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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一笑彎彎]笑長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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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1 17:20:04
030 夜色迷人

     月明星稀,小談笑悄悄從肖崇真抱成圈的臂彎中一點一點往下鑽,只要肖崇真稍稍一動,她便閉著眼睛不動了,等肖崇真沒反應了她又繼續鑽,最後終於爬了出去。

    山風舒緩,葉擺蟲鳴。小談笑輕輕走向遠離火堆的地方,那裏有星星點點的光,該是谷中溪流。

    進來時小談笑沒有細看,只看到遠處四面高高的山壁,那絕對不是人可以攀爬的坡度和高度。但有活水就該有出去的路,小談笑突然多出來的記憶告訴她那路與水有關。小談笑想,這水會不會和洞中的小池相連?

    不過,這並不是小談笑半夜爬出來的原因。她在肖崇真懷裏睡不安穩,比她在天華山一個人睡覺做了噩夢時更不安穩。她邁著小小的腿走到溪邊,小心地趴在水邊往裏面看,一會兒揉揉眼睛一會兒扒扒頭髮,把自己打理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之後,才跪坐起來雙掌合十,閉著眼睛認真地小聲道:“師父,今天是不是你?阿笑雖然沒有看見師父,可阿笑覺得一定是師父。可是,可是……師父爲什麼不見阿笑?是不是阿笑不乖了,師父不要阿笑了?”

    小談笑咬了咬下唇,又道:“阿笑很笨,師父布置的功課都做不完也做不好。清微師兄說阿笑再哭,師父就不要阿笑了,可是阿笑很想師父,很想清微師兄,阿笑不怕苦,阿笑怕看不見師父和師兄……”說著聲音便啞了幾分,憋著眼淚咬著牙齒,淚珠兒倔強地不肯掉下來。

    “阿笑又哭了,阿笑錯了,師父是不是生阿笑氣了?是阿笑不聽話,師父什麼時候消氣?阿笑遇見了父親和娘,阿笑不是廢物,阿笑一定好好修行,再不哭了。阿笑不想下山了,師父不要趕阿笑走,清微師兄不要皺眉毛歎氣,阿笑會很乖很乖的……”

    小談笑一個人喃喃說了很久,幾日來惶惶的心彷彿只有通過這樣的傾訴才能安定。等說得口也乾了,腿也酸了,想站起來都起不來了。

    小談笑最後強調道:“師父和清微師兄一定要好好的,阿笑會找到師父和清微師兄的,阿笑聽話,阿笑很聽話的。”等說完了,又靜靜跪了會兒,身子往後一倒,想就勢坐在地上揉一揉膝蓋。沒想到她這麼往後一倒,背部竟撞到了溫熱的東西,那是屬於人體的溫度。

    小談笑驚喜地轉頭叫道:“師父!”忽又想不對,師父應該是溫涼的。

    她身後的人逆著月光居高臨下,將月光下小談笑臉上驚喜到失望的轉變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不覺一動。

    此人正是離歌。

    離歌試圖讓自己的聲音更冷一些,奈何月色柔和,谷中寧靜,深沉的夜在這一方天地中彷彿溫暖了許多,從而破壞了他內心的冷硬。

    “睡不著?”離歌蹲下身子。

    小談笑戒備地退了小步,低頭去揉膝蓋,不想理他。

    離歌彷彿看不見她的敵意和排斥,自顧自地坐在她身邊,卻沒有再說話。他本就不是個在乎別人看法的人,從小的生活雖然孤獨苦痛,但正是那樣黑暗過的歲月讓他學會了如何漠視別人,保護自己。離歌在很小的時候便知道了越是在乎便越是受傷害的道理。所以冷眼惡語都傷害不了他,身體的痛苦也不能讓他低頭,他可以很沉默,但不可以被欺負。

    小談笑的情緒相比他所經歷的不過是小兒科罷了。

    小談笑往旁邊挪了挪,不想靠他太近,而實際上他們的距離本也就不近。

    離歌不理會她,只坐在原地靜靜看偶爾濺出火星子得火堆,看那邊輕輕打著呼嚕就差沒流口水的肖崇真,看遠方沉沉山壁,看天邊月暈朦朧。他隨意坐在那裏,一手撐著地,一手掩在袖中,單薄的衣衫勾勒出他骨骼清晰的雙肩,他是單薄的,但沒有人覺得他是弱者。

    小談笑忍不住飛快地偷看了兩眼,又嘟著嘴揉膝蓋。

    等到膝蓋已經不麻了,小談笑準備走回火堆旁去。可就在她要站起來的時候,離歌說話了。

    “今日你覺得他們是你的全部,有一天你便會覺得相對於修道長生,他們多麼無關緊要。”

    小談笑愣了愣,話聽在耳裏,不待細想已覺得不是好話。她內心哼了聲聽不懂,不想理他。

    離歌的聲音並不大,若在白日似乎更像是自言自語,可在此刻,卻如這深夜的味道一般若無似有,魅惑人心。

    小談笑不是個能言善辯的人,對於不喜歡的人不喜歡的話不喜歡的事情,更多的態度是漠然而不是爭辯,所以她很堅定地走了,走回溫暖的火堆邊,拒絕讓離歌的話影響自己。

    只是許多年後,離歌說過的話總會在她腦子裏回蕩。

    天明之後,小談笑緩緩睜開朦朧睡眼,發現自己睡在乾淨的衣服上,肖崇真在溪邊洗臉,離歌在收拾柴火,她的身邊放著疊放得整整齊齊的小衣服,還有兩顆紅紅的大大的果子。

    肖崇真洗臉歸來,見小談笑已醒,連忙湊過來要幫小談笑洗臉穿衣。他亮閃閃的眼毫不掩飾地展示著他對照顧小孩子的興趣,可惜乖巧的小談笑堅決自己打理自己,像在天華山上一樣認認真真地洗臉、漱口、穿衣,紮頭髮。小小的手動作起來不快,兩隻手抓不住頭髮她也不急,慢慢地梳,慢慢地攏,耐心至極。

    肖崇真愛心泛濫,實在喜歡看小談笑這樣正經認真的模樣,恨不得在她臉上親一口以示喜愛。

    等小談笑穿著小紅衣像是鄰家小妹妹一樣走過來的時候,肖崇真實在忍不住快走幾步抱起她道:“阿笑真能幹,來來,這是離歌哥哥采的果子,很好吃哦~”一手抱著小談笑,一手抓了一個果子在袖子上擦了擦送了過去,“已經洗好了哦,崇真哥哥餵你,阿笑吃吃看~”

    小談笑眼睛卻看著肖崇真的衣服道:“崇真哥哥,你怎麼不穿衣服。”她指的衣服當然是指外袍,肖崇真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剛才小談笑睡的地方道:“那,一會兒再穿,你快吃,崇真哥哥幫你擦嘴巴~”

    小談笑這才知道原來肖崇真把衣服用來裹著她睡覺了。她心中觸動,但還是掙扎是吃這個果子還是吃尚果,想了想覺得尚果可以留著用來想念師父和清微師兄,於是乖乖地就著肖崇真的手小小咬了一口。

    離歌聽不下去了,他嘴角抽了抽喊了句:“肖崇真,過來幫忙!”

    肖崇真磨蹭了一會兒,看著小談笑咬了好幾口才肯放下她讓她自己吃,他則去離歌那邊。

    之後三人換好了衣服,整理好了一個小小的包袱背在離歌的肩上,三人便開始往洞外走。

    肖崇真問:“他們還在?”

    離歌漫不經心道:“不在了。”

    肖崇真點了點頭,拉著小談笑的手跟在離歌後面走。

    沒走一會兒,肖崇真忽然臉色一變,走過去拍上離歌沒有背包袱的右肩,離歌身子一抖,拍開他的手道:“幹什麼?”

    肖崇真臉色不太好,猛地扯起離歌的袖子,果不其然看到他不自然地腫脹著的右臂布滿了舊傷新痕,有的地方結了血痂,有的地方血管怒張著想要爆開一樣,乍然一看觸目驚心。

    小談笑從沒見過誰的手臂是這個樣子的,稍稍被嚇到了。

    “你幹什麼!”離歌不高興地拂開他的手放下袖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肖崇真卻比他更不高興,“你又這樣!什麼事不能叫我?你手不想要了?!”這種狀況的手臂肖崇真很久前見過一次,那時他便覺得離歌和凡人是不同的,凡人的手臂不會像離歌這樣充滿危險的力量。

    離歌淡淡掃了眼肖崇真和小談笑,轉身道:“你?你不給我幫倒忙就不錯了。”走了兩步又停下步子道:“如今已不同於在俗世了,你未免擔心得太過了點。”

    肖崇真黑了臉,氣得想撕了他那張嘴。

    不管如何,三人一路小心行走,很快就到了仙客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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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1 17:20:21
031 打探消息

     仙客鎮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這裏在紫君山靈脈盡斷之前只是個不起眼的小鎮。但在紫君山遭遇妖獸攻擊,靈脈斷裂之後,紫君山的許多城鎮都遭遇了劫難毀于一夕,於是這裏便成了紫君山的散道集散地,還有了凡人、大小門派中不得志的仙人等等,勢力複雜,但消息靈通。要往西北去太真派或者往南去古劍派,再或者經過紫君山往東去的人很多都會經過仙客鎮,並在這裏補充翻山越嶺的物資。

    三人進了客棧,只要了一間屋子,而離歌花了一個靈石從客棧小二口中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

    小二道:“看你與那些凡人不同,難怪對這些感興趣。要說這段日子紫君山真是迎來了貴人,但也是邪了門了。雲華真君多麼厲害的仙人,竟然跑到我們這個小地方來了。傳聞太真派與天華門不合,這不,得到消息立馬就去追殺雲華真君了。可他們哪裏是那位真君的對手,如今聽說雲華真君去了古劍派的方向,太真派也有一位元嬰的長老追去了呢!這下可有好戲了,不知道誰輸誰贏。”小二很健談,顯然他得到的消息也很多。

    離歌問:“天華山離此地萬裏之遙,雲華真君怎會來這裏?”

    小二嘿嘿一笑,“這您就有所不知了吧,這紫君山原本是座荒山,因五年前隕落的元嬰真君紫上真君而得名。談家一門顯赫,自從來了這裏,靈氣也充裕起來。可惜五年前妖獸來襲,那場大戰真是昏天黑地啊!紫上真君重傷隕落,靈脈盡斷,這整座山便凋敝起來。本以爲談家從此無後,沒想到也是巧了,那日談家一位小夫人生子,那孩子被紫上真君的舊友帶走,正好去了天華門。對了,說到這您可能不知道,紫上真君原本可是天華門的弟子,聽說他的授業師父正是如今聲名赫赫的雲華真君。紫上真君真真本事,竟與他師父同樣位列真君了。我說的紫上真君的舊友正是他昔日的師弟如今的清微真人。”

    小二說到興頭上,口沫橫飛,離歌靜靜遞過去一杯茶水,小二謝了,說得更有興緻。“現今雲華真君到這紫君山來,聽說正是護送當年被清微真人帶回去的談家小兒。要我說,這談家小兒真真有面子,雖然是記名在雲華真君處做弟子,並未得他親自教誨,但雲華真君到底是護著他的。不然一個小兒哪裏用得著真君出面?聽說天華門兩位築基的弟子帶著談家小兒回來祭祖,雲華真君便暗暗相護,不知怎地走漏了風聲,被太真派知道了。”

    “那那談家小兒和那兩位天華門的築基弟子呢?”

    小二道:“紫上真君後來雖未正式歸於太真門下,但這都是明擺的事。紫上真君在紫君山爲太真守著大門,太真自然要給他好處。可惜那談家小兒不知所蹤,太真人估計想做點好事都難。天華門畢竟是離紫上真君遠了些,也不知天華門待談家後人如何。”他看了看一旁坐在肖崇真身上的小談笑,無意中道:“今年五歲,該與你家小弟一樣大了。”

    肖崇真目色微沉,離歌哈哈一笑道:“你錯看了,這是我家小妹,平日最喜作兒郎打扮,本是野慣了的,這次出門見了世面,才懂事起來,人也乖巧許多。”

    肖崇真心想離歌真是好應變,小談笑卻是對男女無甚概念,聽了跟沒聽一樣。

    小二多看了小談笑兩眼,哈哈一笑,了然道:“兒郎好,兒郎好,令妹志氣高也是好事,呵呵。”這麼一說,又轉回正題道:“那兩位天華門的築基弟子聽說已被趕往昔日紫君府的太真仙人截殺了。說起來,守著紫君府的兩個弟子談明聽說也失蹤,只有談亮天天守著,時常嚷嚷著要找太真要人。其實談明與太真何關?紫上真君以一門的慘烈代價阻止了妖獸的繼續進攻,守住了青蒙山的大門,太真對談家總還是十分照顧的。”

    肖崇真心中嗤笑,太真對談家如何不知道,但他看師兄談起談家小兒的態度,分明不太友善。師兄很早便跟著太真的管事師叔一起,知道的事情比他多得多,他雖不問,但也不是傻子看不清臉色。

    可見外界傳聞與真相總是隔了那麼一層。

    後來小二又說了許多,三人也聽了許多,基本與他們知道的信息差不多。等小二走後,肖崇真問:“走山路還是水路?若是走山路,還可經過紫上真君的墓所,但太真人也正在找阿笑,若是山上碰見了,我等恐怕難逃一劫。”

    離歌沉思片刻道:“太真人找談家人至少還有表面的道義,古劍派的人就說不準了。紫君山這幾年也不太平,但無論如何,紫君府還在太真的庇佑之下。太真和天華如何並不等同與太真和談家如何。”

    肖崇真嗤笑:“你不在太真,自然覺得太真千好萬好,我可是看清楚了。我敢肯定,他們要找到阿笑肯定沒有好事。”

    離歌也不爭辯,擡頭道:“走山路。”

    “爲什麼是山路?”

    “兩害相權取其輕。”離歌一錘子定音。

    肖崇真自然聽離歌的,小談笑沒有意見。

    離歌看了眼小談笑,“不過要把他做女兒打扮。”

    肖崇真想了想,樂道:“正是,阿笑長得清秀,扮成女孩也不會穿幫。而且阿笑身無五行,根本不像是修道之人,平日裏跟我們一起以兄妹相稱,哪個想得到他就是談家阿笑?”說著拍手叫好,誇離歌聰明。

    這樣說定之後,三人在鎮上補充些東西,第二日便走山路往天華山方向行去。

    離歌對紫君山顯然並不陌生,肖崇真帶著小談笑跟在後面走走停停,總覺得這些路似曾相識卻又分明未曾來過。最重要的是,這些路似乎並沒有人經過。

    走到晌午,離歌看了眼偷偷喘氣拍胸口的小談笑,停下了腳步。

    小談笑覺得腳板疼,可她一路走來也沒喊過一聲。

    肖崇真正要說話,離歌臉色一變道:“有人,躲起來!”

    肖崇真奇怪地看了看四周道:“哪裏有人,我怎麼沒聽到?”

    離歌卻已經果斷地靠近一個大樹,三下兩下爬上去道:“快上來。”

    肖崇真在自己沒有主意的時候對離歌絕對言聽計從。他剛手腳利索地帶著小談笑上了樹,就聽到草葉窸窣的聲音漸近,果然有人!

    三人在樹上遠目望去,來人竟是一路躲避不見蹤影的太真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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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1 17:20:38
032 殺人滅口

     對於肖崇真來說,來人並不陌生——其中一個是他從來鄙視的小人王湘子,另一個正是平日裏對他極爲照顧的師兄陸言秋。

    肖崇真身子剛動了動,離歌就一手按住了他。

    小談笑認得那個肖崇真的師兄,但是沒見過王湘子。此刻她見了這個被肖崇真提起總是從鼻子裏哼氣的人,忍不住就多看了幾眼。

    王湘子道:“陸師兄,肖崇真罪不可恕,如今誤闖閻羅洞早丟了性命也是他的報應,陸師兄何必較真?”

    陸言秋挑了挑眉:“怎是較真?我們太真派向來公正嚴明,如今濟陽師叔屍骨未寒,怎可隨意定案?我自然要去查探一番。”

    王湘子道:“陸師兄,此事已經定案,若不是他進了閻羅洞,這時候怕是連通緝令也發布出去了。現今我們太真派的大事是齊心協力找到天華門雲華真君的行蹤報給守愚真君,爲濟陽師叔報仇,你這樣脫離隊伍獨自走回頭路難道是想違抗師命?”

    陸言秋冷下臉來回頭看他,“肖崇真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都清楚,你王湘子是什麼樣的人我也清楚。你不要以爲你幾句花言巧語哄騙了師父師叔就能把事情都推到崇真師弟的身上,趁我還沒開始查,你趁早言明隱瞞之事,否則等我查出來了……哼哼!”陸言秋冷笑,高傲地微仰著頭瞥了眼王湘子。

    王湘子的笑臉掛不住了。“陸師兄,你可不要血口噴人。”

    “是不是,你心裏清楚。”

    王湘子的拳頭收緊,默然片刻後哈哈一笑:“陸師兄,師弟我平日做事爲人大家都看在眼裏,肖崇真凡心不死,修仙難成,現在更是起了貪念殺人奪寶,陸師兄若是不信盡管查去,我們可有好幾個師兄弟都親眼所見的。”

    陸言秋從鼻子哼了一聲,“是嗎?那大家拭目以待吧!”說著轉頭就走。

    走了幾步,只聽王湘子道:“陸師兄,小弟不才,這麼多年也才煉氣的段數,不像師兄苦苦鑽研,終得築基。師父偏愛,師弟我好生羨慕。”

    陸言秋嘴角微動,沒理會他。

    王湘子的手藏在袖中微微顫動,一股不穩定的能量流乍隱乍現。

    肖崇真用口型對離歌說:“他真囉嗦!”

    陸言秋心中升起一種陌生的危機感,忍不住腳步頓了頓,想往後看。

    王湘子的聲音低沉緩慢:“陸師兄,小弟自從到了天華山都很敬仰師兄高風亮節,也曾費了陸師兄不少心思,得師兄照顧,現在想起來,往事真是難忘啊。”

    陸言秋皺了皺眉,“難爲你還記得初進門派之事。幾十年彈指一灰,你若多放些心思鑽研道法修行,絕不止今日之修爲。”

    “小弟我受教了。不過……”

    離歌臉色一沉:“不好。”

    肖崇真本能覺得不安起來,小談笑也動了動身子,覺得心中躁動,很想離遠一些。

    陸言秋瞪大了眼猛然回身,卻見王湘子突然間扭曲了臉,大喝道:“你去死吧!”

    說著只見整個大地顫動起來,土壤迅速脫水龜裂,陸言秋急急後退,可地上的裂縫卻像是長了眼睛一樣追著他的腳步走。

    陸言秋怒道:“王湘子!你幹什麼!”趕緊丟了一張壓山符在腳下,口中念念有詞,想要蓋住裂縫。沒想到這符的作用在地裂面前竟十分渺小,陸言秋一個躲避不及,被地上飛起的土塊擊中,啊地一聲撞到了樹上。

    突然的變故不止叫陸言秋反應不及,等肖崇真急切地想要跳下去的時候,離歌已經死死拉住他的手道:“不能下去!”

    “我要去救師兄!”肖崇真急了。

    “你救不了他!你看那王湘子手中拿的什麼?”

    王湘子形若癲狂哈哈大笑,手中舉著一個飛快旋轉的梭子,梭子轉得越快,地裂也就越快。他揮舞著梭子,於是那些裂開的土地上飛起土塊砸向陸言秋,竟把一個築基的修士逼得連連躲避而沒時間還擊。

    肖崇真大驚,“那是濟陽師叔的法器!”

    “他操縱著結丹真人的法器,雖然靈力不夠,但一時暴起趁人不備,便是對付築基道人也難以言敗。此時下去就是找死!”

    “可是……”

    “你師兄若能撐過這一時,王湘子真氣不夠,能量反噬,對付他就容易了。”

    話音剛落,王湘子大喝:“陸言秋!你管事弟子的位置也該換個人坐坐了!”說著欺身前來,順手丟了一根繩子道:“困!”

    地裂的力量太過暴烈,陸言秋艱難地催動法術反擊,哪裏防得到王湘子又有動作?他恨恨道:“王湘子!你敢以下犯上,欺師滅祖!”

    肖崇真嚇得叫出口來:“師兄……”離歌趕緊捂住他的嘴道:“你不想活了?!談笑!趕緊抓住他!”

    小談笑條件反射地轉頭抱住肖崇真,錯過了陸言秋身邊一注強大的泥石流從深沉的裂縫裏飛射出來兜頭打在陸言秋身上的恐怖景象。

    陸言秋一聲慘叫,整個身子被繩子捆住,泥土循著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鑽了進去,他的腳被泥土纏住,從地底傳來的強大吸引力開始拖著他往裂縫裏去。

    王湘子落地不穩,手中卻飛快轉著飛梭。離歌眼光如炬:“攻擊王湘子!”

    瞬間陸言秋被泥土吞沒,王湘子握著飛梭陰笑連連,忽地神色收斂道:“是誰!”說著轉頭,順著飛梭指著的方向看去。

    先機已失,離歌心中暗叫不好,抓著肖崇真就要走。沒想到飛梭指著的方向從他們的方位滑過,王湘子握著飛梭追了出去。

    轟鳴的大地緩緩恢複平靜,泥土芬芳,綠草離離,一切真相隨著大地沉默,再也看不到那個曾經鮮活的生命了。

    離歌道:“快走!”

    肖崇真癡癡地望著下面,喃喃道:“師兄……”

    離歌拖著肖崇真下樹,正好說話,肖崇真扯著他的領子怒紅了眼:“你幹嘛拉我!”

    “我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他也不過煉氣……”一拳頭掃過來。

    離歌退開一步:“你發什麼瘋!他的飛梭連你師兄都應對不了……”

    兩人正在爭吵,遠方一個黑點越來越近。小談笑扯了扯離歌的衣服,緊張地道:“那個人又回來了!”

    兩人驟然變色,擡眼一望,肖崇真立刻抄起小談笑,離歌則一掌拍在右臂上隱隱蓄力。

    “走!”離歌推了肖崇真一把,自己斷後。

    可王湘子已經看到了他們,他臉色陰沉地急追過來,心想幸好回來了一次。不過飛梭雖然厲害,以他的修爲卻不能在短期內連續發動兩次。看到肖崇真和另外兩個不認識的人,他第一個念頭便想到了殺人滅口。所以他一邊追一邊丟些平時用的攻擊符,喊道:“肖崇真!你好大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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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1 17:20:56
033 師父出現

    風聲在耳呼呼不絕,性命攸關之際誰也不敢停下步子。

    好在王湘子雖手持高強法器卻無力在短期催動,而他本人的修爲便是比肖崇真高,也還是煉氣,不到築基。再加上之前與陸言秋對殺消耗,如今真氣自然不足。

    離歌眼光毒辣,一邊跑一邊躲著王湘子的攻擊,一邊還在分析敵我雙方的戰鬥力,他更想反截殺了王湘子永絕後患而不是一味逃避。

    小談笑伏在肖崇真肩膀上晃蕩著腦袋,幾乎要看不清後面追趕的王湘子。爲了抵抗奔跑顛簸的痛苦,小談笑自然而然地運行起腦中突然出現的心法要訣,那訣法與天華門所教不同,不止是不同,更甚者似乎是反其道而行之。

    肖崇真跑著跑著發現不對,喘著氣問道:“喂,我們幹嗎要跑?你不是說他會反噬的嗎?我們兩個打他一個也打不贏?”

    離歌素來喜歡用最少的代價獲得最大的好處,平淡地回了句:“時機未到。”之後還是跑。不過肖崇真注意到離歌跑的路很奇怪,即便他這不熟地形,但隱隱覺得離歌是在引著王湘子往某處跑。

    王湘子追了一段崎嶇的山路發現自己力有不繼了。那些符的效用有限,數量更是有限,他很快就用光了它們,而作爲煉氣的弟子,雖能感應到五行之氣,但法術靈力到底還夠不上水準。所以他開始猶豫了。

    離歌敏感地發覺了王湘子的變化。如果王湘子選擇退卻,他們一定是能跑掉的,但有可能帶來許多解決不了的後患。如果王湘子能繼續追上來,則很有可能能找到機會斬草除根。

    想到了這一點,離歌故意慢下腳步,作出無力再跑快一些的樣子引誘王湘子。

    王湘子想放棄又下不了決心,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心裏煩躁,嘴上便忍不住罵道:“肖崇真你這小賊!還不快快束手投降!你若停下,師兄我還可留你一條性命,如若不然,那就別怪師兄無情,對自家人使出必殺的絕技來!”

    肖崇真心想傻子才停下來,難道他很傻嗎?他聽見王湘子的聲音已經不如一開始那麼有氣勢,心裏便忍不住嗤笑,想著跟離歌調侃兩句。可他往後一看,發現離歌已在兩身之後,這個距離正好讓他想起方才一瞬間他的陸師兄被泥土吞噬的慘狀,於是臉色一變,也跟著慢下來。

    離歌的右臂在袖中微微顫抖,而王湘子離他越來越近了。

    肖崇真看得真切,一看便知離歌又要用他那個力大無窮的右臂了。但據他的了解,離歌的手臂是不能輕易用的。他心急如火,腳下忍不住加快,呼吸跟著想要停止一般。

    “離歌!”肖崇真手中一緊,抓得小談笑腰上生疼。

    “走你的!”離歌命令道。

    肖崇真咬了咬牙,非但沒有往前走,還掉頭往回去支援離歌。

    距離越拉越緊,王湘子不明白肖崇真怎麼反而跑回來,不過這樣正好,他猙獰的臉興奮得扭曲,窄小的眼裏閃著殘酷的冷芒。他咬牙道:“找死!”雖知此刻真氣不足,但嘗過飛梭的強大攻擊力後,他還是想發動這個他新得的高階法器威懾對手。

    發動飛梭自然是需要時間的,王湘子判斷在這個時間裏肖崇真等人是沒有攻擊力的,可他沒想到離歌等的就是這個時間。

    離歌長眼微眯,等著他手執飛梭正要旋轉念咒之前,猛地回身疾奔,瞬間出手揮向王湘子,右臂充滿了力量。

    肖崇真驚道:“離歌!”這時候也顧不上小談笑,於是順手放下了她,笨拙地操縱著平時不怎麼用的訣法攻擊王湘子。

    王湘子見離歌驟然襲擊,臉上有一瞬的詫異,但他很快冷靜下來翻身躲避,但飛梭的發動時間卻被阻斷了。王湘子與肖崇真不同,他雖是煉氣弟子,但比肖崇真入門要早,正好趕上了五年前的妖獸之亂,好歹也處理過幾個小妖,所以他是有實戰經驗的。

    離歌的手臂開始不自然地腫脹,王湘子見他一拳揮過時的力道速度,心裏忍不住警惕起來,不過幾招下來便堅定了要斬草除根的念頭。

    肖崇真對付對付談明那樣資質不佳修煉無力的人還行,但對付確實有些本事又狡猾的王湘子卻有些吃力。但他和離歌是好兄弟,既然離歌都動手了,他沒理由在一旁看著。這樣一來,三人便陷入了二對一的混戰。

    小談笑被肖崇真放開後便蹬蹬跑到了一邊的大石頭後躲著,她擔憂地看著前方的戰況,心中急跳,潛意識裏還是想兩人能平平安安。她看了一會兒之後,發現離歌和肖崇真還沒結束戰鬥,反而是三人都開始用起了低階的法咒。小談笑雖然膽小,但此刻處於危機之中卻開始攢起了勇氣想要幫忙。她小心地四下看了看,心想她雖然不會法術什麼的,但扔石子還是會的。於是趕緊撿了些石子堆在腳邊,一找到機會就往王湘子頭上扔。

    小談笑第一次經歷這種戰鬥,雖然心思是好的,但顯然結果並不如意。且不說小石子的攻擊力如何,她這麼一扔卻是引起了王湘子的注意。

    王湘子腦子飛快地轉動,猜不出這個小孩到底是誰,跟肖崇真什麼關系。但他想既然肖崇真帶著這個小孩,那他們一定是有關系的。王湘子的法術偏木系,纏鬥中他下意識地調整方位靠近小談笑的方向,等找到了機會便迅速扔出一個青藤訣生出青藤想要纏住小談笑。

    肖崇真心道不好,一時忘了自己也算是修煉法術的修士,還以爲是在人間跟那些街頭巷尾的地痞流氓打架,忍不住擺開了拳腳撲向王湘子不讓他抓小談笑。

    小談笑看到王湘子瞪著眼看她,腳步也往她這邊挪便趕緊跑開不敢停留。王湘子本就要殺肖崇真,見他自己送上門來,便也不顧小孩子怎樣,反手抓住肖崇真就要攻擊。

    肖崇真展開拳腳怒道:“王湘子!你誣賴我殺人奪寶,殺了我師兄,現在又要殺人滅口,你就不怕遭報應嗎?”

    王湘子一時找不到機會用法術攻擊,於是跟肖崇真扭打成一團,嗤笑道:“凡人就是凡人,你這種低賤的凡人怎麼也做不了這個世界的修士!”

    情況已經亂套了。

    離歌冷靜地看著他們纏鬥了一會兒,突然右手握上從小談笑處得來的小匕首向王湘子攻擊。

    王湘子一直警惕著他,這時見他突然發難,一腳踢開肖崇真,伸手抓住了離歌的手腕要奪他的匕首。他自覺還是有勝算的,沒想到離歌卻在他抓住他手腕時詭異地笑了笑,他還來不及細想分辨,卻見離歌袖中迅速飛出枯木順著他的手臂纏上來,有的枯木尖端直直插入了他的手臂,砸出幾個血洞來。

    王湘子從沒見過這種狀況,心中大驚就要放手,可手臂被枯木纏住竟掙脫不開。他改爲手掌動作前進一步想要扭斷離歌的手,卻發現離歌的手臂硬如堅石,以他的力量竟折不斷它。

    兩次受阻,王湘子的心便有些急躁慌神。

    離歌喊了聲肖崇真,另一手抽出匕首扔了過去。肖崇真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接住匕首,此時的情形只要王湘子失去反擊能力,兩人聯手基本就能確定戰局。

    離歌死死纏住王湘子,心裏緊繃著等待配合肖崇真擊殺王湘子,王湘子想跑跑不了,想打也困難,急得瞪大了眼滿頭大汗,內心狂跳。

    肖崇真大喊一聲:“你去死吧!”來不及想那些枯木是怎麼來的。

    冷芒在刀鋒上跳躍,隱隱的雷鳴之聲不絕於耳,晴空中突然聚集了烏雲,一道長長的光芒破空而來,直直延伸到了地平線上,緊接著一聲轟隆,肖崇真發現自己突然控制不了這把小小的匕首。他本來攻向王湘子的方向被迫一偏,竟是砍斷了幾根枯木。

    離歌痛苦地喊出聲來,臉色一白,人踉晿著退開去。

    “離歌!”電閃雷鳴,情勢突變,肖崇真又驚又怒,本能地丟開匕首,還來不及說什麼,只見王湘子抓住了機會反擊過來。

    “崇真哥哥!”小談笑大叫起來。

    千鈞一髮之間,卻見王湘子慘叫一聲飛出十幾米撞在樹上,頭一歪沒了聲音。

    肖崇真和離歌都不明白怎麼回事,彼此對看了眼,在對方眼中同樣看到了驚喜和疑惑。

    地上的小匕首動了動,突然朝著離歌的方向飛去。

    離歌驚得匆忙躲避,沒想到小匕首只是尋找它的外鞘,一回鞘又轉了個方向飛回小談笑的手中。

    離歌在瞬間有些明白了。

    烏雲散去,晴空萬裏。

    一個長髮高束的白衣道人攏著袖緩緩走出來,神情清冷,眼底無波,彷彿世間萬物都在他指掌之間。

    離歌和肖崇真被一種強大的壓力感壓得透不過氣來,這種壓力與面對王湘子的法器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他們本能地收斂了表情警惕著,丹田內不停躁動著承受著從未經歷過的強大的氣息對沖。

    卻是小談笑揉了揉眼睛,猛地撲過去喊道:“師父!”柔軟的嗓音已帶上些微沉悶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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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暗巫族人

    小小的柔軟的身體撞在姬雲華身上,兩隻小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衣服,小兒溫軟的感覺漸漸傳遞過來。

    姬雲華的大掌乾燥溫涼,玉般的手指輕輕拂過小談笑的頭髮,順手將她額邊沒繫好的髮絲端到耳後,給了她一個淡淡的笑容,然後慢慢收斂了氣息。

    小談笑雖說自小仰慕師父,也喜歡與他親近,但真正與姬雲華這樣親近的時候卻並不多,倒是和秦知微常常這樣。如今小談笑經歷了幾天的孤單驚惶,突然見了熟悉的師父,心理感受驟然變化,自然也忘了平日在天華山的規矩,像對她的清微師兄一樣親近姬雲華。

    姬雲華笑得溫暖寬容,他的眼眸如浩瀚無邊的星空,讓小談笑看呆了眼,也忍不住更加收緊了手,怎麼都不想再放開了。

    姬雲華漫不經心地看了眼前兩個狼狽的少年,只一眼便轉開目光,又看了眼那邊倒在樹旁人事不知的王湘子。

    離歌和肖崇真內心正驚疑不定,心想難道這就是太真人尋找的雲華真君?他不是往古劍派去了,怎麼會在這裏?尤其是肖崇真在感受到壓力慢慢消失的同時,居然還有心思想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他心想聽說雲華真君天人之姿,俊美無濤,眼前這個看起來雖然比凡人要好看許多,在修仙界卻真算不上傳聞中的那麼出挑。他不知道這本不是姬雲華最本真的面目。

    而離歌比肖崇真要謹慎警惕得多,他左手握著發痛的右臂,回憶起方才他們要對王湘子下手時發生的一系列變故,怎麼也猜不透這位雲華真君爲何會出現在這裏,剛才又是不是他做了手腳。

    姬雲華看穿兩個少年的心思,卻沒有那個耐心和心思去解釋。煉氣的弟子在姬雲華看來基本跟凡人沒什麼區別,不過是身體比凡人強壯些,百年的壽元也比凡人要長。許多資質極好的修士在少年時代就已經修成煉氣,但這並不能表明他麼以後的修道之途就比那些晚練成煉氣的弟子要坦蕩得多。

    可以說,修仙者的資質並不是姬雲華看人的絕對指標。

    不過……姬雲華的目光穿透離歌的衣袖看到裏面青筋暴起青斑紅跡點點交錯的手臂,眼眸深處有了一抹略帶驚詫的笑意。

    這一趟下山也不是全無收獲,修仙界確有奇人輩出。

    離歌敏感地察覺到姬雲華眼神的變化,他緩緩將手臂挪向身後,心中暗自警惕。

    肖崇真偷偷看了幾眼這個看起來有些平凡的雲華真君,在糾結要不要跟這位修仙界享譽盛名的元嬰真君提個小小要求,要求加入天華門中。

    姬雲華見離歌小小年紀難得喜怒不行於色,隱隱發覺出他的心智堅韌胸有丘壑,不免嘴角上翹了兩分。

    小談笑已然平複心情,這時才發現師父看著離歌很久了也不說話。她小心地拉了拉姬雲華的衣角,小聲叫道:“師父。”

    姬雲華望著離歌淡淡道:“西疆曾盛傳一種咒術,強行將五行之力植入人體,久而久之竟衍生出一個特殊的家族,世人稱暗巫族。暗巫族人天生異能,修煉往往事半功倍,成效甚佳。可惜……”話至此處,離歌已然色變。

    肖崇真也不是那麼愚笨的人,聽雲華真君說話,見離歌眼色行爲,臉色也凝重起來。

    小談笑看肖崇真和離歌臉色不好,頗有些不安。她轉過頭看了看倒在遠處的壞人,忍不住小手又緊了緊。

    姬雲華牽起小談笑的手,忽而又轉開話題道:“笑,他們好嗎?”神情雖然柔和,離歌卻覺得那平和的話語中暗藏著腥風血雨和冷冽漠然。他有一種感覺,一旦談笑輕輕點一點頭,他和肖崇真就會像那邊的王湘子一樣了。

    元嬰的真君要殺他們比捏死一隻螞蟻都要簡單。

    生死操於他人之手的感覺讓離歌的心沉浮不定,但他下意識地站到了肖崇真的前面。

    姬雲華只當沒見,靜靜等著小談笑的回答。

    小談笑癟了癟嘴,很想告訴師父她最近受的委屈,想告訴他離歌如何搶了她心愛的小劍,如何欺負她哭鼻子,笑話她沒人要等等,可她剛想開口,眼角便掃到了離歌的眼睛。

    那雙眼,好像第一次清微師兄發現一個弟子把她推倒時淡淡拂了下袖,而那個弟子立刻跪地磕頭時的眼睛。那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弟子,也沒有人對她提起過。

    小談笑擡頭看著師父的臉,小聲道:“好。”

    離歌和肖崇真的心漸漸放下來。

    姬雲華沉默了一會兒,“那讓他們給笑作伴好嗎?”

    離歌再次收緊了手,肖崇真卻略有些期盼。

    “像師父和清微師兄一樣嗎?”

    姬雲華笑了,“你說呢?”

    小談笑想了想,搖搖頭道:“阿笑有師父和清微師兄就好了。”

    姬雲華沉默了片刻,點頭道,“既如此,便跟師父走吧。”說著牽起小談笑的手就要帶她走。

    離歌的心像是水裏火裏走過一趟一樣,沒想到這位真君這樣就要走了。他正要說話,肖崇真已經跳出來道:“阿笑!”

    小談笑回頭,神情不像前幾天的膽怯柔弱,倒是輕松靈秀了不少。

    肖崇真剛才受姬雲華的影響,氣息起伏不定,這時猛然開口,心便有些往上跳。他想到這幾日與小談笑的相處,又想到這位真君是天華門說一不二的人物,這樣的人物可不是容易見到的,再想到太真派的種種和離歌,咬了咬牙,道:“真君,我……我和離歌想做天華山的弟子,想陪著阿笑。”

    離歌拉了拉他的衣服,他卻拍開了他的手。

    姬雲華沒有回頭,卻問:“笑,你說呢?”

    小談笑是個乖巧的孩子,她這些日子與肖崇真相處得不錯,一個人無依無靠,自然對溫和開朗的肖崇真暗生依賴,但這並沒有影響到姬雲華和秦知微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在小談笑的心目中,整個世界彷彿都只有姬雲華和秦知微,其他人就和天華山的花花草草一樣,有的人對她好,就像是美麗的花朵,她便心生歡喜親近,有的人對她不好,便像是枯萎的敗葉,她便盡量遠離。

    她是不安的,因爲不安,她便會怕如果與別人作伴便會被師父和清微師兄拋棄。雖然這種感覺莫名其妙,真不知道她是從哪裏得來的結論,但她潛意識裏一直信奉著。所以她沒有朋友,沒有親人,她可以沒有很多東西,只要師父和清微師兄在就好了。似乎這就是她的全部。

    肖崇真見小談笑發呆,忍不住輕喚道:“阿笑?”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如果他不爭取一下,恐怕這輩子都很難進天華門,也很難再看見這個可愛的小娃娃了。

    姬雲華笑了,他心思一轉,看了眼後面默然無語的離歌,忽地抽走小談笑手中的匕首扔了過去,淡淡道:“若想來,便去登仙台吧。”然後袖角微揚,一股勁風卷向王湘子,不一會兒便裹著他的身體消失在天邊。

    離歌忍不住挪動腳步,皺了眉。

    姬雲華卻道:“此人陽壽未盡,命不該絕。二位若想報仇,還需等上些時日。”

    小談笑看得不明所以,但也不問。在她看來,師父無論做什麼都是對的。但肖崇真想起師兄,心中就很難平靜了。

    離歌突然問:“真君可知暗巫族的破咒之法?”

    姬雲華牽著小談笑走出一步,雖是一步,但在離歌和肖崇真看來卻像是千里之遙。只飄渺的聲音從空中傳來:“想要答案,便自己尋來。”

    肖崇真愣了愣,“這樣就走了?”

    離歌卻是彎腰撿起匕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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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 家族禁制

    小談笑拉了拉師父的衣角道:“師父,爲什麼把小劍扔了?”小談笑覺得很捨不得。

    姬雲華笑了笑,“那已經不是你的東西了。”

    “爲什麼?是師父送給阿笑的!”小談笑不解,想起之前被離歌搶走的情形,又覺得心虛難過。

    姬雲華想了想,道:“笑,你要記住,被搶走的東西就不是你的了。你若想要,就要搶回來才行。”

    小談笑似乎懂了,“可是師父已經把小劍又拿回來了。”

    姬雲華搖頭,“那是師父拿回來的,不是你。要笑自己拿回來才可以。”

    小談笑鬱悶了。她覺得自己肯定拿不回來,因爲離歌雖然沒有師父厲害,但比她厲害多了。

    姬雲華笑了笑,“笑,既然你輕易選擇放棄了它,便很可能它不再是你的。而既然它不是你的了,你若後悔了還想要就要親自去拿回來。現在不行不代表永遠不行。”

    小談笑紅了臉,認真想了想,道:“師父把它扔了是在等阿笑自己拿回來嗎?”

    姬雲華摸摸她的頭,“你要記住,能自己完成的事情就不能依靠別人。即便自己不能完成的事情,也要看是現在不能還是永遠不能。師父和你清微師兄沒辦法照顧你一輩子的。”

    小談笑似懂非懂,但姬雲華提起秦清微,這勾起了她的思念。

    “師父,阿笑想清微師兄了。”她扯了扯姬雲華的袖子,只要和姬雲華和秦清微在一起,她便覺得安全許多。

    姬雲華看了看小談笑,心想她還是太小了。

    他本不想出現,只想看著那兩個少年和小談笑一起如何經歷一路艱險去天華山,可那兩個少年太不濟事了,只不過對付一個煉氣弟子便要耗費這許多時間精力,若是遇上太真的結丹真人,又該如何是好?

    姬雲華自己來紫君山的目的基本已經完成,再讓他們這樣耽擱下去,怕是連登仙台會都要趕不上了。慢慢的他發現自己的耐心實在不怎麼夠了,而小談笑如今的狀態確實鉤不上他的期望,再加上很想知道之前小談笑在那小亭中的經歷,所以才出了手。不過他也不完全是幫他們,畢竟他留了那太真弟子的性命。

    那個人還有用。

    想到這裏,姬雲華笑了。

    “清微結丹多年,是該尋些契機突破元嬰了。笑要有些日子見不著師兄了。”

    小談笑失望地垂下了眼睛。

    姬雲華逗她道:“怎麼,不願意跟師父一起?”說起來,他這個師父確實沒有個師父的樣子。

    小談笑的腦袋搖得像波浪鼓:“不是不是,阿笑願意,願意的!”說著死死抓著姬雲華的手,生怕師父再把她拋下。

    “師父不要不要阿笑,師父不要把阿笑送給壞人。”想到談明,小談笑驚魂未定。

    姬雲華看懂了她的情緒,卻並不懂得安慰一個小孩子。他從來教授的都是成年的弟子,即便沒有成年,也已是懂事的年紀,不需要他多說什麼,只需要他在修行上稍加指點。這些年他和小談笑雖然相處頗多,但因爲沒有親手照料她的生活,所以並沒有把她當成普通的小孩子,只與其他弟子差不多一般教導,頂多考慮了下小談笑的接受能力和理解能力,並沒有傳授一些高深艱澀的東西。

    姬雲華不置可否,小談笑便更緊張起來:“師父,師父不要不要阿笑,阿笑不哭了,不是廢物,阿娘說阿笑也可以修行的,阿笑看見了阿娘和……父親,阿笑還看見了……”話到這裏,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樣,想說話卻說不出來。

    小談笑努力了很多次,小臉憋得通紅,眼圈都憋紅了,到最後急得手足揮舞,卻還是說不出自己想說的話來。

    姬雲華看她這個模樣,想起在洞中遙身相拜的女子,明白了小談笑的處境。修仙界有很多奇人由來悠久自稱一家,他們有自己的修行法則代代相傳,並且爲了防止子孫洩露給外人,便在後代承接了那些法則的同時也繼承了那個家族的禁制。這種禁制會隨著修爲的不斷提高而漸漸減弱,但以小談笑現在的情形卻是毫無抵抗之力的。

    小談笑要說的很可能便涉及到禁制保護範圍的內容,所以才會想說都說不出來。

    姬雲華示意小談笑不要繼續說了,心裏卻想這種禁制並不是一般的家族可以設置的。既然有這種東西存在,說明小談笑娘親的家族並不如他們表面看到的那麼簡單。

    那麼,真如他一開始的猜測,小談笑屬於異靈根的一種,成也於此,敗也於此?

    姬雲華不是沒有辦法讓小談笑說出禁制的內容,但他覺得漫長的生命實在是太過無聊了。他因好奇而留下小談笑,自然不急於一時爲自己解惑。他更喜歡自己去尋找答案。

    想到這裏,姬雲華道:“笑,你不必說,只用點頭或者搖頭,好不好?”

    小談笑閉著嘴,趕緊點頭。

    姬雲華蹲下身子拉了拉她的頭髮,“你阿娘是不是教給你修煉的心法?”

    小談笑點點頭,又搖搖頭,想到那些不是阿娘教的,是自己出現在她腦子裏的。

    “教了還是沒教?有的話點頭,沒的話搖頭。”

    小談笑認真想了想,還是點頭,然後搖頭,示意教了,但不是阿娘教的。

    只能說小談笑實在太認真了,姬雲華不解其意,哭笑不得。關於禁制的內容,他是不能去窺探的,否則溝通也不會這麼難了。他若一定要窺探小談笑內心的東西,很可能對小談笑造成傷害。

    姬雲華放棄糾結這個問題,“那麼,小談笑練功時會不會覺得很累?”

    小談笑搖頭。心想不會累,開始沒什麼感覺,多練幾次還會覺得舒服。累是不累的,但她並沒覺得像清微師兄說的那樣可以強身健體。

    姬雲華點頭,暫時不想問了。他覺得應該好好調查一下小談笑娘親的家族,以及與談紫上認識的經過。

    不過現在,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他看了看小談笑一副人間小女孩的打扮,心中有了主意。

    有的事情,是要趁早開始打算的。小談笑性子軟弱本就不像男子,這時是對性別沒有概念,若是日後有了概念,怕是對修行有害無益。姬雲華這麼早出現也有這個考量在裏面。他想起之前那個叫肖崇真的少年要脫小談笑衣服的情形,覺得自己有些事情是考慮欠佳了。

    小談笑很認真地等著師父發問,可是姬雲華卻不問了。小談笑無法向師父表明自己其實很有用的,表情便沮喪起來。

    姬雲華看著她的樣子漸漸有了笑意,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道:“笑,師父現在帶你去人間,你用心看,看完之後告訴師父你的想法。”

    小談笑趕緊點頭,對於師父的任何決定都十分支持——只要不是拋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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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1 17:22:01
036 男男女女

    人間界相對於修仙界是另一個世界。

    修仙界聚集的都是些向往力量和長生的仙人,他們有的是從人間界慕道而來,有的是修仙界仙人的後代,他們比人間界的凡人擁有更長久的生命以及更強大的力量,這種力量多半是利用引導天地間的五行之力,而這種力量放在人間便形同凡人信仰中神仙的呼風喚雨。

    與人間界的凡人信仰崇拜神仙長生不同,修仙界仙人的信仰更接近實用和實踐,因爲他們比敬畏供奉更多的是終其一生的探索和追求。

    修仙界的人往往看不起凡人,認爲他們如摟蟻般脆弱易碎,而他們在修道中養成的冷漠殘酷也使得他們對凡人的生命並不怎麼看重。但是出於自然界平衡的法則,修仙界的仙人很少有去人間界濫用力量殺人放火的。便是真有這樣的仙人,那也是極沒品的仙人,在修仙界也只能算個末流罷了。

    其實修仙界也是有凡人的,姬雲華卻要帶小談笑去人間界看那些凡人,一來是讓小談笑見識一下修仙界之外的世界,考察她的向道之心,二來自然是出於安全考慮。畢竟紫君山還是在太真派的監視之中,姬雲華雖不怕他們,也可來去自如,但他生性不愛惹麻煩,也絕不想在這些細微末節的地方浪費時間和精力。

    姬雲華帶著小談笑首先去了某個田廣人多的鄉村。

    正是秋日稻熟,炊煙裊裊,姬雲華帶著小談笑走在鄉間的小道上,一路緩行一路看。

    姬雲華早不知見過多少桑海變換,自然是面色不改,波瀾不起,可小談笑卻是初涉人世,見到一個與天華山中完全不同的世界,自然免不了好奇張望。

    日頭高掛,地裏揮汗勞作的是男人,屋前餵雞趕狗的是女人。

    其實天華山上也有男修和女修之分,只不過因爲修仙界更重男修,各大門派皆是如此,所以女修並不和男修一起修煉。天華山上的女修自然不在玉華峰,所以小談笑也沒有見過。此時的小談笑還不太分得清男人女人,只覺得那些女人著上身的人與穿得嚴嚴實實還包著頭的人是不一樣的。

    至此,小談笑對男女的區別還沒有什麼感覺。

    姬雲華帶著她看了一圈,不慌不忙地帶著她穿過鄉村山野去了城鎮。城裏人的衣著比之前的人要光鮮得多。有的人寬衣廣袖闊步流星,有的人紗巾蒙面步履遲遲。姬雲華指了指道:“那是男人,那是女人。”

    小談笑似懂非懂,漸漸地能從人的髮型、衣服、姿勢等分出男女來。並且她還很適時地聯想了一下,覺得至今爲止她的師父、清微師兄還有其他她見過的人都是男人,她自己——也應該……是個男人?

    姬雲華又帶著她跳上了幾家的房檐,小談笑便用剛剛學到的知識來分辨男人和女人。

    這家的男主人正晃著身子走進小院,他一手提了個圓滾滾的壇子,另一手則不停地拉扯著衣領,似乎很熱。不一會兒,有個女人從屋裏小跑出來,那女人出來得慢,似乎並不想靠過來。男人一手摔了壇子,有晶瑩的水從裏面流出來。然後是那女人尖叫起來,轉身就要跑。男人跑前去幾步扯住了女人的頭髮往後拉拽,大掌和鞋底毫無預警地啪啪落在女人的身上。

    小談笑猛然見到這種情形,嚇得扯住姬雲華的衣服往他身後躲去,姬雲華卻把她又拉出來讓她繼續看下去。

    之後的情形一點也不好看,男人暴戾兇狠,女人柔弱無依,饒是尚看不太明白的小談笑也忍不住扯著姬雲華的衣袖問他可不可以讓那個男人不要再打了。

    姬雲華沒有回答,只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帶著她離開了那個小院。

    小談笑頻頻回頭,可看見姬雲華一貫雲淡風輕的臉龐,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小談笑開始發現男人這種生物會讓人恐懼。

    再後來,姬雲華又帶著小談笑去了很多地方,看了許多的男人和女人。小談笑越來越沉默,也越來越沉重,她腦子裏浮現自己的父親和阿娘。

    姬雲華見差不多了,便帶著小談笑離開了人間界,往紫君山的方向而去。姬雲華並不急著趕路,而是繼續帶著小談笑一路穿街走巷,教小談笑辨別男修和女修。

    修仙界的仙人普遍比人間界的凡人要好看許多,再加上修仙界的女修不用蒙面,舉止間也不像凡人女子那麼畏縮羞怯,所以看起來倒有些雌雄莫辨的感覺。不過修仙界的男修女修似乎比人間界的男人女人有一種更加強烈的主從關系。女修在修仙界大多是男修的附庸,修爲壽命普遍不如男修,所以要分辨也不是那麼困難。

    小談笑正努力地分辨那些男修女修,沒注意竟有幾個女修偷偷在看她的師父。

    姬雲華就是姬雲華,即便此刻的容貌不如原來出色了,可他靜靜走動的姿勢和神態無一不表明他特有的氣質,那是其他人想模仿都模仿不來的。大家都是長眼睛的人,有的女修半世飄零浮沉,比男修更懂得察言觀色。

    姬雲華看在眼裏,面上卻分毫未動,緊接著便帶著小談笑慢慢走向了小城的客棧。

    天色將晚,姬雲華囑咐了小談笑幾句修行方面的事情,看著小談笑練完心法,這才摸了摸她的腦袋道:“一會兒有人要來,你只管看別出聲。”

    小談笑重重點頭,一雙眼已忍不住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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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1 20:15:30
037 女修所求

    月輝清冷,姬雲華隨意倚在窗邊,側過頭看窗外黑色的遠山。薄霧暗起,朦朧的月斜斜倚著山峰,那些峰頭的後面該就是紫君山。

    談紫君,紫君山。姬雲華微微斂眉,深黑的眼眸看不出什麼情緒。

    紫君山這個地方早該消失在時間的洪流之中——不止是因爲談紫君的隕落。

    小談笑端端正正坐在床上看著自己的師父,眼睛都不想眨動一下,生怕漏看了師父的表情,更怕師父又扔下她,一個人消失無蹤。

    外面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和壓抑的呼吸聲,那些聲音雖然細小,卻瞞不過姬雲華,也瞞不過耳聰目明的小談笑。更何況,聽起來這些聲音的主人顯然很不高明。

    須臾過後,輕輕的叩門聲規律地響起。

    姬雲華依然淡淡遠望,動也不動。

    小談笑看了看師父,又看了看門口,覺得那寂靜中憑空出現的咚咚聲一聲一聲敲在心上,敲得人發慌。

    門外的人敲了會兒便止住了。一個清脆的女聲婉轉道:“仙師可在?”

    姬雲華依然未動。

    門闆輕輕地滑開了,一個穿著粗糙道服但身材玲瓏樣貌清麗的女修緩緩進來,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上的小談笑。

    暮色沉沉,樹影橫斜,從開門的角度正好看不見窗棱邊陰影中佇立的姬雲華。

    女修愣了愣,隨即淺淺一笑,問道:“這位小友可知與你一道的仙師何在?”其實姬雲華帶著小談笑去人間界走了一趟穿的便不是道服,回到修仙界也並沒有換回去,但這女修卻不是看衣服認人的。

    小談笑在她開門進來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她看,這時聽她問話,便忍不住往床邊瞄。

    女修神情一收,知道白日裏看到的男子也在屋中。她心中暗自怪異,既然是在,爲何她一點氣息也感覺不出來?若是修爲高深,她自然能感覺到壓迫和威嚴,若是修爲不夠,她就更能輕易看出來了,怎麼會有現在這種情況呢?難道是——深不可測?

    此念頭一起,那女修面容便怪異起來。

    其實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姬雲華半點修爲也無,是個純純粹粹的凡人。但這位女修自從在街上偶然看到姬雲華,觀其風骨氣度,怎麼也不覺得此人是無心向道的。所以這種可能被她本能地排除了,一開始敲門自然也稱仙師。

    小談笑剛往姬雲華的方向看了看,那女修便進了門,袖擺輕輕一動,隨即盈盈遙拜道:“仙師安好,妾身柳芸,冒昧來訪,還望仙師莫棄。”

    姬雲華半倚著窗棱側身站著,搖擺的樹枝在月光中印下影影綽綽的痕跡,那些光與影的交融來往輕輕打在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深沉而不真切。

    柳芸偶然一望,心中暗暗悸動,心意更加堅定。

    小談笑早被告知只看不動,但有外人在,難免有些拘束,所以眼珠子兩邊轉溜,想不明白這個她不認識的女修爲什麼來找師父。

    “仙師?柳芸冒昧,實在是……有事相求……”柳芸大著膽子走近幾步,面色漸露凄苦,雙肩微微緊繃,似晨風中葉尖上的露珠輕輕顫抖。這樣的容貌身段和表情,若是一般的男修難免總要生出幾分憐惜之情的。即便沒有,也至少會和顔悅色認真傾聽。可姬雲華是什麼人?

    柳芸見姬雲華不爲所動,心中便更覺得此人高深莫測,但同時難免又有些羞怯尷尬。

    修仙界的女修地位雖然低下,但因爲是女修,只要不是執著問道,有些男修還是很願意將她們養在洞府之中的。一來是作爲雙修之用,二來自然是道者寂寞。

    柳芸自小修道,如今顛簸半生好容易修成築基,自然知道女修修道的艱難。所以她的修道之法與別人有些不同。

    “何事?”柳芸等了半天,姬雲華總算開口了。

    柳芸看了看小談笑,有些爲難。

    可惜姬雲華根本不打算照顧這位女修的情緒。而小談笑根本不懂人情世故,哪裏看得出柳芸想讓她回避的意思。

    場面有些僵。柳芸知道她若不說,恐怕就不會再有機會說出來了。雖然這些話當著一個小孩子的面說或許有些不妥,但修道之人多淡情愛重修行,柳芸偷偷打量著姬雲華,隱隱覺得他平凡的面容後隱藏著只有高階修士才有的凜然尊貴,於是心中只略一遲疑,開口道:“柳芸雖是女子,但向道已有多年。今日白天見仙師風骨傲然,猜測仙師本是同道中人。柳芸本不該打擾仙師休息,只是向道心切,偶見契機難以放棄……”

    沉凝片刻,柳芸臉色微紅,“柳芸觀仙師修爲也在築基以上,仙師可知這世間有一種修煉之法名爲雙修?”

    語畢,柳芸暗罵自己沒用。其實這種事情柳芸並不是第一次做。近百年元壽的柳芸在修仙界輾轉多年,雖不滿女修在修仙界的附屬地位,但後來也只能迎合這個世界的法則,充分發掘和利用身爲女修的便利。

    姬雲華意味不明地笑了。

    小談笑聽得雲裏霧裏,但好歹抓住重點,腦中浮現兩個大字——雙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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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1 20:15:48
038 柳芸插曲

    小談笑自然不懂什麼叫雙修。而姬雲華雖然懂卻沒有給予任何回應。

    柳芸覺得有些尷尬。想她在女修中築基的修爲也不算太低,加上身爲散修四處遊歷,看得多見得多,經歷的實戰也多,自認爲比那些大門派中的女修們更強,所以無形中人便有一種傲氣。

    在修仙界中,男修和女修通過雙修的方法增加修爲也是一種修煉的方法,雖然它算不上正統。柳芸自從偶然得到這方面的功法,又嘗到了快速進階的甜頭,這種事情便無可避免了。前幾次她找的人都是與自己修爲相當或者略低的人,效果自然局限。這次她用多年來遊歷修仙界的經驗和直覺敏銳地判斷了姬雲華的修爲在她之上,但相貌並不出衆,神情又很冷漠無謂,所以才起了心思前來試探。

    姬雲華的反應還算在她的預想之中,但結果總不是那麼令人愉悅就是了。

    要在往日,依柳芸的心氣脾性,此刻就該掉頭就走,再不回頭了。可今時不同以往,柳芸遇上麻煩了。

    嘈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男人們的交談聲,詢問聲,器物相撞的聲音。

    小談笑一骨碌爬起來跑向姬雲華,姬雲華老神在在捏了捏小談笑的手,而柳芸立時變了顔色。

    “仙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即便仙師對雙修並無興趣,但看在柳芸柔弱女子孤苦無依的份兒上,可否與柳芸扮作仙侶?”

    樓梯咯噔咯噔直響,姬雲華依然無甚反應。

    柳芸咬咬牙,剛要說話,門已經被狠狠撞開,一個穿著道袍,身形壯實形容粗曠的髯鬚大漢執劍站在門邊道:“芸娘子,好巧,又見面了!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大漢個子雖然大,眼睛卻很小,此時笑得眯成了小縫,顯得整張臉便不太協調。

    小談笑悄悄往姬雲華身後挪了挪,而柳芸回過頭去的瞬間臉色煞白。

    柳芸一副防備的模樣後退了幾步,然後轉頭背對著那大漢對姬雲華投去一個乞求的目光,可姬雲華卻自始至終沒有想介入的意思。

    那大漢瞄了眼清瘦冷漠的姬雲華和他身邊緊抓著他衣服的小女孩,眼珠子一轉,哈哈大笑道:“芸娘子,想不到你年紀輕輕,連孩子都有了!這白面書生就是你的情郎?我看他半點修爲也無,你跟著他受苦哪裏好過做我的第十八夫人?哈哈!”

    柳芸眼神一緊,頗有些豁出去的感覺,不但沒有反駁,反而往姬雲華身邊靠了靠,又把雙手放在小談笑小小的雙肩上道:“王德志!我柳芸在界內行走少說也有幾十年,我要如何誰能奈何得了我!你一再相逼難道就不怕我真對你下手?”

    那大漢看柳芸嚴肅的表情,非但沒有警惕,反而哈哈大笑,眼波劃過嘲弄的光芒。“芸娘子,我是給你面子才對你手下留情,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早身受重傷?這樣,我也不介意你給這小白臉生了個賠錢貨,只要你跟他們斷了關系,乖乖給老子待在府中侍候我,說不定我心情一好,還能給你點甜頭嘗嘗!”

    “你!”柳芸氣得雙肩微抖,“修道中人怎可如此不顧廉恥!”

    “廉恥?芸娘子,我話擱這兒,今日你落在我手裏,走也的走,不走也的走!老子給你面子,你別不識擡舉!”說著容色一整,喝道:“來人!把他們三個給我抓起來!”

    柳芸急急看向姬雲華,又掉轉頭看大漢道:“王德志!你哪裏像是向道之人!不要欺人太甚!”話雖說得正氣凜然,身子卻往姬雲華身後躲。

    大漢哼了聲,他身後立刻有人湧上來就要捉他們三人。

    柳芸又急又怕,小聲道:“仙師救命!再不出手就晚了!”這時也只有死馬當做活馬醫了。

    小談笑本能地撲到姬雲華懷裏緊緊抓住了他的衣服。

    那些人撲過來就要抓柳芸,柳芸躲到姬雲華後面,自然有人去抓姬雲華和小談笑。

    電石火光間,柳芸只覺得眼前一晃,手上一滑,她面前驟然出現兩個王德志的爪牙,她茫然地回頭一看,姬雲華和小談笑已經退開了三步之遙。

    柳芸臉色一變,正要說話,手臂已經讓人擒住。

    比柳芸變臉更快的是那叫王德志的大漢。

    “你是什麼人!”他見姬雲華動作奇快,心中升起幾分警惕。

    姬雲華看也不看他,只低頭撫摸著小談笑的頭髮,一副雲淡風輕事不關己的模樣。

    柳芸已經讓人拿住,此刻見場面安靜下來,知道再不做點什麼一定會被那些人抓走的。她好不容易逃到這裏怎麼能前功盡棄?她見姬雲華躲得容易,知道要對付王德志對他來說輕而易舉,於是狠心咬了咬牙,喊道:“君郎!你爲何棄我不顧!”又哭喪著臉看向小談笑,淚流滿面道:“孩子!你也不認娘了嗎?雖然我們分別多年……他未對你提起過……你看看我,看看娘啊!”她想著小孩子同情心該強一些,又見姬雲華和小談笑相依爲伴,便賭小談笑並沒有母親。

    小談笑心中一動,腦袋動了動。

    姬雲華輕輕拍了下她的後腦勺,不讓她轉頭。

    王德志看了會兒,使了個眼色讓自己的人把柳芸扯了過來,過程中一直注意著姬雲華的反應。他很快發現姬雲華對這整件事情極其淡漠,任憑柳芸說什麼做什麼都沒什麼反應。

    王德志試探地抱拳道:“這位道友,芸娘子是我看上的人,你若有什麼想法,給個話,咱們好商量。若與你無關,她我現在就帶走了,日後你我橋歸橋路歸路也沒什麼交集,後會無期!”

    柳芸還在叫喚,一張俏臉如紙般白,卻又奇異地泛著點紅色。

    王德志等了會兒,帶著柳芸迅速離開了,走之前他還特意在門口防備著怕姬雲華突然發難。但事實證明,這整件事真的跟他們無關。

    等人走得乾乾淨淨,小談笑不解地問:“師父,他們是壞人嗎?那個人一直在喊救命。”

    姬雲華神情漠然,“什麼是好,什麼是壞?笑現在只用懂得陰陽男女之分即可,好壞之事並不重要。”

    小談笑認真想了想,很受教地說:“柳芸是女人,王德志是男人……”想了想王德志後面跟著的人好像都是男人。

    姬雲華點頭道:“笑,你可知師父爲何不救她?”

    “不知道。”小談笑老老實實的點頭。

    “爲什麼呢?”姬雲華笑了,“因爲她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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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1 20:16:04
039 柳芸之死

    小談笑迷離著眼想了想,不甚明白。

    顯然姬雲華這個做師父的沒想要她現在明白。因爲小談笑滿懷著求知若渴仰望自己的師父時,發現這位師父已經沒有要繼續解釋下去的意思了。

    小談笑將她師父的話暗暗記在心裏,默念了幾遍,偶然靈光一現,覺得這些話可能就像是腦海中突然多出來的那些聲音和文字一樣,現在雖然不懂,慢慢地不知不覺就懂了。

    小談笑實在乖巧,難得正是跳脫頑皮的年紀,卻沉靜地像是個拉線娃娃,別人拉一下,她便動一下。

    後來兩人一夜安寢,無話。

    關於柳芸事件自然還是有續曲的。

    姬雲華私以爲該看的都看了,該說的都說了,是該辦辦正事的時候了。

    正事與談紫上有關,與他身葬之處有關,自然與談家阿笑也有關。

    晨光從山坳間蕩漾開來的時候,姬雲華挑了臨窗望得見山巒的雅座裝作還未辟榖尚貪戀人間的美食的凡人一般,要了幾個小菜兩碗白粥,還特意點了罐好酒。

    小談笑雙手並用爬上高高的長椅坐正了喝粥,姬雲華只提了裝酒的陶罐輕輕彈開封泥,緩慢而優雅地半傾斜著往嘴裏倒酒。

    透明的液體在紅彤彤的初陽下閃爍著點點星光,酒入喉中之時,他喉結輕顫,懶懶束著尾端的墨髮微彎,那姿勢和線條美好得讓尚不懂得欣賞異性的小談笑閃了眼,白粥沾上了鼻尖。

    姬雲華遠目蒼茫恍如遺世,小談笑卻聽見樓梯噔噔作響,看來趕早吃飯趕路的人並不在少。

    人漸漸多起來。有人的地方自然有言語,而小談笑很快從哪些零零碎碎的言語中聽到了熟悉的字眼。

    修爲不高的修士們總願意多談論談論別人的事情,比如最近在這小城裏風頭正健的芸娘子和地頭蛇王德志。

    “聽說了嗎,芸娘子讓王德志給抓了,聽說昨日抓的,就在這裏,現在被關在王德志的洞府之中,做了他的十八夫人。”

    “這有什麼稀奇,王德志早就在打芸娘子的主意,好容易逮到了機會,怎會不出手?”

    “也是,芸娘子年歲不大,修爲卻是不俗。聽說這是因爲她知曉一門迅速增進修爲的功法。王德志盯上她定也是爲了那功法。”有人一副此事少有人知的表情。

    “這有什麼。芸娘子隨厲害,那王德志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你們沒聽說過他之前十七個夫人的狀況嗎?人家身後可是有青蒙山的仙人靠著呢。你們沒聽說說?他之前那些夫人當時可都是附近山頭小有名氣的女修。”

    有人嗤笑道:“切,說什麼女修。這修仙界哪裏有正經的女修?都是些歪門邪道的工夫,難怪她們及不上男修,活該就該在深府內宅好好待著,別出來丟人現眼!”

    ……

    小談笑歪了歪腦袋看向姬雲華,神色似有不安。

    衆人正說得火熱,突然有人急匆匆地跑進來,眼睛在四處一掃,躥上一個桌子抄起茶壺就往嘴裏灌水。

    那桌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拍著他的肩膀道:“慢點慢點,跑這麼急做什麼?又打聽到什麼了?我可跟你說,你這打聽的消息不好,這茶水錢可得你付了。”

    那人用袖子抹了把嘴,放下茶壺瞪了一眼說話的人,手拍在胸口道:“讓我喘喘!”

    旁邊幾桌的人都圍了過去,有人一臉好奇地問:“怎麼了怎麼了?你說你,這麼多年就愛到處打聽些沒用的消息,你要是把這些精力都花在鑽研道學上,怕是結丹也夠了!”

    衆人哈哈大笑,有人打趣道:“他?結丹?以他的資質,修到築基就是踩狗屎撞大運了!是不是啊李打聽?”

    李打聽是這十裏八鄉有名的包打聽,正經修道不上進,倒是四處八方仙人洞府中的事情琢磨得透徹。久而久之,來這兒的人都知道要想要什麼消息,先找李打聽。李打聽靠著生意賺些靈石,有時花在修道上,有時則做些倒買倒賣的生意,雖說是在修仙界中過著類似凡人的生活,倒也快活。

    低階修士中其實有不少人是這樣生存著,所以他們的青春和生命在這個世界裏顯得格外短暫。

    李打聽有時也會不爲了靈石,只爲了興趣去打聽些八卦趣事,最近他盯上的就是芸娘子和王德志的事情。

    李打聽不理會旁人的哄笑,只哼道:“笑什麼,你們個個兒有本事,那就別聽我李打聽的消息!”

    “行了行了,快說快說,你是不是跑到那王家洞府去了?”

    李打聽瞟了眼說話的人,隨即環顧四周,覺著夠受重視了,這才緩緩開口道:“你們猜怎麼著了?”

    “怎麼著了?”衆人很給面子。

    “那芸娘子死了!”

    “什麼?怎麼可能?王德志殺的?那芸娘子在這青蒙山周圍也算得上小有名氣,她以築基的修爲比王德志高不少,便是被他抓去了也應該吃不了虧,怎麼就死了?”

    “我親眼看見王家的人擡著她的屍體往山上亂葬崗去了,你們是沒看到,我可真被嚇著了!那芸娘子貌美如花,她在這城裏行走時大家都是打過照面的吧?王家仙人真真了得,不過一晚的功夫,那如花似玉的美人兒變成了鶴髮雞皮的老婆子了!那死相……”

    “死了活該,一個女人……”

    “不是吧,你看錯了吧?怎麼會……”

    “怎麼不會?聽說那芸娘子昨晚頂撞了王德志,還意欲偷襲王德志逃跑,可惜被王德志發現了,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吸走了她幾十年的功力啊!前些日子我就跟你們說過,王德志早就在準備沖擊結丹了,這回他得了芸娘子的修爲,怕是要成……”

    姬雲華起身淡淡道:“走吧。”小談笑正聽得入神,猛然聽見師父的聲音,連忙起身跟上,也不知怎的心裏有些沉沉的。

    姬雲華並沒有多做停留便帶著小談笑往山上去了。山上有條路通向紫君山紫上真君的埋骨地。他們的目的地正是那裏。

    路走得倒是順利,可是小談笑走著走著就覺得氣氛不對起來。山風陰冷,斜照邪戾,漸漸有種讓人壓抑、想遠離的氣息隨風飄來,小談笑隻得抓緊了姬雲華的袖子,躲在他身後跟著慢慢走,到最後幾乎是拖著姬雲華不讓他往前走了。

    姬雲華卻恍若未聞,改爲牽著小談笑的手一路前行,像是絲毫沒看到小談笑愈見蒼白的小臉。

    “師……師父……”小談笑忍不住了。

    姬雲華牽著她走了一段,將小談笑拉到身側,微微一笑道:“怎麼,有師父在還會怕嗎?”

    小談笑局促地趕緊搖頭,正要說話,眼光卻瞟到不遠處地上躺著的人的身體。那個僵硬破敗的身體有著一張蒼老扭曲的臉,那張臉上兩隻無神的眼珠子恐怖地過分暴起著,隱有紅色的絲線穿插其中,彷彿訴說著永不瞑目的仇恨和恐懼。

    遮蔽那身體的破爛衣服依稀看得出屬於昨晚還生動美麗的年輕女子。

    小談笑一時間覺得全身血液倒流,呼吸都漏了兩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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