  她端了碧槐用橘皮泡的茶,輕啜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讓她眉頭舒展開來。

  忽然的,她想到佟析硯剛剛說的任雋的事,任雋被人狀告私開鹽礦,而榮郡王手中也有鹽礦,太后娘娘此刻召她入宮,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聯繫?

  她猛的怔住,難道……當初蕭延亦簽署的那份合約,果然是落在了榮郡王的手中?

  所以,如今鹽礦的事爆發,因為還沒有具體的證據,聖上只是因為殺人的事申飭了武進伯府將任雋囚在宗人府,可這只是開始,只要一查鹽礦的事就瞞不住,必定能牽連出榮郡王,所以太后才迫不及待的召她入宮,以此來敲打蕭四郎和蕭延亦?

  她覺得有這種可能,若真是如此,他們確實要從長計議才是。

  至少,在鹽礦的事被查出來前,將宣寧侯府從這件事情中摘出去,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想到這裡,她便有些坐不住,她拉住沉默候在一邊的岑媽媽,道:「去外院問問天敬,四爺今天何時回來。」

  「是!」岑媽媽看到析秋的面色不大好,便知道定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她點了頭應道:「奴婢這就去問問。」說完,掀了簾子出門,春柳緊接著進來守在一邊。

  析秋又重新靠在迎枕上,腦中飛快的轉著,任雋被人狀告的事以及鹽礦的事,連佟析硯都知道了,蕭四郎怎麼可能不知道,也就是說她想得到的可能,或許在幾日前他就想到了?

  她嘆了口氣,難怪這段時間她一點外面的消息都得不到,定是他吩咐過了將這些消息俱都屏蔽了。

  想了想她又搖了搖頭,他也是怕她知道後胡思亂想,所以才故意瞞著她的吧!

  不一會兒岑媽媽從外院回來,站在門口脫了身上冷颼颼的襖子,才掀了簾子進門,回道:「天敬說四爺今兒一早上就進了宮,這會兒還沒有出來,他也說不好四爺什麼時候能回來。」岑媽媽說完,又怕析秋擔心,就解釋道:「四爺常去宮裡面聖,今兒又是和沈世子還有錢伯爺一起,夫人不用擔心。」

  析秋點了點頭,看向岑媽媽道:「我知道了,您去忙吧,我沒事!」

  岑媽媽依舊有些擔憂,四爺早些回來也好早點和夫人商量對策,免得明天進宮也沒個人打點照顧的,夫人若是吃了虧怎麼辦。

  若是平常倒也罷了,可她如今身子都四個月了,萬一出了一點閃失,這後果誰也承擔不起!

  岑媽媽坐不住,就辭了析秋道:「燉的百合燕窩盅還在爐子上,奴婢去瞧瞧!」說著,見析秋點了頭她便出了門。

  岑媽媽出門就和碧梧擦身而過,碧梧掀了簾子進門,回道:「吳媽媽來了!」

  太夫人知道了太后口諭的事?

  「快請進來!」析秋回道,碧梧應了就退了出去請吳媽媽,轉頭吳媽媽由碧梧打了簾子進門,見了析秋她行了禮,笑著道:「四夫人這幾日可還好?」說著目光落在析秋隆起的腹部:「肚子好像又見長了些,不過怎麼瞧著四夫人卻是清減了些?」

  「吳媽媽快坐。」析秋拍了炕沿邊上,她坐著也就沒挪位子,吳媽媽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析秋笑著回道:「或許是肚子長的快的緣故。」

  吳媽媽看著析秋的肚子直笑,滿臉的高興,析秋便問道:「媽媽來可是有什麼事?」

  「是這樣的。」吳媽媽笑著道:「太夫人得了些上好的人蔘,讓奴婢給您送一些來,還有幾匹三菱布一起拿過來,到時候縫了做尿布卻是極好的。」

  析秋應是,笑道:「讓娘費心了。」

  吳媽媽滿臉的笑,析秋就無意的問起來:「聽說三哥述職,也不知順利不順利!」

  吳媽媽知道蕭四郎和蕭延誠的事兒,對他的事兒自是不會關心,析秋來問她也不奇怪,便想了想回道:「說是這兩日批文就能下來,依舊是同知,雖是閒差可總比沒有強。」說著一頓又道:「倒是三夫人忙得很,初一的時候還帶著大姐兒和五夫人一起去了廟會,買了許多東西回來……就是大姐兒也不知道吃了不淨的,這兩日上吐下瀉的,人都瘦了一大圈!」

  「怎麼會這樣,可請了太醫瞧過?」析秋擰了眉頭問道。

  吳媽媽聽著就搖了搖頭,回道:「沒有,三夫人說她自己有藥,吃了就無事了……也就沒請。」

  是不相信中原的大夫,還是不相信府裡的人?

  析秋眉梢挑了挑,鬆了口氣的樣子點頭道:「也是,聽說苗疆的藥是極好的,我的腿不也得虧了太夫人的膏藥,否則也不能好得這麼快。」

  「也是!」吳媽媽目光一閃,看向析秋問道:「夫人的腿如今可大好了?」

  「去年冬天還有些隱隱的疼,今年許是不曾出門,這會兒天冷下來後倒是沒有發作!」析秋笑著說完,又道「……看來,還是要保養。」

  吳媽媽連連點頭,應是:「可不是要仔細養著,等夫人生了這月子可得好好坐,聽老一輩的人這月子坐好了,平日裡身上的一些毛病也能一併養好了。」

  析秋也聽說過,點頭應和,吳媽媽又道:「太夫人已經遞了牌子去奶子府了,等過了年就讓人送了人過來讓夫人挑,穩婆也要早早養在府裡,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這才四個月,太夫人也太緊張了些,心裡想著她笑著道:「等天氣暖和了吧,至於奶娘我還在想要不要請了回來,到時候再去挑也不遲。」她想親自哺乳。

  吳媽媽聽著就一怔,目光閃了閃,卻是以為析秋由於三爺的事,對侯府裡的人都生出了戒備之心,才拒絕太夫人去奶子府裡請人,她頓了一頓便笑呵呵的應了沒再說話,析秋瞧著她面有異色,也只能在心裡嘆了口氣,笑著道:「也不瞞您,我想自己給孩子哺乳,到時候他和我也能親些。」

  原來是這樣,吳媽媽為自己剛剛想岔了而露出一絲尷尬,立刻笑著道:「您餵歸喂,可一個人也忙不過來,奶娘定然要請的,等請回來也好歹能和您搭把手。」

  析秋沒有再拒絕,點了點頭。

  難道太夫人還不知道太后娘娘傳她進宮的事兒?

  果然,吳媽媽站了起來,笑著道:「也沒什麼事兒了,我還要再回一趟錦繡閣取些東西,就不打擾四夫人休息了。」

  析秋眉梢一挑,就是說吳媽媽一早出來了?難怪不知道太后口諭的事情。

  「媽媽慢走!」析秋又看向春柳:「送媽媽出去。」

  吳媽媽笑著出了門,前腳才出了門,大夫人就親自來了,析秋聽著一愣下了炕,大夫人已經進了門,析秋笑著迎了過去:「大嫂。」大夫人在外間脫了披風,撣了身上的落雪朝析秋點了點頭頭:「外面正下著雪,你不要出來!」她說著,就由碧梧打了簾子進了暖閣。

  「大嫂怎麼親自來了。」析秋將自己手中的手爐遞給她,大夫人也不客氣接在手裡捂著和析秋並肩在炕上坐了下來,大夫人直截了當的問道:「太后娘娘召你入宮,可是如此?」

  「是!」析秋點了頭:「雷公公親自來傳的口諭,明日辰時入宮。」

  大夫人擰了眉頭,將手裡捧著的手爐還給析秋,道:「此事四弟可知道了?」見析秋搖了搖頭她便道:「我和娘也商量過了,沈府的大公子滿周歲時得了風寒,這些日子一直未曾好,我給你帶了些藥材,你回頭讓人送去給沈夫人。」

  「大嫂的意思是?」讓沈家通知皇后娘娘,到時候能護著她?

  大夫人點了點頭,道:「太后的事旁的人也不好干預,也只有皇后娘娘能和其抗衡,娘的意思是,太后雖不會做出格的事,但我們不得不防著點。」

  看來,大夫人來之前已經和太夫人就此事商量過了,不過她卻是有些不太願意去找沈家,至少不願意因為她的事,而將蕭四郎的立場弄得鮮明了,陷入黨派之中!

  見她沒有說話,大夫人的目光便頓了頓,眉頭微蹙看著析秋,正待她要說話,析秋卻是開了口道:「等四爺回來,我和四爺商量看看,讓娘和大嫂擔心了。」一頓又道:「過兩日是大哥的除服禮,大嫂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你安心養胎,此事我已安排好!」大夫人眉頭蹙得越發的緊,點了頭道:「入宮的事不可大意了,讓四弟思慮得周全些也好。」說著站了起來:「我也要回去了,府裡頭還有事。」

  「我送您。」析秋送大夫人出門,大夫人在外面將披風搭在了身上,穿了木屐又回頭看向析秋,朝她點了點頭便要出門,等到了門口她扶著身邊的丫頭,又忽然回轉過頭來,目光深邃的看著析秋,道:「弟妹轉告四弟,前兩日,東角門邊的一個守門婆子半夜猝死在房裡。」說完,也不管析秋聽沒聽懂聽沒聽明白,轉身便扶著丫頭婆子出了門,撐了傘在飄飄揚揚的大雪中行在院子裡,直到出了穿堂上了停在門口的藍頂小轎。

  大夫人想要說什麼?

  她知道了什麼,或者是在向自己暗示什麼?

  東角門邊一個守門的婆子死了?侯府裡出入較多的是西角門,東角門走的相對較少,那邊的一個婆子半夜猝死,大夫人是不是要告訴她,有人半夜潛入府裡,被這個守門婆子發現後,而被滅口了?

  會是誰?不言而喻,她聽敏哥兒提過三夫人身懷武藝,那天她來府裡時也見過她腰間掛著的鞭子,既然常帶在身邊,必定是用得很順手才是,那麼大夫人是在告訴她,三爺或者三夫人半夜出去過,至於他們在做什麼不知道,但她著意應該是提醒蕭四郎注意他們舉動吧。

  晚上,析秋和敏哥兒兩人吃了晚飯,蕭四郎才回來,卻沒有立刻回內院裡來,而是讓天敬回來說一聲,說是沈季以及東昌伯錢忠和韓承韓大人來了,幾個人在外書房裡說著事兒,析秋問道:「他們可飲酒了?」

  「喝了,看沈世子還有幾分醉意,四爺倒沒什麼!」天敬答道。

  析秋點了點頭,吩咐岑媽媽:「您帶著紫陽去趟廚房,讓婆子們捅了爐子給他們燉些醒酒湯送過去。」岑媽媽應是,析秋又對天敬道:「喝了酒寒,去把書房裡的爐子添熱些。」

  「小人知道了。」天敬應了就和岑媽媽一起退了出去。

  蕭四郎半夜才回來,析秋只覺得身側灌進了一股涼風,她心裡有事便醒了過來,就見蕭四郎小心翼翼的在她身側躺了下來,析秋迷迷糊糊的喊道:「四爺!」

  「吵醒你了?」蕭四郎在她面頰親了一口,摟了她在懷裡。

  雖是剛剛進被窩裡,可男人的身體就如天生的火爐一樣,不過轉眼功夫就熱騰騰的彷彿冒著熱氣,析秋朝他懷裡挪了挪,道:「沈世子和錢伯爺走了?」

  「嗯。」蕭四郎點了頭,輕撫著她的腰腹,析秋已經沒了睡意,就索性從他懷裡移出來,道:「雷公公今日來府裡了,傳了太后娘娘的懿旨,召妾身明日辰時入宮。」

  蕭四郎絲毫不驚訝,聽著就點了點頭道:「此事我已經知道了,明天你放心去吧,別的事情有我在,不用怕!」

  析秋眉梢一挑問道:「四爺都打點好了?」蕭四郎聽著就點了點頭,道:「放心去,不用緊張。」一頓又道:「早上少喝水,不過要吃些東西墊著肚子,若是覺得不舒服,立刻大聲喚人,千萬不能忍著。」

  析秋目光微微一轉,彷彿明白了蕭四郎的意思,立刻點頭應是。

  蕭四郎順著她的頭髮,輕聲細語的道:「別怕!」析秋點了點頭,她知道總要讓太后得逞一次,現在月份淺,胎位也慢慢穩定,她行動還算輕盈,若是等到快要臨盆再傳她,到時候再讓她幾跪幾拜的,比起現在來更加的危險。

  析秋就說起佟析硯今天來和她說的事情:「……打死人的事妾身記得聽四爺說起過,說是已經了結了,怎麼好好又被人翻了舊賬?」說著一頓又道:「還有鹽礦的事,是不是和榮郡王那座鹽礦有關?」

  蕭四郎捏了她的鼻子,嘆道:「真是精明的丫頭。」說著頓了頓,緩緩道:「正是榮郡王手中的那座鹽礦,此人名義上像是因任三而去,實際上還是衝著榮郡王而來,否則任雋手裡人命數十條,單醉仙樓若要舉報便夠他吃一壺的,又怎麼會揪出鹽礦的事來說,但凡明白人,就會知道一座鹽礦牽連的人必定不會少,他有膽子舉報,就必定是抱著必死的心,即便一個任雋死了,背後的人為了自保也絕不會放過他的。」

  析秋擰了眉頭點了點頭,應道:「妾身也正是如此想的,所以想問問四爺,會是什麼人敢做出這件事來呢?會不會是沈家?」

  「不是!」蕭四郎很肯定的搖了搖頭:「上午,聖上要將此事交由我和沈季來查。」也就是說聖上想想蕭四郎和沈季兩人沒有牽扯其中,但析秋聽著還是一驚:「四爺接受了?」

  蕭四郎揉著她的腦袋道:「自是不會應,我和任雋中間還有一層連襟的關係。」一頓又道:「聖上便任命了刑部的周、范兩位大人,以及御史台的程大人,預計五日後就會赴遼東清查此事。」

  「可有消息顯示,背後到底是何人在暗中指使?」析秋頓了一頓又道:「當初二哥簽署的那份合約可有找到,是不是在榮郡王手中?」

  蕭四郎低頭看著她,目露讚賞,笑著道:「是四姨告訴你的?」析秋點了點頭:「妾身知道四爺不想讓妾身跟著擔心,可是現在妾身既然知道了,四爺就不要瞞著妾身了吧。」

  蕭四郎沉吟了片刻,摟著她輕聲道:「此事牽涉面極廣,便是幾位閣老也有人牽涉其中,如今朝中已為此事鬧的不可開交,這件事要查只怕也會不易。」頓了一頓又道:「至於那份合約,我和二哥依舊在暗中查訪,但目前能確定的是,合約並不在榮郡王手中,更不在太后娘娘手中。」

  析秋越加的困惑,那份合約到底在誰的手中,對方到底有什麼目的,是等待時機要挾宣寧侯府還是另有目的?

  就如頭頂上懸的一柄寶劍,你不知道它何時會落下來,便日日如坐針氈不得安寧。

  「放心。」蕭四郎安慰她道:「不管是誰,這件事便如紙中包火,壓不了很久,我們等著他便是!」顯得胸有成竹的樣子。

  析秋見他這樣,不由鬆了一口氣,蕭四郎的性格若是沒有幾分的把握,他不會說這樣的話。

  兩人偎在一起,蕭四郎的手便放在她的肚子,輕聲問道:「他今天乖不乖,有沒有調皮?」

  「沒有,今兒特別的安靜。」析秋笑著道:「這孩子倒很有眼力見。」

  蕭四郎也抿脣笑了起來,析秋忽然想到大夫人說的話,便轉述了一遍給蕭四郎聽:「……大嫂是不是知道什麼?三哥那邊有什麼動靜沒有?」

  蕭四郎聽著沒有說話,眼睛卻是眯了眯,他道:「年前,你將娘接到這邊來小住些日子吧。」

  析秋一愣,抬頭看著蕭四郎,她漸漸明白了,看來蕭延誠必定是參與到最近的事情裡面,至於涉及多深她卻不敢肯定。

  「妾身知道了,改日就將幾個院子收拾出來,請娘帶著鑫哥兒以及大嫂過來住些日子。」說著一頓又道:「一起過年也熱鬧一些。」

  蕭四郎點了點頭,兩人皆沒有再說話。

  第二日一早,析秋將吃喝拉撒的事情在家裡都解決好了,才穿戴了二品誥命的衣裝戴著了珠冠,又略施了脂粉,白白的粉撲在面頰上將原有的紅潤遮住,顯得蒼白而憔悴,她滿意的點了點頭回頭看向蕭四郎,蕭四郎便眉梢一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笑著點了點頭。

  析秋由春柳和碧槐左右扶著上了小轎,在二門處換了馬車,蕭四郎棄馬隨著她一起坐了馬車,車一路到了東華門,春柳和碧槐留在東華門外候著,又換了步輦一直到了內宮裡,便由著內侍領著步行進了宮,到太后的慈安宮外和蕭四郎分了手:「若身體有所不適,就喚人,不能硬撐著。」沒有說在哪裡等她,又朝內侍點了點頭。

  析秋應是,目送蕭四郎離開,她朝領路的內侍抿脣笑了笑,從袖子裡拿了個荷包給內侍:「勞煩公公。」

  內侍接了荷包很熟練的在手裡掂了掂,便面無表情的朝析秋點了點頭,伸出手來道:「四夫人這邊請。」一邊走便一邊道:「昨兒才下的雪,這會兒積雪雖清淨了,可地上依舊有些濕滑,夫人腳下留心。」

  析秋點頭應是,內侍就飛快的說了句:「冬日裡涼,偏殿裡風大,茶水很快就涼了,四夫人雙身子,冷的茶水少飲為宜。」這是在提醒她,入口茶水當留心。

  析秋心裡頭便是一怔,朝內侍看去,內侍低垂著頭彷彿剛剛那句話不是她說出來的,析秋回轉過來低聲道:「多謝公公提醒。」那內侍依舊低垂著頭引著路,回道:「四爺對小人有恩,夫人不必介懷。」

  析秋點了頭,兩人拐了個彎上了一道抄手遊廊,就見到慈安宮的牌匾,內侍在門口停了腳步:「四夫人,奴才就送到這裡了。」

  「有勞公公,公公慢走!」析秋側了臉謝過,就隨著慈安宮裡迎出來的女官進了宮門,與上次來並未多大的區別,析秋先進了偏殿等候太后召見,裡頭很安靜,有女官給她泡了茶,笑眯眯的道:「太后娘娘這會兒正在佛堂裡,勞四夫人侯一刻。」

  召了她辰時到,她卻去禮佛了,析秋挑了挑眉,朝女官笑著點頭:「無事,多謝!」端了茶在手,卻是細細刮著浮葉沒有入口,又低垂著頭目光在殿中燃的薰香爐子上轉了一圈,香味很清淡,香氣清幽是析秋沒有聞過的,女官笑著和她打了招呼,就轉身出了門又隨手將殿門合上,空空的殿裡便只剩析秋一個人。

  析秋擰了擰眉頭,待門關上她便放了茶盅,像是沒見過世面的孩子四處遊覽參觀,又走到殿側的窗戶邊上,試著開了開窗戶,所幸窗戶並未閤上,她開了窗戶,便有人探了頭看她:「四夫人可有吩咐?」

  「沒有。」析秋笑著道:「我有些轉向了,就以為這個方向是我適才走過的方向,想確認一下。」一臉無辜迷茫的樣子。

  「夫人是從那邊的來的。」女官指了指析秋的後面邊:「這邊是西面,夫人是從東面進來的。」

  析秋一臉原來如此的樣子,點了點頭道:「得虧您說一說,否則待會兒出去我可要迷路了。」女官就掩面笑了起來,回道:「怎麼會,四夫人出去時會有宮裡的姐姐領您出去的。」

  析秋滿臉的好奇的樣子點了頭,析秋又指著窗頭上開著的一盆花,問道:「這可是蘭花?」一頓:「這會兒竟是開花了。」

  「宮裡頭有花房,這會兒開不算稀奇,便是入了三九也能開的艷麗。」女官年紀不大,看著析秋也很小的樣子,就少了些戒心。析秋說的也不過是無關緊要的話題,她也無所謂,就多說了幾句。

  況且,她是客人,陪客人說幾句話也不算失了規矩。

  析秋一臉驚嘆的道:「侯府裡也有花房,蘭花雖也開可卻沒有開得這麼好,也不知如何弄的,回去讓府裡的工匠們也學學。」女官聽著抿脣輕笑著。

  忽然,周圍有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窗戶邊的女官也神色一緊,隨即著蹲身行禮喊道:「方嬤嬤。」

  析秋這個位置有死角,並未看見人來,聽到女官的聲音才知道來人是方嬤嬤,她不由轉目去看,就看見遊廊下方嬤嬤冷著一張臉看著這邊,見析秋朝她看去,方嬤嬤立刻換了笑臉朝析秋欠了欠身,隨即一轉身就出了視線。

  析秋聳了聳肩,也不關窗,依舊站在窗前欣賞蘭花,卻沒有再和女官聊天。

  過了約莫大半個時辰依舊沒有人傳她進去,析秋擰了眉頭,腿也站酸了,卻不敢回到裡面去坐著,正當她想要找人來問一問時,忽然就聽到外面一陣此起彼伏的喧嘩聲響起,緊接著就瞧著幾個女官神色慌張的跑了出去,這裡是側面,她不由走到偏殿的另一邊去聽,就聽到有人小聲的低呼:「太醫來了,太醫來了。」

  太醫?是誰生病了?

  析秋不敢開前面的窗戶,這個時候探了頭不免有窺探之嫌,她側耳去聽依舊是腳步紛亂的聲音,就連殿側面原本守著的七八個女官也離了兩三個。

  看來是出了事了。

  她等了約莫一個時辰,偏殿的門才被人打開,析秋聽到腳步聲時,已回到座位上坐了下來,隨手又將茶盅裡的茶倒在後頭的花盆裡,留了一半放在茶几上。

  有三四個女官推門而入,見到析秋就行了禮,笑著道:「四夫人,太后娘娘身子不適,今兒一切接見皆免了,改日若是太后娘娘有詔會再有口諭下達,四夫人請回!」

  原來真的是太后娘娘病了,怎麼會這麼巧!

  她不由想到蕭四郎昨晚的樣子,難道真的是他安排好了,她後背生出了一絲冷汗,暗暗後怕,蕭四郎也太大膽了。

  「四夫人請!」女官候在門口,析秋朝眾人點了點頭,隨著來人出了門,有女官在析秋出門之後走到析秋剛剛坐著的位置轉了一圈,看了眼茶盅裡的茶水……

  析秋出了慈安宮,低頭沿著來路出宮,忽然迎面又有七八個女官走了過來,兩方的人互相見了禮,低聲說了幾句,原本引著析秋的幾位女官就退了下去,對面的有穿著粉紫褙子的女官笑著道:「四夫人!」

  析秋笑著面熟,見她開口才猛然想起來,此人正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姑姑。

  「奴婢姓毛,四夫人喚奴婢毛錦便可。」

  「毛姑姑!」析秋笑著應了,毛姑姑便又道:「皇后娘娘得知您來了宮裡,說是好久不見您,就請您去鳳梧宮裡等她。」

  太后娘娘生病,作為兒媳自是要慰問看望的,析秋應是隨著毛姑姑就七拐八拐走了半盞茶的功夫,進了鳳梧宮中,這一次卻沒有在偏殿候著而是直接進了正殿,毛姑姑笑著讓人奉了茶:「皇后娘娘在慈安宮還未回來,四夫人稍候。」

  果然是這樣,析秋笑著點頭,在人端來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依舊沒有喝茶!

  毛姑姑看著析秋端坐在那邊,脣角就勾了勾,出門守在了一邊。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門外就響起高高低低的問安聲,析秋也站了起來,就瞧著一身正紅宮裝的皇后碎步走了進來,和生育前沒有多大的區別,卻比之從前更多了一份風韻和氣質,讓人移不開眼。

  析秋要跪下行禮,皇后親自扶了她:「累了一上午,這會兒宮裡沒人就不要多禮了。」說著又道:「快坐下歇歇。」

  析秋沒有坐,眼見皇后娘娘在主位坐下,她才半側著身子坐在椅子上:「太后娘娘鳳體……」皇后看著她笑著道:「沒事,不過偏頭疼犯了,這會兒吃了藥已經安寢了。」一頓又道:「常聽沈夫人說起你,我們也有好些日子沒見了吧,還是大皇子洗三禮的時候見了,那時候人多也沒顧得上你。」說完看著析秋的肚子:「有四個月了吧,你這肚子可比我那會兒大,我記得我四個月的時候可還瞧不出來呢。」

  「娘娘纖細。」析秋笑著回道:「不像我矮胖難看的緊。」

  皇后掩面而笑,搖頭道:「等你生了就沒事了,有孩子操心便是日日珍饈也不會長肉的。」

  析秋應是,卻又掩面羞澀的笑著道:「妾身就盼著這一日。」

  皇后目光在她手邊的茶盅上轉了一圈,暗暗點頭笑了起來。

  門外有女官露了個臉,皇后目光一閃就笑著道:「我沒有別的事兒就想見見你,快回去吧。我也不留你,這會兒蕭大督都還在外面候著呢!」皇后站了起來笑著攜了析秋的手,意味深長的拍了拍:「四夫人真是好福氣啊!」

  析秋心中一怔,立刻垂首應道:「不敢,娘娘才是真富貴!」

  皇后看著低眉順眼,連正眼都不敢看過來的析秋,輕輕的笑了起來,讓毛姑姑送析秋出門。

  待她出了門,皇后便搖頭嘆道:「難怪老四這樣疼她……」說完,轉身進了內室。

  析秋一路出了宮門,許是累了又或是一上午忍住沒喝水,這會兒只覺得胸口悶悶的難受,像是有口氣憋著在那裡又上躥下跳的直反胃的難受。

  她腳步不敢太快,就忍著一路出了鳳梧宮,又七拐八彎的走了幾步上了步輦到了來時的東華門,蕭四郎正負手在站在宮門下等她,析秋臉色不大好看一見到他彷彿是放心了,跟在蕭四郎身後低聲道:「出去再說!」

  蕭四郎也看出來她面色不好,也顧不得許多,在宮門口就打橫將她抱了起來,引得不知情的守門侍衛一陣唏噓,一路上都是異樣的目光。

  析秋心裡憋悶的難受,卻又忍不住羞臊側開頭掩耳盜鈴的不去看旁邊的人。

  「哪裡不舒服?」蕭四郎擰了眉頭問道。

  「妾身就覺得胸口悶悶的,好像喘不過起來!」析秋趴在蕭四郎的肩頭,聲音已經有些虛弱。

  蕭四郎驟然就覺得,涼意自腳底升了上來,抱著析秋腳下健步如飛。

  等出了宮門,候在門口的春柳和碧槐看見,慌了神的迎了過來:「夫人,您怎麼了!」析秋擺著手:「快扶我上車。」兩人一怔不再說什麼,扶著析秋就上了馬車,析秋就讓春柳找出車裡的痰盂,伏在痰盂上便大吐了起來,將早上吃的一干東西悉數都吐了出來。

  春柳和碧槐兩人皆是變了臉色:「夫人,夫人!」宮裡頭的事誰能說的清楚,她們嚇得一顆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蕭四郎站在馬車聽到車裡的聲音,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若冰霜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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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2:55:57
第一百八十二章:接近

  蕭四郎上車,將析秋抱在懷裡。

  析秋勉力睜開眼睛,就握著蕭四郎的手,虛弱的搖著頭道:「四爺,妾身沒事,倒不像是中毒的樣子!」

  蕭四郎挑了眉頭看她,析秋慢慢的道:「不敢確定,只是覺著不像!」蕭四郎將她摟得越發的緊,析秋如嬰兒般窩在他的懷裡,蕭四郎貼著她的面,輕輕的道:「嗯,我讓天敬去請郎中,你不要說話,再休息會兒。」

  析秋不放心他,就握著他的手,叮囑道:「四爺冷靜些,妾身沒事,真的沒事!」說完,就盯著蕭四郎看,蕭四郎忍不住輕輕吻著她的眉眼,低低的應道:「嗯。」

  析秋便閉上眼睛,不過一刻就睡著了,長長的睫毛扇尾一樣遮在面頰上,臉色因為刻意擦了粉本就顯得很白,這會兒更是一點血色也沒有了,蕭四郎握著她的手,手指也是冰涼的毫無溫度,他抓了自己脫在一邊的大氅給她蓋上,又怕她難受,幫她把頭上戴著的珠冠取下來扔在一邊,垂著眼睛認真的看著她,不錯過她一絲一毫的細微變化。

  馬車直接駛進了內院裡,蕭四郎抱著析秋一路進了臥室,府裡頭下人瞧見四夫人進宮一趟,卻被四爺抱著回來,一個個嚇得魂飛魄散的,岑媽媽立刻急紅了眼在院子裡拽住了春柳和碧槐:「到底怎麼回事,這是怎麼了。」

  「我們沒進去,夫人一出來就吐了起來……」兩人面若死灰,就覺得腿直發軟,站也站不穩。

  岑媽媽急忙丟了兩人隨著蕭四郎進去:「四爺,可請了大夫了?」蕭四郎將析秋放好,不待她說話容媽媽已經從外面進來,緊張的道:「四爺,大夫來了。」

  沒有請太醫,只去析秋的醫館裡請了位坐堂的大夫來,這樣一來就驚動了醫館裡的人,羅六爺更是直接跟著大夫就來了,候在了外院。

  大夫姓周五十幾歲的樣子,阮靜柳不在時他便是主診的大夫,一進門就將藥箱放在桌面上,朝蕭四郎行了禮:「大都督。」蕭四郎看也不看,招著手:「你快來瞧瞧!」

  岑媽媽,容媽媽,春柳,碧槐碧梧,立在房外,院子裡紫陽和問玉領著七八個婆子丫頭站在院子裡守著,院子外也有婆子不停探頭探腦的朝裡頭張望,沒人敢說話就等著裡頭大夫的結果。

  蕭四郎負手站在床邊,眉頭深鎖,房間裡靜的就只剩下眾人此起彼伏如雷鳴般的心跳聲。

  過了許久,周大夫鬆了手指,回頭看向蕭四郎道:「夫人只是精神緊張了些,孕婦餓不得渴不得,等夫人醒來吃些清淡的東西,多喝點水就沒事了。」說著一頓又補充道:「夫人的胎位很穩,目前母子安生,若夫人再如方才那樣吐,就拿個酸梅壓一壓便無事了。」

  沒事兒了?

  不是中毒?

  蕭四郎朝周大夫點了點頭,道:「有勞。」轉身吩咐門外的天誠:「送周先生回去。」

  岑媽媽只覺得退一軟,揪住了一邊的春柳的胳膊才勉強站住,她當即朝西跪了下去,雙手合十又是作揖又是叩拜的,容媽媽就笑著她道:「沒聽大夫說,夫人這可是餓著了。」

  「是,是,!」岑媽媽立刻站起來:「我親自去做幾樣夫人愛的菜送來。」說著提著裙子匆匆出了門,到門口揮著手道:「沒事,沒事兒,都給我回去做事,否則每人都得賞板子!」

  大家也都鬆了口氣,臉上浮上笑容來,夫人規矩雖嚴了些,可獎罰制度鮮明她們只要本分些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她是府裡的主母若是她出了事,將來四爺再娶,回來的還不知是怎麼樣的,說不定還不如現在的夫人和氣呢。

  眾人一陣低聲歡呼,如鳥獸散的去做自己手中的事兒。

  容媽媽也是滿臉的笑,對蕭四郎道:「四爺放寬心,有的婦人懷孕三個月時沒什麼反應,反倒到了後面卻是孕吐的厲害,夫人或許是這樣的也未可知!」雖然吐不是好事,但比起中毒或者別的事來說,已經是萬幸了。

  蕭四郎依舊沒有說話,靜靜坐在床邊看著析秋,春柳和碧槐端了熱水來給析秋擦了手臉,又沏茶給蕭四郎:「四爺,您歇會兒,奴婢們守著夫人!」

  「不用。」蕭四郎沉聲說完,恰好岑媽媽已經端了一碗雞湯蔥末瘦肉清粥進來,又配了醃的酸筍絲和別的幾樣析秋常吃的開胃小菜,岑媽媽端了放在床邊又移了炕桌過來,一樣一樣擺在上頭,小聲的道:「四爺,是叫醒夫人,還是再等一等?」

  「放在那裡!」說著頓了頓:「你們都出去吧!」

  春柳和碧槐就朝岑媽媽看來,岑媽媽笑著朝兩人點了點頭,三個人就先後出了門。

  蕭四郎走到床頭,將析秋連著被子裹著抱起來,在她耳邊小聲的道:「丫頭!」又親了她的耳際:「起來吃些東西再睡。」一連柔聲說了好幾聲,析秋緩緩睜開眼睛,就看到蕭四郎放大的俊顏,她抿脣笑著道:「四爺,妾身聞到筍絲的香味了。」

  蕭四郎見她精神還算不錯,總算是放了心,小聲道:「你躺著不要動。」說著放了析秋,他親自去端了炕桌來放在床上,在析秋身後塞了大迎枕將她放好,捧了粥來餵她,動作很生澀卻做得很認真。

  析秋聞了味兒,還不等她張口,心裡便又是一陣反胃,擺著手擰著眉頭:「……痰盂……」話沒說完已經趴在床沿上又開始吐了起來,蕭四郎將手裡的碗隨地就扔了出去,過去抱著她給她順著後背:「丫頭,丫頭!」

  樣子比她還要緊張。

  前面吐了一次,這會兒再吐除了酸水再吐不出旁東西,但一反一復的人卻是難受得很,析秋撫著胸口連連喘氣,蕭四郎也顧不得衣擺上的污穢,摟著她輕輕拍著喚人道:「去請大夫來!」

  岑媽媽和容媽媽應聲進來,推門便瞧見析秋伏在床沿邊乾嘔,兩人都有經驗,一個端了清水過去一個拿了酸梅,岑媽媽道:「四爺不要急,夫人吐了就沒事了。」

  說著拿了水給她漱口,容媽媽又壓了顆梅子在她嘴裡。

  析秋這才覺得舒服了些,喘了口氣起身道:「都過了三個月了,怎麼突然又開始孕吐了呢。」

  「也有這樣的人。」容媽媽拿了帕子幫析秋擦嘴角:「不過卻是不多,夫人這樣的也算是少有的。」析秋聽著就擰了眉頭,若有所思。

  容媽媽看著蕭四郎衣擺弄髒了,他也沒顧上就抱著析秋,她問道:「四爺,奴婢服侍您去換身衣裳。」見蕭四郎擺了擺手,容媽媽又道:「四爺身上的有味兒,回頭夫人聞著受不住又得吐了。」

  蕭四郎聽著就站了起來,對析秋道:「我去換上衣裳。」析秋應了,蕭四郎便大步走了出去。

  「剛才聞著還覺得香,這會兒卻覺得不好聞了,還是端出去吧。」析秋輕聲說著,岑媽媽嘆了口氣應是,端了炕桌出去,蕭四郎已經重新換了件深藍的道袍進來,坐在床頭,析秋靠在蕭四郎身上問道:「四爺!」她將在太后宮裡的事情,前後都和蕭四郎說了一遍:「那種香妾身沒有聞過,也不知是什麼香,會不會是那種香引起的?」

  蕭四郎語氣沉沉的,回道:「我已讓人去查。」說著一頓問道:「張醫女何時回來?」

  有她在,他也能放心些。

  析秋回道:「寫信回來說是回來過年,不過這些日子大雪不斷,也不知會不會耽誤行程。」

  蕭四郎沉吟了片刻,看著她問道:「可還有哪裡不舒服?」析秋就搖了搖頭,回道:「別的倒沒有覺得什麼。」

  依舊在回憶在宮裡發生的事情,除了薰香她沒有覺得哪裡不妥當。

  析秋吐了一陣,又沒有吃飯便暈暈的又靠在蕭四郎的肩頭睡著了,蕭四郎將她放下並不敢出門,喊來天誠站在院子裡,問道:「可有消息回來?」

  「剛剛宮裡頭有人遞了封信出來。」說著從袖口裡抽出一封信交給蕭四郎,蕭四郎展開一看便擰了眉頭,天誠小心問道:「四爺,可是薰香有問題?」

  蕭四郎將信給他,蹙眉沉聲道:「香是貢品,宮中常用的,不過裡面摻有部分的麝香……」天誠看了信上的內容又聽了蕭四郎的話,依舊有些摸不著頭腦,疑惑問道:「這些東西對夫人有影響?」

  蕭四郎沒有回他,麝香對孕婦有什麼影響不言而喻,不但如此,析秋喝的茶裡頭還被人混了歸尾,歸尾的藥性他並不了解,但信中卻寫得很清楚,是宮裡頭貴人們常用的一種陰損的東西……

  天誠見蕭四郎沉了眉頭,又轉目朝房裡看了看,面露擔憂,蕭四郎沉吟片刻交代道:「這件事不要和夫人說。」說著一頓又道:「你今天帶人去一趟山東,將張醫女接回來!」

  「是!」天誠應是立刻轉身出了院子。

  蕭四郎又回了房裡,門外便有人來報:「侯府的太夫人和大夫人來了!」說著,就瞧見太夫人由大夫人攙著滿面焦急的走進了院子裡,春柳和岑媽媽迎了過來,蹲身福了禮,太夫人就問道:「析秋呢,析秋怎麼樣了。」

  「夫人吐了兩回,這會兒又睡了,大夫來瞧過說是正常的孕吐,並無大礙。」岑媽媽應道。

  太夫人聽著就緊緊皺了眉頭,臉色沉了問道:「這都四個月了,怎麼會突然開始有這樣的反應。」說著人已經上了台階,就看見蕭四郎負手立在門口,臉色冷沉很不好看,太夫人瞧見就道:「老四你在家裡,析秋怎麼樣了。」

  大夫人和蕭四郎見了禮。

  蕭四郎側身將太夫人讓進房裡,聲音低低的回道:「吐得厲害,才睡下!」太夫人聽著就放輕了步子走到床邊上,瞧見析秋偎在紅緞的錦被裡,小臉泛白,不過睡得還算安穩,她才長長的鬆了口氣,朝蕭四郎和大夫人擺了擺手,三個人就小心翼翼的退到了暖閣裡說話。

  太夫人便問道:「可查過了,到底怎麼回事?」這樣的反應若是一兩個月倒也正常,可這會兒才有這樣的反應,不免讓人多想。

  蕭四郎就將剛剛信中的話和太夫人以及大夫人說了一遍,太夫人聽著沉了臉一時沒有說話,大夫人低聲道:「四弟妹可飲了茶?」

  「沒有!」蕭四郎搖了搖頭,又道:「她將窗戶開了,茶水倒在了花盆裡。」

  大夫人聽著點了點頭,道:「還算四弟妹機靈。」又看向蕭四郎:「宮裡頭女人的事你也想不到這麼周全,防不勝防的事,況且,我們也想不到太后會做得這樣明顯,若非你做了手腳讓太后沒能見到四弟妹,只怕後果比現在還要不堪設想。」

  析秋這樣,應該是聞了香味不多而引起的反應。

  蕭四郎依舊沒有說話。

  太夫人長長的嘆了口氣,道:「……太子出生前,先帝不過是個封王的皇子,身邊也有幾位妾室側妃都有了身孕,卻沒有一個能順利生產,直到太子順利成人,才陸陸續續有皇子出生,太后若沒有手段,又怎麼有這樣的局面。」說起來皇后卻不如太后手段好,宮裡頭一位貴妃一位美人,前兩日前後產了一位皇子一位公主,太夫人說著一頓又道:「這一次析秋沒事,我們就當長了個教訓,下一次便是抗旨不遵,也絕不能讓她入宮。」

  蕭四郎卻是第一次說出自己的疑問:「……偏殿中,除了她進去後端的茶,我早便讓人檢查過了。」

  也就是說他想到了這層,也讓人暗中檢查過了確認了沒事,為何後來又有了麝香。

  太夫人卻不以為然:「女人的心思手段,你怎麼能猜得到!」說完,目露蒼涼:「若實在不行,讓她回娘家住些日子,家裡頭女人多,想的多,心思也細!」

  蕭四郎卻想到佟大太太,沒有說話。

  「就快要過年了,我和析秋商量,您和大嫂今年不如來這邊過年吧,析秋都已經讓人將你們住的院子收拾出來了。」蕭四郎淡淡的道。

  太夫人便擰了眉頭,看了大夫人一眼,又擺了擺手道嘆道:「家裡這麼多人,我們若來了家裡怎麼辦,還是留在那邊吧。」說著一頓又道:「析秋身子不便,你們也不要過去了,過了年我們再來你這邊熱鬧熱鬧,若是析秋覺得悶,就將鑫哥兒接過來過幾天,和敏哥兒也能做個伴。」

  蕭四郎看了太夫人一眼,目色深深。

  沒了話,便陷入了沉默之中,大夫人站起來道:「娘,既然四弟妹沒事我們便回去吧。」說完又看向蕭四郎:「綠珠上吐下瀉的,治了幾天也不見好。」

  蕭四郎挑了挑眉,只道:「我送你們出去。」說完,就陪著太夫人和大夫人出門,三個人出了穿堂太夫人要上轎前,卻瞧見蕭延亦遠遠的走了過來,太夫人便目光頓了頓,蕭延亦卻是快步走過來:「娘,大嫂!」說完,見太夫人看他的眼神含有深意,他又道:「我有事找四弟商量。」彷彿是解釋。

  「嗯,你辦完事早些回去吧。」太夫人應了,就和大夫人前後上了轎子朝二門而去。

  蕭延亦尷尬的側開眼,視線飛快的看了一眼榮恩院,又看向蕭四郎問道:「……四弟妹,還好吧?」

  蕭四郎點了點頭,蕭延亦便暗暗鬆了口氣,兄弟二人停在院子門口,蕭延亦便又道:「我有事找你。」蕭四郎點了點了點頭和蕭延亦並肩去了最近的書房,天敬奉了茶關了房門退出去,蕭延亦便道:「太后此舉,你怎麼看?」說著一頓又道:「恐怕開了年,朝中就不會安穩了。」

  太后這樣做就等於和宣寧侯府撕破了臉,看來榮郡王那邊已經迫不及待了。

  蕭四郎端了茶喝了一口,回道:「你說的沒錯。娘和鑫哥兒的周圍你多派些人守著,還有五弟那邊你也敲打敲打。」沒事不要和別人多走動。

  蕭延亦明白蕭四郎的意思,他不由盯著蕭四郎問道:「你不要輕舉妄動,我知道你心中必然氣憤,可茲事體大,並非你一己之力就能力挽狂瀾,依我看不如挑起沈家,讓他們去做,到時候你再推波助瀾便就可以,還有……」他說著一頓:「聖上那邊,也總要有些準備才是。」

  蕭四郎沒做多想,便回道:「我心中有數。」說著一頓看向蕭延亦:「苗疆那邊你不要再插手,將你的人收回來。」

  「老四!」蕭延亦一怔:「你到底想幹什麼?」

  蕭四郎站了起來,看著蕭延亦語氣生硬:「此話二哥該去問他!」說著停了停,負手踱步至門口開了門,回頭看著蕭延亦:「此事不用再議,你照顧好娘和鑫哥兒就好了,其他的事你不用管。」說完就出了門。

  蕭延亦便一臉無奈的看著蕭四郎,在書房裡停了停,他才出了大門騎馬回了侯府,在側門外碰到蕭延誠,他問道:「三弟去了何處?這兩日都不曾見你。」

  「去了一趟山東。」蕭延誠笑著道:「拜訪一位朋友,又不放心綠珠就見了一面趕了回來,二哥從何處回來?」

  蕭延亦目光在他身上以及被小廝牽走的馬上轉了一圈,馬身上濺了許多的泥,馬腿後腿的蹄鐵略有脫落……是跑了長途的樣子。

  只是蕭延誠為了何事不聲不響出去,卻是連三夫人和綠珠也沒有帶,來去匆匆的樣子。

  「從衙門回來。」蕭延亦沒有提去蕭四郎府上,和蕭延誠並肩進了院子,兩人邊走邊聊,又去了太夫人房裡請安,蕭延誠一身泥濘說了幾句話便回了房,一進門三夫人便柳眉倒豎叱道:「去了三日,綠珠都病成這樣了,你還有心思出去。」

  「綠珠怎麼了。」蕭延誠幾步走去床邊,就看到綠珠小臉瘦了一圈,他回頭問三夫人:「怎麼會生病,可請了太醫?」

  三夫人嘟著嘴回道:「中原的大夫一個個都是草包,娘是要請我拒絕了,給她餵了點藥,不過還沒有好!」

  「胡鬧!」蕭延誠冷眼看著三夫人:「又不是聖藥,你以為包治百病?」說著就吩咐門外的丫頭:「去拿了對牌請太醫回來。」

  半個多時辰,太醫便匆匆趕來,切了脈開了藥對蕭延誠道:「小姐食了不淨之物,又上吐下瀉導致脾胃虛寒,開了點藥先止瀉止吐,後再用溫補的藥慢慢養著,半個月便無事了。」

  三爺親自送太醫出門,三夫人看著藥方就滿臉的不屑的皺著眉頭。

  三爺進來也不看她,吩咐人去抓藥煎藥,又親自給綠珠餵了藥,吃了一副傍晚就止吐止瀉了,三夫人這才沒了話,三爺就一臉不悅的看著她道:「丹藍,你不要再這樣自以為是,苗藥是好也不是神藥,凡事適可而止!」說完,拂袖出了門。

  三夫人面露尷尬,跺了腳追出了門。

  在房裡抱住了蕭延誠,撒了嬌:「你不在,我就沒了主心骨,心裡擔心著你又念著綠珠,你回來還怪我。」語有哽咽的樣子。

  蕭延誠緊緊蹙了蹙眉頭,目光一轉面上又舒展開來露出笑容,回身上攬住三夫人,嘆道:「你啊,便是這樣,真拿你沒辦法!」

  三夫人嬌滴滴的貼了上去,柔聲道:「你身上滿身的灰塵,我伺候你梳洗吧!」

  蕭延誠頓了頓,點了點頭,兩人前後進了淨室,丫頭們魚貫提了水進來備好,三夫人就上去幫蕭延誠脫了衣裳服侍他進了浴盆,她自己則站在外面也開始脫自己的衣裳,蕭延誠便看著她道:「綠珠還病著,我這裡不用你服侍。」

  「不要。」三夫人胡亂脫了衣裳就跨進盆子裡,坐在蕭延誠的大腿上,嘟了嘴道:「綠珠不是已經無礙了,這會兒相公該安慰我才是。」說著,就順著他的胸口一路輕吻了下去。

  蕭延誠按著她的頭,面上隨即露出恍惚的樣子,三夫人將臉浸在水裡……浴室裡頓時彌漫出靡靡之氣……

  事畢,三夫人一臉饜足靠在蕭延誠肩上,手指在他赤坦的胸口打著圈兒,道:「太夫人今兒去了四弟府裡,聽說四弟妹從宮裡出來便開始不舒服,是被四弟抱著回去的。」

  蕭延誠聽了絲毫不覺得驚訝,三夫人便又道:「……四弟提前便有提防,四弟妹也沒喝那茶……太沒有用了,根本就沒有事,還不如依了我直接下藥方便。」

  「不可!」蕭延誠眼底露出一抹陰冷:「四弟會有提防我早就預料到了。」說著頓了頓又道:「這不過一個開始。」說完,右手抬起來狠狠捏住了三夫人的左峰,眼眸盯著她:「沒有我的命令,你不準輕舉妄動。」

  三夫人嚶嚀一聲,軟軟的點了點頭,在他耳邊噴著熱氣:「知道了,知道了,我只是覺得這樣的手法太無趣了而已。」

  「是嗎!」蕭延誠聽了便一口咬住了她的乳尖,眯著眼睛眼底滿是陰戾:「那就來點有趣的吧。」說著單臂一揮抽出掛在屏風上的腰帶,將三夫人手困了起來又抬起一條腿綁在一起。

  三夫人面露興奮,咯咯的笑了起來:「要如何刺激?」

  手指毫無徵兆的探了進去,蕭延誠單腿跪在水中,附在三夫人耳邊道:「……不過一個試探……」話落,三夫人已經便軟了身子嚶嚶哼了起來。

  四弟為人謹慎,做事想得周全,有他在其中,全力布置必然會壞事……只要拖住他……

  析秋醒過來又吐了兩次,沈夫人和江氏以及佟析硯都來過,析秋勉強吃了東西躺在床上,蕭四郎揉著她的髮頂嘆道:「再吃些?」

  「不要了。」析秋擺著手,又道:「現在沒事了,除了有些反胃到沒別的事,大嫂也說了,她當時懷坤哥兒就是這樣的感覺,但凡聞了吃食的味兒就會想吐,我這會兒也是這樣的感覺。」說著就摸著肚子對著寶寶嘆道:「真是個乖孩子,今兒一天都這樣安靜。」

  蕭四郎目光柔和的看著他,滿目的寵溺:「傻丫頭,他懂什麼,你要先顧著你自己才是。」析秋笑著應了,看向蕭四郎問道:「四爺查到了什麼?」

  他什麼也沒有說,她卻知道他派人去查,蕭四郎不免露出無奈的樣子,就索性將事情和她說了一遍,析秋聽著就擰了眉頭,道:「四爺的意思是,薰香是被人換過了?」

  蕭四郎點了點頭,析秋心就沉了下去,換掉薰香的人必然是知道蕭四郎的行事作風,才會在他查驗之後換了薰香,什麼人竟然如此了解蕭四郎,竟然算得這樣精準。

  還有,她似乎覺得對方並未有致她於死地的打算,彷彿這樣不過是給他們一個警告,或者是有別的目的?

  她腦中飛快的轉著,想著所有的可能性……

  「不要胡思亂想。」蕭四郎輕聲道:「太后娘娘還不至於用這樣的手段,背後之人我心中有數,你安心在家裡呆著!」太后在自己宮裡動手,怎麼會想到他干預自己宮裡的事,這後面定然有人想得要比她周到才是。

  「知道了。」析秋應了,胃口一陣翻江倒海的又要吐……自此幾乎日日都要有那麼幾次,她知道孕婦需要營養,便和江氏當初一樣,端著食盒吃了吐,吐了吃便再難受也押著吃些湯湯水水的東西,沈家還讓人牽了兩隻羊過來,每日岑媽媽擠了羊奶煮好送來,析秋捏著鼻子強迫自己每日喝一些。

  臘八那日,宮裡賞了臘八粥,又賜了銀子霜碳和九九消寒圖,月中時朝廷派去遼東的周、范、程三位大人冒雪啟程去了遼東。

  析秋有了這件事,便冠名堂皇的待在家裡,讓人給來往的各府裡送了年節,宋先生也放了館,她便日日和敏哥兒偎在房裡,敏哥兒看書練字她便窩在哪裡做針線,蕭延箏也常常陪著她說話,蕭四郎留了天敬天誠在內院,又多調了侍衛守在外院各處,他自己則是忙得很,沈季和錢忠以及在西山大營任職的黃達日日來府裡,每每吃了晚膳才離去。

  十一月二十三,岑媽媽帶著人除塵祭灶神,蕭四郎這一日回來的極早,臉色極其陰沉,析秋將他迎在炕上,端了茶給他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三位大人被人圍殺在遼陽路上。」

  析秋驚坐起來,看著蕭四郎就問道:「可留有線索?」蕭四郎聽著便搖了搖頭,回道:「護送的三百二十名侍衛,悉數犧牲了。」

  好大的膽子,人才出京城就敢動手!

  「聖上可說了什麼?」這件事到這個地步,兩邊都已經箭在弦上,聖上定然大怒,不可能半途而廢,唯今之計只會增派人手繼續趕赴遼東,此事不徹查清楚只會讓那些人越發的肆無忌憚、有恃無恐。

  蕭四郎點了頭道:「……聖上問我的意思,我便舉薦了黃達。」

  原遼東總兵黃達,後被聖上調任回來一直半閒賦養老,遼東是黃達的大本營,讓他去再適合不過了,她看著蕭四郎問道:「聖上同意了?」

  「嗯。委任黃達為遼東巡撫,三日後啟程,今日任命文書已經下達。」黃達是武將又是戰場殺敵歷練的,想要半路堵殺他,可不如前面三位文官那樣簡單。

  析秋沒再說話,三日後趕在大年三十前黃達帶著四百守衛浩浩蕩蕩的出了京城,京城中許多商鋪具已經關了門,阮靜柳從山東被天誠接了回來,果然如析秋和蕭四郎所言,今年一連大雪十來日,不光北方雪災嚴重,就連江南湖廣一帶也是受災不小,尤其是衛輝府,七八月的洪水剛消褪百姓喘了口氣,緊接著便入冬又是遇上百年難遇的雪災,衛輝府一片哭嚎連天,餓殍遍野,蕭四郎年二十九依舊不曾休息,與沈季連夜借調米糧,由沈季負責派人送往災區。

  如同去年一樣,城門外聚集了許多災民,析秋讓天誠,岑媽媽以及容媽媽帶著人去城外搭了粥鋪,阮靜柳帶著醫館裡的眾人頂著風雪為災民看病送藥,阮靜柳嘆氣道:「這麼多人也不是大病,可是只是傷寒一樣,就足以要了他們的命。」語氣很是唏噓。

  「我們也只能盡一己之力了。」析秋也是面露愁容,問道:「你去山東,可和他們說了,等開了春再進京來,這會兒來了我也沒心思管莊子裡的事兒,索性再拖一拖。」

  「說過了。」阮靜柳回道:「你放心吧,三處莊子經營的都還不錯,不過今年雪大,恐怕明年收成會有影響。」

  從她接手莊子,就一直不大順利,析秋也沒有辦法,種田便是如此都是靠天吃飯,天不讓百姓吃飽,她也只能望天興嘆了。

  年三十一家人圍在一起吃了年夜飯,初二蕭四郎帶著敏哥兒回去給大老爺拜年,府裡頭來來往往許多人來拜年的,太夫人和大夫人帶著鑫哥兒又來了一趟,忙忙碌碌的過了年。

  過了初七開朝,衛輝府便八百里加急,百姓群情激憤已發生數十起災民哄搶圍攻府衙的事例,蕭延亦也是日日來尋蕭四郎,鮑先生任副河道使恰好停留在衛輝府,現如今被圍困在府衙寸步難行,恐有生命之危。

  聖上令沈季親自督護米糧,沈季帶著人快馬加鞭出了京城追年三十出城的送糧大軍,十二那一日半夜,都督府的大門被人敲響,沈季的親隨一臉死灰的在蕭四郎面前跪了下來:「賑災的米糧在山東境內,被一夥災民哄搶一空,連沈世子也受了傷。」

  蕭四郎直接去了宮中,第二日臉色沉冷的回來,析秋服侍他梳洗,看著他著急的樣子,不由輕聲道:「四爺不用擔心妾身,想做什麼便去做吧。」

  朝中能用的人很多,可得力的人卻不多,如今遼東的事未平,衛輝府又出了這樣的事,米糧被搶的事不管是誰做的,但只要這個消息傳到災區,早已經餓紅了眼的災民根本不會管其中的因由,從洪水淹城朝廷救災不利到如今雪災餓得滿城饑民,積壓的怒火總要有宣泄口,一旦被人挑起了導火索,其後果不堪設想。

  蕭四郎攬住她,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輕聲回道:「沒有什麼事比你和孩子重要,我哪裡也不去。」

  「四爺!」析秋靠在他的肩頭,長長的沒有說話。

  第二日,敏哥兒盤腿坐在炕頭練字,析秋拿了剛給他做的小襖在他身上比劃,敏哥兒眼眸晶晶亮的問道:「母親給我做的?」

  「是啊。」析秋笑著回道:「敏哥兒這半年可長了不少,過年前時間來不及,就給你做了一套,這會兒閒著就給你再做一件,正月二十開館的時候你就能穿了。」

  敏哥兒看著析秋手中絳紅色的小襖,眼眸笑成了月牙兒樣子,點頭不迭:「母親做的衣裳最好看了。」

  析秋笑著揉著他的腦袋,又捧著他的小臉親了一下,問道:「祖母說元宵節的時候會帶鑫哥兒來,到時候讓天誠帶著你們到青湖裡去放河燈好不好?」

  「好啊。」敏哥兒點了頭又沮喪的垂了腦袋:「還有兩日,是不是來不及做燈了。」

  「嗯?」析秋放了手中的線看著他問道:「你想做什麼樣兒的,兩天的時間雖有點急,可若是不複雜的,應該來得及。」說著頓了頓又道:「讓二銓幫著你做。」

  敏哥兒說著就站了起來,躍躍欲試的樣子:「那我現在就讓人將二銓找進來。」說著就要下炕穿鞋,岑媽媽正好掀了簾子進來看見他要下炕立刻跑過來給他穿鞋:「敏爺可是要去如廁,媽媽背你去吧。」

  敏哥兒臉一紅,立刻擺著手道:「不是,不是!」說著又補充道:「我讓人去找二銓。」

  岑媽媽笑著回道:「那您也不用下來,有什麼讓奴婢去辦,這會兒外面冷得很,可千萬不能凍著了。」說著又幫敏哥兒脫了鞋:「奴婢去去就來!」

  敏哥兒只得重新上了炕,有些無奈的坐在哪裡,析秋笑了起來,看著敏哥兒道:「是不是想順便去找紙張竹篾?」

  敏哥兒聽著就點了點頭,析秋道:「那你去吧,庫房裡應該有,你讓容媽媽帶著你去找,小心些外面路滑別摔著了。」

  敏哥兒立刻露出笑臉,笑眯眯的點了點頭滑下了炕。

  正月十五元宵節,京城中鞭炮聲震天,滿城皆是大紅燈籠,節日的氣氛沒有受到災情的影響,太夫人和大夫人帶著鑫哥兒過來吃了元宵,天誠和二銓陪著兩個孩子去青湖裡放燈,析秋又讓人在院子裡掛了許多燈籠,滿園子裡映的一片紅艷艷的。

  當夜,宮裡頭發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皇長子新上身的襖子卻將他嫩嫩的肌膚弄得一片紅腫,聖上大怒立刻讓人徹查此事,才得知此一批布料乃是年前由江南進宮,出自江寧織造府,聖上揮了一桌子的奏章茶具,怒道:「徹查此事,嚴懲不貸!」

  第二日,朝中彈劾江寧織造的摺子雪花般飛了起來,由江寧織造的劉家一路牽出閔家,從閔家到榮郡王,又從榮郡王扯到許多陳年舊事甚至扯出了前太子的事,不知道是誰說起遼寧鹽礦的事根本就是榮郡王背後主使,任雋不過是替罪羊,於是聖上從宗人府中提了任雋出來,一瞧見他便是蕭四郎也是驚了一驚,當初風流倜儻的任三爺,不過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一驚瘦得不成人形,走路都要人扶著……

  審自是審不出什麼,任雋被送了回去,但閔家的火卻越燒越高。

  正月二十,敏哥兒開館,天誠和二銓將敏哥兒送去侯府,析秋在房裡踱著步散步……暖閣厚厚的簾子就被春柳掀了起來,她回道:「夫人,衛輝府災民暴亂,鮑先生以及府衙十二位大小官員全部被綁了遊街示眾,八百里加急剛剛送到京城。」

  暴亂?事情果然還是沒有瞞住,沈季人還沒有回來,衛輝府那邊就已經得了消息,這背後必然有人暗示鼓動百姓:「四爺去了宮裡?」

  「是!」春柳應是又道:「聽天誠說,江南那邊也有人蠢蠢欲動,恐怕和閔家脫不了干係,就連山東那邊也多了幾股流匪。」

  這就是榮郡王的真正的目的?因為鹽礦的事瞞不住了,所以索性將他早有的打算提前實施了?

  「還有。」春柳回道:「太后娘娘病倒了,聽說這次嚴重得很,昏迷兩日未醒,榮郡王妃帶著小公子被喧進宮中伺疾了。」聖上恐怕也知道了榮郡王的意思了吧,現在太后病了榮郡王妃進宮伺疾,下一步就該輪到榮郡王了。

  該來的還是要來了,只是她擔心蕭四郎,彷彿一時間各方的事都湊在了一起,聖上必然不會沒有事派遣讓他空著,她嘆了口氣,道:「去門口等著,若是四爺回來,就說我找他。」

  春柳應是,愁容滿面的看了眼析秋,視線又落在她的肚子上:「夫人,四爺會不會被聖上派去鎮亂?」夫人雖才五個月,可是江南的事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解決的,四爺一走沒有一年也得半載。

  到時候夫人生產……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析秋嘆了口氣道:「況且,以前什麼事都是我們自己處理,現在怎麼錦衣玉食的反而退步了。」

  春柳沒有說話,掀了簾子正要出門,便和急急忙忙跑進來的碧梧頂頭撞上,兩人皆是哎呦一聲一個捂著額頭一個按住鼻子蹲在地上,析秋看著兩人問道:「這樣失魂落魄的,讓我瞧瞧可撞壞了。」

  碧梧捂著鼻子滿眼是淚的起來,擺著手:「沒事,沒事。」春柳就瞪著她:「什麼事,這樣沒命的跑。」

  「對對。」碧梧想起了什麼,立刻回道:「外面有人抬了個擔架放在門口了,擔架上躺著個年輕的公子,旁邊還守著個七八歲的孩子,說是來找夫人的。」

  「擔架?什麼人?」析秋狐疑的問道。

  碧梧搖著頭道:「奴婢不認識,瘦瘦的、皮膚黑黑的,像是受了重傷,這會兒人昏迷未醒,那個孩子是個啞巴不停的拿手在地上寫著夫人兩個字,奴婢瞧著他也只會寫這兩個字。」

  「語無倫次的,說了半天我也沒聽明白。」春柳皺著眉頭看向析秋:「夫人,奴婢去瞧瞧。」析秋點了點頭,叮囑道:「若是災民你賞點吃食和銀子,也別為難人家。」

  春柳應是,和碧梧出了門。

  析秋卻是暗暗奇怪,災民怎麼會指名道姓的到她的門口來。

  都督府的位置靠近皇城,這邊街面上不時有侍衛巡邏,普通災民連城門都進不了,怎麼有可能到她的門口。

  不過一刻的功夫,春柳就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一進門看著析秋面色變了幾變。

  析秋疑惑的看著她,問道:「怎麼這樣的反應,難不成是認識的人?」她哪裡認識什麼人。

  「夫人,真是認識的人。」春柳點著頭有些結巴的回道:「……是……是表少爺!」

  析秋一愣,站了起來,看著她問道:「是表哥?」春柳點了點頭,回道:「身上穿得破破爛爛的,人瘦得不成脫了形了,臉色也青紫青紫的,嘴裡還說著胡話又發著高燒,奴婢差點都沒認出來是表少爺!」

  「人呢?送去外院了?」析秋問道。

  春柳搖了搖頭:「他雖是表少爺,可畢竟是男子,奴婢也不敢做主,就讓人抬進來放在門房裡,夫人,怎麼辦?」

  「先抬去外院吧。」析秋又擔心又為難,頓了頓又道:「讓天誠去醫館請靜柳姐來。」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徐天青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會受傷又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她的門口?這兩年他到底去了哪裡,徐大人找了他那麼久卻是一點消息也沒有,這會兒卻突然出現在京城!

  不管怎麼說,人病著先治病再說。

  春柳欲言又止,想了想道:「奴婢瞧著表少爺樣子,奇怪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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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2:56:25
第一百八十三章:怪病?

  「奇怪,如何說?」析秋面露疑惑。

  春柳想了想,想到徐天青青紫青紫的臉色,和手背上青筋畢露的樣子:「奴婢也說不上來,就覺得樣子怪怪的,就像是被人掐了脖子憋了半天似的。」她也覺得這個比喻不大好,但表少爺就是這樣的,讓人瞧著滲得慌,就跟堵著閉著一口氣似的。

  析秋卻是沒有聽明白,她擰了眉頭道:「等靜柳姐來了再說吧。」春柳應是,忙提著裙子跑了出去。

  阮靜柳進府裡來直接去了外院,瞧見徐天青的樣子,春柳還第一次見她皺了眉頭,只瞧見阮靜柳慢慢的切脈,時間從來沒有過的長,像是沿著脈路慢慢的在探什麼,過了許久她直起腰看向徐天青身邊的啞童,問道:「你們是從何處而來?」

  啞童聽著依依呀呀說了半天,阮靜柳自是聽不懂,他著急的額頭冒出汗來,就蹬蹬跑到桌子上,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寫字,字跡歪歪扭扭不甚清楚,阮靜柳眯了眼睛看了半天,不確認的問道:「萊州?」

  啞童連連點頭確認。

  阮靜柳深看了他一眼,沒再繼續問下去,而是看向站在門口的天敬,道:「你將所有人都帶出去吧,我要給他施針。」

  「是!」天敬應了,立刻揮手去屏退眾人,啞童卻是不停搖頭,示意他不想出去。

  天敬要去拉他,阮靜柳就擺了擺手道:「隨他去吧。」說著就讓綰兒開了箱子,她取了針在燈上烤過……

  析秋在房裡等了許久,見春柳回來才問道:「靜柳姐來了?可說了表哥是什麼病,這會兒人醒了沒有?」春柳聽著就搖了頭:「像是要施針,奴婢先回來給您報個信。」

  析秋就點了頭沒再說話,一切的事也只有等人醒了再說。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天誠和二銓送敏哥兒從侯府回來,析秋讓春柳打了水給敏哥兒梳洗,析秋問道:「宋先生回來了嗎?」幫他脫了新做的絳紅小襖。

  「回來了。」敏哥兒點了點頭,不過有些沮喪的道:「不過先生受傷了,說是路上他帶的乾糧被災民搶了,他自己的腿也因此摔傷了。」

  析秋放衣服的動作一頓,回頭問道:「那腿沒事吧,可摔著骨頭了?」敏哥兒聽著就搖了搖頭,回道:「沒有,先生說休息幾天結了疤就沒事了。」頓了頓又道:「母親,阮姨母來了?他們說外院收了一個受傷的人,和宋先生一樣受傷了嗎?」

  析秋也沒見到人,讓春柳將敏哥兒抱到炕上,她坐在一邊回道:「是你的表舅,是不是受傷了母親也不知道,等阮姨母來我們才能知道。」

  「表舅舅?」敏哥兒還從來沒有聽說過表舅舅的事,不由問道:「表舅舅是誰,怎麼以前沒有見過,也是才來京城嗎。」

  析秋聽著心裡就暗暗嘆了口氣,當年徐天青一怒之下出走,兩年未歸,不知道過了這麼長時間,他心中的結解開沒有?春柳說他黑黑瘦瘦的,當初的徐天青外形清朗溫潤,這兩年他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吧。

  不知道徐大人知不知道他到了京城,去年到是聽江氏提起過,徐大人新娶了兩房姨娘,兩位姨娘皆生了孩子……還有姨太太,依舊留在應天,雖不如大太太臥病難起,不過卻是被張府軟禁了,這樣有損門楣的事,張家在應天又是高門大戶,怎麼能容忍。

  「母親也許久未見了,等他醒了敏哥兒自己去問他好不好。」析秋笑著揉了揉敏哥兒的小腦袋,接了岑媽媽端進來的點心:「餓了吧,父親還沒有回來,我們等一等再用飯。」

  敏哥兒應是,吃了幾塊點心,兩人一個在炕上一個在炕下說著話,析秋問侯府的情況:「綠珠身體好了嗎?晟哥兒有沒有來?」

  「綠珠身體好了,我在祖母的房裡瞧見了。晟哥兒來了!」說著頓了頓,臉上有些不悅,析秋瞧見疑惑的問道:「嗯?怎麼了?」

  敏哥兒想了想,就搖著頭道:「沒事,沒事!」先生說君子不背後道人長短,他到底要不要和母親說呢,見析秋看過來,他忽然又想到母親不是別人,遂又抬頭解釋道:「她打碎了母親去年年中從別院回來時,送給祖母的那隻小手爐,偏偏說我打碎的……」說著又垂了眉眼面露委屈。

  析秋聽著一愣,問道:「那敏哥兒可為自己辯解了?祖母如何說的?」

  「沒有!」敏哥兒挺了胸膛道:「她又哭又鬧的,非說是我,先生說君子坦蕩蕩,我沒有做就是沒有做,不需要解釋!」一頓又道:「祖母沒有說我,卻是訓斥了綠珠,後來三伯母來了,說不過一個手爐還是陶製的,上次在廟會上瞧見了,改日再買個手爐送回來便是,就將綠珠帶走了,祖母就讓人送我們三個人去學館了。」

  「後來見了祖母沒有?」

  「見了,下了學去給祖母請安,祖母靠在炕上正打著盹呢,大伯母和吳媽媽在一邊陪著的,我吃了點心就回來了。」敏哥兒歪著頭回道。

  析秋嘆了口氣,看來太夫人是生了氣了!

  兩人正說著,阮靜柳從外面掀了簾子進來,身上穿著一件深紫素面的褙子,頭上清清淡淡的戴著兩隻點翠的簪子,素面朝天,不過卻面有疲色,她迎過去將阮靜柳讓到炕邊坐著,問道:「怎麼瞧著你臉色不好,可是病了?」

  「沒事,就是有些累!」阮靜柳淡淡擺了手,耳邊聽到敏哥兒脆脆的喊了聲:「阮姨母。」她笑著朝敏哥兒點了頭。

  春柳倒了茶進來,阮靜柳喝了放在炕幾上,析秋擔憂的道:「那你在這裡靠一會兒,四爺可能還有會兒才回來。」

  「不用。」阮靜柳看向析秋:「我坐會兒就好了。」說著頓了頓就提到徐天青:「……得了一種怪病,我方才施了針,可能要到明日才能醒過來!」

  析秋著就面露狐疑,問道:「怪病,什麼怪病?」阮靜柳目光一閃,側開臉又重新端起來茶低頭去喝,漫不經心的道:「我也沒瞧見過,回去要查查醫書才能知道。」

  析秋就擰了眉頭看她。

  「那現在也只能等他醒來了。」析秋在她隔壁坐下又道:「也不知這兩年發生了什麼事,他怎麼會落成這樣。」

  阮靜柳聽著卻是挑了眉頭,頗感興趣的問道:「聽說他是山東布政司的公子,他身邊的啞童說他從山東回來,既然如此他為何沒有被家裡人找到,又何以到如今這般境地?」

  阮靜柳很少對別人的過往感興趣,見她問起析秋卻不知如何去解釋了,只得掐頭去尾的解釋道:「他兩年前自佟府出走的,徐大人一直在到處尋他,至於為何沒有找到他又發生過什麼事,我卻是不知。」

  阮靜柳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沒有再問。

  析秋留了阮靜柳在家裡吃飯,待蕭四郎回來析秋將徐天青的事和他說了一遍:「……妾身也沒瞧見,也不知人如何到底如何,不過聽靜柳說的,彷彿病情不簡單。」

  「稍後我去瞧瞧。」蕭四郎脫了外套,換了家常的便服:「他身邊沒有跟著人?」析秋聽著點了點頭:「說是只有個啞童的跟著的,也不知出了什麼事。」

  蕭四郎點了點頭,兩人去了暖閣里幾個人吃了飯,蕭四郎便道:「我去外院看看。」

  「我也要回去,和督都同路吧!」阮靜柳淡淡的道,蕭四郎點了頭,阮靜柳轉頭看向析秋,便道:「我明日一早再來,你也不用擔心,他雖病情嚴重,但一時也沒有生命危險,等我查到醫治的法子,我再與你細說!」

  析秋應是,讓春柳拿了蕭四郎和阮靜柳的大氅來給兩人穿戴上,蕭四郎回頭看著她:「快進去吧,外面冷!」說著,和阮靜柳一前一後出了門。

  在院子門口,阮靜柳轉身看了眼正房,就停了腳步,對蕭四郎道:「……這位公子的病,有些蹊蹺!」

  「嗯?」蕭四郎也停了腳步,阮靜柳便指了指前面:「我們一邊走一邊說!」

  蕭四郎點了頭,負手和阮靜柳朝外院而去,等阮靜柳說完蕭四郎已經徹底黑了臉,問道:「你確定?」

  「沒有把握,我也只是聽說並未實際接觸過,至於如何根治更是無從下手,如今只能確保他生命不受威脅,要如何徹底解決只能待我回去查了醫書才能知道。」說著頓了頓,阮靜柳在徐天青住的客院門口停了下來,又道:「此事我並未和析秋說,想問一問督都的意見。」

  「不要和她說。」蕭四郎滿臉的陰沉:「事情沒有確定,不要驚著她了!」

  阮靜柳也同意,回道:「事情過於齷齪,也免得她胡思亂想。」說著頓了頓道:「那我先回去,若有結果我會告訴你。」

  蕭四郎應了指了人送阮靜柳回去,他則直接去了外院。

  他對徐天青有印象,後來聽說他出走未歸一直下落不明倒也未放在心上,卻沒有想到兩年後他竟是投到他門上了。

  心思一頓他又想到阮靜柳剛剛說的可能性,若真是如她所想,徐天青來的目的,卻要深思。

  徐天青還沒有醒,但是他的樣子,也讓蕭四郎驚了一驚,若非事先知道,他根本無法確認眼前的人就是印象中的少年,反倒身邊的啞童,讓他怔了一怔,出聲問道:「你祖籍何處?」

  啞童跪在地上看著蕭四郎直發愣,嗚嗚呀呀的了半天,又擺著手比劃,爬起來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寫了四個字:「山東萊州。」

  蕭四郎目光從桌面轉過,目色深深的打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回頭吩咐天敬:「你撥兩個小廝過來伺候著。」便轉身大步出了門。

  析秋見他回來,便問道:「四爺瞧見了?您看要不要派人去通知徐大人,將表哥接回去?」

  蕭四郎擰了眉頭,想了想道:「等他醒了問了緣由再說。」一頓又道:「若是你不放心,就派人請聞賢來一趟。」

  析秋也正有此打算,她和徐天青畢竟隔了一層,如今她又婚嫁,規矩上不如以前寬鬆,有佟慎之在辦事也好有什麼決定也罷,也總方便一些。

  「四爺去梳洗吧,這些日子您都沒有睡過好覺。」蕭四郎點了頭,剛脫了外套要去淨室,外面春柳隔著門來稟:「四爺,天誠說沈府來人了,好像是沈世子回來了。」

  蕭四郎腳步就是一頓,析秋見他沒說話就應道:「讓天誠陪著喝杯茶。」春柳應是而去,析秋便拿了外套給蕭四郎:「四爺去看看吧,沈世子一路奔波又受了傷,這個時候來找您必定是有事。」

  蕭四郎點頭應了:「你早點休息。」披了衣裳就出了門。

  析秋靠在床頭拿了書隨意翻著,又胃裡難受喊了春柳拿了痰盂進來吐了一回,將晚上吃的東西悉數吐了個乾淨,岑媽媽聽見就趕緊吩咐廚房又端了吃食來,析秋勉強吃了點,靠在床頭昏昏欲睡。

  蕭四郎回來的很遲,進來時身上的外套和鞋子已經在外面脫了換過,析秋睜開眼看向他:「四爺回來了。」蕭四郎見她合衣躺著還沒睡,不由擰了眉頭道:「怎麼還沒睡。」

  「妾身心裡擔心哪能睡得踏實。」說著要披著衣服起來,蕭四郎就按著她索性在床頭坐下,將沈季的事說給她聽:「受傷不重,只是精神不大好。」一頓又道:「我去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常公公便到了。」

  才回來就被召進宮了,到是不用擔心沈季有沒有安危,只不過聖上如此態度,怕是江南和衛輝府的事不簡單。

  「衛輝府的事如今怎麼樣了?江南那邊是不是閔家?」

  蕭四郎起身,坐在桌邊幫析秋道了杯清水端給她,緩緩的道:「聖上已經調令開封府和彰德府調兵前往衛輝府援助,至於江南……」他緊緊蹙了眉頭,面露厭惡:「閔家不足為懼!」

  析秋微微點了頭,衛輝府聖上已經做了應對的措施,效果如何只能等那邊消息傳來,至於江南閔家,她也不由搖了搖頭,聖上自登基後兵權便被他慢慢收回,想要成事怕是不易。

  第二日,析秋讓岑媽媽去佟府通知了佟慎之和大老爺,中午的時候佟慎之來了,析秋見到他,便將徐天青的事說了一遍:「說是得了怪病,您看,要不要通知徐大人!」

  佟慎之擰了眉頭,沉吟了片刻道:「等天青醒了,問了他的意思再定。」析秋點了頭,佟慎之便看著她問道:「你這裡也不方便,不如我將人帶回去吧。」

  「也好,我如今身子不便,也怕照顧不周,聽靜柳姐的意思他今日就能醒來,到時候大哥再帶他回去。」兩人正說著,天敬敲了門進來稟道:「夫人,那位公子醒了。」

  析秋和佟慎之對視了一眼,她道:「我陪大哥一起去吧。」佟慎之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兩人出了門析秋坐了轎子佟慎之則步行在前,一路到了外院進了徐天青住的客院裡,一進門析秋便看到有位面生的約莫七八歲的少年,腦側梳了兩個髮髻,眼睛很大眼窩很深鼻子很高,輪廓比起他們來要鮮明很多,瘦瘦的身體見了佟慎之和析秋進來,彷彿本能的一樣就跪在了地上,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頭。

  佟慎之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停下來朝析秋看來,析秋也看向他搖了搖頭,天敬見此介紹道:「這少年跟在公子身邊,不會說話,識的字也不多,不知道多大,只知道是祖籍是山東萊州人。」

  佟慎之蹙了蹙眉,視線和析秋一樣在少年白白淨淨的臉上轉了一圈,兩人前後進了門又拐進徐天青的臥室裡,房間混合著藥味和一種奇怪的味兒,甜甜的……她回頭朝天敬看去,道:「將簾子掛起來,窗戶開一些換換氣。」

  天敬應是,走到窗戶邊開了窗戶了,又將門簾子掛起來。

  佟慎之已經繞過豎在床前的屏風,析秋停在屏風外面未動,就聽到佟慎之道:「天青?」語氣顯然也有些不確認。

  過了許久,析秋也沒有聽到徐天青的回應的聲音,她不由奇怪問道:「大哥,表哥醒了嗎。」佟慎之沒有回答,朝前走了幾步,站在床盯著床上睜著眼睛卻是雙眼迷茫的看著他的徐天青,又問道:「天青?」

  這一次,析秋聽到徐天青的聲音,軟軟的很虛弱的樣子:「我們……認識?」

  失憶了?

  佟慎之看著徐天青,面色微變,又問道:「天青,你怎麼了?怎麼會不認識我們?」他盯著徐天青的表情,細緻入微的去觀察:「我是聞賢!」

  徐天青看著他,就搖了搖頭:「公子,請問您是誰?您喊的天青是我?」

  佟慎之巨震,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徐天青,彷彿被他的反應驚住。

  析秋也一怔,也顧不得避忌繞開屏風走了進去,就瞧見掛著白紗帳子蓋著青褐色棉被的床上,露出一張熟悉的臉,眉目未變依舊是俊朗陽光的徐天青,但如春柳所言確實瘦了許多,皮膚也很黑彷彿經過長時間風吹日曬的樣子,她的目光又落在他放在錦被外的手指上,纖細修長並不像做過苦力,她暗暗疑惑喊道:「表哥!」

  徐天青的目光就落在床前站的女子身上,清麗秀雅眉目如畫,有少女的青澀卻又多了一份貴婦人的雍容風韻,穿著朱色的絨邊褙子,裡頭一件妃色的夾襖,清清爽爽的樣子,只是腹部隆了起來……

  有些突兀!

  徐天青的迷茫的雙眼漸漸清明。

  「天青,我是聞賢,她是析秋!」佟慎之道。

  徐天青的目光並沒有轉過來,依舊盯著析秋在看,彷彿在努力回憶著什麼,眉頭漸漸凝了起來。

  佟慎之滿臉的疑惑,朝析秋看了過來:「六妹,昨天張醫女來看過,具體如何說的?」

  「只說得了怪病,並未說病名也未說失憶的事。」析秋也很迷惑,看著徐天青對佟慎之道:「許是因為昨日他未醒來,靜柳姐也不知道這個癥狀。」失憶之症,她的記憶中僅憑切脈也難以無法切診,她不由轉頭去看天敬:「去醫館看看張醫女去了沒有,若是在請她過來。」

  天敬應是。

  徐天青依舊盯著析秋在看,面色上漸漸由迷茫到驚訝不斷變化……

  析秋和佟慎之對視一眼,析秋便又開口問道:「表哥,你還記得我們嗎?」

  徐天青依舊沒有說話。

  析秋搖了搖頭,佟慎之也沒有轍,這樣的情況莫說佟慎之,就是析秋也沒有辦法,佟慎之朝析秋點點頭,析秋便隨著他朝外面走,過屏風前析秋便回頭再去看徐天青,就見他依舊盯著自己在看,沒有任何反應。

  「大哥,現下如何是好?」析秋和佟慎之站在房外小聲說著話,佟慎之也擰了眉頭,看了眼時辰沉聲道:「我先去衙門,下午再過來,若是有事你讓人去衙門找我。」說著一頓又道:「先請了大夫瞧過我們再做打算,我回去也和父親商量商量。」

  佟慎之中午休息過來的,這會兒要去衙門。

  析秋應了,點頭道:「我知道了,大哥先去忙吧。」佟慎之點了頭,蹙著眉頭一副愁容深深的樣子,負手正要出去忽然房間裡就傳來一聲尖叫,析秋和佟慎之雙雙一怔,佟慎之大步回身朝房裡走去,析秋正要動腳,這時一直縮著站在門口的啞童反應極快,拔腿就衝進了房裡,幸好析秋側身避開,他依舊是撞到不知情的佟慎之,讓他打了趔趄。

  他穩了身子就只看到啞童的背影,析秋擰了眉頭越發覺得這個啞童古古怪怪的。

  佟慎之似乎也有這樣的感覺,在門口停了等著析秋一起再朝門裡去走,春柳和碧槐嚇得趕忙緊緊扶住了析秋,怕啞童再來這麼一下。

  房間裡徐天青的聲音叫得撕心裂肺的,彷彿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析秋再次繞過屏風,就瞧見穿著裡衣的徐天青滾在床上,牙齒磨得咕咕響,眼睛瞪得極大,看著頭頂,聲音從喉間吼出來,樣子極其的可怖。

  啞童跪在床邊伸手撫摸著他的後背,一邊撫摸一邊也和徐天青一樣吼著。

  「怎麼回事。」佟慎之滿臉的驚怔:「天青,天青!」

  析秋不敢靠近,目光落在徐天青的手上,就見他雙手揪著自己的胸口,脖子上青筋漸漸露出了來,她想到碧梧的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憋著一口氣!」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這個樣子。

  她吩咐春柳道:「快去看看靜柳姐來了。」又回頭對佟慎之道:「大哥,把他的衣領解開來。」

  春柳交代了碧槐幾句匆匆跑了出去,佟慎之依言去解徐天青的袖子,可是還不待他觸碰上,徐天青就又打了滾,莫說解釦子,便是連碰也碰不上。

  佟慎之也沒了法子,吩咐啞童:「把他按住。」

  啞童卻是不聽,連連搖頭,用手指嘴又從懷裡掏了瓶藥出來,打開瓶塞朝外抖了抖……

  「是不是藥用完了?」析秋急著問道。

  啞童連連點頭,析秋擰了眉頭:「還有沒有別的法子?」啞童又搖著頭。

  析秋氣餒,徐天青的樣子越發的滲人,臉色開始由紅變成了紫色,喉間吼出來的聲音越發的大……

  沒有辦法,她不知道徐天青到底什麼病,根本想不到什麼法子去救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痛苦掙扎,佟慎之眉頭幾乎擰到了一起,臉色鐵青。

  「六妹妹……」忽然的,徐天青喉間很清晰的說了三個字:「六妹妹……」

  析秋怔住,析秋也顧不得許多,沒有多想接了話道:「表哥,我在這裡!」

  「析秋,析秋是你嗎。」徐天青瞪著眼睛,彷彿看不見東西,一眨不眨的瞪著前面:「析秋,析秋……」彷彿用盡全力才說出來。

  析秋確定他並非是有意識的,而是潛意識中在喊她的名字,她沒有應扶著碧槐就出了門,拿了帕子擦了眼淚,碧槐也紅了眼睛道:「夫人,徐大爺的樣子真是可憐。」

  析秋沒有說話,目光就落在院子門口,阮靜柳已經帶著綰兒匆匆進來,看見析秋她便道:「人醒了嗎?」

  看來和天敬和錯過了,析秋迎過去點了頭:「醒了,但不認識人,這會兒又發病了你快去瞧瞧。」

  阮靜柳一臉沉重,也不多說什麼,跨進了門又轉頭對析秋道:「你在外面。」

  析秋停了腳步,和碧槐停在了門口。

  不一會兒徐天青吼聲漸漸小了下去,佟慎之滿頭細汗的從裡面出來,面色難看至極和析秋兩人站在院子裡,都沒有再說話。

  這兩年到底發了什麼事,徐天青經歷了什麼,怎麼會得了這樣的怪病,難道兩年來他都是這樣過來的,每每發病便是痛不欲生?

  析秋心疼的轉過臉去,他曾在她最苦難的時候給她帶來溫暖,無論從哪方面來講,她都希望他能過得很好,從未想過他會成了如今的樣子。

  徐天青,徐天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是真的得了怪病,還是……

  她閉上了眼角靜靜站著,身後有腳步聲臨近,她轉頭朝身後看去,就見蕭四郎靜靜站在她身後。

  析秋眼睛紅紅的顯然哭過,蕭四郎看著她,目光閃了閃彷彿隱去了什麼,又若無其事的朝佟慎之點了點頭,佟慎之道:「剛剛正在發病,也不知何因,張醫女正在裡面!」

  蕭四郎點了點頭,道:「去隔壁坐吧。」又轉頭對析秋道:「外面冷,到房裡去。」

  析秋應是跟著蕭四郎和佟慎之到了徐天青臥室邊的暖閣裡坐了下來,三個人一時沒有說話,析秋朝蕭四郎看去,就見蕭四郎垂著眼簾端著茶盅喝茶,不知在想什麼。

  析秋也是垂了眉眼,房間裡一時陷入了沉默之中,好在阮靜柳走了進來,析秋見了她便想問徐天青的情況,又頓了一頓佟慎之已經出聲:「怎麼樣?」

  「已經睡了!」阮靜柳在析秋旁邊坐了下來,朝蕭四郎看去目有深意:「我昨夜回去翻了醫書,此病以後每日正午之時便會發作,發作時痛不欲生……有失憶之症。」說著頓了頓:「……一時無解!」

  蕭四郎目光動了動,看向阮靜柳,問道:「解法為何?」

  一時無解就是有的解法,但不是一時就能解決,這也是析秋想問的,她不由朝阮靜柳看去,阮靜柳沉吟了片刻道:「找到根源,便有解法。」

  這話析秋和佟慎之聽的滿臉疑惑,蕭四郎卻是明白了,他眉頭深鎖沒有再說話,佟慎之卻是疑惑問道:「何為根源?醫女難道並不知道天青患的是何種病症?」

  阮靜柳的話前後有矛盾,她說有解又要尋根源,析秋心思轉動,卻是猛然一怔,難道……徐天青的癥狀根本就不是病?

  阮靜柳朝佟慎之點了點頭,回道:「是。」又看向析秋和蕭四郎:「他日日發病,依我之意,不如將他移至醫館之中,也方便治療。」

  析秋沒有意見,阮靜柳這樣來回跑也不方便,他朝蕭四郎看去,蕭四郎也恰好朝她看過來,兩人對視一眼蕭四郎點了點頭,佟慎之已道:「也好,有醫女在他發病時也不至於這樣痛苦。」

  阮靜柳點了點頭,站了起來:「那我現在就將他帶回去吧,若有情況我會派人來通知你們。」

  「我讓人備車送你們過去。」析秋也站了起來,阮靜柳點了頭一眾人又走了出來,天敬拿了擔架進去抬了徐天青出來,厚厚的被子蓋在身上,徐天青閉著眼睛,面色慘白毫無血色,手垂在一邊微微晃動毫無知覺一樣,宛若沒有生命一般。

  析秋側開眼不忍去看,忽然就聽到徐天青嘴中念念有詞的說了一句,聲音很低她聽不清,蕭四郎卻是眉頭皺了皺……

  啞童跟在身後,出了院子依舊朝析秋和蕭四郎看了一眼,才隨著眾人出了院子。

  「四爺。」析秋走到蕭四郎身側,問道:「四爺還要去衙門嗎?」

  「不用,我送你回去吧。」說著抬腳走在前面,析秋跟在他身後,看著蕭四郎有些冷沉的背影,她想了想快走幾步與他半步錯差,低聲問道:「四爺和靜柳姐是不是知道什麼?」

  蕭四郎腳步頓了一頓又恢復如常,回道:「不要胡思亂想。」便沒了話。

  析秋看了他一眼,重新垂了臉,心裡面卻是暗暗疑惑,她可以確定阮靜柳的有事瞞著她的,可是為什麼要瞞著她呢?有什麼理由瞞著她?

  難道徐天青真的是中毒?可是即便是中毒也不該瞞著她才是……

  她想不明白,越發的困惑。

  下午,蕭四郎一直待在外院,韓承和錢忠一起逗留在府裡,析秋知道朝中如今是多事之秋,蕭四郎又是聖上倚重的重臣必定事情繁多,她便讓人做了飯菜送去外院也沒有打擾他。

  徐天青去了醫館,一連三天阮靜柳都沒有送消息過來。

  第四日衛輝府的八百里加急再次送到了京城,衛輝府幾個縣在短短五日之內已經以驚人的速度被百姓占領,之後便徹底失去了聯繫,府內的官員也沒有消息出來,但起義的口號卻是極度響亮:「誅妖后,除沈氏!」江南閔家的動作也越發的大,朝中的彈劾的奏摺也再次升級,從政績彈劾到討伐罪名,析秋聽到時唏噓不已,和蕭四郎道:「災民不過游勇散兵,何以有這樣的速度……」

  蕭四郎點了頭,回道:「衛輝府易守難攻,想要攻城便是五萬兵馬踞守城下沒有三日也無法破城。」說著一頓又道:「三城之勢擴大得如此迅猛,背後定有人推波助瀾,出謀劃策!」

  析秋也正是這個意思,用通俗的語言來說,災民無組織無紀律,他們憤怒不過是因為想吃口飽飯,有個遮風避雨之所,朝廷有賑災措施卻沒有足夠的及時,有心人便打了京城到衛輝府之間消息傳達的一個時間差,令他們情緒到達了一個巔峰,再讓一些士兵或者將領喬裝成災民,打入內部帶領失了理智的百姓怒攻府衙,綁了官員,而致使局面到達了難以收拾的地步。

  適時的,再有人扯上一面正義的大旗,以沈家為目標要求改朝換代混得溫飽,古往今來但凡起義造反者就有一句響亮的為國為民的口號,或是從百姓角度出發引起共鳴,或是許下美麗的諾言引人嚮往朝美好世界前赴後繼,又或是利用迷信的力量蠱惑眾人。

  而衛輝府起義卻是前者,名義上是討伐沈氏,實際的目的卻是不言而喻。

  析秋卻是覺得,如此起事若不能四處點火讓京畿手忙腳亂兵將分散,勢必不會成事,所以她直覺上去想別的州府會不會也可能響應衛輝府的號召,揭竿而起?

  隔日,聖上任命韓承為中督將軍,帶領五萬兵又從應天調遣兵馬五萬,欲組成包抄之勢釜底抽薪。

  勢頭不大,京城中米糧未受影響,但茶葉絲綢價格卻是飛漲,佟析硯來和她訴苦:「布絹雲錦的價格翻了五翻。」綢緞成衣布莊叫苦不迭。

  韓承出兵前,和蕭四郎在外書房中密談了一夜,第二日蕭四郎親自送他出城,析秋看著蕭四郎的背影,心裡微痛,若非她的緣故,這次出征的應該是他吧。

  她暗暗嘆氣,卻又不好說什麼,能坐的就是挺著肚子陪著他一起看桌面上四面飛來的奏摺。

  「四爺,京城到遼東大約需要多久的行程?」析秋放了遼東來的摺子抬頭看向蕭四郎,問道。

  蕭四郎停了筆,也從一堆奏章中抬起頭來,回道:「快馬二十日,黃達恐要二月初才能到達。」析秋點了點了,她就歪了頭看向蕭四郎,問出心中一直以來的一個疑問:「妾身有一處不明白。」

  蕭四郎挑了眉頭看她,點了頭道:「問!」析秋想了想,便問道:「四爺為何舉薦黃達去遼東?黃將軍雖對遼東熟悉,妾身當時也覺得讓他去再合適不過,可是事後卻想到,這樣的事讓他去查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之嫌,如今江南,衛輝火勢蔓延,若是黃將軍在聖上手中不是多了一個可用之人嗎。」

  蕭四郎笑了起來,滿目的讚賞,合上手中的摺子,析秋的政治敏感度雖不足夠敏銳,但是她看問題卻是細緻入微,也總能抓住問題的癥結和重點所在,一針見血點出不足或者破漏之處,他笑吟吟的看著她,回道:「此乃軍事機密,夫人不知也罷!」說著一頓又補充道:「夫人如此聰慧,不妨自己猜猜。」說完意味深長的看著她。

  析秋心中一怔,黃達去遼東查鹽礦目的還是因為任雋的事而引起的,聖上的目的自然也是通過此事一舉將榮郡王這個定時炸彈清除掉,可是現在榮郡王這顆炸彈只差引爆,鹽礦的事便就失去了,黃達再去實際上就沒了意義,可是蕭四郎還是舉薦了他去了遼東,聖上也是不疑有他……

  電光火石間,她明白過來,看著蕭四郎目光明亮,道出二字:「應天?」

  蕭四郎就哈哈笑了起來,抱著析秋親了一口,嘆道:「有妻如此,夫復何求!」析秋也是滿臉的笑容,順勢歪在他的懷中,比平日裡越發柔順一些,輕聲問道:「四爺不生妾身的氣了?」

  蕭四郎一怔,析秋便牽著他的衣襟抬起眼簾,眼眸如明珠一般,聲音軟軟的:「四爺不必瞞著妾身,那日表哥來時,四爺心中還是介意了是不是?」

  「咳咳……」蕭四郎以拳抵脣,一直知道析秋面對他們夫妻之間的問題時,都是直白的,卻沒有哪一次如現在這樣直接問出來,他有些不適應的側開臉。

  難得的機會,析秋自然要把話講清楚:「那日瞧見他痛不欲生的樣子,妾身心中確實難受……」他們之間一直沒有去聊過徐天青,徐天青和蕭延亦不同,徐天青幾乎占據了析秋的青澀少女時期,給了她很多幫助,蕭四郎心中的感受也可能不同,析秋理解,就將她和徐天青之間的事,從第一次見面到最後徐天青出走失蹤的事娓娓道出……

  「我知他的心意,但更清楚我自己的心意,妾身對他便如對大哥那樣,如同兄長心存感激卻並無邪念。」她說得坦蕩蕩,也說得很清楚。

  蕭四郎越發的尷尬:「那個……」吃醋是有一些,不過那一剎那,他更多的是思量徐天青背後的事,他的病以及他為何突然出現在府門口的原因,現在析秋說得這麼清楚,他沉吟了片刻摟著析秋,輕聲道:「傻丫頭!」又捏了她的鼻尖:「剛剛還誇你聰明,轉眼便就成了傻丫頭!」

  析秋輕輕笑了起來。

  正說著,天誠隔著門回道:「四爺,夫人,徐大爺來了。」

  析秋和蕭四郎一愣,這麼晚徐天青怎麼會來,析秋問道:「他一個人來的?可說了什麼事?」

  「他一個人來的,只說要找夫人!」

  析秋聽著詢問的去看蕭四郎,蕭四郎朝她點了點頭,道:「請他進來。」天誠應是腳步聲漸遠,不一會兒門再次被敲響,天誠推門進來析秋便看到一身品竹色直綴的徐天青走了進來。

  比起前幾日的憔悴,今天的他顯得略精神了些,一進門他的目光就落在析秋身上,也不看蕭四郎很是急切的問道:「六妹妹,你是六妹妹是不是?」

  析秋一愣,問道:「你病好了,記得我們了?」

  「你真的是六妹妹,是析秋?」徐天青走進幾步緊迫的盯著析秋在看,上下打量不錯過一分一毫。

  析秋猶疑的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眼蕭四郎,回道:「我是析秋。」一頓又問道:「表哥,你記起我們了?」

  得到了驗證,徐天青彷彿得到了糖果的孩子,立刻笑了起來,上來兩步就要去抱析秋,析秋側身正要避讓蕭四郎卻是手臂一伸將她帶在了一邊,出聲道:「內子有孕在身,見諒!」

  析秋鬆了口氣,透過蕭四郎寬寬的後背去觀察徐天青。

  就見他動作一頓,彷彿才看到房間裡還有別人,就擰了眉頭去看蕭四郎,滿臉純真不解的道:「你是誰?」

  蕭四郎蹙了蹙眉頭,站在門邊的天誠已經有些站不住,上來一步道:「徐大爺,若是您無緊要的事,小人送您回去吧!」

  「不要!」徐天青搖著頭,躲貓貓一樣去看站在蕭四郎背後的析秋,衝著她招招手:「六妹妹快來,我又給你找了一本新的刺繡的書,你一定會喜歡的。」

  析秋愕然,他這樣子分明神智也受了影響,彷彿記憶和心智停留在他們才認識時不過八九歲時的樣子。

  「四爺!」析秋拽了拽蕭四郎的衣袖:「表哥這樣很不對勁。」看人的眼神也是直直的,轉動眼眸也是遲疑僵硬的,直盯著看某一處……

  「送他回去吧。」蕭四郎擰了眉頭:「免得醫館尋不著心生著急。」

  天誠點了頭,正要去和徐天青說話,門口啞童匆匆衝了進來,莽莽撞撞的差點撞上天誠,若非他側身避開難保不被撞上,啞童也不看別人,直接拉住徐天青,依依呀呀的打著手勢。

  徐天青搖著頭不肯走……連連搖頭……

  送走徐天青,析秋眉頭依舊緊鎖,蕭四郎嘆了口氣目光深遠,看著她道:「我已派人去尋解藥,這段時間只能委屈他了!」

  「四爺的意思是,表哥他真的是中毒?」

  蕭四郎目光一轉沒有否認更沒有確認。

  第二日,蕭四郎一早去了朝中,析秋正和春柳說話:「你去醫館看看,表少爺昨晚回去有沒有事,還是不是依舊中午都會發病。」

  春柳應是而去,在院子裡碰到二門口的婆子,婆子回道:「春柳姑娘,侯府裡的三夫人來了!」

  三夫人進來,看著析秋不如前一次的客氣委婉,開門見山的道:「我有辦法治徐家大爺的病!」滿是不屑。

  析秋聽著心頭暗驚,面上卻是淡然的問道:「三嫂如何得知我娘家表哥病了?」

  三夫人看著析秋,就挑著眉頭輕淺的一笑,目含嘲諷:「四弟妹不用疑神疑鬼,我便是才來京城也知道,京城不過彈丸大小的地方,誰家的事能真正的隱瞞得住呢。」

  析秋看著三夫人,就眯起了眼睛。

  她是什麼意思,突然上門告訴她,她能治好徐天青。

  她不可能毫無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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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2:56:47
第一百八十四章:火起(上)

  「……她可以治好徐公子的病?」阮靜柳面色鄭重。

  析秋點了頭,和阮靜柳面對面坐在炕頭上,她心中也是疑惑得很:「說得很有把握,對表哥的病情也很了解。」說著一頓又道:「說是只要三日,三日後就能痊癒!」

  她雖然希望徐天青的病能好,不用再受這樣的煎熬之苦,可三夫人說得太過詭異,而蕭延誠和蕭四郎之間又有過節,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放心讓三夫人給徐天青治的。

  所以三夫人說起時,她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想到三夫人當時的表情和說的話:「四弟妹……你可不要後悔!」

  析秋淡淡一笑。

  三夫人眉頭一擰,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阮靜柳低著頭,在想著什麼沒有說話。

  析秋就側目看著她:「靜柳姐,表哥到底是中毒還是怪病?」

  阮靜柳一愣,抬頭看著她,目光閃了閃又點了頭,肯定道:「是一種毒,只有苗疆才有的毒!」嘴上說著,阮靜柳心中卻是嘆氣,若真的只是毒那倒是好辦了。

  「苗毒?」析秋緊蹙了眉頭:「表哥難道去過苗疆,什麼人會給表哥下毒?」她不由想到他身邊的那個啞童,長相也不像中原人,難道徐天青真的去過苗疆?在苗疆不慎被人下了毒?

  她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可哪裡不對呢?

  彷彿知道析秋心中所想,阮靜柳沉默了片刻,又道:「他身邊的啞童我查驗過了,他原是正常人能夠發聲,是後天被人用毒所致。」顧不上析秋的驚訝,阮靜柳問道:「三夫人是苗疆人,她或許真的能治也未可知,你……」阮靜柳並不知道蕭延誠和蕭四郎之間的事。

  「不行!」析秋很堅決的搖了搖頭,看向阮靜柳回道:「你沒見過三哥和三嫂……這兩人的行為太過異怪,直覺上三嫂並不像熱心助人的人,即便是,我們彼此立場親疏,她也不可能登門來幫我們!」

  阮靜柳蹙了眉頭,看向析秋道:「四爺今日何時回來,我有事請教他。」析秋聽著應道:「他中午不回來吃飯,這段時間朝中事情多我也說不準他何時回來。」

  「我今兒也沒事,在這裡等等吧。」

  析秋依舊垂著眉眼去想三夫人的目的,自三爺和三夫人回府後,聽說一直很安靜,除了偶爾綠珠有些鬧騰外,夫妻兩人幾乎能用安分來形容了,可是越是安靜就越讓她不安,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你有孕在身,就不要多操心了……」阮靜柳攜了她的手,就將手指放在她脈搏上,邊道:「一切都要以孩子為主,你如此,督都想必也是如此想的。」

  析秋聽著就嘆了口氣,將她心裡的感覺說了出來:「若是平時他定是第一個去衛輝或是揚州的,聖上的聖旨送去一兩日了,閔家也沒有動靜說要赴京面聖,其意思和態度不言而喻,江南也不安定,好在聖上也未為難他,否則因為我和孩子反倒讓他兩難了。」說著一頓又道:「若是聖命難違,我想著帶敏哥兒一起回娘家住些日子,四爺也能放心的去處理朝事。」

  「我看四爺並未有出征的意思。」阮靜柳想了想回道:「閔家成不了氣候,他們看的不還是榮郡王的動向,如今榮郡王還在京中,榮郡王妃和小公子甚至是太后娘娘,都被聖上握在手中,閔家再笨也不至於為他人做嫁衣,怎麼也要確認榮郡王妃和小公子無虞才會動手。」

  這一點析秋早就想過,只是嘆了口氣又道:「……那天韓將軍出征前,和他在書房待了一夜,聽說韓承連走前,四爺送了一副河南道八府的地圖,上頭細細密密的詳細的標注的進退路線……」

  阮靜柳聽著目光也動了動,看向析秋笑著道:「督都似是天生為戰爭而生。」

  析秋也笑著搖頭,想到他在苗疆出生,在軍帳中落地,可不就是戰場麼!

  蕭四郎和沈季各站一邊,當今聖上一身明黃龍袍端坐於御案之後,濃眉大眼,眼角有淡淡的細紋,鼻梁不算挺但脣瓣卻很豐潤,身材微胖……他看著蕭四郎沉沉的開口問道:「老四,黃達離任,西山不能無人執理,依你之見該由誰擔任此職?」

  蕭四郎眉頭微蹙微想了想,看向沈季,沈季垂手立在一邊,他回道:「陳老將軍!」

  聖上微微一頓,沈季問道:「陳老將軍?」他想了想又道:「若我沒有記錯,陳老將軍今年已有六十高齡了吧,能勝任?」

  沒有過多的解釋,蕭四郎只微微點了點頭。

  陳老將軍是三朝老臣,先宣寧侯出征苗疆之時,陳老將軍便是隨軍副將,多次大戰歷練如今告老閑賦在家,現西山大營無人執理讓他去,在蕭四郎看來已是大材小用。

  沈季還有些猶豫,看向蕭四郎問道:「此次事情事關重大,我怕他年老及時……」不待他說完,聖上已經擺了擺手,道:「以朕看,就依老四所言,明日早朝之時就將此事落實。」

  沈季頓了頓,沒有再提反對意見,賑災糧一事他心中有愧,聖上也不軟不硬的斥責過了,這會兒涉及到這樣重大的決定,他也不敢再多提意見,縮了肩膀不敢衝在前頭。

  聖上頓了頓,看了眼桌上的奏摺,頗有深意的道:「今日已是第三日了!」

  沒有前言沒有解釋,但蕭四郎和沈季都明白聖上所指乃是閔家,聖旨八百里加急送去,閔氏不可能立刻進京,但反饋的消息也沒有回來,就連朝中派去的人也沒有回來,蕭四郎沒有說話,沈季也是臉色沉沉的沒有應……

  「老常。」聖上轉頭去和候在一邊的常公公的道:「今早太醫如何說?」常公公躬身回道:「回聖上的話,太醫言及太后娘娘的頭疼之症一日日加重,藥劑分量也比昨日多出一些。」

  聖上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常公公又道:「榮郡王妃克敬孝道,這兩日衣不解帶伺候與床前,小公子也很乖,在後花園中由奴才親自挑選的幾個孩子玩耍,倒也安樂。」

  蕭四郎目光頓了頓,沈季脣角就露出一抹笑容來。

  正說著,忽然門外有異聲傳進,低低的三輕一重,聖上朝常公公看去:「你去吧!」這是內侍們特有的暗號,平日裡主子若有事正忙不好直接敲門,便有這樣一套像是暗號一樣的擊打聲,近身服侍的內侍宮女聽到後就會出來詢問,後度量再擇情稟報給主子。

  「是。」常常公公應是,慢慢的退到門口又開了門出去。

  聖上便攤開手邊的地圖,沈季瞧見就上去幫忙,兩個人展開苗疆滇貴幾地的疆域圖,又朝蕭四郎招招手,蕭四郎過去聖上便點著上面一點問道:「……你有幾分把握?」

  蕭四郎手指在上頭劃了一條線,聲音穩重低低的回道:「八成!」

  聖上龍顏展開,微微點頭道:「若此事能成……」他看著蕭四郎笑道:「你要任何封賞,朕一律滿足。」

  「四哥!」沈季見聖上心情頗好,率先笑了起來:「四嫂可是要生了,怎麼也要和聖上討個職位封賞才是。」

  聖上笑眯眯的看著蕭四郎,蕭四郎垂著眉眼抱拳行禮道:「臣謝主隆恩!」並未說討什麼賞賜。

  事情未成,說賞賜言之尚早,聖上也不過一提,沈季也不再糾纏此話題,三個人又對著苗疆疆域圖說了許多,說到痛快之處聖上則拿了點了硃砂的筆在上頭寫寫畫畫,一番話說完疆域圖已是「面目全非」。

  常公公在門外聽到裡頭的交談聲告一段落,聖上語氣頗佳,就小心的推門進來,見機回道:「聖上,榮郡王妃……」聖上的笑容一頓,便是連蕭四郎和沈季也朝他看來,常公公抹了把額頭上的汗,避無可避的回道:「榮郡王妃以及小公子,剛剛突然暴斃了!」

  「什麼!」聖上眉頭一簇,聲音冷澈已露怒容:「如何暴斃?太醫呢,可仔細查驗過了?」

  常公公哪敢抬頭,就恨不得將腦袋擱在腳背上:「查了,查不出死因,太醫只說中了一種罕見的毒,至於是何種毒目前依舊在查!」說著一頓,很識趣的補充道:「……沒有脈搏,沒有呼吸!」

  中毒死了?在他的眼皮底下中毒死了?

  砰的一聲,御案上的茶盅碎在常公公腳邊,濺了一地的茶水:「真是好大的膽子,殺人竟然殺到皇宮裡來了。」他負手走了出來,在御書房內來回的踱步,顯得焦躁:「太后呢,太后如今可好?」

  「太后娘娘還不知情,只說榮郡王妃和小公子回王府了。」聖上點了點頭,指著常公公的道:「此事不得泄露出去……皇后去了沒有?」

  「已經去了。」常公公小心回道。

  聖上對他叮囑道:「去告訴皇后,帶人將慈安宮圍了,所有人一律不得出入!」

  常公公應是緩緩的退了出去,沈季擰著眉頭疑惑道:「此事很是蹊蹺,什麼人會對榮郡王妃下手?」

  榮郡王也好,閔家也好還是太后娘娘都沒有理由這麼做,榮郡王妃和小公子是三方平衡的籌碼,誰也不可能傻到將自己的籌碼扔出去!

  常公公一路出門,帶著內侍直接去了慈安宮中,皇后娘娘已經坐在正廳之中,下頭跪著一干的宮女內侍,常公公小步走過去,在門外招手將毛姑姑喚了出來,兩人站在廊下說話,常公公將聖上的意思說給毛姑姑聽了,毛姑姑應是:「娘娘已經召了施大人,這會兒施大人也該到了!」

  「那就好,聖上和咱們娘娘算是想到一起去了。」常公公微微一笑,頭又朝宮裡頭探了探,拉著毛姑姑朝後退了退,小聲問道:「真的死了?」

  毛姑姑點了點頭,擰著眉頭道:「像是睡著了一樣,可就是沒了脈搏呼吸,若說郡王妃是裝的,可小公子才這麼點大哪裡懂這些,也是一點呼吸脈搏也沒有……」

  那到是,大人能裝,孩子哪裡會裝,常公公想了想又問道:「那毒藥呢,還沒有查出來?」

  宮裡頭太醫院那麼多太醫,醫術上都是拔尖的,便是醫術不曾涉及,醫書也能算是博覽群書的,什麼樣的毒竟然這麼多人一個個連見都沒有見過,也太奇怪了些!

  毛姑姑也是一臉納悶,這兩年在宮中,她大風大浪也都見識過,各宮的主子們你來我往爭寵的手段,她也見識過,各種毒藥陰損的東西也見了不在少數,更何況這些成了精的太醫們……

  但結果就是這樣,沒有人知道到底是中了什麼毒。

  「您要不要去看看,屍體還停留在偏殿裡。」毛姑姑問道,常公公想了想,四周看了看,心頭好奇又想到待會兒聖上問起他不好答,便道:「那灑家就去祭拜一下郡王妃和小公子,也上炷香。」

  說著,隨著毛姑姑拐了彎就去了偏殿,偏殿外果然已經守著侍衛,宮女內侍們也守在各處,常公公大步進去,就看見垂著簾子的偏殿內停了一張大床,穿著芙蓉色宮裝的郡王妃面容安詳的躺在那裡,七個月的小公子躺在他的身側,常公公並未靠近遠遠的看著,就覺得兩人像是睡著了一樣,面上還餘留著紅潤!

  他暗暗心驚,垂著頭飛快的接過點燃的線香插在臨時預備的香爐內,就和毛姑姑一起退了出去。

  「榮郡王?」析秋一愣詫異的問道:「聖上招榮郡王入宮了?」

  天誠點了點頭,回道:「剛剛進的宮。」析秋端了茶盅露出若有所思,阮靜柳也是滿臉的驚怔,看向析秋道:「看來,閔家的事不管是不是真的,聖上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析秋點了點頭,榮郡王此一進宮,只怕再也不可能出得來了,只是可惜了榮郡王妃那麼小的孩子,稚子無辜……

  阮靜柳留在府裡吃了晚飯,和析秋坐著說話,又聽敏哥兒吹了一首曲子,蕭四郎才姍姍回來,見阮靜柳在房裡目光頓了頓,阮靜柳站起來道:「督都回來了,我在等你!」

  蕭四郎眉梢一挑,彷彿已經知道了什麼事,直接在門口停了腳步,便朝析秋看去點了頭道:「那我送張醫女出去吧。」

  析秋也沒有說什麼,便送阮靜柳和蕭四郎到門口。

  阮靜柳邊走邊道:「不知道四爺可找到那人了。」蕭四郎搖了搖頭,回道:「只怕對方有意躲避,恐還要些時日。」

  「督都。」阮靜柳將析秋說的三夫人的事和蕭四郎說了一遍:「您看,三夫人是不是知道那人身在何處?」說著一頓又解釋道:「這種毒只有下毒之人的血方能解,三夫人既然這麼說,就必定知道那人的下落。」

  蕭四郎負手而立,脣角勾出一抹凌厲,目光落在幽暗的夜色中,回道:「我知道了,此事我心中有數。」

  阮靜柳信任的點了點頭,道:「那我先告辭了。」

  「慢走!」蕭四郎目送阮靜柳拐上了抄手遊廊,才負手回轉進了榮恩院,析秋正站在門口等他,他三兩步跨進去攬住她輕聲道:「怎麼不在裡面等!」

  析秋笑著和他進了門,回道:「一整日在裡頭待著,也出來換換新鮮空氣。」說著兩人進了暖閣,析秋問道:「四爺用飯了沒有?」

  「在宮裡吃過,聖上日日抓著我和沈季,自是要管飯才是。」有些打趣的意思,析秋也笑了起來,將茶放在他手邊,問道:「說是榮郡王被招入宮了?」

  蕭四郎端了茶盅,輕輕吹著上頭的浮沫,應道:「嗯。」說著一頓,餘光中就瞧見析秋若有所思的樣子,他輕笑不忍她費心思去想,就直接道:「榮郡王和小公子,薨了!」

  「啊?」析秋驚詫不已:「薨了?什麼時候的事?」蕭四郎喝了口茶,看著她回道:「正午時分,中毒而亡。」說著,就將常公公描述的話和她說了一遍,析秋聽著詫異至極:「連太醫也查不出是什麼毒?」

  蕭四郎脣角微勾,漫不經心的放了茶盅道:「太醫能知道的,也不過是書中所錄之毒,天下之大未在其列的不甚枚舉,又怎麼會悉數知曉。」

  析秋認同點了點頭,當初五夫人和藤秋娘中毒的事,不就是太醫也查不出緣由,後來還是因為一位遊歷江湖的郎中看出來是苗毒,想到這裡她忽然頓住,看向蕭四郎問道:「榮郡王妃和小公子會不會也是苗毒?」

  蕭四郎沒有說話,析秋卻是心驚不已,苗毒?這已經是今天第二次她遇到可能和苗毒有關的事情,徐天青可能是,榮郡王妃可能是……

  她忍不住便想到三爺和三夫人,會不會和他們有關?

  可是榮郡王妃在宮裡頭,他們若想下手也不會那麼容易吧,想到這裡她就將三夫人來的事情和蕭四郎說了一遍:「……我拒絕了,不想冒這個險。」說著一頓便道:「四爺,您說這些事會不會和三哥三嫂有關?」

  蕭四郎喝茶的手一頓,但卻沒有立即否認,析秋看著便越加的確定了,走進蕭四郎確認道:「三哥為何這麼做?」

  若是徐天青以及榮郡王妃的死和蕭延誠有關,那麼他總是有目的的,他的目的是什麼?若是報復蕭四郎和宣寧侯府,他沒有必要把事情鬧得這麼大,費這麼多周折……

  一個人做事目的與情仇名利脫不了干係,那麼三爺不會為了情,仇恨的話到是有可能,但如前面所說他要報仇也該是宣寧侯府不該摻和到榮郡王的事情之中,那麼就只剩下名利,若是他為了名利而助榮郡王……

  析秋覺得不排除這種可能,三夫人的身世身份蕭延誠沒有介紹,可從綠珠的言行舉止,三夫人的出身必定不會低……

  間諜!一個很現代的詞語跳入她的腦海之中。

  苗疆這些年一直被大周壓制著,苗族的文化也不斷被中原的漢文化侵襲滲透,他們也不是沒有反抗過,但每每才起苗頭就被鎮壓,死傷無數……

  蕭延誠這幾年一直在苗疆,又娶了苗疆女子生兒育女安家落戶,若說他為苗疆而回大周挑起內戰,她有理由相信。

  「在想什麼?」蕭四郎說著,手覆在她的肚子輕輕摸著,面色柔和。

  析秋的思路停下,歪著頭道:「妾身在想,三哥他……」又看著蕭四郎:「心裡頭對你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

  是恨還是真的原諒,這個很重要!

  蕭四郎露出一抹諷刺的笑意,回道:「斷臂之仇,自是不共戴天!」

  「那四爺呢?」析秋想了想又道:「四爺對三哥也是恨意深深,妾身覺得奇怪,兩個劍拔弩張的人,一個對對方做什麼漠不關心,一個安分守己的待在侯府,一切都風平浪靜的……」

  蕭四郎停了手裡的動作,抬手不由分說的揉著她的發頂:「小丫頭不要胡思亂想。」說著一頓又道:「事情很快會過去的!」

  析秋目光頓了頓,沒有再問,心中已經有了個大概的脈路。

  第二日,榮郡王和小公子薨了的消息不知是誰透露了出來,一時間朝中如炸開了鍋一樣,眾說分紛紜,人便是這樣的奇怪,榮郡王妃在世時,朝臣們就覺得閔氏不忠罪惡滔天,討伐也好彈劾也好從不留情,甚至連前太子也有人敢刨出來指摘一番。

  可是一旦榮郡王妃死了,大家的立場就會發生微妙的變化,心中偏向於弱者,而死去的人就自然被歸類弱者一類,對閔氏也好對榮郡王妃的包容度就無形的擴大了許多,而閔家也適時的做出了反應,說閔家家主前揚州布政司閔大人已然在進京的路上,這樣一來閔家謀反的事似乎就不攻自破成了一個鬧劇,那麼榮郡王妃的死就讓人同情和憐憫。

  便有位姓龔的御史,寫了一封為閔家正名的摺子要求徹查郡王妃的死,人在宮中死的要如何查,宮中由皇后娘娘主掌鳳印誰有膽子下手?這樣一來凶手在眾人心目中自動的和皇后娘娘有或多或少的關係……

  正在這時,江南閔系一派有人上折彈劾沈季,又有武英殿大學士馮大人一紙奏章添油加醋,一時間朝中的風向竟隱隱有轉向的趨勢……

  聖上大怒,召蕭四郎等幾位重臣進宮。

  但朝中勢頭依舊不減,衛輝府的口號甚至傳到了京城,對皇后娘娘的謠言版本無數個,有人說沈家女天生媚骨迷惑了聖上,有人說長寧公主為兄長報仇欲改朝換代……更有不堪之言說聖上有龍陽之好,沈季常留宿在宮中,姐弟一起侍寢。

  沈夫人抹著眼淚和析秋哭著道:「……還有更難聽的,我都不好意思和您說。」

  「都是謠言。」析秋唏噓不已,握了沈夫人的手道:「是有人惡意散布謠言,別人聽聽就罷了,您如何能放在心上,豈不是白白堵了心裡難受。」

  沈夫人依舊是眼淚唰唰的落在臉上,也緊緊回握住析秋的手,哽咽道:「不怕您笑話,我連門也不敢出,就覺得外頭無數雙眼睛盯著我。」說著又頓了頓,道:「世子氣憤得日日在家吃酒,婆母也氣得病倒了。」

  若是不講究立場,析秋不由要為榮郡王鼓掌,若這些事都是榮郡王策劃的,他真的是好手段好謀算,滴水不漏,竟然將事情炒到這個地步……

  下一步,榮郡王應該如何?是在太后娘娘宮中無端消失,擇日帶領部隊殺回京城和聖上決一生死,還是等著閔家和衛輝的起義軍攻入京城,他來個內外接應?

  走了神,析秋飛快的轉回來,接著勸沈夫人:「太夫人病了,您可更好撐著才是,只要聖上心中清楚,依舊倚重你們,別的人說的話何必在乎!」

  沈夫人抹著眼淚,看著析秋道:「這些話我也只能和您說說,旁的人指不定要如何笑話我呢。」說著一頓又道:「我回去了,耽誤您一個上午,就聽著我嘮嘮叨叨說這些沒用的。」

  「有個人說說話心裡也舒服些。」析秋陪著她站起來道:「我讓人打了水,在這裡梳洗了回去吧。」

  沈夫人面露感激,點了點頭:「給您添麻煩了!」析秋笑話擺手讓春柳去打水服侍沈夫人去梳洗……

  等送走沈夫人,她長長嘆了口氣,看向春柳道:「扶我出去轉轉吧,今兒天氣好,我們在花園裡走動走動。」春柳應是,叫了碧槐進來,又給析秋披了披風,兩個人一左一右扶著析秋出了門,岑媽媽見析秋出去,有些不放心,就帶著幾個婆子遠遠的跟在後頭守著。

  析秋在園子裡轉了會兒,又覺得累了就回走,剛走到榮恩院的門口,就瞧見徐天青帶著啞童,自花園裡快步朝這邊走了過來,春柳看見就本能的將析秋護在身後,徐天青在析秋面前停了下來,滿臉的驚喜:「六妹妹,他們不讓我進來,我費了好多心思才見到你的。」

  析秋看向徐天青,問道:「表哥來找我可是有事?」

  「有!」徐天青笑眯眯的回頭,自啞童身上拿了個包袱出來,抱在懷裡打開:「這是我給你找的你最愛的看的書。」一頓,又一本一本的介紹道:「有刺繡,有野史,有地理,還有食譜!」說完就遞給析秋:「你看看,若是喜歡我再給你去尋。」

  「謝謝。」析秋看著徐天青,心中微酸,昔日的如陽光般的少年,卻成了這個樣子,她讓春柳收了,便道:「表哥你身體不好,早些回醫館吧,免得靜柳姐四處尋你著急。」

  「我沒病,沒病!」徐天青上前幾步,目光灼灼的看著析秋道:「我想和你說說話,自上次我回山東後,我們還沒怎麼說過話呢,我有許多事想要說給你聽。」

  析秋也沒有拒絕,笑著道:「我還有事,可不可以改天呢。」

  徐天青目光頓時黯淡了下來,想了想又問道:「那我住在你這裡吧,隨便住在哪裡,只要每天能見到你就行了。」聽了聽又補充道:「醫館裡很吵,我想看書都看不了!」

  「表哥!」析秋試探的問道:「你還記得徐大人嗎?」

  徐天青聽著一愣,飛快的搖了搖頭,析秋又問道:「那佟大老爺呢?大哥、四姐姐、全之、敏之,你記得嗎?」

  「不記得!」徐天青很確定的回道。

  真的如阮靜柳所言,他只記得她一個人。

  「徐大人徐威,是你的父親,山東布政司徐大人……你的家在登州,登州你記得嗎?」

  徐天青很苦惱的搖了搖頭。

  析秋盯著他的反應,忽然餘光中就看見他身後的啞童面色變了一變,她心中一怔,有什麼飛快的自她腦海中轉過……

  衛輝府……揚州……山東……苗疆……

  她記得地圖上,這幾個地方是依次遞增而上,直逼京畿。

  她心中頓時開朗起來,若徐天青的事和蕭延誠真的有關係,而蕭延誠來京城的目的就是為了苗疆,那麼榮郡王也好,起義軍也罷,都只有一個目的……那麼徐天青的作用是什麼?

  山東布政司,徐威!

  或者她可以再自大一些,有了徐天青或許還能亂了她的方才,影響到蕭四郎……

  可謂精心算計。

  不過,是不是真是如此,她不敢確認只能等晚上回來和蕭四郎確認!

  她正要說話,遠遠的就看見佟慎之,佟敏之以及佟全之三個人結伴而來,析秋眼睛一亮看著三人問道:「怎麼會一起來了?」

  佟慎之負手在徐天青身側停下,回道:「去了醫館沒有尋到天青,便猜測他來尋你。」說著一頓看向佟全之和佟敏之:「與他們則是在門口遇見。」

  析秋點了頭朝佟全之和佟敏之看去,佟全之頓時露出一臉失落的樣子:「是大都督,我要去衛輝府,大都督非要讓我來府裡,還說這段時間就住在府裡,哪裡也不準去」又看向佟敏之:「我就將七弟拖來了。」

  析秋微微一愣,蕭四郎什麼意思,難道……

  佟敏之已經走過來,笑看著析秋道:「我正打算來看看您,恰好三哥來找我,我就一起來了。」說著一頓又道:「姐姐,我們和三哥住在哪裡?」

  析秋收了心思,回道:「你們在外院裡隨便挑好了,都是空著的。」

  佟敏之立刻點頭應是,佟全之卻是一副鬱悶的樣子,佟敏之則拉著他道:「殺雞焉用牛刀,三哥你是要上大戰場的人。」

  佟全之瞪了他一眼,卻大有認同之態。

  析秋失笑。

  佟慎之和徐天青說話,道:「我陪你回去。」

  徐天青搖頭,析秋看著佟慎之問道:「大哥,徐大人那邊可知道表哥在我們這邊?」佟慎之就點了點頭,回道:「我已經借兵部郵道送了信去……」說著一頓欲言又止。

  析秋納悶,問道:「怎麼?」

  佟慎之擰了眉頭,回道:「我與父親都覺得徐大人的反應有些奇怪。」說著停了停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佟全之卻接了話對佟慎之道:「大哥,我聽道上的朋友說,山東多了股流匪作亂,徐大人這兩日忙著調兵,或是平匪或是得了聖上的指使有什麼動作,也有可能聽宣同秦將軍的指使也未可知,他正忙著可能沒心思管表哥的事。」

  「調兵?」析秋愣住。

  佟全之點了點頭,回道:「我朋友剛從山東尋親回來,山東這兩日緊張得很。」

  佟慎之和析秋都沒有再說話,佟慎之面露鄭重,看向隨行的長隨吩咐道:「將表少爺帶回府裡去,再去醫館打聲招呼。」

  徐天青被人半拖半拉的往回走,邊走邊大聲喊道:「六妹妹,記得我說的話,我等你!」

  莫名其妙的話,幾個人都轉頭過來看向析秋,析秋擺手道:「我也不明白他的意思。」心裡卻是知道,徐天青這是在重複當初在竹林中與她說的話,帶著她一起離開京城遠走天涯……

  析秋將佟慎之和佟全之以及佟敏之引進正廳之中,幾個人說著話,等敏哥兒回來又一起吃了飯,敏哥兒很喜歡佟敏之和佟全之,說晚上要和佟敏之一起睡,析秋只得笑著同意,佟慎之則是默默喝著茶。

  蕭四郎回來了,佟慎之有話與他說,兩人就去了書房,佟慎之將徐大人的異動告訴蕭四郎:「山東那邊可要通知秦大人多加留意?」

  蕭四郎並不驚訝,回道:「我已經派人嚴密監視。」說著看向佟慎之:「聞賢可要去勸勸徐大人?」這件事可不是兒戲!

  佟慎之沉重的坐在哪裡,眉頭緊緊蹙著,過了半晌點了頭道:「此事我回去與家父商議,明日給你答覆。」

  兩人就沒了話。

  第二日,宮中郡王妃和小公子的屍體不翼而飛,榮郡王也在慈安宮中憑空消失,施大人帶著禁衛軍搜了整個皇宮都未找到一家三口的蹤影,當夜,太后娘娘猶豫偏頭疼難忍,在慈安宮中自縊,幸而發現的早救了下來。

  滿朝嘩然!

  眾人還未從這樣的消息反應過來,應接不暇的江南閔家一桿大旗掀了起來,閔劉兩大家族一起,連同家將地方守衛軍和臨時招的兵馬共一萬兩千人,第一日將揚州府和鎮江兩府拿下。

  韓承還未到達河南道,衛輝府的消息再次傳了出來,衛輝府失手彰德府岌岌可危,起義軍已由千人發展成近萬人馬,還在不斷壯大之中。

  山東境內有一股千人的流匪四處流竄,燒殺搶奪無所不為,百姓避之不及傷亡連連……山東布政司徐威徐大人調集城中守衛軍積極剿匪。

  苗疆邊貿發生動亂,大批苗民持刀劫殺邊城百姓。

  一時間,四處起火!

  蕭四郎回來得越發的晚,有時候析秋等至半夜還不見他,幸好佟全之和佟敏之在府中,她也有人說話,徐天青依舊偷溜出來,賴著析秋不肯走,說以前的事……析秋並未趕他,留著他和佟全之佟敏之一起。

  卻是常常嘆氣,不知道等他病好痊癒後,知道現在徐大人的發生的事會是何種感覺。

  二月初八,北風獵獵,城門外往年應該回鄉的災民不但沒有減少,反而越聚越多……

  城中各家粥鋪又重新搭建起來,施粥施糧,析秋依舊讓岑媽媽和天誠帶著人去城外搭了粥鋪,日日出入城內外。

  二月初九,閔家軍攻至常州……榮郡王妃母子的屍體以及榮郡王依舊下落不明。

  二月初十,鎮遠總兵領軍鎮壓苗疆叛亂。

  析秋和太夫人說起佟全之和佟敏之都住在府中,就讓岑媽媽將鑫哥兒接到府中住幾日,暫時先放宋先生幾日的假,太夫人也沒有多想就讓人將鑫哥兒送了過來。

  當日下午,蕭四郎連著幾日逗留宮中,聖上終於捨得讓其回府梳洗換衣,他騎馬入府卻在東角門口遇見蕭延誠身邊的長隨,長隨衝蕭四郎抱拳,含笑道:「四爺,三爺請您回府一敘!」

  蕭四郎鼻尖冷哼一聲,長隨便又意味深長的道:「三爺說,若是四爺不肯前往,便讓小人將這東西給四爺看,四爺見過必定會隨小人前往。」長隨說完,便從懷中拿出一張紙遞給蕭四郎,是一封拓印,正是當初蕭延亦簽署的那份條約。

  蕭四郎眉梢一挑,冷笑道:「果然在他手中!」長隨便笑著道:「四爺,侯爺和太夫人可都在府中等著您呢。」

  這是威脅!

  蕭四郎眼睛一眯,眼中凌厲的攝人,他自馬上一躍而下,道:「告訴蕭延誠,半個時辰後我會到!」

  長隨應是,躬身退去。

  蕭四郎回府和析秋說過,析秋面露緊張的問道:「難道他想要讓您助榮郡王一臂之力?」說著一頓又道:「娘和大嫂在他手中,他會不會做出什麼事出來?」

  蕭延誠為人,她實在沒有把握。

  蕭四郎握住她的手,道:「你安心待在家中,不管發生事都不要出去。」說著一頓又道:「府中我已經安排護衛留守,三弟和他師兄弟也在府中,不用害怕!」

  析秋也覺得今晚註定不平靜,蕭延誠安靜了這麼久,在這個時候約了蕭四郎去……

  「四爺千萬小心。」

  蕭四郎點了點頭,轉身大步出了門!

  一路策馬至宣寧侯府門口,已經有人早早恭候在門口,蕭四郎負手進門到太夫人院中,院子裡十幾個身穿苗族服裝的婢女列守在門口,蕭四郎目不斜視進了門,就見蕭延誠笑盈盈的和三夫人坐在正位之上。

  不見太夫人和大夫人以及蕭延亦。

  「四弟,請坐!」蕭延誠淡淡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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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2:57:08
第一百八十五章:詭異

  「四弟。」

  蕭延誠端了茶,神情慵懶滿面悠閒的樣子,他啜了一口茶放了茶盅,很自然的撣了撣自己空盪盪左臂的衣袖,站起來單手負在身後,與蕭四郎隔了正廳兩兩對視,他輕笑:「你不坐,倒顯得我待客不周了!」

  蕭四郎看也不看他一眼,揮袍在一側的椅子上坐下,冷聲回道:「在這裡,還輪不到你做主!」

  「是嗎。」蕭延誠走過來,在蕭四郎面前停了腳步,竟是微微彎腰宛若和孩子說話一樣,低著頭看著蕭四郎,挑了挑眉頭逗趣一般:「不知不覺,四弟果然長大了,也成熟了不少!」

  利箭一般的眼眸抬起,蕭四郎看向蕭延誠,眼底冷若冰霜:「休要多言,你有何目的,直說無妨!」

  蕭延誠輕嘆一聲,直起身子來和三夫人對視一眼,戲謔的道:「四弟還是四弟,人前從來不廢話。」

  三夫人聽著就咯咯了笑了起來,身上如火的短裙顯目妖嬈,她掩面看向蕭四郎問道:「人前不廢話,那人後呢!」說著一頓又露出好奇的樣子:「不知道四弟和四弟妹在一起是什麼樣子,難不成也是這樣難以相處的麼?嘖嘖……四弟妹花朵一樣的美人兒,也不知如何受得了四弟這樣脾氣,真是可惜了。」

  語氣頗有嘲諷,說著一頓又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對哦,我想起來了,四弟妹可不是受不了,如今挺著大肚子和青梅竹馬的表哥日日會面,那表哥真是個情種。失憶了,所有人都不記得,唯獨記得四弟妹……中原有個成語怎麼說來著……情深意重刻骨銘……」

  話音未落,蕭四郎手邊的茶盅,已以極快的速度朝三夫人飛去,速度之快宛若電閃……

  三夫人目光一頓,還來不及抽出腰間的鞭子,茶盅已經叩擊在她胸口,彈射出來碎落在地。

  頓時,胸口譬如沸騰的熱水,三夫人只覺得喉間一甜,嘴角便已經有鮮血溢出來,蕭四郎冷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閉嘴!」

  蕭延誠神情一頓,看著蕭四郎就眯了眯眼睛,沒有如期的發怒,甚至沒有擔憂的去看三夫人,他晃著在蕭四郎對面坐了下來,翹了二郎腿道:「四弟竟是和女人動手,這可不是君子行舉!」

  「那又如何!」蕭四郎神情冷峻,自始自終沒有看三夫人一眼。

  三夫人擦了嘴角的血跡,騰的一下站起來,茶漬將身上弄濕了一片,茶葉貼在衣服上滿身的狼狽,她顧不得這些抽了腰間的鞭子就揮了出去,劃破空氣的嘯叫聲凌厲刺耳。

  蕭四郎未動,蕭延誠卻是眼角一眯,喝道:「住手!」他站起來,滿臉的慍怒看著三夫人:「下去!」

  「你!」三夫人怒不可遏,不敢置信的看著蕭延誠:「你敢凶我!」說完,手中的鞭子還是朝蕭四郎揮去,就在鞭子快要落下去時,蕭延誠幾步走過去,一把攥住了鞭梢怒道:「我與你說的話你不聽是不是,下去!」說完,朝三夫人看去,眼底頗有深意。

  三夫人一愣,抽回鞭子纏在手中,跺了腳轉頭就飛奔出了門。

  「她一向如此,四弟不用放在心上。」轉頭過來,蕭延誠卻是安慰似的和蕭四郎說著話:「不過倒也沒什麼心機,直來直往的。」

  蕭四郎脣角淡淡一勾,冷聲道:「湘藍寨主之女,自是不用心機手段。」湘藍寨,乃是滇湘苗人中最大的寨子。

  蕭延誠一愣,臉色當即變了一變,他冷冷的看向蕭四郎,語句自齒間溢出來:「多年不見,四弟的手段越發精進了。」說著一動,忽然又笑了起來看著蕭四郎道:「四弟不覺得現在才知道,是不是有些遲了?」

  蕭四郎挑了眉頭看他,蕭延誠就笑著道:「想必四弟已經看到了那份合約了吧,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我的要求,只要四弟同意,將來必定會有比宣寧侯更高的爵位等著你,而你我之間的恩怨也一筆勾銷。」

  蕭四郎沒什麼反應,蕭延誠眉頭一擰又道:「若是四弟不同意,結果也不用我說了吧,不出半個月,半個大周的江山便會在我手中,即便是現在你有所反擊,也來不及了。」

  「你何處來的自信?」蕭四郎看向他,眼底露出嘲諷之色。

  蕭延誠不以為然,淺笑著道:「山東離京畿最近,只要三日徐大人就會兵臨城下,秦穆也好陳懷德也罷,已為時已晚。韓承未到河南道,三府就會失守,不要以為我不知你們自應天調集了兵馬,可是那又如何,不管是彰德府還是衛輝府想要攻城都是不易……不過……」他逼視著蕭四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鎮遠……」

  蕭延誠負手站起來,目光落在院子裡,聲音悠悠信心十足:「半個月,只要半個月!」

  「這就是你的計劃?」蕭四郎側目看著他,面露不屑:「你精心籌劃了兩年,成就如此?」

  蕭延誠聽著一愣,他這麼多年發展湘藍的勢力,又在中原四處布下聯絡點,在承德接近榮郡王讓他在遼東得了鹽礦,一步一步將他引進去,甚至連太后也對他的話信任不已,閔家也罷劉家也罷,就是連徐威他也計算周全,若不然他怎麼會在衛輝府接連洪水和雪災之時,讓榮郡王鹽礦的事暴露逼著他無路可退,抓住這樣有利的條件,同時在各地點起火苗,讓大周的朝廷應接不暇,手忙腳亂?!

  這麼多事,在他眼中就成了如此而已?

  蕭延誠冷笑質問:「怎麼,四弟有更好的?」

  蕭四郎拂袍起身,已有不耐:「你便是要說這些?」蕭延誠一怔,蕭四郎已經起身要朝外走,蕭延誠目光一凝喊道:「你不顧娘和二哥的生死了?」說著就看見蕭四郎的步子果然頓住,他又笑著道:「我手中的這份合約,可是二哥親手簽訂的,你想一想,若是聖上看見這張合約,會怎麼想,恐怕無論你現在做了多少事,都抵不上這白紙黑字的東西吧。」

  蕭四郎轉身過來,看著他道:「那你大可呈交給聖上試上一試。」說著一頓又道:「至於娘和二哥,你最好保證他們安然無恙,否則,休怪我不顧情面。」

  「情面?」蕭延誠就笑了起來,看著蕭四郎笑道:「四弟何時對我有情意了?」說著牽起自己手臂處空盪盪的衣袖:「這就是你所說的情面。」

  蕭四郎眉頭緊擰,看著他回道:「不要和我說這些,若非怕娘傷心,當初你丟掉的就不僅僅是手臂這樣簡單。」

  蕭延誠搖著頭,嘲諷的回道:「是啊,我要多謝你手下留情才是。」說著,踱著步子走進蕭四郎面前輕聲道:「不過,我和四弟一樣後悔,後悔當年手下留情。」

  蕭四郎眼睛一眯,氣息驟然又變冷了幾分,蕭延誠一見如此越發的歡快:「你知道嗎,當初父親死時,瞪著眼睛……他的表情我一直記在腦海中,這麼多年一直記得很清楚……他不敢相信,最後還是死在我的手上,我告訴他,最後死在我手上的不會只有他一個人,讓他放心去,我一定會照顧好娘和家裡。」

  蕭四郎緊緊攥了拳頭,幾乎捏碎!

  蕭延誠依舊笑著道:「他說我是畜生,沒錯,我就是畜生。」說著,驀地轉身過來看著蕭四郎:「可是,我就是畜生那也是他教的,也是你們逼的!」

  「沒有人曾逼過你,你在侯府二十年,娘對你與我們兄妹有何分別,何曾逼過你,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選擇!」蕭四郎淡淡的道,目光投在院中。

  「我的選擇?」他覺得異常的可笑:「你不會知道我的感受,我娘有什麼錯,她不過一個普通的苗家女子,就是因為愛上了他,才會落得被人囚禁二十年的下場,你知道當她死在我懷裡,我的感受嗎?痛不欲生……」說著一頓:「不……是生不如死!」

  蕭四郎不置可否:「她若是普通女子,又怎麼會用那樣下作的手段,她有今日便是咎由自取!」

  「是!咎由自取。」蕭延誠笑著道:「那麼他就更加的該死,一個貪生怕死之人,早就該死。」

  蕭四郎驀地轉身看著他,眸光中殺意漸現,蕭延誠絲毫不退讓,挑眉道:「四弟是不是想要殺了我?來吧,殺了我……殺了我就能為他報仇了!」

  蕭四郎怒容滿面,卻是沒有動,他猛然轉身朝外走去,蕭延誠卻是喊住他:「四弟,我們打個賭如何?」

  蕭四郎腳步頓了一頓,身後就聽蕭延誠道:「我若贏了,這侯府太夫人之位,我要你親手替上我娘的名諱,我若輸了……」他志得意滿的道:「任憑你處置!」

  蕭四郎頭也不回,蕭延誠卻是大笑道:「不要著急,遊戲才剛剛開始!」

  析秋從炕下來,對鑫哥兒和敏哥兒道:「你們快回去睡吧,明天讓兩個舅舅陪你們去騎馬好不好?」

  「真的?」鑫哥兒聽著眼睛就亮了起來,看著析秋確認道:「真的可以去騎馬?」析秋笑著點了點頭,鑫哥兒就一蹦三跳的跑到析秋身邊抱住她的大腿,滿臉甜甜笑容:「謝謝四嬸嬸!」

  析秋摸著他的頭,敏哥兒也在一邊呵呵樂了起來。

  佟全之拿著帕子在擦拭匕首,這兩日他一天要擦拭三四次,每每都是唉聲嘆氣的樣子:「江南不能去,衛輝不能去,就連山東也不准去!」說著又哀求的看著析秋:「六姐,您和大都督說一聲吧,讓我去衛輝,哪怕去山東也行啊,殺兩個土匪心裡也痛快,總比這樣關在家裡要強。」

  析秋笑了起來:「你就安生待在家裡。」說著見他一臉頹喪的樣子,又補充道:「四爺說了,等過了今年,就送你去宣同。」

  「真的?」佟全之滿臉的驚喜:「大督都真的這麼說的?」

  析秋笑著點了點頭。

  佟全之幾乎一蹦而起,滿臉的欣喜:「我去和師兄說。」佟全之的五六個師兄弟這會兒都在外院裡。

  正說著,忽然天敬自門外進來,隔著門稟道:「夫人,宮裡頭來了一位公公,傳皇后娘娘口諭,宣您進宮。」

  「現在?」析秋讓春柳開了門,她站在門口看著天敬問道:「來的是哪位公公,人可走了?」

  天敬垂著頭,回道:「是一位姓管的公公,說是皇后娘娘身邊服侍的。」說著一頓又道:「人還在外院之中,說在外院等您。」

  析秋緊緊蹙了眉頭,滿面的狐疑,現在已近戍時,皇后娘娘怎麼會這會兒讓她進宮?

  「可說了什麼事?」析秋問道。

  天敬搖了搖頭,回道:「小人問了,可那位公公只說皇后娘娘有請,旁的事一概不知。」

  析秋越發的疑惑,深夜召見又不說什麼事:「去將人請進來。」

  天敬應是,腳步匆匆而去,不過一刻功夫便領著宮裡來的內侍進了院子,那人長得不高,瘦瘦小小的,面白無鬚,約莫三十出頭的樣子,拿著拂塵站在院子裡,析秋走出來笑著道:「娘娘深夜召見,敢問公公可知娘娘有何吩咐?」

  管公公抬著頭卻垂著眉眼,回道:「我們做奴才的,哪裡知道主子的意思,蕭四夫人還是趕緊準備一下,隨灑家走吧!」語氣很高傲的樣子。

  析秋盯著他的表情,笑著點了點頭:「那勞煩公公在外院喝杯茶稍等一刻,妾身有孕在身,大都督又不在府中,自是要交代準備一番!」管公公卻是道:「四夫人還是不要讓娘娘久等了。」

  析秋眉頭越發擰的緊了,點了頭道:「是!」說著看向天敬:「送管公公去外院喝茶。」

  天敬應是,帶著管公公出門,析秋的目光就在管公公周身上下掃了一圈,由春柳扶著回房,春柳也是滿臉的疑惑:「夫人,皇后娘娘怎麼這會兒召見您?」

  析秋也想不明白,城中都快宵禁了,出入也不甚方便,皇后娘娘會有什麼事,這麼急著要見她呢?

  她不由想到蕭四郎,蕭四郎從宮中出來不過三個時辰,她沒有聽到他說起過宮裡頭有別的事情,若說事情除了榮郡王妃母子失蹤,榮郡王下落不明,她想不到還有什麼事,況且,她和皇后並不熟悉,彼此間除了君臣的關係也沒有什麼可交集。

  她想不到理由和任何的可能性。

  春柳小心的問道:「要不要給您換衣裳,這會兒時間不早了,您早些去也能早些回來。」

  春柳的話落,析秋忽然一怔,她回頭看著春柳問道:「你剛剛說什麼?」面色變得有些蒼白,春柳被她鄭重的樣子驚住,忐忑不安的重複道:「奴婢說,您早些去也能早些……」

  析秋猛然站了起來,她看著春柳道:「去將三少爺找來。」春柳見她如此,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心裡也開始緊張起來,她點了點頭,提著裙子就跑了出去。

  析秋撫著肚子,來回的在房裡走動,難道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樣,若真是這樣,那蕭四郎會不會有危險?

  胡思亂想間,佟全之匆匆進了門,看見析秋就問道:「六姐,您找我什麼事?」析秋就兩步走過去,面露緊張的道:「三弟,你偷偷從西角門出去,去黃大人府上、韓大人府上,還有東昌伯府上以及武昌伯的府上打聽一下,今晚各府裡有沒有人去傳召各位夫人進宮。」

  佟全之一臉納悶,顯然不明白析秋的意思,析秋等不及推著他往外走:「現在解釋不清楚,你喊兩三個師兄弟一起出門,分頭去打聽,一定要快!」

  「哦,知道了。」佟全之儘管滿臉疑惑,可析秋的臉色太難看了,他凝了心神點了點頭,飛快的躍下台階消失在夜色中。

  析秋忐忑的不安的在房裡走動,岑媽媽聽到動靜進了門:「夫人,聽說宮裡頭來人了?」

  「嗯。」析秋隨意應了,又突然看向岑媽媽,吩咐道:「岑媽媽,您帶兩個婆子現在去一趟侯府,看看四爺還在不在侯府裡。」

  「怎麼了,可是出了什麼事?」岑媽媽臉色一變,問道。

  析秋搖了搖頭,不是很確定的樣子:「我也說不清楚,只是感覺很不好!」

  岑媽媽神色一凜,立刻回道:「夫人放心,奴婢這就帶人去侯府。」

  「小心些。」析秋點了頭,看著岑媽媽出了門,她則在炕頭上坐了下來,腦中不停的轉著,想著各種可能性……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天敬已經進來催了兩次:「夫人,管公公等得很焦躁,直催著讓您快一點。」說著一頓:「夫人,小人覺得這位管公公很不對勁!」

  析秋聞言一怔,問道:「怎麼說?」

  天敬想了想回道:「也說不清楚,總覺得他應該不常出來辦事才是,坐在房裡不停的拿袖子擦汗,一會兒又問時辰一會兒又起身在房裡來回的走,小人問他宮裡施大人的情況,他卻是一問三不知……」

  確實很奇怪,施勝傑是禁衛統領,他身為內侍可以沒有接觸過,但不可能不知道,只有兩種解釋一種就是他根本不是宮裡的內侍,自然就毫不知情,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很緊張,心神慌亂根本沒有心思和天敬說話,很可能連天敬說什麼都沒有聽到,哪裡能說什麼來!

  「我知道了,你先穩住他,哪裡也不要讓他去!」析秋稱沉聲回道。

  天敬沒有多問,沉聲應是。

  又等了一會兒,佟全之終於回來,一進門他抹了一頭的汗,還不待他坐下,析秋就著急問道:「怎麼樣,打聽到了沒有?」

  「嗯。」佟全之也不管誰的茶盅,端了就一口飲盡,回道:「黃府、韓府還有東昌伯和武昌伯都宮裡都去了人,這會兒都在門房候著呢,尤其是黃府,我去的時候正好看見宮裡的內侍進門,急急忙忙的還不等馬車停好就跳了下來。」

  析秋聽著就徹底沉了臉,她擰著眉頭在房裡來回的走動,佟全之看著就滿臉的困惑,問道:「六姐,怎麼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三弟。」析秋停下來看著佟全之吩咐道:「你現在帶著人去剛剛的幾個府裡,攔住幾位夫人,千萬不能讓他們隨著來人去宮裡。」佟全之越發的不解:「為什麼?」

  「這些人很可能不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人,口諭也不是皇后娘娘親自傳達的。」析秋沉了聲慢慢的道:「我不敢確定發生了什麼事,但宮裡面一定是出了事了。」

  佟全之臉色也變了,他脫口問道:「會出什麼事?」

  析秋搖了搖頭,也不敢確定:「你先照著我的意思去辦,一切答案明天就應該就有分曉。」

  「我知道了。」佟全之應是,飛快的轉身出了門,正在這時岑媽媽回來了,一進門就回道:「夫人,侯府的所有的門都關上了,打聽不到四爺在不在裡面。」見析秋臉色微變,她又補充道:「不過四爺的馬還放在側門口,但是旁邊沒有人,就連平時守門的婆子和小廝也不見蹤影。」

  一定是出事了。

  蕭四郎去了哪裡?侯府裡出了什麼事?

  析秋心裡砰砰跳著,侯府、黃達、韓承,還有東昌伯武昌伯……

  會有什麼事?

  析秋忐忑不安的坐在炕頭上,岑媽媽心裡也意識到事情不妙,就看著析秋道:「夫人,奴婢去檢查一下府裡的各處守衛。」

  「去吧!」析秋點了點頭,又看著她道:「去將敏哥兒和鑫哥兒帶到我這裡來。」說著一頓又道:「將府門關上,所有人不得出去。」

  岑媽媽應是。

  天敬又來了,回道:「管公公說您抗旨不遵,等著皇后娘娘降罪,他吵要回宮覆命。」析秋點了頭問道:「你怎麼說的?」

  「小人。」天敬撓著頭,支支吾吾的回道:「小人在他喝的茶裡放了點東西……」

  析秋緊繃著的心被他弄逗得輕鬆許多,點頭道:「時效多久?」

  沒有斥責,天敬眼睛一亮笑著回道:「四個時辰!」

  四個時辰,應該夠了吧!

  析秋點了點頭,道:「你去忙吧!」天敬應是出了門。

  岑媽媽將熟睡的鑫哥兒和敏哥兒抱到她暖閣裡來,析秋給兩人蓋好被子,岑媽媽問道:「您要不要也靠著眯一會兒。」

  「不用了,我也睡不著。」析秋坐著眉頭始終擰著,看向岑媽媽道:「讓侍衛和婆子們都打起精神來!」岑媽媽應是。

  析秋靜靜坐著,直到下半夜佟全之才帶著人回來,將外面的情況和析秋說了一遍:「去黃府的時候,黃夫人正收拾好了要出門,我就將你的話和她說了一遍,她滿臉驚怔頓時癱坐了下來,我也不敢多待就去了東昌伯府,錢夫人和您一樣滿臉忐忑的不安的樣子,知道我的來意,她立刻問我府上是不是也受了召見,我和她仔細說了一遍,錢夫人當即讓人將外院的內侍扣下來,將府門關得嚴嚴實實的。」佟全之劈哩啪啦的說著:「武昌伯府上沒有進去,我拍了半天的門沒有人應……」

  析秋聽著點了點頭,沈太夫人人精一樣,她能想得到的事情沈太夫人一定能想得到,她問道:「那韓夫人呢?」

  「去遲了。」佟全之搖了搖頭:「我到的時候韓府的馬車已經進了皇城,我也不敢追過去,只能回來了。」佟全之說著一頓又道:「六姐,今天城裡頭真是詭異,不到宵禁街上就已經沒了人,家家戶戶都關了門,我路過西長街的時候,平時這個時候茶樓酒樓裡應是熱鬧非常才是,可是今晚卻是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坐在裡頭,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析秋卻是在想韓夫人的事,希望她能安全。

  正說著,突然天敬就衝了進來,驚魂未定的道:「夫人,皇城方向起火了。」析秋聽著一愣,就扶著春柳和岑媽媽出了院子,站在園子裡朝皇城方向看,角度看的並不清晰,但灰濛濛的天空中確實有一道亮光直沖天際,濃濃滾滾升起了……

  佟全之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彷彿明白了析秋的擔心:「怎麼會這樣!」說著,佟敏之也披著衣裳跑來,隨著眾人朝皇城去看,也是驚呼一聲:「這是怎麼回事。」

  沒有說話,但大家心裡卻都猜想了。

  析秋的猜測也得到了證實,天敬和佟全之幾乎同時道:「我出去打聽打聽!」析秋擺著手:「不行,現在外面什麼情況我們都不知道,不要輕舉妄動!」

  兩人著急,卻又覺得析秋說的在理,這會兒什麼情況誰也無法肯定,還是不要貿貿然出去的好。

  但心裡卻開始擔心蕭四郎。

  直到兩天析秋才知道當夜發生了什麼事,才知道韓夫人於長街之上,持刀殺了十一個劫匪,又與一紅衣女子搏殺的事情……

  才知道宮裡頭,真正度過了一個怎樣的夜晚。

  才知道蕭四郎在這之前,和這一晚他做了多少的事情!

  春柳扶著析秋,一臉的驚怔不安:「夫人,四爺會不會有事?」

  「不會!」析秋擰著眉頭,蕭四郎肯定不會有事,她反而更加擔心太夫人和大夫人,侯府的門緊關著,蕭延誠到底做了什麼,他喊蕭四郎去幹什麼?

  「六姐。」佟敏之扶著析秋往房裡頭而去,低聲道:「是不是榮郡王?」

  除了榮郡王也不會有別人了,大周各處掀起動亂,榮郡王妃和公子離奇暴斃,榮郡王又下落不明,在這個關口中宮中突然起火,又出了這一連串無法解釋的事情,她想不出除了榮郡王還有別的可能。

  「廢話!」佟全之拍了佟敏之的腦袋,道:「這逼宮的事情什麼都敢做不成,除了榮郡王現在朝中還有誰有這樣的膽子!」

  「也是!」佟敏之認同點了點頭,又想到大周幾處戰事,俗話說遠水救不了近火,各處的兵馬還在路上,戰事卻已以驚人的速度蔓延,這樣的情況便是在古往歷史中也鮮有見到,他不得不佩服榮郡王的謀劃和手段,若沒有緊密的謀劃怎麼可能事情都發生得這麼巧合。

  還有苗疆,苗疆一向不與中原接觸,榮郡王竟然能和苗疆聯繫的上。

  聖上雖然應對及時,衛輝和山東其實不足為懼,江南想要成事也不容易,可是苗疆不同自老侯爺收復大半苗疆後,苗疆已休養生息許多年,這時出兵必定是準備充足,鎮遠總兵又是匆忙應對……

  他暗暗抹了把汗,局勢才穩定下來,不會又要改朝易主吧!

  嘆了口氣,他在析秋的身邊的坐下來,安慰道:「姐姐,大督都一定不會有事的,您放心好了。」

  析秋點了點頭,看向床上躺著的敏哥兒,淡淡的眉頭輕輕蹙著,讓她不由想到那一年二皇子被逼出城那夜,蕭四郎抱著敏哥兒來找她,她和春柳、司杏手忙腳亂的帶了一夜,又將司榴家的兩個孩子帶進府裡來,整個院子裡都是孩子哭聲。

  那時候她覺得,上頭誰當主子與她無關,局勢上對她也沒有影響,只要大老爺和佟慎之平安活著安生做官,她的生活就不會有所變化。

  彷彿事件重演,不過幾年的觀景,她又面臨這樣的情況,可是心境卻大不相同。

  她希望聖上長長久久的坐在龍位之上,哪怕蕭四郎不再是大督都,她也不希望聖上出事,沒有什麼比天下太平局勢穩定重要,換了主子她不知道會遇上什麼事情,但是卻知道京城必定要天翻地覆,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會因此喪命,不知道會有多少府邸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

  她伸手摸著敏哥兒熟睡的小臉,長長的嘆了口氣。

  她能做的,也只有這些,只希望等太陽升起來,一起都恢復如初,所有人都在原有的軌跡上生活著,不曾改變。

  至少,現在不要!

  房間氣氛壓抑,佟全之坐立難安,她站起來看著析秋道:「六姐,我出去看看吧,很快就回來。」

  「三弟。」析秋不悅道:「你哪裡也不准去,就老老實實呆在家裡。」說著一頓又道:「況且,你在家裡也不是全無責任,我們這麼多人在府裡,可都是要靠你保護的!」

  本來佟全之沒什麼成就感,乍一聽她這麼說,頓時升起一股責任感來:「保護你們?」

  析秋點了點頭:「夜還長,誰也不知道會發什麼事。」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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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2:57:34
第一百八十六章:驚魂

  「會出什麼事?」

  佟全之一愣,隨即想到那一年長街上血流成河,許多百姓無辜喪命的事情,不由生出一絲冷汗,方明白過來蕭四郎將他和師兄弟接進府裡來的原因,他一定是預料到今日的事情,才會有這樣的安排吧。

  佟全之沒有說話,佟敏之年紀漸漸長大,許多事他也看得明白,不由替析秋道:「譬如今晚宮裡傳皇后娘娘的口諭,到現在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指使的,對方有什麼目的,既然他們一計不成,會不會再生一事呢?」

  佟全之一怔,忽地站了起來,面色鄭重的對析秋道:「六姐我帶人巡府去!」這些事可不是開玩笑的,大督都是聖上倚重的大臣,對方能使一次手段,保不齊還能再施第二次,若是有人趁亂如上次一樣變裝成流匪……六姐現在有孕在身,府裡頭上下近兩百口人的性命,若有差池後果將不堪設想。

  「三弟。」析秋自炕上站起來,看著他道:「你小心些,或許是我們想多了也未可知,不過萬事小心為上,你自己也小心一些!」

  佟全之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們待在房裡哪裡也不要去。」說著又看向佟敏之:「你保護好六姐!」

  佟敏之點了點頭,和析秋一起送佟全之出門。

  「六姐。」佟敏之扶著析秋回到暖閣,低聲問道:「您說,大督都這會兒是在宮裡還是在哪裡?」

  析秋也說不好,蕭延誠請他去侯府,可侯府的門卻緊緊關著,宮裡頭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他們現在只能靠猜測,今晚又是亂糟糟的一團,她也不清楚。

  「我們只能等了。」她和佟敏之對面坐下,索性換個話題去分散注意力:「姨娘最近可好?」

  佟敏之聽著點了點頭,道:「姨娘挺好的,還胖了一些,現在她的吃食都是羅姨娘操持著的,你就放心吧。」說著一頓又道:「就是大太太,傳喚了兩次,讓姨娘端著茶站在床前,站了兩個時辰,姨娘暈倒了……大老爺回府訓斥了大太太一頓,還打了房媽媽一頓板子。」說著,大眼眨巴露出調皮的樣子:「這會兒還躺在床上不能動呢。」

  析秋嘆了口氣,大太太自病了後彷彿糊塗了不少,她就覺得大太太有種連死前要拉著誰墊背的意思在裡面……

  她搖了搖頭,道:「你和姨娘說,現在不同往日,若是大太太再有這樣的事,就讓人去找大老爺,什麼事都不如她的身子和肚子裡的孩子重要。」

  佟敏之應是,點了點頭。

  床上,鑫哥兒翻了個身,短短的小腿架在敏哥兒的肚子上,敏哥兒難受的皺著眉頭,小肚子扭了幾下不見效果,就閉著眼睛翻了個身,在被子滋溜滋溜爬了幾步,甩開鑫哥兒的腿,拱到另一邊接著呼呼大睡,鑫哥兒腿沒了地兒擱,小屁股一拱也不知是熱的還是難受,一個翻身就撅著屁股趴在被子上睡了起來。

  兩個人做了這麼多動作,卻自始自終都睡的香噴噴的。

  析秋看著好笑不已,搖著頭去給兩人重新蓋好被子,佟敏之憐惜的看著鑫哥兒道:「上次聽說他生病,著實嚇了我一跳,我雖對大姐姐沒什麼印象,可他總歸是大老爺的外孫……」

  析秋點了點頭,道:「他現在是世子,只要把身子養好了,健康長大將來也就不用我們操心了。」

  反倒是敏哥兒,未來只能靠他自己。

  佟敏之點了頭,應道:「那倒是。」他說完,析秋卻是想道:「你現在是廩生,今年可打算參加府試?有把握嗎?」

  「嘿嘿……」佟敏之撓著後腦勺,笑著道:「父親和大哥的意思讓我再等一年。」

  析秋挑了眉頭,問道:「那你的意思呢,是想再等一年還是今年就下場?」

  「我想今年試試。」佟敏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看過往年的卷子,覺得有幾分把握。」

  析秋笑了起來,微笑看著他,問道:「幾分?」佟敏之想了想答道:「六分!」

  佟敏之雖有時候有些毛躁,但為人處事還是很穩妥的,他說六分想必就是很有把握,析秋想了想道:「那我過些日子去和父親說,讓你今年下場試試好不好?」

  「不用,不用!」佟敏之垂著頭道:「還是聽父親的吧,今年,明年也沒什麼區別!」

  析秋像小的時候那樣,揉著佟敏之的腦袋,心裡卻很高興,從當初對大老爺的渴望和害怕,到現在的父子能時常交流相處融洽,佟敏之想必是明白大老爺既然讓他明年下場,就必然有大老爺的考究之處,他沒有執意下場也沒有驕傲自滿急於表現,她很高興。

  「敏之真的長大了!」析秋笑著道。

  佟敏之紅了臉,低頭去喝茶,春柳候在一邊也輕輕笑了起來,問道:「七少爺,好久不見六福,她還好嗎?」

  「挺好的。」佟敏之點頭道:「我房裡的事現在都是她和紫霞姐姐在管,不過今年紫霞姐姐就要嫁人了,大嫂將她許到莊子裡給盧管事做兒媳了。」

  春柳聽著就滿臉的笑容:「那六福也算熬出頭了。」想了想又道:「奴婢記得她今年有十三歲了吧。」

  「嗯,她比我大兩歲!」佟敏之應道。

  析秋就想到六福的樣子,長得不漂亮但卻很機靈,做事情也很用心,還有幾年等到時候再讓大嫂給她配個好人家罷。

  幾個人在房裡說著話,佟全之則和四個師兄弟分頭巡查府裡各處的守衛,蕭四郎自前些日子開始,就在府裡增派了人手,他滿府裡看了一圈,總算是放了心,即便有流匪來也該能反抗,除非是大軍隊,否則可以安心睡覺了。

  還是大督都思慮得周全,事先安排得這麼周到。

  佟全之在院子裡的假山石上坐了下來,就有師兄掏了壺酒出來,道:「老三,要不要來點,今晚太冷了喝口酒暖和暖和!」

  「謝謝。」佟全之接過酒昂頭就灌了兩口,抹了嘴道:「等這事兒結束了,我請你們上鴻雁樓吃個三天的流水席,咱們喝他個夠本!」

  幾個人哈哈笑了起來,這裡的人佟全之年紀都最小,有幾個過了三月就要去軍營報道了,但真正論起身世和人脈關係來,還是佟全之最靠譜,畢竟他可是有個做大督都的堂姐夫,那是實打實的有用啊。

  譬如都督府裡,若非因為佟全之,他們這輩子恐怕也近不來……不知道上戰場多少次,立多少軍功才能和大督都面對面的說話……

  佟全之雖粗心大意了些,可也知道,大家講兄弟情誼時也會看人的出身,他能在師傅門下習武又能在師兄弟裡頭有號召力,和他背後的關係可是分不開的。

  眾人說笑了一陣,佟全之拍了屁股站起來:「走,我們再走一圈,也當熱熱身。」

  「好!」喝了酒眾人精神頭也好些了,幾個人跺了跺凍得發紅的手,攏在袖子正要走,忽然就聽到倒座房裡傳來一陣驚叫聲,眾人一怔問佟全之:「出了什麼事。」

  佟全之哪裡知道,擺著手道:「走,去看看!」說著,幾個人就朝倒座房裡跑去,剛到門口就有婆子披著小襖從房裡衝了出來,驚慌失措的叫著道:「蛇,蛇!」

  還當是什麼危險的事,佟全之問道:「不就是蛇,至於怕成這樣。」

  「舅爺,您進去瞧瞧,可不是一條是兩三條呢。」婆子將衣服套上還心有餘悸的道:「我值了夜剛回房躺下,就覺得被子裡冰涼涼的,弄得身上也癢癢的,伸手一摸就抓到一條蛇,還咬了我一口我呢。」說著伸手出來給眾人看,大晚上的佟全之幾個人也瞧不見,隨意看了一眼。

  「好了好了,找幾個人幫你弄掉!一驚一乍的。」佟全之好說話,揮著手讓婆子不要再繼續叨叨,回頭對她道:「小廝都住外院?你找個當值跑一趟就是。」

  那婆子看著佟全之就點頭應了,正要說話,喉間發出來的聲音卻是:「咯咯……」

  佟全之幾個人一愣,朝婆子看去

  就見她眼睛一瞪身體突然僵硬起來,臉上的肉彷彿被人和了面的包子褶子,一點一點向中間聚攏,又慢慢的縮小自鼻子尖上凸起來的一點又凹陷了下去,慢慢的正張臉變成了平面,又從平面變成了一個坑……

  身上也是如此,手指彷彿縮進了骨頭裡。

  砰!

  婆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這一切不過發生在一瞬間,他們來不及說一句話,躺在地上的婆子已經只剩下一張皮……

  「怎麼回事?」佟全之幾個人跳開來,驚恐未定的看著那婆子的屍體,沒有人見過這樣詭異噁心的畫面,活生生的一個人突然在他們面前消失,從體態豐滿變成一張人皮……

  沒有人能承受的住,佟全之臉色巨變,卻更加困惑,這樣的現象到底是由什麼引起的。

  「老三!」他身後的師兄的拉了拉他的衣服:「現在可是冬天……」

  所有人怔住,冬天,是啊……

  冬天怎麼會有蛇,若是一隻也就算了,當它怕冷躲到被子裡取暖,可是婆子說兩三隻呢。

  怎麼會有這麼多蛇的,督都府每日都有人打掃清理,這些東西怎麼還會留著?

  「進去看看!」佟全之深深的擰了眉頭,幾個人應是轉身就要回房時,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發生了……

  就見婆子裹著衣裳的皮裡頭,從眼睛的窟窿裡慢慢的拱出來兩個小小的黑點,佟全之大聲一喝:「拿燈籠來。」就有人一躍而起跳到遊廊上,掛在遊廊下的燈籠又飛快的跑回來,朝那皮上頭一照。

  頓時有人忍不住吐了起來。

  是蛇,但這種蛇不過筷子長短,樣子很奇怪身上有七彩的斑紋,沒有眼睛扁扁的頭上只有一個很大的嘴巴,從「臉上」一直延伸道頭頂上,一共三條從窟窿裡爬出來,一個個肚子都是鼓鼓的,發出嘶嘶嘶的聲音,連佟全之都彷彿能感覺到他們一臉饜足的,吃飽喝足的樣子!

  「這他媽什麼東西,真是夠噁心的。」有人怒喝一聲,佟全之已抽出身上的匕首:「不管什麼東西,先殺了再說!」說著揮刀而起,一刀斬斷兩條!

  旁邊的師兄見了,也和佟全之一樣,將另外一個也一起切斷了,或許是因為吃的太飽的關係,三隻小蛇很容易就被殺了。

  「這太詭異了。」佟全之擰了眉頭道:「再去找找,千萬小心不能被它咬到了。」

  幾個人紛紛應和,各自從遊廊上摘了燈籠去拍倒座房上其他婆子的房門。

  一時間門悉數打開,佟全之帶著人進去檢查了一遍,卻再沒有看見,他越發的疑惑……

  好好的怎麼會有這麼古怪的東西,看這東西的樣子他覺得應該不是蛇才是,蛇怎麼會鑽到人的身體裡,怎麼會這樣吃人,也太過噁心了。

  「去通知各處的侍衛,讓大家都留心一點。」佟全之吩咐著各婆子:「不管還有沒有,大家都留心一點,今晚也都別睡了,要是被咬了一口可不是開玩笑的。」就有人朝剛剛那婆子倒下去的地方去看,婆子穿的衣服整整齊齊的,她們看著眼熟,但是卻看不到衣服裡的身體……

  眾人驚出一身汗來。

  「都別看了,緊心些!」說著一頓,他朝另外一邊去,這裡有蛇不知道六姐房裡有沒有。

  正說著,他路過剛才婆子屍體的地方,隨即一愣,剛剛那三條蛇的屍體不見了……被斬成六段的蛇,不見了……

  佟全之頓時出了一身冷汗,覺得周身涼颼颼的。

  「老三!」師兄啐了一口,抹了汗道:「這玩意也太詭異了,不會和地龍一樣,一條切了變兩條吧?」他們小時候都玩過地龍,一條地龍攔腰切斷,就會變成兩條,若是切成四段就會變成四條……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剛剛不單沒有殺了那三條蛇,反而還變相的增加了三條?

  「我去告訴六姐。」佟全之說完又轉頭道:「咱們分頭行動,你們去找蛇,再看到就不要用刀,最好用個瓷甕裝起來。」這個主意或許可行,佟全之又道:「去將所有人都喊醒了,別睡了!」

  大家聽令各自跑開去做事兒。

  府裡頭守門的侍衛也開始警醒起來,佟全之的師兄就帶著十幾名侍衛,點了火把滿園子的找蛇。

  佟全之一路跑回去,析秋見到他神色慌張的樣子,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六姐。」佟全之飛快的將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給析秋聽:「您快想想辦法,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玩意,只要被咬到就必死無疑。」

  析秋驚詫的說不出話來,她也是第一次聽說這種東西,竟然可以鑽到人的身體裡,掏空裡面的肉身和五臟……

  「怎麼會這樣,園子裡以前也沒有見過這東西。」她說著頓了頓若有所思的樣子:「去找找這些東西從哪裡出現的。」

  佟全之一愣,就想了起來,這東西以前園子裡沒有,現在突然出現其中必定有什麼蹊蹺,他不敢下結論但卻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我知道,這就帶人去那婆子的房裡找一找,這東西不會平白無故的出現的。」

  析秋點了點頭,想了想又道:「讓大家都小心一些,還有注意園子裡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出現。」

  「知道了。」佟全之說著就飛快的跑了出去。

  佟敏之和春柳岑媽媽幾人還沒緩過神來,一個個驚訝的說不出話,佟敏之愣了半晌看向析秋道:「姐,這東西會不會遊到這裡來?」

  此言一出,大家頓時生出一身的雞皮疙瘩,析秋看向床上的兩個孩子,就擰了眉頭道:「我們將所有燈都點了,仔細在房裡找一找,將門窗都關好!」說著又看向岑媽媽:「去取點醋點了爐子在房裡燒,若真的是蛇聞了刺鼻的味兒就會避之不及,再弄些燒酒和雄黃在周圍細細的撒了。」也不管有用麼沒用,防著總比不防好!

  「奴婢這就去。」岑媽媽就帶著春柳碧槐幾人各自去找要用的東西,不一會兒春柳和碧槐幾個帶著小丫頭和婆子在院子的裡外撒雄黃和燒酒,岑媽媽則和容媽媽以及紫陽幾個架了好幾個爐子,房裡裡外都薰著醋。

  析秋坐立難安,佟全之說不過筷子大小,若是藏在哪裡根本不易察覺,她轉目去看床上,對佟敏之道:「掀了被子仔細看看。」

  佟敏之應是,和析秋兩人就將暖閣上的被子都掀開查看,又開了炕頭的櫃子仔細去翻……

  兩人忙了半天,房裡的地龍又燒著,頓時累的滿頭大汗,析秋坐著喘著氣,房外燒著醋不知道有沒有薰著那東西,但析秋聞著卻是一陣噁心,指著佟敏之道:「快,痰盂!」

  佟敏之一個箭步從墻角拿了痰盂來,析秋半蹲著就嘩啦啦的吐了起來,等將胃裡的東西都吐乾淨,她扶著佟敏之站起來,臉上已經沒了血色,一夜未睡這會兒又是緊張有是驚嚇的,又吐了半天哪裡還有力氣,只能靠在迎枕上嘆著氣:「你去院子裡看看吧,讓春柳進來陪我,讓他們都小心點。」

  「您沒事吧。」佟敏之看著她這樣子擔心不已。

  析秋擺著手:「我沒事,你去吧,這裡頭味兒難聞,回頭讓春柳開了窗透透氣。」

  佟敏之應了就出了門,不一會兒春柳進來,開了一點窗戶換氣,又將痰盂拿出去,她給析秋倒了溫水問道:「夫人,奴婢覺得今晚真的是處處透著古怪!」從來沒覺得哪一個晚上如此漫長,每一件事情都無法解釋,莫名又詭異。

  析秋知道,這些事不會沒有根由,只是時間太短她們還找不到原因而已。

  正說著,外頭岑媽媽掀了簾子進來,這還是析秋第一次在岑媽媽臉上看到灰敗的樣子,她失魂落魄的看著析秋,飛快的道:「夫人,那東西進院子了。」

  「在哪裡?」析秋站了起來,看著岑媽媽:「就在剛才,咬了翠蘭……」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翠蘭就在她的眼前消失了,她覺得她活了這麼多,也是從風風雨雨中趟過來的,卻從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害怕。

  如果是人她也不會覺得害怕,至少能看得見摸的著,那個小東西那麼點大,一轉眼就跐溜的躥了出去,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出現,給你致命的一擊。

  她害怕的手指都在顫抖,看著析秋問道:「怎麼辦!」

  看來,薰醋和撒雄黃都沒有用,她連那東西都沒有見著,它卻已經傷了兩人的性命,這個園子裡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東西,如果一直持續下去,又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喪生!

  「點了火把試試。」析秋對岑媽媽道:「讓所有人都點了火把在院子裡搜,若是抓到了不要用手去抓,將他弄進甕裡裝起來!」想了想又道:「讓大家都小心些,若是見到保命要緊,其他事是次要的。」

  她將治蛇的辦法都想了一遍,能用的也只有這些,到底有沒有用她也不確定。

  「是!」岑媽媽應是出了門,析秋則看向春柳道:「將七少爺喊進來,讓他和天敬兩人將鑫哥兒和敏哥兒背在身上!」

  春柳蹙了眉頭,想了想道:「奴婢來背吧,七少爺年紀太小了。」

  析秋看著她,就點了點頭:「也行,待會兒累了大家可以換著背。」說著,就拿了敏哥兒和鑫哥兒的衣裳給兩人穿上,兩人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睜眼任由析秋去穿衣脫衣,又將敏哥兒綁好了固定在春柳的身上,搭了一條毯子,春柳如臨大敵四處去看,精神高度集中。

  天敬進來,又將鑫哥兒背在背上,幾個人站在房間的中央。

  遠遠的一聲慘叫傳了過來,析秋面色一變,不一會碧槐哭著跑了進來,析秋看她的樣子幾乎腿有些站不穩,問道:「是誰?」

  「是二門的一個婆子。」碧槐哭著道:「在我眼前……」緊接碧梧也跑了進來,她用厚厚的棉布包住了手腳,上下都裹的緊緊的,看著析秋道:「夫人,奴婢和三舅爺去抓這東西,我小時候在家裡常抓蛇玩,我就不信我治不了它。」說著也不等析秋說話蹬蹬的跑了出去。

  「碧梧!」碧槐心裡害怕,想喊住碧梧可她人已經跑出去了。

  析秋擰了眉頭,抓了炕頭的褙子道:「走,我們一起出去看看!」

  「不要!」碧槐抓住析秋的手:「夫人不能出去,外面這東西肯定不止五六條那麼簡單,說不定園子裡現在到處都是!」

  析秋依舊將披風披在了身上,總不能讓那東西一直囂張下去,碧槐卻怎麼也不肯放手,春柳和天敬也攔著析秋:「夫人不能去,院子裡這麼多人定能想到辦法的。」

  析秋嘆了口氣,只得在炕頭癱坐了下來,找不到法子治那東西,他們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可能不等天亮等不到宮裡的消息傳出來,他們都已經死在府裡了。

  她心思電轉,努力去回想著自己腦中的知識,忽然間她彷彿想到什麼,看向碧槐道:「到現在為止,除了婆子和丫頭有沒有小廝和侍衛受到過襲擊?」

  碧槐一愣,頓時明白析秋的意思,夫人這是在找死者之間的共通點,那東西是見人就咬,還是有選擇性的。

  「奴婢這就去問問。」說著提著裙子飛快的朝外面而去,析秋在後面叮囑道:「你要小心一些!」

  若是能找到共同點,或許她就能想到辦法,即便不能全部殺死,也能避一避利害!

  時間過去得很慢,墻角放著的沙漏稀稀漏著沙子,天敬和春柳兩人各背著一個孩子,天敬手裡也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匕首,他緊緊握著眼睛戒備的四處去看。

  碧槐回來了,臉上露出喜色:「夫人,奴婢查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說著一頓有些尷尬的看了眼天敬,紅了臉。

  「說吧,此一時彼一時,這時候就不要顧忌了。」析秋道。

  碧槐頓了頓,低聲回道:「奴婢問過死掉的三個人平時住一處的人,才知道這三個人小日子都在身上。」

  天敬一聽,頓時臉紅到了脖子,碧槐也尷尬的說不出來話。

  析秋蹙著眉頭仔細去想,這東西吃人,那是不是可以說它也嗜血呢,襲擊這三個人就是因為聞到了她們三個身上有血腥味,才找準了目標攻擊的?

  她覺得有這個可能,就和很多動物一樣,只要一處散發出血腥味,許多凶猛的食肉動物就會尋著氣味而去,有時候不過十幾分鐘就會聚集無數的飛禽走獸,皆是因為血腥味的關係。

  她來回走著,腦中飛快的想著對策,碧槐和春柳以及天敬靜靜的看著她,碧槐和春柳不覺得奇怪,她們在析秋身邊待了很久,早就知道夫人的思維緊密,思考問題時邏輯很強,往往一點小事她也能細微末節尋根究源找到根本。

  天敬卻是詫異得很,這樣的夫人他還是第一次見,這樣垂著眼簾沉了面容思索的樣子,讓他覺得很眼熟,像誰呢……

  忽然的,他就想到了四爺。

  四夫人這個樣子,和四爺不說話時冷凝懾人的表情,真的好像。

  不是有人說夫妻在一起待久了,就會越發的相像麼,四爺和四夫人是不是也是這樣呢。

  析秋停了腳步,看向幾個人道:「去將佟全之和侍衛都叫出來,讓岑媽媽開了庫房,將府裡所有的甕都找出來,再去廚房看看有沒有活著的雞鴨家禽,若是沒有就將沈家送來的兩頭羊宰了,將肉放在甕裡周圍都倒上血,集中放在院子裡……」她的話沒有說話,幾個人已經明白了析秋的意思。

  夫人這是要捕捉,用血腥味將這些東西都引過來,然後關進甕裡頭,這樣它們就是再厲害也總不能將土燒制的甕啃了跑出來吧!

  「奴婢這就通知大家去。」碧槐滿臉驚喜迫不及待的道。

  析秋點了頭,又道:「這東西很毒,你們離得遠一點,讓侍衛們去弄!」如果這東西不是蛇,她忍不住就想到以前在大周野史裡,看到的一段有關於苗疆歷史變遷的記載……

  會不會是苗人養的一種蠱蟲呢?

  若真的是蠱蟲,那麼這種東西就會喜歡陰寒之地,而所謂最好最優最極品的陰寒之地,就是女人的身體!

  讓它們趨之若鶩!

  如果真是這樣,男子做反而安全一些。

  碧槐應了,提著裙子飛快的出了門。

  希望她猜測推斷的沒有錯,析秋也不由暗暗祈禱,天敬也有些坐不住,可背上背著鑫哥兒他又不敢出去冒險,只得來回在房裡走動。

  析秋端了茶杯喝了口水,也不敢在炕頭去坐,就看向天敬和春柳道:「你們背著累不累,要不要讓人換換你們?」

  「不用!」兩人搖著頭,春柳擔心的道:「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析秋也不敢確定,就開了窗戶去看院子裡,就見院子外頭的花園裡有一處點了許多的火把星星點點的,佟全之的大嗓門不甚清楚的傳來:「……殺了!」

  也不知是殺雞鴨還是殺那東西。

  析秋也有些坐不住。

  正要關門時,析秋就看見窗口一個黑黑的,小小的腦袋一點點從縫隙裡探了進來,周身有五六種顏色,讓她想到三夫人和綠珠身上的顏色,彩虹一樣,不同於三夫人和綠珠的美麗熱情,這東西身上的顏色陰冷冷的,透著一種陰寒之氣。

  離她不過兩尺的距離,她不知道它不會躥起來或者飛跳起來。

  析秋朝後退了一步,那東西眼睛很大骨碌碌的轉著,看到析秋的在動,它扁扁的醜陋的臉上那長長的如小丑勾勒出來的嘴就咧了咧,像是嘲笑析秋……極其像人的表情。

  她幾乎可以肯定,這一定是什麼蠱蟲之類,如果是蛇應該不會有這樣極具人性化的表情。

  「夫人!」感覺到析秋的僵硬,天敬走過來:「怎麼了?」

  析秋一動不敢動,和那東西對視著,聲音輕輕的道:「……在窗戶上!」

  「什麼!」天敬聽著就是一驚,隨著析秋的視線看去,立刻就看到了窗戶上一驚爬著露出半個身子的東西,像蛇……可是顏色太過艷麗,形狀又太奇怪他頓時覺得毛骨悚然,拉著析秋一點一點退後:「夫人,您抱著鑫爺,小人把他弄出去!」

  「不行。」析秋擰了眉頭道:「這一隻似乎和三弟說的不一樣,他說的是沒有眼睛的,你看它……眼睛那麼大而且盯著我們在看……」

  天敬頓時出了一身冷汗,結結巴巴的問道:「夫人的意思是……」

  「這隻很有可能是蠱王。」

  蠱?

  天敬聽說過,也多少了解一些,所以頓時怔在哪裡,而春柳則是第一次聽到,反而沒有起初聽到蛇時那樣害怕,她走了幾步也去看那東西,問道:「什麼是蠱?」

  天敬臉色巨變,沒有說話!

  竟然是蠱,難怪舅爺他們斬斷一條就成倍的成活了。

  「不要說話!」析秋道:「既然蠱王出來了,那麼它的主人就該不遠了。」

  幾乎是話音落下,院子裡就響起一道清脆的聲音:「四弟妹真是好膽識啊。」

  是三夫人的聲音,析秋聽到這個聲音時反而鬆了一口氣!

  只要是人,就不可怕!

  因為看不到外面,她只能隔著門答道:「三嫂才是好膽識,這東西飼養起來費了不少功夫吧。」

  三夫人呵呵笑著,門簾子已經自外面掀開,露出一身紅裝趾高氣揚的三夫人,她跨了進來挑著眉頭看著析秋:「四弟妹不害怕?」目光就落在窗台上,瞪著眼睛看著析秋的那條蠱蟲,很興奮的樣子!

  蠱王是會聽從主人的命令,才會攻擊人的吧,析秋索性轉了身對天敬和春柳道:「你們都坐著歇會兒吧。」兩個人戒備的看著三夫人,依著析秋的話朝後退了幾步。

  那東西果然沒有動!

  析秋就看向三夫人:「不知深夜前來,有何貴幹!」她說著,目光在三夫人的身上轉了一圈,注意到原先掛在她腰間鞭子上的流蘇和幾個荷包樣的東西沒有了,大紅的裙擺上落了深褐的顏色,應該是血跡,上衣也破損了一處……

  看來,是打鬥過了。

  三夫人毫不客氣,大步走到椅子邊上坐了下來,又指了指對面:「四弟妹有孕在身,也歇會兒吧。」說著一頓,脣角勾出一抹諷刺的笑容:「放心,沒有我的命令它不會動的。」

  析秋淡淡笑了笑,在三夫人對面坐下,三夫人看著她就道:「我來也沒別的事,就是想請四弟妹隨我走一趟。」

  析秋聽著眉頭一擰:「我若不呢?」三夫人就咯咯的笑了起來,看著析秋彷彿她說了一句多麼可笑的話:「四弟妹有選擇嗎?」說著一頓又道:「這些東西想必你們也見識了厲害了吧,你覺得若是我一聲令下,你們有反擊的能力嗎?況且,四弟妹不擔心四弟嗎,不想隨我去見一見他?」

  蕭四郎在她門手中?

  心中聽著心中便是一凜,以蕭四郎的武功機智,憑三夫人這些東西應該難不倒他,可是她顧忌的卻是,太夫人和大夫人在他們手中,若是蕭四郎救太夫人而不慎……她不敢想,心裡頭砰砰的跳了起來。

  等著看析秋變色或者心神慌亂六神無主的樣子,三夫人興味盎然:「你們中原女子不是以夫為天以夫為綱,三從四德麼,自是四爺在何處你就該在何處才是!」說著站了起來:「四弟妹,走吧!」

  等待的表情和好戲沒有出現,析秋極其的冷靜,她眉目冷澈的看向三夫人,很自然的搖了搖頭:「三嫂若是要殺,便將我們都殺了吧,至於去尋四爺……」她說著一頓搖了搖頭:「我幫不上忙,卻不能給他添亂!」

  三夫人一頓,臉色一時變了幾變,面有慍怒的道:「你真是不怕死?」說著又呵呵的笑了起來:「我倒是忘記了,四弟妹確實不怕死,今晚竟然連皇后娘娘的旨意都敢不遵,甚至還讓人阻攔其他人,你果真很特別也很大膽!」

  假傳口諭,果然是他們做的!

  析秋看著她,沒有說話。

  三夫人說完,手就很自然的放在鞭子,目露殺意,正在這時析秋就道:「三嫂為何要這麼做?是想讓苗疆重回中原,還是想要替代大周的聖主,讓你們坐上執權寶座?」

  三夫人聞言一愣,隨後笑了起來:「四弟妹猜呢?」說著又挑著眉頭,道:「你這麼聰明,應該能猜得到吧?」

  「那我便依三嫂之言猜猜看好了。」她在拖時間,能拖一時算一時:「你曾經救了三哥的命?所以你嫁給了他,或者說三哥不得不娶你,是不是?」

  三夫人眉頭擰了擰,彷彿被說中了什麼,析秋便又道:「若是今晚沒有看見這些,我也不敢相信,這個世上真的有這種齷齪的東西存在。」說著一頓又道:「我想,這種蠱是要通過男女交合才能下的吧?所以三哥只要離開你,他就會痛不欲生是不是?就如我表哥那樣……找不到下蠱之人,所以就沒有解法任由其一日日折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對嗎?」

  三夫人暗暗驚訝,中原人一般很少聽說過蠱,即便是聽說過也不會知道其中的細究,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析秋不但說出來前因後果,還將她和三爺之間的事一語道破,她心中怒意翻騰,耳邊又聽析秋道:「三嫂不用生氣,我也不過猜測而已,想必三哥對你還是有感情的,否則他也不會被你下蠱不是嗎。」

  三夫人面色稍霽,析秋又道:「那我表哥呢,給我表哥下蠱之人在哪裡?」

  三夫人笑了起來,看著析秋:「我曾經給過你機會,是你放棄了,現在再來求我,不覺得太遲了嗎?」

  「我沒有求你,只要那女子還活著,就一定能找得到。」說著一頓頗有些胸有成竹的樣子:「想必她就是三嫂身邊侍女中的某一位吧,三嫂要用表哥來威脅徐大人,或者說徐大人說不定也被你們下蠱了也未可知,那麼這麼重要的人你該帶在身邊才是最安全的吧!」

  三夫人徹底冷了臉,語氣生硬道:「那就等你有機會去我身邊找一找吧。」說著一頓:「不過,恐怕你沒有機會了,四弟妹既然不願與我前往,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說完,滿面的殺意濃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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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2:57:55
第一百八十七章:原來

  天敬和天誠不同,他一直在書房伺候,所以並無武藝傍身,一見三夫人如此,頓時將手中的匕首緊緊攥在手中,心提到了嗓子眼,做好了防禦準備。

  春柳則是一點一點朝門口挪了出去,額頭上的汗不停的流下來,看了眼三夫人又忍不住朝窗台看去,生怕那噁心的東西跳起來咬了敏哥兒,她只覺得每挪一步腿就仿似千金重一般。

  三夫人輕蔑的掃了兩人一眼,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出了正房又如何,今晚,這個府邸裡所有人都不可能活著出去……

  析秋心裡也緊張得很,她們手無寸鐵,三夫人卻是手持長鞭,窗台上又有一條蠱蟲虎視眈眈,她沒有見識它的厲害,卻也能想像,那些小蟲都能食人肉,這隻蠱王只會更加的厲害。

  儘管心裡害怕,但面上卻不露分毫,她滿面的淡然:「三嫂。」析秋與三夫人對視:「你有沒有想過,將我們殺了對你們的大業,並無好處呢?」

  三夫人眸光漸凝,看著析秋冷冷的道:「我倒不知道,四弟妹如此能言善辯!」她輕笑一聲,又重新坐了下來面上殺意卻沒有減去,語氣嘲諷:「那四弟妹說說看,如何沒有好處呢?」

  還願意聽自己說,析秋心思電轉,那麼也就說三夫人其實心中也有不確定,或是顧慮的,想到此她開口道:「今晚你們假傳皇后娘娘的口諭,傳各府的夫人進宮,想必就是用夫人們來威脅當權的官人吧?」說著頓了頓她看著三夫人:「三嫂自苗疆而來,可能對中原男子並不了解,在大義面前威脅對於他們來說,可能根本不足一提,三嫂不知道前朝有位甄鳳山甄大將軍,敵軍便如三嫂這般,抓了他的妻兒,他卻是半分不受威脅,反而殺敵時比之從前勇武百倍。正所謂軍令如山,他們既有今日的地位軍權,與大周榮辱相比,自己的痛苦和磨難已微不足道。」

  這是在告訴三夫人,有時候在男人看來,只要有了地位和權利,妻子可以再娶,兒子可以再生,用這樣可再生資源威脅,實在不具有威懾力。

  三夫人聞言一怔,看向析秋目露懷疑。

  非但三夫人如此,便是天敬也是如此,他在書房伺候所讀史書不甚枚舉,卻從來沒有聽說過前朝有這樣一位名將。

  析秋見三夫人面色有所鬆動,心裡微微鬆了口氣,目光飛快的看了眼門口,春柳已經背著敏哥兒退出了暖閣的房門……若是佟全之解決了院子裡的東西,只剩下三夫人一人,她們也就不用再害怕了。

  「三嫂。」析秋淡淡笑著道:「三哥籌謀了這麼久,可不能因這樣的小事,而毀於一旦啊。」

  「住口!」三夫人眉頭緊擰:「你是說我私自做主壞了他的大事?」

  析秋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三夫人眯起了眼睛,目露厲光:「我告訴你,你不用危言聳聽,我今晚所做的事都是他吩咐的,再說,蕭四郎今晚無路可退必死無疑,這會兒指不定已經命喪,沒有絲毫的影響。」說著,她騰的一下站起來,手中的鞭子橫空而起,嘯叫聲響徹在房內,析秋只覺得鞭風掃來面上生生的疼,三夫人冷聲道:「少和我廢話,受死吧!」

  話音剛落,她鞭子凌空而起就朝析秋的臉抽了過去:「我便要毀了你這張臉!」

  析秋本能要轉身避開,寧願她抽上自己的後背,也不能讓鞭子傷了肚子。

  勁風撲面!

  正在這時,天敬一個箭步衝過來,他後背背著鑫哥兒,只能以面攔住析秋,那鞭子呼嘯著落了下來,抽在了天敬的肩上,極重的力道……

  析秋只聽到棉帛撕裂的聲音,天敬身體便是一抖,鞭梢擦著鑫哥兒的頭頂又重新飛了出去,打在墻壁上的多寶格,裡面的玉器瓷器嘩啦啦的落了下來。

  吵醒了鑫哥兒。

  析秋一驚,喊道:「天敬。」她幾步走了出來去看天敬,就見天敬左臉上劃了一道血痕,左肩上衣服被撕開,裡面的肉被生生拉出一道長長深深的約莫一尺長的口子,自肩頭蜿蜒而下橫亙在胸前,頓時,血就順著傷口滲了出來……

  「賤人!」三夫人一擊未中,目光陰厲的看向析秋,道:「去死!」

  析秋擰了眉頭,她也生了怒,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拽了身後的椅子就朝三夫人砸了過去,她的力氣小又有孕在身,這樣砸過去椅子還沒落下,三夫人已經移了位置,落在了地上。

  好在緩了鞭子的力度,析秋直覺的手臂上火辣辣的疼,她側目去看就看到自己的袖子也被拉了一道口子,裡頭也留了一個血痕!

  鑫哥兒從剛剛迷迷糊糊,到此刻徹底醒了,頓時嚇得哭了起來:「四嬸嬸……三嬸嬸……你們不要打架!」

  三夫人沒有去管鑫哥兒,只微微詫異析秋的反應,沒有想到她竟然還有膽量反抗,平常的女子自是尖叫著躲避或是哭訴,哪裡有毫無武藝的人真的去反抗。

  「天敬,你帶著鑫哥兒出去。」析秋去拉天敬,三夫人只是想殺她一個人,她不希望別人因此喪命!

  天敬眼前直發黑,疼的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緊緊攥著拳頭,堅定的道:「夫人,您帶著鑫爺出去,我來拖住他!」

  「一個都別想走。」三夫人冷笑連連,只覺得面前兩人說的話滑稽可笑,話落之際她又是一鞭揮出……

  析秋本能的去護天敬和受了驚嚇的鑫哥兒。

  正在這時,門簾子直接被人扯了去,佟全之一躍進來,不由分說便上前騰空將鞭梢攥在手心裡,他大喝一聲用力一扯,就將三夫人的鞭子扯了過來:「六姐,你們出去,我來收拾這個賊婆娘!」

  這一切只發生在一瞬間,佟全之的速度極快,三夫人沒來得反應也沒有防備,鞭子就已經脫了手。

  析秋鬆了口氣,也不去看佟全之,拉著天敬朝外走:「三弟,你小心。」兩個人朝門口跑去,和佟全之的師兄弟打了個照面,三五個人衝進了房裡,析秋已經到了外面的遊廊上,院子裡春柳帶著幾個手持長棍的婆子趕了過來,見析秋安然無恙,眾人頓時鬆了口氣。

  岑媽媽上前來:「夫人,您沒事吧。」話落就看到析秋胳膊上的傷口,頓時紅了眼睛:「真是惡毒的婦人。」說著,擼了袖子一擺手:「我們都進去,人多不怕她!」

  婆子們彷彿受了鼓舞,提著手裡的傢伙什就要衝進去。

  房間裡劈哩啪啦打鬥的聲音傳了出來。

  析秋搖著頭道:「你們守在外面,不要進去。」說著看向身後的天敬,對岑媽媽道:「找兩個人給他清洗一下傷口。」這會兒也不可能請到太醫來,只能將就一下也不知傷得到底有多重。

  遊廊下昏昏暗暗的燈光中,天敬臉色發白,搖搖欲墜。

  岑媽媽這才瞧見天敬,又注意到趴在天敬身上一動不動的鑫哥兒,頓時變了臉色:「快來人!」說著扶住終於受不住暈過去的天敬,幾個婆子扔了手裡的東西,七手八腳的去扶天敬,又解開他後背上的鑫哥兒抱在懷裡。

  析秋看見鑫哥兒慘白的臉,心裡突的就是一跳,走過去撫著鑫哥兒:「鑫哥兒,鑫哥兒!」喊了兩聲卻沒有反應。

  「快扶他們去房裡。」受的皮外傷雖痛可並無大的影響,可是鑫哥兒不同,他年紀這麼小身體又一直不好,若是驚出什麼事來……她不敢想。

  岑媽媽聽著就帶著眾人扶著,抱著天敬和鑫哥兒去了次間裡。

  春柳和碧槐跑過來一人一邊扶住了析秋,析秋擰了眉頭道:「先不要管我的傷,我們到一邊去。」說著,就朝遊廊的另一頭走了過去,春柳急的語無倫次:「三少爺能不能制得住三夫人?」

  析秋知道佟全之的武藝不錯,又有師兄弟們幫忙,可是卻不知道三夫人如何,她也不知道,只希望不要有人受傷就好了。

  心裡想著,她搖了搖頭又去看碧槐:「院子裡什麼情況,可有效果?」

  聽到這個話,碧槐就點了點頭,語氣輕快的回道:「是,三少爺按照夫人的吩咐,已經收了兩條在甕裡了,這會兒七少爺和府裡的侍衛正守著呢。」

  析秋來不及鬆氣,就想到窗台上停留的蠱王,心裡想著她目光就落在窗台,這才返現那條蠱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

  她心立時提到了嗓子眼上,若是蠱王進了門跳起來去傷人,佟全之他們不是有危險。

  正說著,暖閣的門被人從裡面踢開,三夫人從裡面躍了出來,身姿極其的靈活,凌空翻了個跟頭便輕盈的落在院子裡,剛已落下她就朝析秋看了過來,脣角一勾隔著院子道:「四弟妹身邊到是有不少的高手!」語氣依舊是不以為然,說完,左右一翻析秋就看到她手心中橫了一隻手指長段似竹笛一樣的東西,她眼眸含笑便擱在脣上就吹響了一聲。

  聲音很脆,悠揚動聽,但目的卻是讓眾人駭住。

  不用析秋去想,就連從裡面追出來的佟全之也知道三夫人的目的。

  析秋臉色巨變。

  聲音高高揚起,三夫人得意的看著眾人,又朝析秋看去:「以為這樣就能制住我?」便是在苗疆,也無人敢打她寨子的主意,這麼多年他和三爺大小的戰場不知上過多少,無往不利戰無不勝,所有的蠱蟲中便是她飼養的最為霸道也最為聽話靈活。

  沒有別的原因,別人只是在陰寒之地挖了洞埋了瓷甕飼養,而她每一條蠱蟲挑選出來,都是選用處女的下體培養,女人下體是最上品的陰寒之地,所以她的蠱蟲便是凶猛最嗜血也是最淫之極品!

  笛音落下,院子裡頓時一片死寂,所有人停在了原處不敢動彈,側耳去聽院子裡的動靜。

  三夫人很滿意眾人的反應。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析秋只看到那隻蠱王爬了出來,停留在三夫人的肩頭,豎著腦袋盯著析秋在看,彷彿她就是一盤極致的美味,只待主人一聲令下,它就會去享受屬於它的美味。

  蠱王與蠱蟲不同,普通的蠱蟲沒有辨識能力,只能靠嗅覺去尋血腥味和笛音發動攻擊,而蠱王卻是在主人的命令之下,有選擇性的……析秋如今有孕在身,胎兒的營養便是最好的飼養品之一。

  不知過去了多久,春柳都覺得身體僵硬的發酸,可是院子裡卻半點動靜也沒有,佟全之動了動和身邊的幾位師兄弟對視一眼,眼底露出備戰的狀態,蓄勢待發。

  三夫人卻滿臉的狐疑,命令發出這麼久,卻沒有如以往一樣所有的蠱蟲聽命而來,她側目四處打探,院子裡依舊是一片死寂。

  正在這時,院子的花園中響起一片驚呼聲。

  別人或許不懂,但佟全之卻明白,這是侍衛們又捉住了蠱蟲才會如此。

  他眼眸一亮,朝析秋看去,難道是六姐的方法起了作用所有的蠱蟲都被捉住了?

  他滿心的期待,也不願再等提著手中的彎刀就對三夫人道:「惡婦,受死!」說著飛起一躍就跳下了台階,朝三夫人攻擊而去,身後的幾位師兄弟也是同樣的動作,飛躍了下來!

  三夫人面上就是一慌,失措間她抬起竹笛放在脣邊又是一聲。

  她肩頭上的蠱王彷彿受了刺激一樣,細細的身體竟是尾部獨立,如竹枝一樣豎插在三夫人的肩上,眼睛緊緊的盯著析秋一轉不轉,彷彿下一秒就能躥起來飛過去。

  析秋緊張的後退了一步。

  佟全之已經知道了她的目的,刀橫掃而起朝那蠱王砍去。

  師兄弟們也圍了過去,將三夫人圍在了中間。

  就在這時,三夫人脣角卻是一勾輕巧一躍避開佟全之的攻擊:「等等!」佟全之揮手示意眾人停下來,他自己也是擺出攻擊的之勢沒有立刻再動。

  三夫人笑了起來,看向析秋道:「我果然小看了你,竟然將我的蠱蟲拿住了……」雖是笑著說的,但每字每句卻是從齒縫中蹦出來的。

  析秋沒有說話,她知道三夫人接下來定然有搏命的動作。

  春柳和碧槐將析秋護在了身後。

  三夫人卻是嘲諷的搖了搖頭,護著又如何,待會兒你們就能知道它的厲害之處!

  心思轉過,又是一聲笛音。

  彷彿只是眨眼之間,在佟全之意識到不妙和眾人攻去的同一時間,那隻蠱王如同長了翅膀的飛鳥,輕靈的飛跳了起來,越過眾人的頭頂,隔著寬寬的院子以擊極快的速度朝析秋跳了過去。

  碧槐眼睛一閉向前移去一步,將春柳和析秋護在了身後。

  這一切只是發生在一瞬間,佟全之已經一個翻身刀勢一收緊追那蠱王而去,師兄弟們則是繼續圍攻三夫人,一夥人便是你來我往在院子打了起來。

  析秋幾乎一眨一眨的瞪著那隻蠱王,她抬手想要將碧槐和春柳推開,這時敏哥兒也被驚醒,睜著眼睛看見了析秋。

  「母親!」

  析秋竟生出一聲絕望之感,她聽了許久的母親,卻沒有聽到自己的孩兒喊自己一聲娘親……

  眨眼的功夫,眾人心思轉了幾轉。

  蠱王已近在眼前,沒有時間也沒有可能再去做別的反應。

  碧槐閉上眼睛,等著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刻到來,眼角已經有淚流了下來。

  她早在被人牙子賣出去的那一天,就知道自己有一天會死在某一處,這麼幾年跟著夫人是她的福氣,讓她重新活了好幾年,是她賺了,便是死她也無悔。

  連遺言都想好了,只是最後沒有再和眾人道別!

  就在這時,幽暗的院子上空,忽然一點螢火自院外飛馳而來,電掣的速度呼嘯著在空中打著旋兒,卷起氣流湧動,眾人被驚住不由自主停了手中的動作朝那一點螢火看去,速度之快只在眨眼之間。

  砰!

  那點螢火直衝飛躍而去臨近碧槐胸前的蠱王,擦著碧槐的盤扣重新飛了出去!

  三夫人啊了一聲停了下來,後背上被受了不知是誰砍去的一刀,頓時血流如注……

  佟全之跨台階的動作,直挺挺的定格住。

  析秋眼睛靜靜盯著那點螢光,之間那點熒光一點一點擴大,迅速燃燒了起來,釘在了臥室門口的窗格上。

  火焰躥了起來,發出吱吱吱扭曲的鳴叫聲。

  直到此刻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那螢火是一隻燃了火的箭,以極快的速度和極大的力度穿透了蠱王,將它釘在窗台上又迅速的燃燒了起來。

  極其的刺鼻的惡臭味擴散在院子裡。

  碧槐膝蓋一軟,跌坐在地上連眼淚都忘了流,敏哥兒驚的低聲的哭了起來。

  「不要!」三夫人這會兒才反應過來,顧不得身上的傷推開眾人就要朝窗台上而去,她的蠱王是燒不死的,可是這會兒火勢和惡臭已經告訴了它,她想的錯了,在跳動的火焰中,蠱王已經周身布滿了火焰。

  她想動,佟全之自是不會讓她再靠近析秋,一個轉身攔住了三夫人,看向自己的師兄弟,眾人蜂蛹而上團團圍住三夫人。

  三夫人目眥欲裂,怒喝一聲:「滾!」

  沒有人會去聽她的,析秋已經反應過來,率先朝院子門看去。

  黑暗中,之間一身絳紅朝服的蕭四郎大步從穿堂走了出來,他目光冷凝,面上沒有半絲的溫度,龍行虎步幾步進了院子裡,視線首先落在析秋身上,兩人目光中院中交匯,析秋提著的心就鬆了下來,紅了眼眸:「四爺!」

  彷彿救星了來了,院中的所有人都有了底氣。

  蕭四郎看了析秋一眼,目光又落在她殷紅的受了傷的手臂上,眼眸一眯一絲殺意突現,他轉了視線朝三夫人看去,聲音冷澈的彷彿萬年的寒冰:「抓起來!」

  一聲令下,不但佟全之幾人,就是隨蕭四郎進院子的侍衛們也是簇擁了過去,即便三夫人三頭六臂也不可能再突圍而去,何況她已受了傷,沒有兩下就被人反拿住了手臂綁在了身後,三夫人陰狠的瞪著蕭四郎:「你若敢對我怎麼樣,我阿爸一定會將你碎屍萬段!」

  「隨便!」蕭四郎看也不看她,隨意答了便大步跨上了台階走到析秋身邊,低眉看著她問道:「受傷了?」

  析秋又驚又駭的一夜,緊繃的神經鬆懈了下來,眼淚也落了下來,搖了搖頭:「我沒事!」說著朝蕭四郎看去:「四爺沒事吧?」

  「我沒事。」蕭四郎扶住:「沒事了,我扶你進去歇著!」說著攬著析秋就朝房裡走去,析秋回頭看了眼三夫人,目露擔憂道:「三嫂她?」

  蕭四郎推開門,兩人跨進門裡回道:「他們知道怎麼做。」

  怎麼做?自是送去衙門了,不過苗疆戰事依舊未停,三夫人自還有她的作用。

  析秋沒有再問由蕭四郎扶著進了門,院子有人滅了窗台上的火,春柳捂住鼻子朝那蠱王看了一眼,卻只見燒焦的彷彿竹篾一樣的東西,地上有幾條蛆蟲一樣的東西搖頭擺手的鼓動著,有侍衛拿了牛油來淋在上頭,扔了火把上去……

  氣味比方才還要臭上百倍。

  春柳捂住嘴脣連連退了幾步,伏在一邊吐了起來,又想到敏哥兒連忙背著她朝院子外走去。

  三夫人被人制住又堵了嘴,半拖著出了院子的門。

  佟全之幾人站在院子,抹了汗依舊有些心有餘悸,再厲害的對手他們從未有過膽怯,但這種東西實在太過詭異,現在回想依舊是後怕連連。

  析秋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這時候才覺得腿膝酸軟,蕭四郎讓碧槐打了熱水,親自給她擦洗傷口,析秋忍著痛看蕭四郎問道:「妾身讓岑媽媽去侯府打聽過,侯府大門緊閉,娘和大嫂還有二哥,都沒事吧?」

  蕭四郎沒有立刻說話,聚精會神的做完手上的動作,又拿了傷藥來給她上藥:「有點疼……」等析秋點了頭他小心翼翼倒了藥上去,析秋的眉頭疼的打了結。

  「好了,好了。」彷彿哄孩子一樣,蕭四郎擁著她在懷中輕拍了拍,才拿了布給她傷口包紮起來,動作和以前一樣純熟,析秋不由想到那一次被蕭延箏咬傷了手指,也是他給她包紮的……

  做好這一切,他淨手坐在析秋的對面,才緩緩的道:「娘和大哥沒有找到,大嫂無事。」

  析秋聽著驚住,問道:「怎麼會下落不明?三哥能將他們藏在何處?」蕭四郎將析秋的腿拿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給她捏著酸軟的膝蓋,慢慢的答道:「我去時他們就已不在府中,今晚事情太急太多,只有等天亮了再去找他們。」

  「那宮中呢?」析秋飛快的將三夫人假傳口諭的說了一遍:「宮中又是火光沖天,是不是榮郡王帶人逼宮,聖上可安然無恙?」

  蕭四郎手下不停,答道:「嗯,聖上被太后娘娘傷了,不過並無大礙,榮郡王……逃了。」

  析秋聽著,眉頭就緊緊擰了起來:「榮郡王逃了?」蕭四郎點了點頭,就將今晚發生的事,慢慢和析秋解釋了一遍。

  她才知道,蕭四郎在這之前做了多少安排,自榮郡王失蹤後,他就讓陳老將軍帶著西山大營三千軍士城外隱匿隨後待命,又讓施勝傑周密布置了禁衛軍在皇城各處,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甕,守株待兔等著榮郡王。

  就在昨日,城外本來停留的許多災民消失,城門口又湧進了許多陌生的人,他和聖上以及沈季便預料到榮郡王必定會在這兩日有所動作,所以昨日他和沈季故意出宮回家……

  果然,當天色一黑皇城的宮門落鎖後,榮郡王便再次出現在太后娘娘的宮中,同時出現的還有近兩千的閔家軍,只怕他們早有預謀,太后娘娘的宮殿中必有直通城外的密道。

  那些人從太后娘娘的宮中四散出去,迅速的控制住太和殿以及鳳梧宮,「抓住」了聖上和皇后娘娘,榮郡王大步進門出現在聖上面前,聖上故作驚訝,自是一番討伐口舌之辯。

  與此同時,三爺和三夫人假傳口諭,召見相關幾府的夫人進宮,又在必經之路上埋伏了人馬,想要將所有的夫人在半道上劫持住,用作威脅只用,只是可惜的是他們等到的就只有韓夫人,其他的夫人不是關門落戶就是避而不出。

  眾人捉拿韓夫人,卻沒有料到韓夫人乃是武將世家出生,身世雖不高但一身武藝不輸男兒,在一番打鬥中殺了前去堵截她的匪人,直到三夫人帶人趕到,韓夫人和三夫人又是明搶真刀的打了平手,三夫人惱怒之下放出了蠱蟲。

  韓夫人則是……

  皇城內,施勝傑帶人自外圍困住,而京城等待命令欲殺個措手不及攻城的「災民」以及自山東流竄來的「流匪」,則是被陳老將軍以迅雷之勢悉數絞殺,便連夜下令至登州擒拿山東布政司徐威。

  皇城內,當蕭四郎和沈季出現時,榮郡王已知事情不妙,再回頭時殿外已經殺聲一片,漫天的血腥味充斥著皇城的每一處。

  他心下大驚連連帶著身邊的侍衛後退,聖上自是不會再讓他逃脫,下令捕殺,就在這時太后娘娘手持長劍架在脖子之上進了門,冷笑著看著聖上道:「……你若想繼續做你的聖君,這弒母的罪名,只怕你背不起!」

  這是在威脅聖上,她雖非他親生母親卻是嫡母,在大周女子若是殺了庶母可能不過是一頓板子或是斥責,可若是殺了嫡母,那就不僅僅是牢獄之災,就是要拿命去抵了的事兒了,聖上自是不用償命,但這名聲卻是背不起,即便是因為榮郡王叛亂,可有沒有證據證明太后娘娘參與其中呢?便是有,過了這一世後世的人不明白當時境況,對於一位逼死嫡母的聖主,也定會存有非議。

  不管會不會受到貶駁,但這聖君之名只怕輪不上他了。

  別人或許不在意,但聖上卻很在意。

  太后娘娘算準了他的心思,所以才出此之言。

  果然,聖上揮手令眾人停下,太后娘娘嘴角冷笑,護榮郡王在身後一步步從太和殿腿了出去,蕭四郎和沈季站在門外,眼睜睜看著太后娘娘和榮郡王一點一點退了出去。

  聖上由蕭四郎和沈季護著一路逼著他們推到慈安宮中,太后站在宮門口,等榮郡王幾人進了門,她一步一步朝聖上走了過去,又有早已經死了的榮郡王妃和小公子出現在門口,蕭四郎並未驚訝,而沈季和聖上以及眾人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榮郡王驚駭之餘抱著孩子去護太后娘娘,祖母和孫媳一番淚別,場面一片混亂,候在一旁的侍衛包括蕭四郎,沒有聖上的首肯也不敢輕舉妄動,眼睜睜看著兩人哭訴,太后娘娘又是討伐聖上種種惡行,便是連先帝的死也歸結給聖上,甚至惡言而道:「當初先帝已立遺詔,你就算龍袍加身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這句話戳到聖上的痛處,他目光一冷手臂揮出,侍衛們一哄而上要去擒拿住太后娘娘。

  眾人只是逼近,也不敢真正的動手,畢竟對手的地位可不是一般百姓。

  太后娘娘連連後退,退至殿門之處,隨在她身邊的方嬤嬤就端了一盞油燈,太后娘娘接過油燈凄厲一笑:「聖君?我呸!我便是死也不會成全你的。」

  說完,就將手裡的油燈擲了出去,火油落在早就淋了桐油的門窗和門口垂著的簾子上,頓時火勢便躥了起來……

  太后娘娘一邊由抱著孩子的榮郡王妃扶著,一邊由方嬤嬤扶著,四個人堵住了門口,熊熊大火騰騰燒了起來。

  眾人大驚,蕭四郎負手而立於聖上身後,目光就落在太后娘娘的身後的殿內,就見一身穿灰色直綴,悶著面巾的男子,在濃煙滾滾中,飛快的走了過去,那隻空盪盪飄在身後的衣袖,異常的顯目。

  他微微眯起眼睛,卻沒有任何的動作。

  聖上命令眾人救火,但火勢卻是燃燒的極快,太后娘娘脣角含著赴死的笑容,朝聖上投來諷刺的一眼,轉身便帶著榮郡王妃和方嬤嬤退去了殿內。

  待眾人撲滅了大火,殿內只剩下太后娘娘和榮郡王妃以及小公子的屍體,榮郡王的屍體卻是遍尋不見!

  聖上大怒,命人搜查卻在宮殿之後找到兩條密道,一條早已經被聖上的人封死,一條卻是從未發現的。

  至此,這一場鬧劇才堪堪收了場,但卻只是開始,榮郡王再次從眾人眼皮底下逃脫……

  析秋明白,蕭四郎什麼也沒有多做,是因為三爺有句話說的沒有錯:「在眾人眼中,他依舊姓蕭!」

  但是,江南衛輝府,韓承已帶人趕至,應天的兵馬也到了常州,原以為大將未至閔家還有希望,卻沒有料到原本應去遼東的黃達,卻是從天而降與陣前,黃達的能力大周所有人有目共睹,這麼多年鎮守遼東與蒙古交兵不止百次,縱有不足但卻不能抹滅他帶兵的能力。

  而苗疆……在鎮遠總兵出兵之前,蜀中的三萬兵馬已於半個月前包抄過去。

  析秋暗暗咋舌,聽完蕭四郎的話不由道:「四爺是不是早就查到三爺在苗疆,所以對此早已有了部署?」

  蕭四郎抿脣並未說話,過了許久才道:「苗疆這兩年內部頻有戰事爆發,如此結果並不難預見!」

  析秋聽著點了點頭,蕭四郎看向她,問道:「今晚受驚了吧?」

  「嗯。」析秋直言不諱,想了想道:「我沒想到三嫂會有這番動作!」說著頓了頓看向蕭四郎:「三哥沒有下落,恐怕還會卷土再來,四爺有何打算?」

  「不用擔心他,只要丹藍在我們手中,他便走不遠!」

  析秋明白他的意思,蕭延誠身上有三夫人的下的蠱,不知道這樣的蠱離開是不是有限日,譬如三日譬如兩日……過了這個期限就會和徐天青一樣備受煎熬,想到這裡她又想到了徐天青:「三嫂身邊的婢女還在不在?表哥身上的蠱定是三嫂身邊的其中一位侍女下的。」

  蕭四郎毫不驚訝,他回道:「他們身邊所有人都已經擒獲,明日仔細審了便知。」

  析秋點了頭,她心裡有許多問題,密密麻麻的卻是一時無從問題,想了想她只問道:「四爺還有事要去做吧?您去辦事吧,三嫂被制住,您不用擔心妾身。」

  「沒事!」蕭四郎淡淡的道:「等天亮後再去也無妨。」大勢已定,餘下的事慢慢善後。

  只是不知道太夫人和蕭延亦到底被蕭延誠藏去了哪裡,有沒有危險……

  析秋長長的嘆了口氣,雖然榮郡王暫時敗了,但這件事卻只是告一段落,後面還有那麼多事要做,江南也好,衛輝也好即便是苗疆或是山東,那些在這件事中受苦受難的百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的結束。

  蕭四郎攬住她,看著她手臂上的傷口,語有愧疚的道:「都是我疏忽了!」析秋聽著就搖了搖頭道:「四爺已經做了許多的防備,府裡的侍衛,還有三弟他們……若是沒有四爺事先的安排,如今的局面只怕比現在更加的難看。」說著一頓又道:「蠱蟲的事我們也所料不及,四爺不要多想。」

  蕭四郎沒有說話,眉頭依舊緊緊蹙著。

  正在這時,岑媽媽在門口,緊迫的敲著門:「夫人,您去看看鑫爺吧,怎麼叫也沒醒!」

  析秋聽著心就漏跳了一拍,騰的站起來,她將鑫哥兒忘了,立刻拉著蕭四郎道:「鑫哥兒剛剛受了驚嚇,妾身去看看!」

  蕭四郎也緊緊蹙了眉頭,隨著析秋出門拐去了鑫哥兒房裡。

  岑媽媽幾人圍在床邊上,鑫哥兒和上一次一樣小臉慘白,毫無反應,她走過去探了鑫哥兒的脈搏,脈搏很虛跳動的也無力,她轉頭去看蕭四郎:「四爺,這會兒街上能出去嗎?」

  蕭四郎知道她要去請阮靜柳,便回頭吩咐門口候著的天誠道:「……你親自去!」

  天誠應是而去,在天際擦著亮的時候,將阮靜柳請了進來,一眾人遣了出去,析秋留了下來給她做了助手,阮靜柳搭了脈眉頭便緊緊擰了起來,道:「脈搏虛弱。」

  和上次一樣!

  析秋問道:「可有辦法?」阮靜柳沉重的點了點頭,道:「有!」說著頓了頓:「不過以後千萬不能再讓他受刺激和驚嚇,若再有同樣一次,便是我也迴天無力了。」

  析秋沒有說話,她知道鑫哥兒一生下來就有先天性不足,不是心肺功能不齊就是先天性心臟病,沒有確診但左右離不開這兩種病症,她知道利害心也沉了下來。

  阮靜柳不再廢話,轉頭打開藥箱,目光落在析秋的手臂上,擰了眉頭道:「你受傷了?」

  「我沒事。」析秋回道:「不用擔心我。」

  阮靜柳沒有多言,就仔細的去給鑫哥兒施針,析秋默默的退了出來,就見蕭四郎負手立在門口,院子裡外丫頭婆子們正在清理院子,佟全之和師兄弟以及府裡的侍衛,還在候著怕還有餘留的蠱蟲傷人。

  不過,一般情況下蠱王死後,蠱蟲便無法延活,析秋到不大擔心。

  她立在蕭四郎身側,自兩人寬寬的袖口中伸出手來,慢慢的握住蕭四郎的手。

  蕭四郎回頭看他,兩人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沉重。

  長久之後,析秋問道:「四爺,當年在苗疆,發生過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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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2:58:21
第一百八十八章:地位

  院子裡人來人往,析秋卻覺得很安靜。

  蕭四郎緊緊握著她的手,手心的溫度傳遞過來,她側著頭去看蕭四郎,蕭四郎也看著她,正要說話時,天誠匆匆進了門,看著蕭四郎稟報道:「四爺,聖上請您入宮。」

  蕭四郎沒有立刻回應,依舊是看著她,析秋便道:「四爺去吧,妾身沒事的!」說著一頓又回頭看了看房裡:「妾身去看看敏哥兒!」這一夜的事情還沒有結束,蕭四郎能回來定然是因為不放心她的緣故,否則他怎麼能從一片混亂的皇城抽身而出呢。

  「那你小心些。」蕭四郎點了頭,朝天誠看去:「你留下吧!」今晚留了天敬下來,天誠一直跟著他的。

  天誠點了頭,明白四爺的意思,回道:「小人去給四爺備馬。」說著轉頭出了院子。

  蕭四郎鬆開析秋的手,也大步朝穿堂而去……析秋目送他出門,她自己則由遠處走來的碧槐扶著,兩人朝後院中敏哥兒房裡去,邊走著析秋問道:「碧梧在哪裡,一晚上沒見著她。」

  碧槐扶著析秋下台階,小聲回道:「和三爺他們在一起呢,還守在院子裡,興奮得很!」

  析秋聽著搖了搖頭,笑著道:「隨她去吧!」反正碧梧年紀也還小,不用避忌。

  兩人進了後院,敏哥兒房間外冬靈正抱著膝蓋坐在門口打瞌睡,旁邊站著七八個婆子小丫頭,一個個也是沒什麼精神頭,見析秋過來冬靈身邊撐著眼皮的婆子就猛推了推她,冬靈一驚醒來就看到析秋進來,立刻一個激靈站起來行了禮:「夫人!」說著一頓補充道:「敏爺剛剛睡了。」

  析秋也沒怪她,緊張了一個晚上,這個時間天將亮不亮之時人最容易犯睏,她點了頭道:「誰在房裡守著?」

  「春柳姐姐和奶娘,說是敏爺受了驚在裡頭陪一會兒。」冬靈回道。

  析秋笑著點了點頭,對冬靈和幾個婆子道:「留兩個人守著,你們輪換著去睡吧,一會兒天亮還有許多事要做,這會兒就別都撐著了。」

  七八個婆子小丫頭紛紛應是,析秋已經跨進了房裡。

  春柳和奶娘一人守床頭,一人守床尾,敏哥兒閉著眼睛躺在床上,止了哭但鼻頭還是紅紅的。

  「夫人!」春柳和奶娘站了起來,析秋點了頭小聲道:「你們兩人留一個,另一個去歇著吧!」

  春柳就去看奶娘,奶娘點了頭給析秋福了禮,就退了出去,析秋坐在床邊摸了摸敏哥兒的小臉,問春柳道:「哭了多久?」剛剛一片混亂,她也沒心思管兩個孩子……

  「有一會兒,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是沒睡醒,還是魔怔了一直鬧著要去找您,奴婢知道四爺回來了,就和奶娘在房裡哄著,這會兒才歇下來睡著了。」春柳慢慢道。

  析秋嘆了口氣,在床頭靠了下來,春柳瞧見就拿了個迎枕在她身後塞了,道:「您也一夜未睡,奴婢扶您回去歇會兒吧。」

  「不用。」析秋擺了擺手:「我就在這裡靠一會兒吧,鑫哥兒那邊你去瞧瞧,靜柳姐在裡面你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一頓又道:「就不用回來了,若是靜柳姐那邊沒事,你也會去歇著吧!」

  「是!」春柳應是卻道:「若是張醫女那邊沒什麼吩咐,奴婢想去外院瞧瞧天敬。」

  析秋點了頭,道:「嗯,你去吧!」春柳應了,便轉身出了門,碧槐也在外間的椅子上坐著守著門。

  析秋靠在敏哥兒床頭,等她們都出去了,析秋就抬手摸了摸敏哥兒的額頭,低聲在他耳邊道:「是不是怕的睡不著?」

  原本安靜睡著的敏哥兒,就突然睜開眼睛,他看著析秋納悶的問道:「母親知道敏哥兒沒有睡著?」

  「嗯?有人睡著了,眼珠子還在不停的動嗎?」析秋說得很輕快,又握著敏哥兒的小手:「沒事了,父親回來了,事情都結束了,敏哥兒不害怕。」

  「母親!」敏哥兒睜著眼睛,看著析秋問道:「三伯母好可怕,她為什麼這麼做?她是壞人!」

  析秋嘆了口氣,慢慢道:「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這個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或是壞人,有的只是立場不同而已!」說著一頓又道:「可是呢,我們不該因為立場不同就互相傷害,攻擊……」敏哥兒聽著似懂非懂,歪著頭道:「那三伯母很不應該,她傷害母親了!」

  「好了,好了!」析秋笑著摸著敏哥兒小臉,不想讓他們這樣小的年紀就明白仇恨是非,便側身在他身邊躺下來:「母親也累了,敏哥兒讓一半的床給母親好不好?」

  敏哥兒一愣,有些驚喜又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析秋,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人陪著他睡覺,即便是祖母,也是告訴他男孩子要自己一個人睡,祖母也只是坐在一邊看著他而已,卻怎麼也沒有想到母親會和他躺在一張床上,哄他睡覺……

  「母親。」敏哥兒沒有動,看著析秋問道:「您睡這裡?」

  析秋已經躺了下來,挑著眉頭看他:「敏哥兒不原因母親睡在這邊?可是母親好累,又不想再走回房裡自己去睡……」

  「不是,不是!」敏哥兒立刻點著頭有些緊張的回道:「願意願意。」小小的身體立刻朝後面挪了挪,給析秋讓位子。

  析秋笑了起來,側身躺著和敏哥兒面對面,看著他道:「睡吧!」

  敏哥兒卻瞪著眼睛看著析秋,眼睛裡滿是興奮的笑意:「我……我睡不著。」腦子裡還在想著晚上見到看見的事情。

  「那母親給你講故事好不好?」析秋伸出手來輕輕拍著他:「給你講一個勇敢的小海龜,好不好?」

  敏哥兒一愣,有些紅了臉,析秋看著他越發的笑的高興,一整夜的緊張也鬆懈了不少,她開了口聲音輕輕柔柔的:「小海龜害怕黑黑的,小小的地方……所以……它不敢在自己的殼裡睡覺……」

  敏哥兒第一次聽這樣的故事,不由聽得很認真,瞪著大大的眼睛,等析秋說著告一段落,他擰了眉頭問道:「海龜的殼裡,真的有毛茸茸的,滑溜溜的小怪物嗎?」

  「你覺得呢。」析秋滿臉的笑意,敏哥兒則是歪著頭聚精會神的想了半天,又猛地抬頭看著析秋,道:「應該有吧,否則他怎麼會害怕,定是見過才總是會想。」

  析秋心中一愣,就想到今晚的事,不由輕聲的道:「龜殼裡其實什麼也沒有,小海龜也沒有見過,你瞧,他的母親不是點了蠟燭在裡面仔仔細細的尋過嗎?」

  敏哥兒滿臉的納悶和疑惑,析秋便笑著道:「你看,小海龜最後還是進到鬼殼裡去睡覺了,他很安全是不是,也沒有見到任何的怪物對不對?所以啊,許多可怕的東西啊……」又點了點頭敏哥兒的腦袋:「都是我們小小的腦袋幻想出來的。」

  真的是這樣?敏哥兒將信將疑的看著析秋,析秋又笑著接著往下講……手也在敏哥兒的後背上輕輕拍著,在故事說到第三遍時,敏哥兒窩在析秋的懷裡睡著了。外面的天亮了,碧槐輕輕推門進來,在析秋耳邊道:「張醫女說讓您歇著,鑫哥兒那邊有她在,不用擔心。」說著一頓又道:「院子裡天誠和岑媽媽在清理,三舅爺正帶著人四處去找呢,您一夜未睡,歇會兒吧!」

  析秋聽著點了點頭,回道:「那我歇會兒!」碧槐應了幫析秋和敏哥兒蓋了被子,又放了帳子下來,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析秋也確實累了,看了看睡的熟了的敏哥兒,輕笑了笑也合上眼睛睡了。

  佟全之和師兄弟幾人按照析秋的教的方法,將園子裡像是擺陣法一樣,擺了十幾個甕,地上又灑了許多的雞鴨羊血,旁邊已經有用土封了六個甕……佟全之大聲道:「累了一夜,大家也都回去洗把臉換身衣裳,半個時辰後我們在這裡集合,咱們將園子裡再翻一邊,決不能有漏網之魚!」

  這玩意可不是開玩笑的,若是有一隻漏網之魚,那可就是遭殃了。

  大家不敢存有僥倖心理,便紛紛點頭應是,各自回去梳洗……

  碧梧揉著眼睛遠遠的蹲在一邊,眼睛緊緊盯著地上的甕,佟全之一轉頭見一個小丫頭擼著袖子依舊沒有動,不由走過去問道:「你不回去歇著?」

  「不用!」碧梧看也不看佟全之,興奮的擺著手:「你們都走吧,我來守在這裡。」

  佟全之失笑,卻覺得這個小丫頭憨憨得很是可愛,搖了搖頭就和佟敏之一起回了外院。

  敏哥兒睡飽了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第一個反應便是去找析秋,隨即鬆了口氣,就見析秋依舊躺在他身旁,閉著眼睛睡的安寧,他呵呵樂了半天……正在這時析秋彷彿感受他的動作,還是睡的並不安穩,身體就動了動,敏哥兒一驚立刻閉上了眼睛繼續裝睡。

  等了半晌,析秋沒了別的動作,敏哥兒先是睜開一隻眼睛,才發現她並沒有醒來,敏哥兒鬆了口氣,又朝析秋的身邊挪了挪,伸出短短胖胖的小手,隔著被子像析秋前面拍著哄他睡覺一樣,給她打著拍子……

  一下一下很輕的力道,他甚至努力在想奶娘有幾次哄他睡覺時哼的歌,可是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那幾首歌的歌詞是什麼,只能去哼析秋最愛聽的《秋湖月夜》的曲調,風透過窗戶縫兒鑽了進來,吹的帳子微微晃動,敏哥兒的小手拍的酸了,可依舊在繼續拍著,他覺得這樣的感覺非常好,如果母親能一直陪著他睡覺該多好。

  析秋醒來時已經臨近中午,碧槐掀了帳子站在床邊,笑著道:「錢夫人等了您半個時辰了。」

  「什麼?」析秋坐起來:「錢夫人來了?」碧槐聽著點了點頭,回道:「來了有半個時辰了,奴婢說來喊您,可她非說讓你睡飽了再起來,她說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兒,等一等也無妨,奴婢就沒有強求了。」

  析秋擰了眉頭,掀了被子下床這才想起來自己睡在敏哥兒床上,不由側目去看敏哥兒,碧槐見她這樣笑著道:「敏爺在鑫爺房裡呢,鑫爺也醒了奶娘剛剛還餵了他半碗米湯,張醫女說已經沒事兒了。」

  析秋總算是放了心,由碧槐服侍著脫了身上的褙子和小襖,又重新換了一件妃色小襖和淺綠金邊褙子,隨便梳了個髮髻就由碧槐扶著先回了臥室,淨面梳洗之後才去了暖閣裡,暖閣已經打掃收拾妥當,岑媽媽又從庫房裡搬了新的瓷器玉石擺在上頭,彷彿是吸取了經驗,這一回只搬了些奇巧的卻不怎麼值錢的東西擺著,就是打碎也不像這會這樣心疼。

  錢夫人坐在炕頭上喝著茶,析秋掀了簾子進門,錢夫人立刻站了起來,三兩步笑著迎了過來,析秋不好意思道:「讓您等我等了這麼久,真是過意不去,這些丫頭也真是太沒規矩了,您客氣她們竟真的不去喚醒我。」

  「沒事,沒事!」錢夫人穿著一件深藍色的褙子,頭上不似平時步搖金釵打扮雍容,這會兒卻只是清冷冷的兩三隻簪子別著,臉上施了點脂粉可依舊能瞧出精神頭不好,她笑著道:「我也懷過身子,自是明白你的感受,這折騰了一夜,便是我們也受不了,何況你呢。」她聽下人們說,析秋並不在自己房裡,而是怕府裡頭敏哥兒受驚陪著他累了才歇了,她不由暗暗驚嘆,看析秋的眼神越發的不一樣。

  析秋和錢夫人在炕頭面對面坐了下來,碧槐重新端了茶上來,析秋看向錢夫人,就問道:「您來,可是有事?」

  「嗯。」錢夫人看著析秋,眉頭緊蹙:「這會兒還沒消停,我們伯爺也沒有回來,我在家待不住就想到你這裡來坐坐。」說著一頓,隔著炕桌再次握住了析秋的手:「昨天真的是謝謝你了,我本來就覺得奇怪,皇后娘娘這個時辰傳召,那位公公我在皇后娘娘身邊也從來都沒見過的,所以當時就留了個心眼讓人出去打聽,可打聽也打聽不出什麼,皇城門緊閉什麼也問不出,我就在房裡來回的走啊,心裡就七上八下的。」

  析秋理解那種感覺,點了點頭,錢夫人便又道:「還好你娘家的舅爺就到了,怎麼也沒想到您和我想的是一樣的,我心裡原本還有些不安頓時就沒了,當即就讓人將那內侍給扣了,今兒一早就送去了京衙!」

  析秋搖著頭,笑著道:「您太客氣了,我當時也和您一樣,總覺得事有蹊蹺,可心裡也拿不準,等三弟回來和我說了,我才算是徹底放了心。」

  錢夫人聽著就笑了起來,依舊是握著析秋的手:「您也別和我客氣,我這條命啊就算是您的了。」析秋聽著掩面而笑,錢夫人又嘆了口氣,面露唏噓的樣子,搖著頭:「只是可惜了韓夫人,那樣好的一個人!」

  析秋也沒有想到,附和道:「沒想到她那樣的身手,卻是……」錢夫人想了想,端著茶喝了一口,嘆道:「小的時候,就聽老人說,這淹死都是會泅水的……韓夫人藝高人膽大,許是她也料到了情況,只是沒有想到對方手段這樣陰毒。」

  析秋沒有說話,錢夫人卻是想到對方正是侯府裡的三夫人,是析秋的妯娌,想了想又轉了話題,身體前傾了些,和析秋壓了聲音道:「您聽說了沒有,昨兒晚上武昌伯哪裡,可是一早就覺察了的,沈太夫人早早就關門落鎖了……家裡的家將都守好了門戶!」

  析秋聽著心中便是一驚,錢夫人的話說得很含蓄,可話裡話外的意思,分明就是暗諷沈太夫人明明知道一切,卻只顧著自己府裡的安生,提前半句口風也沒漏,若是她們這幾位都和韓夫人一樣聽信了那些人的話,這會兒還不知什麼樣兒呢。

  她看向錢夫人,錢夫人臉上一閃而過的諷刺消失,撇了嘴道:「也不能和他們比,如今太后娘娘沒了,這後宮裡頭可真的算一家獨大了,沈家是皇親國戚,我們這樣的人家便如那地裡的泥,人家也瞧不上!」錢夫人不知道,那一夜沈太夫人得知消息後,也派人去通知各位夫人了,只是府裡的人去得遲了,韓夫人出了事,別的府邸關門落戶敲不開門而已,沈太夫人事情沒辦成自是不會說出來邀功。

  「您多想了。」析秋頓了頓,抿脣道:「沈太夫人年紀大了,難免有想不到的地方,沈夫人年紀又輕,家裡還有兩個孩子要照顧,有所疏漏也難免,況且,昨晚的事也是機密,她們不說也在情理之中。」

  錢夫人卻不以為然,擰了眉頭看著析秋道:「你啊,就是心太善了,哪裡有那麼多的不得已,分明就是沒有放在心上,便是你還是懷著身孕情急之下還讓自己的娘家弟弟出門趟了這趟風險不是,所以說,這就是人心,人家能看得清你,你去看人家卻始終隔了一層肚皮!」

  語氣已經不怎麼友善。

  析秋目光閃了閃,也沒了話勸她,只笑著搖了搖頭。

  「算了,總算過去,榮郡王這會兒不是去了江南,就是去了衛輝……只求能快點平息了這事兒,這朝廷才安穩了兩年,誰家也承受不起再動盪一番了。」

  析秋也嘆氣的點了點頭,錢夫人就朝她看過來,問道:「這會兒有六個月多月了吧?」

  「有七個月了。」析秋笑著撫摸了自己隆起的肚子回道:「這兩日乖得很,也不怎麼動,我昨晚上心裡還忐忑不安的,還好剛剛我換衣服他在裡頭翻了個身,總算是讓我放了心。」

  「定是位公子。」錢夫人聽著就笑著道:「我生三個孩子,這老大和老三也都是這樣,一整日我捧著肚子等啊等的也不見他們動一下,懶得很,但老二卻不同,在裡頭就和打拳一樣,翻來覆去便是晚上也不安生……」錢夫人家老大和老三都是公子,小的那個比佟敏之小一歲,大的那個已經說了親事,老二是位小姐,聽說眼神不大好,也不常出來走動!

  析秋便笑著道:「托您吉言,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我現在也求他平平安安的,旁的也不敢再求了。」

  錢夫人點頭應是,想到析秋這兩日經歷的事情,嘆道:「還以為你搬出來能過幾天安生日子,沒想到卻又來了這麼一齣,鬧得人心惶惶的。」說著一頓又道:「前些日子一直吐,這會兒有沒有好些?」

  「好一些了。」析秋點了頭道:「不過不大能吃油葷的東西,清淡些到是沒什麼大礙。」

  錢夫人滿臉唏噓的樣子,又彷彿想到了什麼:「我路過時,侯府的大門怎麼還緊關著的?太夫人還好吧?」

  「還好。」析秋目光動了動,隱去了太夫人下落不明的事:「許是熬了一夜睏頓了,遲了些罷。」

  都是人精,一點點信息便能想出許多事來,錢夫人目光轉了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來,頓了頓就沒繼續去問。

  兩個人在暖閣裡說了半天的話,析秋開口道:「就留在這裡用飯吧,四爺也沒有回來,恐怕伯爺也沒回府裡,您回去也悶的慌。」錢夫人想了想正要說話,門簾子自外面掀開,碧槐露了臉笑著道:「夫人,黃夫人來了。」

  析秋和錢夫人對視了一樣,兩人皆了眼底露出笑意來,析秋和黃夫人並沒有多少走動,便是說話也不過說了幾句,黃夫人是和黃大人一起從遼東遷回來的,於京城中旁的人家也不大走動。

  錢夫人站了起來:「……那我就先回去了。」

  析秋也不知道錢夫人和黃夫人之間認識不認識,也不好留她:「我送您出去!」便和錢夫人一前一後出了暖閣的門。

  錢夫人剛上了轎子,迎面就和黃夫人的轎子擦身而過,黃夫人一身秋香色的褙子,梳著圓髻三十歲上下的樣子,瘦瘦高高的皮膚有些黃也有些憔悴,析秋見到她便想到遼東的北風和風沙,將黃夫人迎進暖閣裡,黃夫人就開了口道:「早就想來拜見您的,可是才遷回來家裡頭裡裡外外的事又多,好不容易空了下來又聽說您懷孕了,就不敢冒冒失失的上門打擾,今兒在家裡想了一上午,覺得不來一趟,我這心裡怎麼也過不去。」

  「您坐下說。」析秋將黃夫人讓在炕上,黃夫人就坐了下來,對上茶的碧槐點了點頭:「四夫人,昨晚上真的要謝謝您。」說著,就將昨晚她在府裡頭正準備出門的事說了一遍,又謝道:「一早上就聽說韓夫人的事了。」說著抹了眼淚:「家裡兩個小子還小得很,這往後可怎麼辦!」

  韓大人即便是傷心也不過一年半載的,以他如今的地位也不可能一直做鰥夫,續弦後前頭髮妻的生的孩子,便愈加的尷尬,若是有祖母祖父護著倒也罷了,最怕什麼也沒有,這不爹不親娘不愛的……

  析秋心裡也沉了下來,嘆道:「誰能想得到呢。」黃夫人就點了點頭,她和韓夫人因為彼此相公權位相當平日有來往,這會兒心裡不免比旁的人更多了份傷感。

  「所以說,我今兒非來謝謝您不可,我這人在遼東待的久了,又是小門小戶出來的,沒見過什麼世面,平時我家那口子讓我來您這裡走動,說實話我心裡也怯得很,怎麼也沒有想到,到關鍵時刻卻是您救我一家人的性命!」

  析秋有些受不住,她真的只是順手做了件事而已,況且,她也不是沒存別的心思,昨晚事情太突然她也無處去證實,若不是皇后娘娘的口諭也就罷了,可若真的是呢,她這樣做也不免有些法不責眾的意思在裡頭,大家都不去皇后娘娘總也不可能對她一個人斥責吧。

  黃夫人又說了點別的,說起析秋胃口不好,她就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身邊有位媽媽,一直跟著我從遼東來的,現在年紀大了也不大能走動,但是醃的酸菜卻是極好的,這會兒家裡的還存了一些,您若是不嫌棄我讓人給您送一些過來,您吃吃看若是喜歡我再給您做。」

  「這怎麼好意思。」她不由想到某一國的泡菜,還真有些懷念,黃夫人卻擺著道:「又不是什麼精貴的東西,我回去就讓人給您送來。」

  析秋連連謝過,黃夫人又坐了會兒,怎麼留也不肯留下來吃飯,析秋就送她到門口。

  待她回頭,就看見阮靜柳站在次間的門口看著她,析秋嘆了口氣走了過去,阮靜柳就抿脣道:「昨晚那樣凶險,你也真是膽子大的。」說著,也不管析秋的反應,就握了她的手抓在手裡搭了脈,眉頭緊蹙。

  析秋見她不悅,也不好說什麼,只能任她去做,等了片刻阮靜柳才放了心,瞪了析秋一眼道:「算你運氣好!」說著就轉身朝次間裡頭去,淡淡的道:「我給你換藥!」

  析秋失笑,跟著她進了門,敏哥兒和鑫哥兒兩個人趴在床上說話,見析秋進來敏哥兒立刻從床上滑下來,跑到析秋身邊笑著道:「母親,您睡醒了?」

  「嗯。」她牽了敏哥兒的手,又去看鑫哥兒:「你們在剛才說什麼?」

  鑫哥兒這會兒臉色雖不大好看,但精神看上去還不錯,看著析秋笑著道:「敏哥兒在給我講小海龜的故事……」說著一頓又道:「四嬸嬸,我也和小海龜一樣不害怕了。」

  析秋抿脣笑著,鑫哥兒又道:「四嬸嬸,鑫哥兒也要聽故事,您也給我說故事聽吧。」

  還不待析秋說話,阮靜柳先開了口:「躺好了,我要先給你四嬸嬸上藥!」兩個孩子聽著一怔,立刻露出擔憂的樣子來,鑫哥兒道:「四嬸嬸您受傷了?」

  「一點小傷,沒有事的。」析秋笑著道。

  敏哥兒則緊緊攥了析秋的手,陪著她坐下來偎在她身邊,看著阮靜柳將析秋的小襖脫下來,又將袖子擼起來露出裡頭包著棉布的傷口,阮靜柳看了傷口擰了眉頭道:「哪裡是小傷,若是淬了毒瞧你怎麼辦!」說著就低頭給析秋重新上藥。

  敏哥兒就靠在析秋身邊,拍著她的後背,小臉昂著擔憂的道:「母親不怕,我和鑫哥兒在這裡!」鑫哥兒在床上聽著就立刻點頭附和:「嗯嗯,四嬸嬸不怕,要和小海龜一樣!」

  析秋失笑,便是連阮靜柳也忍不住被兩人逗笑了起來。

  阮靜柳更是深看了眼敏哥兒,邊包紮傷口邊低聲和析秋說話:「這便是你一直努力的結果?我怎麼瞧著這孩子比以前笨了些。」

  析秋忍不住睨了眼阮靜柳,回頭看著敏哥兒,心裡頭越發的歡喜。

  等阮靜柳清理好傷口,析秋坐在床邊上和兩個孩子說話,鑫哥兒巴著她的手臂,隔著衣服給她吹吹,一邊吹一邊瞪著眼睛道:「四嬸嬸不疼了吧?」析秋點了點頭,鑫哥兒眼睛一轉就道:「那您給我講故事吧!」

  原來是為了這個,析秋想了想便道:「那我們講拔蘿蔔的故事好不好?」

  兩個人都沒有聽過,自是點頭不迭!

  析秋輕聲去講,一會兒碧槐端了飯菜來,幾個人在一起吃了飯,兩個人胡鬧了一陣困頓了,析秋哄兩人睡午覺,鑫哥兒則拉著她的手,面露不安的問道:「四嬸嬸,祖母還好嗎?我什麼時候能見到祖母和父親?」昨晚三嬸嬸太可怕了,讓他便是在夢中也揮之不去。

  析秋一愣,心中頓時沉了下來,面上卻是笑著回道:「祖母和父親都沒有事,這兩天府裡的事情多,過幾天四嬸嬸就送你回去好不好?」

  「好!」鑫哥兒笑著點頭,就合上眼睛睡了。

  析秋想到太夫人和蕭延亦,長長的嘆了口氣。

  和阮靜柳出了門,站在廊下說話,阮靜柳道:「聽說三夫人身邊的幾個侍女都被抓住了?關在哪裡?」

  「我也不甚清楚。」析秋想了想道:「聽四爺的意思,像是在大理寺的水牢裡……」阮靜柳便點了點頭,擰了眉頭道:「先前苗疆蠱蟲的事,我也不是有意瞞著你,只是事情太齷齪了,你又懷著身孕,不知道也罷!」

  析秋並未怪她和蕭四郎,便點了頭道:「我知道。」阮靜柳想了想又道:「徐家大爺的蠱是通過和女子交合下的,他體內還有種毒素,就是因為那種毒素才讓他失去了記憶……」

  析秋便有些奇怪的問道:「會不會是她們用這樣的毒迷了表哥,才會……」阮靜柳點了點頭:「我也正是如此猜想的,苗族的女子也並非如異域女子那樣擁有諸如幻術迷情之類的本領,只怕還是用了毒藥……徐家大爺心智堅定,便是失憶後,還依舊記得……」說著看了眼析秋,下面的話打住了又道:「只要找到那名下情蠱的女子,取了她的精血就能引出他體內的蠱蟲。」她說得隨意,不過工序卻是繁雜得很。

  原來蠱還分許多種?析秋點了點頭,又道:「恐怕不好找。」那些人可能並不會配合:「可有什麼好的法子?」

  「書中提到,情蠱原配為兩隻,一隻在本體身上,一隻在種在客體,只要兩人靠近便會有不同的反應……」阮靜柳解釋道:「所以,只要讓兩人見面,就會很容易找得到!」

  原來是這樣,析秋看向阮靜柳:「謝謝您靜柳姐,這段時間讓您奔波跑著。」阮靜柳卻是不以為然,回道:「我也積累了許多的經驗,若非有這次的事,我又怎麼知道苗蠱為何物呢。」

  說完,兩人皆是淺笑起來。

  佟全之自穿堂跑了進來,懷中抱了一個青花的瓷甕三兩步跨過來,將甕朝阮靜柳面前一送:「這是您要的!」

  「謝謝!」阮靜柳接過來,瞧見析秋詫異的表情,她微笑著道:「沒有蠱王它們只是一隻長眠的蟲子而已,只等下一次蠱王再生才可以復活。」

  析秋知道她說的意思,只是想到蠱王詭異的樣子,不由身上發寒看向佟全之道:「我讓廚房備了酒席,今晚你們也不要出去,就在外院裡吃飯,我讓岑媽媽開了酒窖,裡頭的酒隨便你們搬!」

  「謝謝六姐!」佟全之臉上頓時露出滿臉的笑,想了想又道:「院子裡我前前後後查了七八遍,也沒再找到這玩意,若是如張醫女所言沒有蠱王它們就永遠長眠,那麼也就不用擔心了。」

  析秋便想到了三夫人!

  一直到下午,蕭四郎才從外面回來,一整天析秋也聽說了京城的裡的事情,城門直到午時才打開,城裡頭施勝傑帶著人挨家挨戶的搜查,沒有半點線索,到是城外抓到了幾個逃掉的流匪,陳老將軍親自帶兵把守城門,山東來的流匪被清除,趕去山東捉拿徐威的人馬只怕明日才能到。

  江南八百里加急送來了,黃達已經和閔家軍對陣與軍前,而衛輝那邊韓承剛去便攻下一個縣,唯獨苗疆因為離得遠,一時到沒有消息傳來。

  蕭四郎眉宇間也露出疲憊之色,析秋服侍他換了衣裳,又讓人打了水,他洗了個澡後人也清爽了許多,析秋端了點心示意他用一些,問道:「娘和二哥可有消息?」

  「還沒有。」蕭四郎沒有動糕點,只端了茶去喝:「只怕人已不在京城。」

  析秋緊緊蹙了眉頭,心裡砰砰跳了起來,由不得她不去胡思亂想:「難道……」

  蕭四郎聽著搖了搖頭,答道:「以我對他的了解,不到最後一刻,他都不會將自己的退路封死的。」說著一頓又道:「不要忘了,丹藍可還在我們手裡。」

  「難道三哥會用太夫人和二哥來交換三嫂?」析秋擰了眉頭問道。

  蕭四郎點了點頭,想到蕭延誠的一貫做事風格,胸有成竹的道:「若我所料不錯,這兩日他應該就會來信。」

  因為蕭延誠等不了那麼久,沒有三夫人他就什麼事也做不了。

  而且,中蠱的客體還有個致命之害,那便是主體一旦死了,客體就不能再存活,因為他們彼此身上的蠱蟲是一對,便是不在一起也是相互依存的,少了一隻另外一隻就無法存活。

  看來,蕭延誠必須回來找三夫人,否則他就是走得再遠,命依舊被蕭四郎捏在手中。

  「四爺歇會兒吧,這一連幾日都沒有睡了。」析秋看著他眉宇間緊緊擰成的川字,疼惜的道。

  蕭四郎嘆了口氣,將析秋攬在懷裡,順著她的後背長長的嘆了口氣,卻是什麼也沒有說,析秋見此心裡便是一痛……

  她明白了他的心意和顧慮,苗疆和蕭延誠對於他來說,是積累他過去二十年所有的恨和怒,幾乎和他的生命溶在了一起,如今苗疆動亂蕭延誠挑釁,太夫人和蕭延亦又下落不明,這個時候他卻不得不留在府裡,哪裡也不敢去,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守著她……

  析秋不知道說什麼,默默的抱著蕭四郎,悶在他懷裡。

  兩人長久的沒有說話,過了許久析秋抬起頭來,看著蕭四郎道:「四爺想做什麼就去做吧。」蕭四郎聞言一怔,析秋便又笑著道:「不過四爺一定要在三個月內回來,靜柳姐說產期估計在三月末四月初那幾日,只要四爺那幾日趕回來就可以了。」

  蕭四郎緊緊蹙了眉頭沒有說話,析秋便又勸著道:「聖上雖對您信賴有加,可這次的事情畢竟和三爺脫不了干係。」甚至還和老侯爺當年的事有所牽扯,蕭家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如利劍一樣懸在頭頂上,她又道:「我們總不能等事情發生了再去挽回,您提出現在親赴苗疆,若是聖上同意讓您前往,便表示他對蕭家的現在和過往都不曾有半分懷疑,可若是聖上不同意您,我們還要做旁的打算不是。」

  「想必四爺也定是想到了這層,只是擔心妾身和孩子不放心而已。」析秋笑面如花:「有靜柳姐在,大不了等您出去了我將四姐姐也接來住幾日,還有二妹也可以來陪我不是嗎,又有全之和敏之在,這麼多人您就不用擔心了。」

  摟著她,纖長的有著薄薄繭子的手指輕輕劃過她的面頰,蕭四郎長長的嘆了口氣……

  「四爺也該為我們的孩兒打算打算不是,妾身還等著他出生後,四爺能和聖上討個封賞呢!」

  蕭四郎也不由抿脣輕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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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2:58:48
第一百八十九章:分別

  第二日一早,佟慎之親自送徐天青到府裡來。

  蕭四郎和析秋以及阮靜柳在府裡等他們,徐天青一來目光直接落在析秋身上,臉上就如孩子一樣露出笑容來,笑容乾淨清透,不過比起前幾日他又瘦了許多,長長的直綴鬆鬆的掛在身上,和佟慎之一起來的,還有江氏和佟析硯,四個人進門大家互相見了禮,就進暖閣裡說話。

  徐天青緊跟著析秋身後,緊盯著她的面容,擰了眉頭道:「六妹妹,你怎麼瘦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析秋笑著道:「只是胃口不大好。」昨日近傍晚,黃夫人果真讓府裡的媽媽抱了兩個罈子來,罈子一揭開裡頭酸酸的味兒就冒了出來,析秋聞著就覺得香,岑媽媽不放心自己先嘗了幾口才點了頭拿去讓廚房煮了,又是酸菜的餃子,又是蒸熟了淋了油,析秋吃著就覺得胃口好了不少,今兒一早就讓人備了回禮送去了黃府!

  徐天青和析秋並肩走著,目中依舊是疑惑的樣子,歪著頭道:「胃口不好?那怎麼辦!」很苦惱的樣子。

  正說著上了門口的台階,蕭四郎就很自然的停了腳步等析秋,徐天青卻是手臂一抬,直接扶住了析秋的胳膊:「你小心些!」表情很輕鬆自然,完全沒有注意到蕭四郎正站在前頭看著他。

  析秋臉上一陣尷尬,動了動手臂,徐天青卻毫無所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江氏和佟析硯見了,一個上來扶析秋,一個去拉徐天青,佟析硯拉著徐天青就笑著道:「表哥,這兒你來過嗎,記不記得。」很自然的讓他停了腳步,佟析硯就指著院子裡的春柳:「你見過她嗎,有沒有印象。」

  一個丫頭而已,徐天青立刻擺著手要回頭去找析秋,析秋卻已經由江氏扶著上了台階進了暖閣的門。

  「昨天就想來了,不過你大哥說府裡事情肯定多,說我來了也是添亂,忍到今天才來。」說著一頓又道:「姨娘那邊瞞著的,只說你在府裡覺得悶,請了三弟和七弟來住一些日子,旁的都沒說,你不要擔心。」

  「那就好。」析秋回頭看了眼徐天青,見他正和佟析硯說著什麼,便回頭對江氏道:「不要告訴姨娘,免得她跟著後面擔心!」

  「就怕你擔心,所以我吩咐了所有人都沒說,你放心好了。」江氏笑著隨著蕭四郎和佟慎之和析秋一起進了門,兩人挨著坐了,阮靜柳則坐在析秋的右手邊,佟慎之就擰了眉頭道:「苗疆戰事拖不得,眼見便要入春到播種時節,那邊的田地少百姓每年也就一季的收成,過了這個季節到了今年的冬季,又不知會有多少人餓死凍死。」

  文官考慮的角度和武官果然不同,如佟全之就會想著不如趁此機會,發兵有由直接將苗疆周邊悉數收了,省得留有後患。

  蕭四郎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佟慎之的顧慮,點頭道:「戰事已發,恐一時難結,只怕要做其他安排。」說著一頓:「不如聞賢奏摺一封遞於聖上,我再去和聖上說此事。」

  佟慎之目光一愣,便點了點頭道:「我今晚回去便擬好,讓你過目。」蕭四郎聽著卻是擺手:「你做事我放心。」

  江氏目光卻是亮了亮,佟慎之在如今的位置已經待了一年多,蕭四郎這樣等於佟慎之在聖上面前立功的機會,她心裡高興便回頭問析秋道:「吐可好一些了?我母親去年泡了些酸梅,回頭我讓邱媽媽給你送些來,你吃的習慣回頭我再給你送些來。」說著一頓又道:「年前就想給你的,那時候你還好好的,總覺得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沒提!」

  「不用,不用!」析秋笑著說了,又將黃夫人的事給江氏講了一遍:「味兒確實不錯,岑媽媽瞧見我喜歡,還想著去黃府學師呢。」

  江氏聽著笑了起來,道:「遼東那邊一入冬便沒了新鮮的菜,就是拿著銀子也買不著,所以家家戶戶就挖了地窖,入冬前就開始醃製各種鹹菜酸菜,到了冬天就取出來,黃夫人是遼東人,這些事情自是手到擒來,不像我們吃一些覺得新鮮得很。」

  析秋聽著忙應是,點頭道:「正是這個理,我吃著爽口得很,今兒早上還吃了七八個餃子呢。便是連敏哥兒也吃了五六個。」說著,笑了起來。

  正說著,佟析硯帶著徐天青進了暖閣,徐天青一進來瞧見析秋的左右都坐了人,想了想只得坐在她對面,看著她,佟析硯搖了搖頭朝蕭四郎看去:「眼見又要到中午了,什麼時候去京衙的水牢裡?」

  蕭四郎點了點頭,沉聲回道:「隨時都可以去。」說著看向阮靜柳,意思是具體何時還要看她的意思。

  「午時去,那時候反應便是最好的時候。」說著一頓看向徐天青:「不過就是要多受些痛苦了。」

  徐天青沒什麼反應,佟析硯和佟慎之卻是心疼的看向徐天青,佟析硯想到徐天青發病的樣子,長長的嘆了口氣。

  佟慎之側開目光,依舊說起朝中的事情:「馮大人之事,要如何處理,聖上可有旨意?」馮大人是武英殿大學士,是聖上登基後著力提拔的兩位閣老中的一位,榮郡王妃出事時,他在其中做了許多的事,當時大家沒有多少的感覺,可等榮郡王事發時,現在大家回過味兒來,昨天一早就有人一紙奏摺彈劾其勾結反賊,意圖謀反!

  馮閣老告病未來,聖上在大殿之上也是半句未曾多言,現在佟慎之提起來,意思不言而喻,他對馮閣老的行為也存有貶意。

  蕭四郎擰了眉頭,聲音淡淡的沒有多少情緒:「如今內閣中,馮楊退守同步,楊閣老又是先帝在位便在內閣,門下門生無數,聖上心中即便有意,只怕也要再等些時日。」

  佟慎之明白,點了頭道:「楊閣老當初舉薦福建布政司邱善,八王爺之亂時便是鬧得滿城風雨……」言下之意,他對楊閣老為人頗不認同。

  蕭四郎沒有說話,佟慎之也就沒有再繼續說這件事,有的事點到為止,他非聖上近臣,有的話奏摺中不便多言,只能側面來探蕭四郎口風又或是講一講不同立場的利害。

  正如衛輝起事,面上皆是一群受災的百姓,一旦平息了事情,這些起事的百姓何去何從是殺是留,昨日話題便是馮閣老的事以及衛輝府處決的事,要如何做如今只能看聖上的裁奪和旨意了。

  析秋噤了聲沒有說話,卻是注意到佟慎之的話……不知道這次的朝臣動盪,會不會讓聖上來一次徹底的清查,那麼大老爺有沒有可能在這次的事件中出頭呢,心裡想著她就朝蕭四郎看去,只見蕭四郎眼簾低垂端著茶慢慢喝著,彷彿在思索什麼。

  一時間大家都沒了話,個人都有心思,徐天青有些坐不住,離了椅子走到析秋面前,期待的看著她:「六妹妹,我的扇套沒有了,你能不能再給我繡一個?我喜歡你上次給我繡的那對寶藍色的,和我的扇子正好配著,真好看!」

  析秋愣了愣,蕭四郎眼簾就抬了起來朝徐天青看去,面上看不出什麼但眉頭卻極快的蹙了蹙,佟析硯瞧見就飛快的接了話道:「表哥,回頭我陪你去我的繡莊裡挑選可好,那裡頭要什麼樣兒的都有,六妹妹現在有孕在身,可不能累著她了。」

  析秋點了點頭,看向徐天青道:「四姐姐的繡莊裡許多繡娘,你去挑幾個喜歡的。」說著瞧見徐天青的臉色變了變,一頓又笑道:「順便也幫我選幾樣,難得去四姐姐那邊可得多得些好處才是。」

  「你也想要?」徐天青的注意力被轉移,隨即點了點頭,轉頭看向佟析硯:「那……我們什麼時候去你的繡莊裡?」

  佟析硯立刻答道:「明天,明天就去。」總算將這個話題帶過去,佟析硯餘光偷偷去看蕭四郎,暗暗鬆了口氣。

  臨近中午,阮靜柳和佟慎之以及蕭四郎帶著徐天青結伴去了京衙,析秋和江氏以及佟析硯在府裡,鑫哥兒就將析秋給他講的故事,又給佟析硯和江氏說了一遍,一屋子的歡聲笑語不斷,下午阮靜柳幾人回來,蕭四郎和佟慎之則是去了衙門裡。

  他們一進門析秋便緊張的問道:「可找到那位侍女?」

  「找到了。」阮靜柳點了頭答道:「今晚子時我便著手為他引蠱,先來和你打個招呼,我要先回醫館準備!」說著朝江氏和佟析硯點了點頭。

  徐天青默默的跟在後面,眼神待滯完全沒有反應。

  「辛苦您了。」江氏走過來朝阮靜柳行了一禮:「這段時間一直麻煩您。」

  阮靜柳淡淡笑了笑,佟析硯則是走過去和徐天青說話:「表哥,你要乖乖的陪著張醫女,快點好起來!」

  徐天青垂著頭,沒有說話,幾個人不由皆嘆了口氣。

  阮靜柳帶著徐天青就出了門去了醫館。

  江氏和佟析硯也各自起身告辭,析秋帶著兩個孩子送她們出去,剛到門口大夫人來了,析秋這兩天一直惦記著她,見到她不由急著問道:「大嫂,您還好吧,府裡都還好吧?」

  大夫人神色淡淡的,目光深深的打量了一眼,見析秋並無大礙只輕輕點了點頭,道:「府裡一切都好。」析秋陪著大夫人進了暖閣,她問道:「娘和二哥到底怎麼回事,四爺也不甚清楚其中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三哥到底什麼時候將他們帶走的。」

  大夫人擰了眉頭,道:「我也不知道具體時間,只知道一早上去給娘請安,滿府裡找不到她和吳媽媽的身影,娘尋常不會出門,即便是出門也會和我打了招呼,門房甚至都沒有備車的事情,我當時便覺得事有蹊蹺,這會兒想起來,娘他們恐怕晚上已經不在府裡了。」

  析秋緊緊蹙了眉頭:「您是說,三哥頭天晚上就將娘和二哥帶出府去了?」大夫人聽著就點了點頭,道:「娘,二弟還有綠珠皆尋不到蹤影。」

  短短一天的時間差,蕭延誠能將太夫人和蕭延亦藏在哪裡?或者說他們已經不在京城了?

  她心裡冷了下來,侯府裡想必無論是大夫人還是蕭四郎都仔細搜查過,就連京城內外那幾日也是巡邏的人不斷,想要將人送出去談何容易!

  大夫人也擰了眉頭,臉色並不好看,妯娌兩人便並肩坐著沒了話,過了一刻大夫人看向析秋問道:「那天晚上的事我也聽說了,極其的凶險,你還好吧?」

  「我沒事。」析秋就簡單的將那天晚上的事和大夫人說了一遍,大夫人聽著面露唏噓:「……幸虧四弟趕回來了。」

  否則局面不堪設想。

  外面碧槐進來,探了頭道:「夫人,韓家來人報喪了。」

  析秋點了頭道:「讓岑媽媽去見見,問一問可需要我們幫忙之處。」韓家的情況她也聽說了,韓大人不在府裡,韓府如今就是韓夫人一位孀居寄住的妹妹主持大局,府裡頭幾位妾室據說也不安分,這會兒韓夫人去世,連屍首都沒有,統共只剩下一張辯不出樣子的人皮來,府裡頭直說不吉利,不讓韓夫人的妹妹辦喪事。

  鬧將起來。

  大夫人聽著也臉色沉了沉,欲言又止卻是站了起來,道:「我就來看看你,府裡頭還有事,就先回去了。」說著一頓又道:「鑫哥兒還好吧?」

  析秋沒將鑫哥兒受驚的事說出來,免得大夫人擔心,就報喜不報憂的道:「挺好的,和敏哥兒剛睡了。」大夫人點了點頭,便帶著門外的守著的唐媽媽和幾個婆子出了門。

  析秋就找來春柳吩咐道:「你去看看,這兩日府裡出了什麼事。」她總覺得大夫人有事瞞著她。

  「奴婢這就去。」春柳應是,從東角門出去一路輕車快馬在大夫人回府之前去了侯府裡,和守門的婆子聊了一會兒,眼瞧著大夫人回來了這才避開了回了府裡。

  見了析秋,她稟道:「婆子說從昨天晚上開始五夫人就上了門鬧,說要見太夫人又要見侯爺,說是當初分家的事不均,要求太夫人重新分。」

  析秋聽著緊緊蹙了眉頭,不由問道:「五爺呢,怎麼沒有阻止?」

  「聽說五爺去了一位同僚家中了,那位同僚的家好像還挺遠,出門有好幾日了。」春柳慢慢的回道:「大夫人不答應,五夫人就逼著大夫人將太夫人交出來,說了許多的難聽話……府裡頭下人聽見了,都為大夫人抱不平。」

  五夫人到底想幹什麼,這個時候不能去幫一把,卻在後頭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她定是知道了三爺和三夫人的事,才會這個節骨眼上去和府裡鬧,難道是想惹怒了太夫人,好將她和五爺從侯府裡摘出來,將來聖上若是治罪,她也能避開?

  她搖了搖頭,真是愚不可及!

  「這樣。」析秋聽著就朝春柳招了招手:「你去唐府門上……」唐家大奶奶可不是省油的燈,若是有她在,想必五夫人也得不到什麼好處,不過大夫人為人清高和唐家大奶奶的關心也不親近,想必不會和她說的。

  嫂子幫小姑子,也在情理之中,旁的人也沒的話說。

  春柳應了,傍晚時候就去了唐府。

  直到第二天中午,春雁從醫館裡過來給析秋報信,說的徐天青的病治好了,這會兒有些虛脫人也沒有醒過來,不過張醫女並無大礙,至於阮靜柳卻是累著病倒了,析秋讓岑媽媽帶了幾個丫頭去四象胡同照顧她。

  佟全之和佟敏之在府裡住了兩日,便各自搬回去了。

  朝中風雲暗湧,蕭四郎連著忙了兩日,直到第三日正午才從朝中回來,析秋見他明顯瘦了一圈,擰了眉頭心疼道:「四爺去睡會兒吧!」

  蕭四郎點了點頭,握了她的手目光深深的看著,低聲道:「陪我一起睡吧。」析秋一頓,這會兒是中午時分,她想了想道:「好。」

  兩人並肩靠在床上,蕭四郎貼在她的肚子上聽了好一會兒,又試著和孩子說話,析秋看著蕭四郎,知道他有話要說也並不著急,只和他說府裡的事,過了許久蕭四郎撐著手臂看著她,目光沉沉的多有不捨和心疼:「昨天……我與聖上說起苗疆之事……」

  析秋聽著便神情一緊,問道:「怎麼說,聖上可答應了?」

  「嗯。」蕭四郎點了點頭,道:「我定會在兩個月內趕回來,也與岳父和慎之說過,你若是獨自一人在家中不便,就回去住些日子。」

  「不用。」聖上能同意,這也是他對蕭四郎的信任,析秋搖頭道:「四爺不用擔心妾身,妾身不會有事的。」說著一頓又道:「只是娘和二哥,就怕夜長夢多!」

  蕭四郎沉默的點了點頭,摟著析秋長長的沒有說話。

  析秋側開臉,將眼眶中的眼淚隱了去。

  第二日,蕭四郎帶著三百近身侍衛以及三夫人,趕赴苗疆,聖上親自送行與皇城外,析秋含著眼淚送他出府門,直到他身影消失才慢慢轉了回來。

  「夫人,要不然奴婢陪您回去住些日子吧。」春柳小聲道。

  「不用。」析秋搖了搖頭:「坤哥兒還小,姨娘又有身子,大嫂照顧不過來,回去了也多有不便。」春柳聽著嘆了口氣,扶著析秋進了門。

  自從成親後,只有剛開始的幾日蕭四郎去了山東幾日,至此他們就一直在一起,有時候即便他朝中事忙不曾回來,析秋也覺得心中有底沒有什麼多擔心顧忌的,這會兒他人不在,析秋頓時覺得心中空落落的,晚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就披著衣裳帶著岑媽媽和春柳去蕭四郎的書房裡,找到疆域圖仔仔細細去算蕭四郎的行程。

  岑媽媽看著直嘆氣也不能說什麼,又怕析秋冷了,就將書房裡的地龍燒的暖烘烘的……

  析秋指著一處回頭問岑媽媽:「今天第三天了,按四爺的行程,這會兒應該到太原了吧?」京城到鎮遠路途遙遠,一路快馬加鞭恐怕也要半個月多月,其實蕭四郎的時間非常緊迫……

  岑媽媽哪裡知道,搖著頭道:「奴婢最遠只去過山東,別的地兒也不知道。」說著一頓:「夫人,您歇會兒吧,這兩日奴婢瞧您都睡得不好,眼見著剛長的點肉又瘦了下去了。」

  析秋失笑,合上疆域圖卻拿起來桌邊蕭四郎常翻的書來看。

  就覺得坐在他常待著的地方,心裡頭安定!

  第二日,析秋在書房中醒來,岑媽媽就擰了眉頭道:「夫人,武進伯任夫人和任三奶奶來了。」析秋聽著一愣,問道:「面色怎麼樣?」

  岑媽媽想了想,搖頭道:「奴婢瞧著任夫人臉色可不這麼好,任三奶奶也憔悴得很。」

  析秋擰了眉頭,任雋還在大理寺沒有出來,最近聖上也沒空理他,朝中就馮閣老的事鬧得滿朝風雲的,反而是佟慎之在此次風雲中嶄露頭角,一日內被聖上召見了兩次,與沈季以及另外兩位閣老與太和殿中一起議事。

  「夫人若是不想見,奴婢就去回了吧,您身子重,若是不見也在情理之中。」岑媽媽勸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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