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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卷土) 天擇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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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28 01:00:07
【天擇】合之卷:照見婆娑 第十七章 大敗

    因此,直到俘虜了劉豹子之前,呂羽等人對於這一戰最後能不能勝也是保持著幾分懷疑的態度,然而到了現在,看到了這劉豹子的模樣,這才意識到中唐軍這幾日折騰下來,士氣估計也是衰竭得十分厲害,而這種無形的東西,隱然就是此消彼長之勢,劉豹子這樣的悍將都表現出來了如此的消極態度,何況是其餘的士兵?因此這時候呂羽才能確定的說一句:勝利在望!於是當場就召開了一場酒宴,喝了個酩酊大醉,也算是好好的舒緩了一下自己繃緊了的神經。

    ***

    四天之前,中唐軍從左柳城出發,他們的目標是八十三裡外的大足縣,當時是預期兩天就到達大足縣城,然後夤夜攻城,在大足縣休整三天后再出發。

    三天之前,中唐軍距離大足縣便只有四十三裡了,他們一天就走了四十裡。

    然而兩天之前,中唐軍足足一天才走了十裡!!距離他們的目標大足縣城還有三十三裡!

    而現在,中唐軍距離大足縣城還足足有十五裡,雖然已經隱隱能看到大足縣城旁邊雙木寺的寶塔塔尖,可是整個中唐軍對於能否到達大足縣城已經是沒有了太大的信心。

    因為前方赫然出現了一條河流。

    莫幹河!

    這條河流很怎麼說呢,大概平時也就是兩三丈寬的河面,平時河流上有著一座據說已經修築了八十多年的石橋,可以讓兩輛馬車並排著通過,穿行無憂。

    然而此時出現在了中唐軍眼中的,卻是非常乾脆的一頭一尾的兩個可以說是無比龐大的坑洞,就連橋墩都蕩然無存。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當然不是因為地震,而是人禍。必然是北齊軍幹的好事了。

    此時因為不久之前才下過雨,所以河流的水量充沛,河岸也是開闊。並且河岸兩邊也都是那種長滿了蘆葦,水草的濕地。所以說這河流實際上覆蓋的區域是接近五六十米的。

    好在這條莫幹河的河面看似從兩三丈暴漲到了七八丈,其實水並不湍急,同時經過了實地勘察,河水也頂多就是及腰而已,因此,倘若是要拉起粗索,涉水過河也絕對不是不能,只是耗費的時間那至少也是得兩三柱香啊。

    這裡就有個大問題了。兵法書當中有非常明確的指示,那就是半渡而擊!在渡河的時候,整支軍隊將會被河流分成明顯的兩截,首位不能相顧,號令不能及時傳遞,乃是兵家大忌。

    正是因為考慮到了這件事,中唐軍的唐烈便是一直都皺著眉頭,來回的踱步,最後因為這麼一件“小事”,很乾脆的召開了軍議。

    而這軍議一來就陷入到了爭論當中。

    首先,就有魯莽漢子大叫著說,先讓咱們的人渡過去。咱們都一定能死守渡口,最怕的就是這幫王八蛋不來打,他們敢來硬碰硬那就是最好不過,要好好讓這幫老鼠一樣的北齊賊人嘗嘗自己的厲害。

    然而也是有人開始在旁邊明確的點了出來,這樣做乃是兵家大忌,一旦說是開始渡河,誰能保證對方來襲就一定能必勝?一旦勝出不了的話,前鋒軍被全殲,那要面對的就不是目前的士氣低落的局面。而是直接士氣崩潰的惡果!!

    此時看著這複雜無比的爭論局面,唐烈的心中忍不住也是泛出來了一股隱憂。倘若是在之前,堂堂的大軍怎麼可能為了渡過這麼一條褲腰帶粗細的河流發生如此的爭論呢?不要說爭論的雙方誰對誰錯。誰是誰非,單就從出現爭論的這件事實來說,已經可以說是表明了很多問題出來。

    一些深謀遠慮的將領更是想到,此時出現的渡河之爭其實根本就是軍中士氣,信心持續下降的後果,往深處想,這種爭論都是毫無意義的,渡河即便是成功了,眼下的被動局面難道就會改變嗎?

    就算是成功進入了大足縣城,卻也不是踏入了中唐的國土啊,從北齊軍對區區一座橋樑的處理方式上就能看出來他們的決心,大足縣城當中的情況也是可想而知的,再說了,他們進了大足縣城,也絕對不是就一勞永逸了,難道就不出來繼續朝前走了?

    至於主張不渡河的,那去哪裡呢?返回左柳城嗎?當真是將那鬼地方當成家了?還是說覺得那地方是風水寶地,能埋骨於此也是三生有幸?這幫人的理由和藉口也是很簡單,那就是敵不動,我不動,和北齊人就這麼硬生生的耗。總之自己這幫人將北齊的主力拖在這裡,西戎人就能歡天喜地的在鄞州那裡禍害。

    面對這種說法,唐烈更是覺得這些人只能用鼠目寸光來形容,姑且不說國內要求回返的密令一道比一道緊,單是北齊人,也決計是能咬著牙和自己這幫人耗到最後的。

    對於北齊來說,已經可以很明顯的看了出來:西戎這邊剛剛遭受了內亂,國君與國師王猛的衝突導致了元氣大傷,因此目的也就不是攻城掠地,而是要掠奪一大筆財貨回去就好,只要北齊軍抱著堅守城池的目的,那麼已經是撈得盆滿缽滿的西戎軍是沒可能下定決心,死戰攻城的!

    並且對於北齊來說,已經連續兩三風調雨順,東海賊入侵受到傷害也是最輕的,根據最新的線人回報,國中設置的十大常平倉當中,還足足有六座都是府庫充盈,因此就算是再縱容西戎,拼著西北被打爛,打殘,糜爛十年,也頂多是傷損元氣,不會傷筋動骨。

    相反,一旦將自己這一支遠征的軍隊留了下來,並且就目前的情況來說,既是騎兵對上了步兵,更是這樣的千里迢迢來襲,北齊人一旦取勝,那就是紮口袋也似的完勝,就是不折不扣的全軍覆沒,在這樣的情況下。單是這些俘虜收編之後就能讓北齊的軍士實力上升一大截了,若是心有顧忌的話,讓他們去對付西戎人。對付東夏人就沒有任何的問題,更不要說可能會洩露出去的中唐府兵的練兵秘術!

    一念及此。唐烈都頓時覺得心煩意亂,甚至還有一種難以述說的悲涼,抬眼看去,只覺得浩瀚茫茫,天高地廣,竟是仿佛都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

    ***

    翌日,中唐軍試圖強渡莫幹河,北齊騎兵自然是不請自來。在河對岸駐足停留,渡河的兵士不能穿戴鋼鐵重鎧,否則的話,一旦摔倒在水中勢必溺斃,只能依靠皮甲和盾牌擋在前方遮護,然而北齊軍似乎早就料到了這樣的局面,這時候也用不了什麼高端的騎射戰術,而是在河岸上佈置了大量的弓箭手,頓時箭如雨下,莫幹河的河水一度都是為之變成了赤紅色。最要命的是,渡河的中唐軍還根本都沒有辦法進行反擊!只能咬牙抗射!

    當然,弓箭畢竟不是機關槍。若說中唐軍完全都沒有辦法過河,那也是並不儘然,可是還有北齊的騎兵在河岸兩邊來回奔馳掃蕩,一旦發覺有渡河的人便是衝殺過去,根本令中唐軍沒有辦法組成陣型,在這樣的情況下,中唐軍真的是傷亡極其慘烈,從早上一直都殺到了中午,依然沒能在對岸建立起來有效的橋頭堡。

    在這樣的情況下。便是有人提了出來,說為什麼不晚上渡河。這樣的話,北齊這幫賊人的弓箭就沒那麼准了。旁人這麼一想,也是覺得很有道理。同時,又有人還提了出來,可以在上游和下游三裡處再拿五千人出來渡河,這樣一來的話,三管齊下,可以說是萬無一失了,一萬五千人聯合在了一起,能非常輕鬆的建立一個橋頭陣地起來。只要這個對岸的橋頭陣地一建立,那麼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好辦得多。

    接下來中唐軍便是開始了他們的渡河大計,在三更時分正式開始。最初的時候,一切都是嚴格的按照了原計劃進行,幾乎是嚴絲合縫,黑沉沉的夜幕當中,北齊軍似乎白天也是射得十分疲累,在好好的安睡。

    然而,就在中唐軍分頭渡河的三支部隊剛剛渡過了大半的時候,北齊軍便是悄然出現在了草原上,看起來在黑夜當中,直若數十條蜿蜒遊動的火龍那樣直撲而來,這時候,已經上岸了大半的中唐軍自然是顧不得那麼多,急忙倉促列陣。

    只是這時候,中唐軍一番手忙腳亂之下,結出來的陣勢也是相當的勉強,並且這樣倉促的結陣之下,是沒有壕溝,沒有護欄,沒有陷馬坑,沒有絆馬索的!因此,當二三十頭受驚了的水牛狂甩著燃著火的尾巴,瘋狂突前,將中唐軍臨時結出來的陣勢沖了個巨大缺口出來的時候,緊接著跟上的吞蛇軍遇到的阻力可以說就要小太多了,而接下來的中唐軍方陣潰散也幾乎是理所當然!黑暗當中,三路渡河的部隊想要強行靠攏都是相當困難!

    因此,在這樣的情況下,中唐軍派遣出去渡河的一萬五千名先鋒鎩羽而歸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了。這時候中唐軍才發覺,黑暗雖然限制了對方的箭雨覆蓋,然而也是嚴重的限制了自己一方的調度,組織能力,尤其是在剛剛渡河完畢以後倉促接戰,只要隊伍被打散掉了之後,幾乎就沒可能再繼續組織起來重新戰鬥。

    黑暗當中的亂戰絕對不是中唐軍的強項,好在背後剛剛渡過的河流還不算是什麼絕路,能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泥水逃回對岸,身後的騎兵也是沒有辦法再追擊過來,所以說中唐軍雖然是敗了,傷亡卻並不算是太大,足足回來了一萬兩三千人,失蹤,被俘,受傷的加起來也就是兩千多人而已。

    只是第二天北齊人就在這些俘虜和傷患身上做了文章,他們居然是很乾脆的將這些人拋在了對岸的灘塗和蘆葦從中,這一兩千人的痛苦呻吟聲可以說是不絕於耳,裡面,然後北齊人便是遠遠的退開。

    最初中唐軍的人還以為北齊人良心發現,居然能將自己的兄弟同袍給放回來,等到把人救回來之後才發現了對方的陰毒!為什麼用陰毒來形容?便是因為被放回來的這一兩千人,除了重傷患之外,無一例外的都是在大腿上面被捅了兩刀!

    這兩刀捅出來的傷口頗大,血肉模糊。卻不致命,也沒下死手朝著筋骨上招呼,只是想要像正常的人那樣行走幾乎是不可能的了。並且因為失血不少,傷患也都是十分虛弱。要麼就需要人背,或者說需要人抬。

    這一招用在其餘的場合當中倒也罷了,對於幾乎是完全依靠雙腿來行走的中唐軍來說,負擔那就大了,這一千多號傷患不可能不管!可是他們的傷沒有十天半個月是不要想下地的了,那麼這就意味著他們要想隨軍行動的話,就要多上這麼一個巨大的包袱。

    更可怕的是,這一千多號人就目前來說。中唐軍還算吃得消,但是北齊軍此時表現出來的態度才是最令人耐人尋味的,他們對俘虜竟是一個都不殺,這就會大幅度的降低底層士兵死戰到底的心理,同時,對方的態度可以說已經是再明顯不過,那就是不停的給自己這一支想要追求速度和效率的軍隊丟包袱,可以說是針鋒相對!!

    接下來北齊軍和中唐軍可以說就是圍著這條莫幹河開始鬥智鬥勇,雙方可以說是各出計謀,讓人都覺得眼花繚亂。幾乎是令人目不暇接。只是雙方軍隊的主帥都是打老了仗的宿將,也都知道肩頭上面的擔子不輕,因此可以說也都是鬥了個半斤八兩。

    最後。中唐軍終於施展出來了最笨但也是最有效的辦法,那就是全軍著甲,在摸清楚了河底的情況以後,在白天集結重兵,足足兩萬人結陣趟河過去。

    這樣的平推戰術,終於使得北齊軍退縮了,只是這樣一來的話,中唐軍聚集了全部力量在渡河方面,便是未免有著頭重腳輕的態勢。因此就被似乎無孔不入狼群一樣的北齊軍找到了一個破綻,在未渡河的中唐軍身上狠狠的咬了一口。人員傷亡倒是不重,關鍵是又損失了一大批用來運輸的騾馬和輜重.......

    這樣的戰術。真的是十分的耐心,也是格外的謹慎,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更是有著幾分“集小勝為大勝”的味道,一點一點的消耗著中唐軍的實力,等到中唐軍步履蹣跚,跌跌撞撞的進入了大足縣的時候,已經是整整過了十天時間!!

    八十三裡,走了足足十天!!

    這時候,中唐軍當中的將士腦子裡面根本就沒有殺敵兩個字了,只想要好好的睡上他娘的一大覺,此時這大足縣的城牆雖然看起來破爛了一點,在他們的眼中卻是如此的可愛。

    然而,就在中唐軍進城了以後不到兩三個小時,就在絕大多數的中唐軍剛剛才倒頭睡得正香甜的時候,城內忽然就冒出來了十多處火頭!

    最要命的是,城中的水源居然被毀掉了七七八八,然後火勢蔓延得異常的兇猛,城中的建築這幾天被火辣辣的日頭烤了三四天,已經可以說是幹透了,一點就著,加上這火顯然是有預謀放的,立即就成了燎原之勢。

    常言道,水火無情,中唐府兵再怎麼強悍,對著那熊熊烈火又有什麼用呢?只能徒呼奈何,城中的井水什麼的被填了一半,剩餘下來水澆上去,已經是杯水車薪,毫無用處了。

    此時唐烈看著這熊熊烈火才明白過來,北齊軍一直對中唐軍保持著強大的襲擾力度,便是要讓他們耗得精疲力盡,無暇估計這些細節,就像是這一次火計,自己也不是沒有下令仔細清查城內有沒有什麼陷阱之類的,可是麾下的軍士也是精疲力盡,哪裡會想到對方會在這方面做文章??

    再說了,對方已經可以說是全面佔據了戰場優勢,說得直接一點,哪怕是這一次火攻的計畫失敗了,對北齊軍來說也就只是損失一些佈置和點火的人手而已,他們輸得起,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捲土重來。

    可是,中唐軍已經是被逼到了這步田地上,對方能經得起失敗,中唐軍卻是經不起啊!

    看著閃動火光當中的部下,還有那些慌亂的人影,唐烈長歎了一聲,只覺得胸口堵得慌,眼前一黑,摔下了馬來,在失去意識之前,他雙眼當中的淚水已經流淌了出來:

    “君上啊,微臣愧對你的信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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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28 01:00:29
第十八章 猜疑

  是日,中唐軍進入大足縣以後,遭受火攻,全軍大嘩,混亂無比,主帥唐烈發病暈厥。

  吞蛇軍乘勢急攻,中唐軍在這樣的情況下,依然是頑強抵抗,隱隱有以鎮南軍團,平西軍團為核心堅守之勢。

  然而在關鍵時刻,呂羽率吞蛇親軍出馬,從側面奔襲而出,趁其不備,將守護輜重的中唐軍團徹底擊潰,將糧草輜重焚燒一空,並陣斬鎮南軍團大將侯烈。

  在這樣的情況下,中唐軍依然能堅守了三天,最後水糧全部斷絕,大概有十多名將領不肯降服,在大營當中自盡而死,失去了主心骨的中唐軍終於徹底潰散,此時北齊軍已經是結成了徹底的包圍圈,籠統的算下來,中唐軍能有百來個漏網之魚能逃回去已經相當不錯了。

  這一戰的結局,在短時間內就轟傳天下,中原震動!

  吞蛇軍之前是與中唐的府兵齊名,這一戰之後,便是名震天下,隱隱有將其徹底蓋過去的徵兆,甚至已經出現了一種說法,恐怕只有當年大衛朝拱衛京畿的欽飛軍與之相提並論。

  在這一戰結束之前,普遍都會認為北齊與中唐相爭,勝負那是五五開,就算是有一方能抓住機會將對方擊敗,那也應該只能算得上是慘勝而已。哪裡會知道這一戰竟然是滅軍殺將的包圍殲滅戰?

  這一戰之後,已經是撈得盆滿缽滿的西戎人也是忍不住被這消息徹底震撼,沒有了再逗留的意思,連吞蛇軍還在休整就直接奇兵打道回府了,惶急得仿佛是一條夾著尾巴的狗。

  據說在得知了前線的戰報之後,中唐國君貌似十分平靜,但接下來兩三天都沒露面,據內侍說,送進去的禦膳。幾乎是原封不動的被送了出來,接下來就下令選才人,選妃子,看起來是打算用聲色犬馬來麻痹自己了。

  或許對於中唐軍來說,唯一的利好消息就是,狂風軍團遭受到了一次伏擊,不說是傷筋動骨,卻也是元氣大傷,因此也是被步步為營的反逼了回去,好在此時申殘已經是立了大功。當時能將中唐府兵的後路閘斷已經是奇功一件,之後攻入中唐境內更是神來之筆。

  因為全殲中唐府兵主力一戰,乃是呂羽御駕親征,光芒和功勞都在集成在他的身上,所以這一戰之後,申殘在北齊當中,隱然已經是軍方第一人的位置,無可撼動,田橫本來應該是在他之上的。然而自己作死,卻是怪不得誰。

  同時,在林封謹的建言之下,對中唐軍的俘虜也是十分優容。同時也是進行了仔細的甄別:

  若是有家室在中唐的就列了出來,這些人是打算拿來關押起來找中唐人要贖金或者交換的。

  若是那種死硬份子的話,就直接打亂編組,丟給當地的官府。讓他們混合著囚犯一起去服勞役做苦力,修溝挖堰,礦山開道總是跑不了的。在這樣艱苦的勞作下,面對著一個多餘的窩窩頭都要像狗一樣的去爭搶的時候,這些死硬份子內心的戾氣應該也會迅速的消磨平息下來,到時候再去招攬也是不遲,若是還冥頑不靈,那就把骨頭填了礦井吧。

  若是那種身無牽掛,同時也是在各方面也顯得頗為配合的,北齊便是打算收編起來,用來組建填充北齊即將新建的步軍兵團。

  這樣三管齊下分流之後,基本上中唐軍的俘虜也是順順當當的就被消化掉了,沒有鬧什麼麼蛾子出來。

  因此,總體上來說,這一戰之後,北齊的國力大損不假,然而軍力卻是很難說了,一旦中唐軍被俘虜的那幾萬名府兵被北齊徹底消化的話,搞不好軍勢更盛!在這種情況下,一旦北齊緩過勁兒來,明眼人都知道,必然是要對著中唐開刀的。

  不過現在說這些事情還是太早了些,北齊此時國內的局面也是絕不輕鬆,西北糜爛得至少要十年才能恢復元氣,左柳城下的血戰兌子,更是令得國中多了數十萬的孤兒寡母,更不要說秋收在即,海外的東海諸國依然虎視眈眈,隨時可能前來寇掠海疆。

  因此,就算是呂羽再怎麼想要揮軍而出,估計也是要等上個半年了,這時候,便是雙方開始舔舐傷口,消化掉戰爭當中擄掠來的紅利的時候了。

  ***

  “翻天了?你們這是要翻了天了?”

  呂羽的咆哮聲在大帳當中回蕩著,周圍的人都有幾分噤若寒蟬的感覺,不過下方的兩個當事人看起來依然還是不甘不休的樣子。

  這兩個人說起來都是當前炙手可熱的紅人,穿戴著一身亮銀色甲胄的那漢子,乃是在這一戰當中立下了大功的吞蛇軍副統領夏侯野,此人精通兵法,更是勇悍非常,擅使投矛,在大足縣當中率軍急進,飛矛殺將,率先踏破敵人的大營!陣斬北齊四名大將,隱隱已經是吞蛇軍當中新冒頭的代表人物。

  另外一個看起來若無其事的人,則是在一群武將當中都顯得格格不入,一身文士打扮,看起來更是年紀輕輕的,面對殺人不眨眼的夏侯野,卻是從容平靜,十分淡定,就抄著手含笑站在旁邊,直將用殺人的眼神瞪著自己的夏侯野當成了空氣。

  能在呂羽這位君王的咆哮聲和殺人如麻的新貴大將面前做得如此從容的,當然不是等閒人,正是行營總管林封謹。

  話說行營總管這個職位,看起來十分低調,類似于運糧將領,斬將奪旗的功勞輪不到你,貌似只能在背後慢慢的積累資歷,其實相當重要,技術含量也是異常的高,真的是非常考驗坐這個位置的人的水準。

  不過呢,嚴格的說起來的話,說好做也是好做,說難當也是難當。

  倘若是平庸的人來做這個位置的話,其實也很簡單,蕭隨曹規就好了,各軍也都是有自己的軍需官,誰要什麼的話。會開具一份單子上來,你就唯唯諾諾的別人要什麼給什麼,沒有的話就把庫房鑰匙丟給他,老老實實的告訴他沒有,別人也不會難為你。當然,你也不要想有任何的存在感了,各軍將領估計也只有在喝酒聊天的時候會提到你的名字,然後從牙齒縫或者酒嗝裡面“嗤”的一聲來表現出自己的輕蔑!

  但是,倘若做這個位置的人既有才能又有手段的話,那麼就是像林封謹這種。甚至可以完全做到架空各軍軍需官的存在,也就是說,軍需官在提出各種需求之前,行營總管就能將大軍需要的東西送了過來,軍需官就只能做個簽字畫押的木偶人。

  並且各軍都有私心,于公於私都恨不得多吃多占,因此在給予各軍分配的數量上也是有講究的,既是要考慮到折扣損耗,又不能任下面的人信口開河。然後讓多餘的物資被壓在了分配過去的倉庫底部,白白的發揮不了作用。

  這一切說起來複雜,舉個簡單的例子來說,比如天上烏雲密佈。那麼行軍總管就知道要下雨,提前一步就將傘送過來。當然,這是最基本的例子,像是林封謹這種行營總管。考慮的東西豈止是這麼一點,涵蓋了衣食住行多種方面!

  比如某先鋒軍今夜出去襲擾了三次,那麼送過去的馬料裡面就有說道了。肯定要額外按照每一匹馬多加上十個雞蛋的份額來進行配料。

  同時,送過去的傷藥應該就是以箭創,跌打傷為主,因為去襲擾的時候,對方多半是用弓箭回擊,不會出戰,同時跌打傷是因為從馬匹上摔下來的。

  又比如說同樣的一支軍隊今天要上陣衝殺,預先配比的傷藥就應該適當的配比一些治內傷的藥物,因為中唐軍除了用刀砍之外,拿盾牌砸也是非常常見的招數

  單是馬料,傷藥裡面都是這麼多門道,學問也是極多,因此要想不被下面的人蒙蔽,要想反過來架空各軍的軍需官,將手中有限的資源最大化的利用,那麼真的是要全新全意的撲在了軍務上,瞭解到的情報不能比主帥少,更是要對手下的人恩威並施,才能極有執行力。

  林封謹做了這行營總管之後,在場的人已經知道他是入了呂羽的眼的,這些日子的相處更是從自家的軍需官口中,還有戰利品的處置,傷患的安排,戰功的計算等等各個方面,都知道這是個相當厲害的人物,想要在他的面前耍什麼花樣,那是不要想了。

  因此軍中的這些驕兵悍將雖然大勝以後,眼高於頂,卻也是對林封謹和其人手頗為克制,說得直白一點,山不轉水轉,這一仗打完也不是天下太平,日後有這麼個厲害人物在後方坐鎮,也是能讓人安心。

  不過,將領雖然這樣想,底下的軍士卻哪裡知道這些,這些天攜大勝之威,幾乎是要翻了天去,夏侯野手下的人半夜喝得醉醺醺的,卻還沒有盡興,居然有兩個伍長帶隊,借著酒意跑到了林封謹這邊的輜重營裡面偷酒喝,被人發現了以後借酒行兇,捅死了兩名輜兵。

  這件事到此為止,也本來是夏侯野這邊沒道理,可是林封謹佈置的警衛發覺不對,立即就攆了上去,林封謹佈置的警衛自然是他身邊的那群赤騎護衛,而他下的命令,自然是擅入輜重庫房區域者死!

  這命令本來也是理所當然,要隨隨便便什麼人在輜重營區庫房周圍晃悠,那就證明林封謹這個行營總管就是個廢材了,說得不好聽一點,奸細點一把火,那損失就甚至可能導致全軍崩潰!

  於是,林封謹身邊的赤騎護衛攆了上去,生生的把這五名行兇的人射死在了夏侯野的大營門口!!

  這下子頓時就捅了馬蜂窩,立即就好些人沖出來要為同僚報仇,吞蛇軍雖然驕橫,林封謹身邊的這些赤騎中人難道就是省油的燈了?一聲呼哨,率先沖出來的那十來個人的坐騎就遭了殃,被赤騎中人的連珠箭射翻在了二十餘丈外。

  之前林封謹身邊的這些赤騎中人出戰前去領賞金的時候,吞蛇軍上下就都知道這些草原蠻子的箭術又狠又毒,被他們射死的中唐人要麼就是眼睛,要麼就是咽喉,但是,有一句話說得好,最瞭解你的人是敵人。

  當這些臉上似乎從來都沒有笑容的草原人站在你對立面,成為敵人的時候,眼高於頂的吞蛇軍這才深切的體會到了這些草原人的箭術又豈止是能用“狠”和“毒”兩個字形容得了的?

  正因為這樣,所以在有顧忌的情況下,雙方的對持狀態才變得久了些,沒有變成大混戰,當然,林封謹聞訊也是立即趕來,而夏侯野當然也是不肯甘休,雙方自然是看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立即也是起了衝突。

  有一句話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夏侯野眼睛一翻,和林封謹也沒多說兩句,欺負他文弱便是一耳刮子抽了過來,然而他卻不知道林封謹雖然看起來是個文弱書生,但若論單挑的話,還真的是半點都不怕他,結果被林封謹一巴掌就攥住手腕子,一個窩心腳就幾乎踹了個大馬趴,在眾目睽睽簡直是丟臉到了極處。

  偏偏這時候,夏侯野剛剛怒吼著抽刀子,被驚動的呂羽就攆了過來,這一下子就徹底的打不起來了,此時強勢圍觀的人也是很多,而夏侯野好歹也是吞蛇軍的,於是其餘的將領也是跟隨了過來,軍中本來就抱團護短得很,於是就有了眼前這一幕。

  呂羽咆哮完畢了之後,鋒利的眼神就從帳中諸人面上掃了過去,他知道今天自己將要面對一個難題,只是心中卻已經是有了成算:

  首先:吞蛇軍的勢頭太盛,正好要敲打一下。

  同時,軍紀森嚴,這件事的源頭也是夏侯野治軍不嚴。

  並且這一戰林封謹臨危受命,自己最需要的時候,二話不說就頂了上來,可以說是鞠躬盡瘁,盡心竭力,旁人不知道,呂羽心中卻是格外的清楚,自己能取得今日的主動優勢局面,可以沒有夏侯野,也可以沒有在場的這幾名將領,但是,在必不可少的人的名單當中,申殘要算一個,林封謹卻也是要算一個!不說別的,只敘功勞,也是應該給林封謹一個面子。

  最後,即便是處理了吞蛇軍,諸將的怨恨也會歸結到林封謹的身上,之前林封謹收容吞蛇軍的傷殘老兵,一直都對吞蛇軍有一定的影響力,這樣一來的話,也是將其影響力削弱了不少。

  然而,就在呂羽即將宣佈自己的處理的時候,之前收到的幾條消息忽然一下子就浮現了出來,若毒蛇那樣盤旋在了他的腦海當中。

  “此人廣蓄死士,吳作城有帶甲五萬,騎兵十萬之眾,對其唯命是從!”

  “吳作城港口足有千頃之多,進出港口的帆檣遮天蔽日,晝夜忙碌!”

  “此人身上隱隱有龍氣散出,據說乃是有奇遇沾染所得,但君上應該最是明白,龍氣就算是沾染上了,頂多一年半載就會消散,哪裡會持續這麼久?”

  “回君上的話,此人似乎與拜魔教也是有所勾結,頗多謎團。”

  “”

  忽然之間,呂羽想到了這些事情以後,眼神忽然又陰冷了下來,他這一次也是看了出來,林封謹乃是有入仕的打算了,此時呂羽忽然又想到了自己對橫波將軍田武的恩寵懷柔,可是,此人卻是用背叛來回報自己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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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28 01:00:47
【天擇】合之卷:照見婆娑 第十九章 負氣

    正是由於這樣,所以在呂羽心中的天平上,帝王心術立即佔據了上風,於是,呂羽隔了一會兒才忽然冷冷的道:

    “吞蛇軍上下都是有功之臣,為國拋頭顱,撒熱血,縱是有什麼過錯,也是罪不至死!何況軍中自有規條,就算是要殺,也應該明正典刑,當眾宣判,否則的話,那要軍中的規條來做什麼?怎能服眾?”

    聽到了呂羽的這句話,夏侯野一愣之後頓時喜色滿面,更是用一種報復和挑釁的眼神看著林封謹,林封謹卻是臉上表情沒有什麼改變,看起來依然是那種淡淡的,但是心中已經仿佛若隔夜的死灰那樣冰冷。

    卻是聽呂羽接著冷冷的道:

    “林總管,你的失查之罪,朕就不追究了,但為國效勞的兩名功臣喪命于此,總是要給個明明白白的交代!”

    聽到了呂羽這句話,林封謹再也忍耐不住,什麼叫做給個交代?那就是要償命了!

    我的護衛千里迢迢追隨我來到這裡,出於對我的忠誠才給你呂家賣命,做的是看門狗一般的活兒,受的苦和累不比旁人少了半點,一樣也是上陣流血犧牲,這樣的付出和盡忠職守,換來的是抵命的結局?

    不說這個,單是我自己聽說了北齊有難,立即就千里迢迢的回返,你呂羽一聲召喚,我臨危受命,為你奔波熬夜,得到的就是這樣的不公??我沒有做秦檜的品性,但也絕對不會將自己委屈到嶽飛的地步!!

    此時軍帳內一片安靜,許多道不懷好意的目光都在盯著林封謹,尤其是夏侯野恨意而瘋狂的眼神更是得意無比。

    林封謹此時卻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抬起頭,深深的看著呂羽。

    一接觸到了林封謹的眼神。呂羽心中頓時就咯噔的一聲,知道自己剛剛搞的試探多半是搞砸了,林封謹的眼神平靜而深邃。就仿佛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大海,接觸到了以後都給人以一種心情十分鬱積壓抑的感覺。似乎隨時都會爆發!

    緊接著,林封謹便是一字一句的道:

    “殺人的雖然是臣的護衛,但下令夜間巡邏,若有異動,格殺勿論的是臣,所以冤有頭,債有主,就算是要給交代。也是我來給!說到底,也是我不通軍務規條,擅自將輜重營地這種不相干的地方當成禁地的緣故!”

    聽到了林封謹的後一句話,在場的將領臉上頓時都有些掛不住,只有夏侯野冷哼一聲道:

    “你知道就好。”

    林封謹正眼也不看他,單膝跪地,除掉了自己的官袍和官帽,很乾脆的道:

    “既然是這樣的話,臣也是無顏在呆在行軍總管的位置上,就此告退。”

    呂羽此時心中既是憤怒。又是惱恨,忽然陰沉著臉森然道:

    “你以為你就這麼可以一走了之嗎?”

    其實呂羽說這句話的本意,還是覺得林封謹乃是有功之臣。這麼走了的話,未免就有人會說他賞罰不分,同時,呂羽本身也是已經感覺到了有些愧疚,只是臉上掛不住,這樣說還有幾分不願意林封謹走掉的意味在裡面。

    並且呂羽心中也是十分惱怒,覺得林封謹很是不給自己面子,因為當前的主流觀念就是雷霆雨露,皆為君恩。在君王這裡受點委屈還真的是不算個啥了。而且呂羽覺得自己也沒怎麼樣你,我讓你給個交代。你要是不願意弄死手下,好歹要給我個臺階下。比如說表面答應下來,之後隨便弄死兩個俘虜來充數,實在不行就不能順著說兩句臣一定回去好好責罰,你這麼硬邦邦的頂回來,叫人怎麼下臺?

    倘若此時乃是在北齊的朝中,那麼自然有那些官場上老油條善於察言觀色的出來打圓場,比如東林黨裡面的前輩立即就站出來呵斥林封謹兩句,說什麼君前失儀,不知天高地厚,還不馬上滾蛋,這樣一來林封謹一走,過幾天雙方氣消了,再勸說一下讓林封謹上個不痛不癢的請罪摺子,自然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現在軍帳裡面的這幫人和林封謹都沒什麼交情,哪裡會來趟這渾水,一個個都是憋住了氣連屁也不敢放一個,安靜得連一根針掉下來都聽得見。

    林封謹此時也是滿腔憤懣,聽了呂羽的話以後,心中血氣上湧,竟是反手拔出來了“牙之王”,在自己的左手上一抹,頓時鮮血噴激而出,林封謹的左手小指,無名指立即落地,血水更是染紅了地毯一大塊,接著林封謹心情激蕩,一字一句的反問道:

    “敢問君上!我自問這些日子來不說是嘔心瀝血,至少也是盡心竭力,實心任事,就是因為做事情太實在,太認真,這才得罪了各位有功之臣,這交代夠不夠?”

    呂羽也是沒料到林封謹一怒之下,居然自殘,一時間竟是完全找不到什麼話來說什麼!林封謹心中此時只覺得淒涼得很,一股自傷之意充盈心中,仰天慘笑一聲,轉身就朝著外面走去。

    偏偏這時候那夏侯野居然還沒看出來其中的關竅,只以為自己占了全面的上風,正是要上前痛打落水狗,立即就站出來擋在了林封謹的面前,皮笑肉不笑的道:

    “嚇唬誰呢?剁兩根手指就想換兩條人命?爺爺我這輩子剁掉的手都比你見過的手還多!你現在也不是行營總管了,要上什麼地方去?”

    林封謹霍然抬頭,直接就是一個頭槌撞了過去,只聽得夏侯野鼻樑骨頓時就是一聲脆響,不知道斷裂成了多少片,緊接著夏侯野狼狽無比的捂住了鼻子,強忍住劇痛和眩暈感覺倒退,已經是被林封謹抓住了頭髮,一記膝撞得他肚皮裡面的五臟六腑都在翻江倒海了起來。

    夏侯野之前本來就在狂歡飲宴,立即就忍不住哇哇大吐,將吃的東西全部都嘔了出來,然後被林封謹略微一勾。就狼狽無比的摔倒在地。

    林封謹用冷冰冰的鞋底踩著他的臉,冷笑道:

    “你這狗屎樣子也配叫名將?真的能在戰場上見面,一百個你這樣的雜碎也不夠我殺的!”

    說完之後。林封謹就揚長而去!

    林封謹負氣而去,呂羽何嘗心中又舒服了?他鐵青著臉。也是覺得心中一股戾氣竟是無處發洩,渾身上下都憋得在微微顫抖,眼見得林封謹都發狠剁掉了自己的兩根手指,又想到了就算是林封謹身上確實是有諸多疑點,但他在做事方面,真的是當得起盡心竭力,實心任事這八個字。

    儘管林封謹此時的行為已經可以說是相當放肆,好歹呂羽做了這麼久國君。已經有了一份理智,知道自己現在哪怕多說一句話,搞不好都會讓矛盾繼續激化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竟是生生的將這口氣忍了下來。

    在場的有兩三名比較老成的吞蛇軍將領都在心中暗暗叫苦,心道老子今天也是豬油蒙了心,跑來湊什麼熱鬧,這林總管看起來顯然是與君上的關係十分微妙,甚至在這樣的情況下和君上頂著幹居然都還能揚長而去,因此可以看得出君上對他其實都是格外優容!這樣的一個人說白了,倘若是一棍子敲不死他。那麼飛黃騰達就是必然的事情,捲進了這趟渾水裡面半點好處都沒有,搞不好還要惹上一身的腥臊。真是不智。

    偏偏這時候還有人看不懂當前的風色,一名與夏侯野交好的將領耶霸卻是覺得呂羽的忍耐力已經到了極限,此時正是要加把火的時候,便是忍不住站出來義正辭嚴的試探性的道:

    “君上!此人如此喪心病狂,居然在這禦帳當中口出狂言,肆意毆打大將,于情於理,都是不合法理啊......”

    不合法理這四個字背後,卻是已經隱藏著相當大的兇險了。只要呂羽一點頭,那麼不合法理的這個人是不是就應該先抓起來呢?不管呂羽有沒有殺意。這名將領隨隨便便也能找幾十個心腹出來,自然就能在請纓去拿人的時候做一番手腳。最後帶回來對方心虛頑抗,畏罪拒捕逃走,結果“失手”擊殺的消息。

    或者就算是不做手腳,在這大軍包圍當中被抓起來之後,一個罪囚要跋涉千里回到鄴都,這期間有不知道多少雙帶著惡意的眼睛看著他,突發“暴病”身亡也是正常的,這其中的霜刀雪劍,在史書上的記載裡面早就絡繹不絕。

    不過,這名將領還沒說完,就見到呂羽帶著血絲的眼睛冷酷無比的看了過來,頓時就噤口不言了,呂羽此時心中也是怒火滔天,自己本來只是想要敲打一下林封謹,怎的就將事情搞成了這樣不可收拾呢?

    這些王八蛋更是膽大包天,聽他們的口氣居然就已經開始要排除異己,對林封謹下手了?這樣的心思已經是完全過了界,超出了呂羽的底線,臣子之間的爭鬥必須要有,但是,這樣動不動就要構陷,將對方置之于死地行為,卻是會嚴重的內耗影響到國力的興衰,這樣的人,就只能用心術不正來形容,不能立於朝堂之上!

    因此呂羽立即就冷冷的一字一句的道:

    “出去!”

    那耶霸都已經是在想著怎麼不著痕跡的弄死林封謹,冷不防就聽到呂羽來了這麼一句,立即就愣是沒有回過神來。有一句話叫做禍從口出,他也是不知道自己就是因為剛剛插嘴多說了一句,本來大好的仕途就此落花流水,蕩然無存。

    而呂羽見到了面前的幾名將領還呆呆的站在這裡,心下更是煩躁憤怒,忍不住一拍面前的桌子,怒吼道:

    “統統滾出去!”

    這個表態可以說是十分明確的了,見到了呂羽陡然暴怒,這些將領頓時都是噤若寒蟬,紛紛退了出去!

    隔了好一會兒,呂羽才覺得胸口當中的火焰似乎熄滅了一些,但還是覺得格外的燥熱,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自從與神器吞蛇人器合一之後,呂羽的性格就無可避免的受到了很大的影響,變得十分暴躁易怒。這幾年還好些了,前些年甚至是動輒拔劍殺人,加上其餘的人在旁邊推波助瀾。甚至有“乖戾”的名聲傳出來,這也是之前老國君對呂羽的看法一直都不是很好的原因。

    好在這時候呂羽身邊的內侍是知道他的。端來了一壺加冰的蜂蜜水,呂羽連續喝了三杯,這才發覺心中的火被澆滅了些,此時已經是有人掀開了大帳的簾子,半跪在地上道:

    “君上,林總管將各種帳目都擺放在了桌案上,直接叫了副手來交接,然後什麼東西都沒帶。空著手騎了一匹馬就帶著他的護衛走了,是不是要攔截下來?”

    呂羽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舉起了手,侍從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的這只手,等待著揮下來的那一瞬間,便下去傳令讓人攔截,只是,呂羽的那只手僵在了空中,最後還是擺了擺,然後疲憊的道:

    “算了。放他走吧。”

    此時呂羽冷靜下來了以後,也是知道自己之前的試探有些過了,無論是時間。地點和切入點都絕對是錯誤的,倘若之前的試探地點是換成在了鄴都的大殿上,那麼各位尚書侍郎都是人精,自然就有人會在適當的時候出來和稀泥,避免矛盾激化,呂羽當然就能遊刃有餘。

    同時,自己尋找的切入點也是錯誤的,居然要林封謹交出他身邊的親信來給個交代,林封謹若是真的這麼做了。以後還有誰會跟著他?說得直白一點,倘若自己因為外部的壓力將自己的臣子交出去當替罪羊。那估計北齊滅國也就不遠了,同時也是違反了自己做人的原則啊。

    “走就走吧。離開一下緩衝對雙方都好。”呂羽便是這樣想道:“總之林封謹的家眷,生意都在鄴都,也是飛不出我的手掌心,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給他這匹野馬套上龍頭!”

    此時的天氣又重新悶熱了起來,天上的雲層密密實實的堆積得相當厚實,就算偶爾有一絲風吹過,給人的感覺都仿佛是在漿糊當中艱難的掙扎似的,人只要略微一動,就是汗出如漿,眼見得就應該是又一輪降雨即將來臨,如果這場雨早來兩三天的話,那麼對以步軍為主的中唐軍來說,當真是有著絕處逢生的感覺。

    然而這世上卻是沒有如果!

    呂羽噓出了一口長氣,走到了大帳外面,卻是迎面吹來了一股爽利無比的大風,將悶熱暑氣都掃蕩一空,渾身上下都是格外的清涼舒爽!呂羽一想到了之前打的這一場必然會轟動天下的殲滅戰,本來有些鬱結的心情又重新恢復到了好狀態,忍不住從唇角露出來了一抹冷笑,自言自語的道:

    “就連老天爺都在幫忙朕,中唐爾等跳樑小丑豈能不敗?”

    此時的呂羽又想到了掛冠而去的林封謹,這一場雨淋下來的話,估計是有苦頭吃了,他微微的歎了一口氣,冷靜下來之後,心中不免還是浮現出來了一些歉疚的,畢竟兩人雖然年輕,但是交情卻是幾近十年,還有兩三次同時面對生死的局面,在那樣的環境下展現出來的忠誠和才能,才是每個上位者最為重視的東西。

    不過,呂羽也是覺得來日方長,並且不能不說林封謹自己身上也是有一些謎團,因此今天的事情也不能全部怪自己,等回到了鄴都以後,雙方也都冷靜了下來,那時候應該就差不多了,呂羽甚至已經是考慮到了先給林員外一個恩賞來表明自己的態度,緩和君臣關係。

    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以後,呂羽的心情也是徹底的恢復了,他的行營乃是被建在了一處視野最為開闊的坡上,正好可以看到了周圍的大營綿延起伏,盤繞數十裡,此時為了慶祝大勝,依然是燈火通明,甚至有歡歌笑醉的聲浪不停的傳來。

    目睹這樣的情形,呂羽也是覺得意氣風發,他一生孤苦,母親亡故得早,更是不要說沒有享受過父愛的溫暖,雖然血脈高貴,幾乎都像是在暴風雪裡面掙扎的野狼,艱難掙扎求存,賭上自己的性命!

    此時此地,也可以說是呂羽人生當中最為意氣風發的巔峰了,他此時有理由相信,這也只是個開始而已,北齊這一戰擊退西戎中唐兩國聯手,已是哄傳天下,雖然國力受損,國家的氣運,還有人心的向背,卻都已經是來到了前所未有的最高峰,同時,只要將已經確定願意投降的這兩三萬中唐府兵精銳消化掉,軍力也是即將提升到一個巔峰境界!

    然而,呂羽卻是想不到,他今日與林封謹的這一別,便是.......永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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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擇】合之卷:照見婆娑 第二十章 競爭對手

    空氣當中蕩漾著一股浮躁的氣息,從酒樓當中讀書人的高談闊論,從茶館裡面說書人的口沫橫飛,從路邊小販都能眉飛色舞的來幾句破敵三十萬,斬首堆了十三座大京觀.....以至於這條被新命名為無涯街的鬧市上面,入夜了也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頗有幾分上元節的繁華。

    這大概也是因為前些日子中唐大軍入侵,兵臨城下,整個民間連同書院裡面都被壓抑過頭了的緣故,林封謹便是坐在了這家新開的“會元樓”的二樓臨街鋪面上,看著下方的繁華熱鬧情形。

    他回到了鄴都已經有半個月了,斷掉的兩根手指也是重新長了出來,就林封謹此時的修為來說,哪怕是五臟受到了對常人來說無法修復的重創,也是能自行癒合,何況是區區的手指了。

    在知道老頭子被呂羽封了一個“忠勤伯”的爵位以後,林封謹思考再三之下,也就還是返回了鄴都,畢竟此時他若是要走的話,要麼則是吳作城,要麼則是東夏,這兩個地方此時都不大適合去。

    吳作城此時對於整個天下來說,還是太弱小,林封謹信奉廣積糧,高築牆,緩稱王的道理,當然不願意使其貿然曝光,同時,此時三里部當中的事務也就是兩大塊兒,第一是商貿海運,第二就是部族事務,此時上了軌道以後都是很簡單的東西,自己跑過去坐鎮那也是用處不大,白白的浪費光陰。

    而東夏林封謹則更是不能去了,要知道,現在的國君自從除掉了王猛之後,身體還真的是比之前好了許多,接著便開始孜孜不倦的努力造人。據說去年就直接納了十四個才人,未必都是有花容月貌,共同點卻全部都是胸大屁股大。被稱為有“宜男”之相的。

    從這位國君的表現就可以看出來,雖然現在差不多已經確定了林封謹的兒子崔震崔憶林的儲君地位。但王猛的死和身體狀況的恢復無疑是給了他巨大的期望,崔王女的地位都顯得有些尷尬了,所以林封謹若是去東夏的話,未必就好過。

    更重要的是,倘若東夏國君真的是造人無望,將希望寄託在了崔震身上,那麼他要殺的第一個人,那就是林封謹!為什麼。因為林封謹的身份十分特殊,很有可能仗著自己乃是國君生父的特殊地位來攬權------這種事情史書上記載的比比皆是,幼小的皇帝登基以後,太后垂簾聽政,便是依靠自家的兄弟,等到君主成年以後,外戚便是尾大不掉。

    林封謹的情況更特殊,比起女人天生在政治上的弱勢來說,他這個“尙父”可以說攬權更是名正言順,說直白一點。取崔家天下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說東夏國君倘若覺得自身時日無多,要殺的第一個人就是林封謹。在這樣的情況下,林封謹還傻乎乎的跑到了東夏去長住,有道是瞞得過一時,怎瞞得過一世?那豈不是將自己的脖子伸到屠刀下面去嗎?

    正因為這樣,所以林封謹還是回了北齊,不過他也是有些心灰意冷,沒有去陛見的心思,而是一心撲在了自己的生意上,呂羽此時也是諸多事情纏身。顧不得來理會他,能抽空出來封了林員外一個“忠勤伯”釋放和解的信號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簡單的來說。林封謹和呂羽兩人之間,也不能用單純的君臣關係來形容。十分微妙,倒是頗有幾分冷戰的意思,只有出現了某個契機,雙方才能打破目前的僵局。

    所以,林封謹回到了北齊鄴都以後,先自然是去拜會師尊,親戚,朋友,然後便開始查帳,對旗下的生意好好的梳理一番,尤其是之前戰火燒到了鄴都之下,兵荒馬亂的,正好也是給了某些人以渾水摸魚的藉口。

    林封謹便是再厲害,也沒可能隔空操作就能看出來其中的情弊,好歹也是要這自然是需要一家一家的店來走訪盤點查帳了。以林封謹在軍中規劃統籌數十萬大軍糧草軍輜的火眼金睛,用來找自家店鋪裡面的那點兒破事兒和貓膩,那真的是只能用大材小用來形容了。

    像是今天,林封謹就針對性的來到了“天下第一烤”這邊來了,這裡乃是他進軍商業弄出來的第一批實業,雖然後面為了博美人的歡心送了出去,但現在差不多兩家都成一家了,連美人兒都要跟著姓林了,鋪子難道還逃得掉?

    而天下第一烤的生意一直都是十分興隆,不過最近也是遇上了麻煩,半年之前起利潤就一直開始下滑,雖然還能賺錢,卻已經是幾乎只能用“微利”來形容,至於中唐兵鋒來襲之後,這兩個月就乾脆虧損了。

    林封謹過來一查帳,本來帳房上還在百般抵賴,結果輕描淡寫的就被識破了他們當中的情弊和貓膩,嘿,結果這帳房被揭破了之後惱羞成怒,居然忿然搬出來了自己的後臺------在鄴都衙門裡面做了個孔目的人出來。林封謹都懶得理會這種小人了,直接讓符家派人來一巴掌拍死。

    最後林封謹甚至都特地吩咐了,不送官,這種不要臉的混蛋給他用國法還白白的便宜了他,讓符家的管家領回去行家法,這才能給這廝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

    等清理完畢了內奸以後,林封謹便驚奇的發覺,天下第一烤的利潤下降固然和出現了蛀蟲有關,然而每天的營業額也確確實實是在下滑的,這其中的原因卻也不是什麼菜品質量降低了跟不上,而是出現了競爭對手。

    非常強勢的競爭對手。

    這位競爭對手,便正是林封謹此時屁股下面坐著的這家“會元樓”了。

    這一處會元樓的總店就開在了天下第一烤的不遠處,和林封謹一樣,瞄上的是東林書院這一塊商圈的生意,此時的東林書院名氣更盛,周圍的餐飲娛樂場所老是人滿為患,那肯定酒家店家也是隨之擴充。因此新出現的這一條無涯街取的,便是“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之意。會元樓的分店就開在了這裡。

    要擊敗對手,或者說是和對方競爭。那肯定就要瞭解敵人,所以林封謹此時就坐在了這裡,想要看一看這一家酒樓是怎樣擊敗自己的還是頗為耗費了一番心思來經營的天下第一烤,結果上來之後一瞭解菜單,就首先覺得別出心裁。

    通常的菜單上面,寫的都是回鍋肉多少錢,魚香肉絲多少錢,粉蒸肉多少錢。格調高一些的大店,則是會取斯文一些的名字,比如五珍魚翅羹啊,翡翠蝦仁啊,蜜汁宮廷咕咾肉等等,而這一家“會元樓”,只看菜單,就直接將菜名的“雅”做到了極致。

    比如林封謹此時點的面前這一席,請注意,是一席哦。不是一道菜,名字就叫“絕句”,“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

    此時林封謹面前已經上了三道了。第一道菜的菜名就是“兩個黃鸝鳴翠柳”,咳咳,盤子裡面是炒的萵筍尖,豎著擺放,然後一左一右放了兩個蛋黃,哦不對,仔細一看,是一個蛋黃切成兩塊進行的擺盤。

    第二道菜是“一行白鷺上青天”則是雞湯菠菜勾芡以後,呈現出來了青色的底色。然後在上面撒上了切碎了的煮熟了的蛋白和蔥白,就是白鷺了。

    第三道菜是“窗含西嶺千秋雪”乃是用一個四方形的蒸格象徵窗戶。裡面放著五個蒸熟了的黑豆面小饅頭代表西嶺,至於代表千秋雪的。就是撒在上面的白糖了。

    林封謹提起筷子嘗了嘗,覺得這味道也就是一般,不能算是特別的出彩,只是刀工能勉強過得去,此時聽得店家吆喝了一聲,便是有小二麻利的走了上來,雙手捧了一碗湯,可以見到,這碗湯乃是很普通的海帶絲湯,不過出彩的地方就是湯上面漂浮著四個橢圓形的玩意兒,仔細一看,乃是用雞蛋殼裡面填上了香菇,肉餡蒸出來的釀肉,不消說,湯水裡面切得細細的海帶絲就是河流和裡面的水草,東吳萬里船,就是這漂浮在水裡面的雞蛋殼釀肉了......

    林封謹大概算了算,這一席“絕句”也就是三菜一湯,標的價格卻是一兩銀子,然而用料成本就是雞蛋+時令菜蔬,可以說是低得嚇死人!若是在其餘的地方多半客人是不會賣帳的,然而這裡卻是東林書院啊,面向的消費群體都是書院的學生。

    很顯然,與之比較起來,天下第一烤的大魚大肉就未免太俗了些,同窗之間飲酒會客,既然是讀書人,肯定就要有讀書人的調調,這會元樓就是很好的抓住了書院裡面的這些特殊消費群體的心理,賣的不是菜蔬,而是創意,將天下第一烤的生意也是擠得屢創新低也是正常的了。

    有道是治病不難,斷症最難,這句話應用在經營上也是如此,生意衰敗了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連衰敗的原因都沒摸清楚,那就只有關門大吉算了。此時林封謹既然知道了這相關的癥結,瞭解了為什麼輸給對手,那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你能從讀書人的心理下手來做生意,難道我就不會了?

    一念及此,林封謹拿筷子夾了一點“門泊東吳萬里船”裡面的釀肉,覺得味道也是一般,便點了點頭,然後站了起來,決定會鈔走人,不過這時候雅間外面忽然是有人輕輕的敲門,林封謹一愣道:

    “進來。”

    敲門的卻是小二,點頭哈腰的道:

    “還有一道敬菜,客人是要現在上嗎?”

    所謂的敬菜,就是你去飯館裡面消費了的額外贈送,類似於吃炒飯,面的時候送一份免費泡菜或者湯之類的,不過林封謹也是做餐飲的,知道當下的風氣卻是將敬菜看得很重,雖然是免費贈送客人的,其實卻是相當於在推薦招牌菜一般,往往是店中的精華。

    就像天下第一烤送的敬菜,往往都是羊臉子肉,就是羊咀嚼的時候那塊肌肉,一頭羊身上就能片下來巴掌大的兩小塊,吃起來的話,口感卻是極佳。可是分量極少,客人來單點的話,除非是林封謹這種東家前來,廚下不惜成本的來做,否則的話大規模供應根本就不現實。

    林封謹對這其中的門道則是十分清楚,他是來調查市場的,當然是要全方位的瞭解對方,敬菜作為對方頂尖手藝的體現,當然不能錯過,便點頭道:

    “現在上吧。”

    大概也只是歇了半盞茶的功夫,便是見到了一名夥計端了個盤子走了進來,這夥計看起來卻是換了個人,並且頗有些笨手笨腳的,這盤子裡面的東西很簡單,一個小小的銀壺,兩個蓮花盞,還有一小碟菜蔬,裡面的東西紅紅白白的,看起來十分精緻。

    林封謹端起了蓮花盞,不經意的呷了半口酒,眼前忽的一亮!這酒水一入口之後,給人的感覺就是芳香清冽,入喉以後清香滿口,竟是平生所僅見的好酒,有著十分獨特的雋永滋味。

    仔細一看後就能發現,這蓮花盞裡面的酒水呈現出碧綠色,清澈剔透,微微晃蕩仿佛是一小塊碧玉似的,林封謹忍不住道:

    “這是......竹葉青?”

    上菜之後那夥計卻沒走,很安靜的呆在了旁邊,聽了林封謹的話以後急忙道:

    “回公子的話,這酒雖然賣相似是竹葉青,但其實釀造方法與之並不相同,叫做碧玉乳酒。”

    林封謹微微點頭道:

    “好酒。”

    然後他又夾了一筷子那碟菜,發覺扒拉開了上面的菜葉之後,有些像是豆腐乳,又有些像是腦花,放在嘴巴裡面一抿之後,頓時就有一種停不下的感覺,因為最初的感覺是極嫩,完全都不用牙齒,舌頭和上顎一碰便是散掉了,只是在散掉的時候,這菜的本質卻又像是很不甘心似的,裡面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劈裡啪啦的不停破碎,然後釋放出大量鮮美肥膩的漿液,混合著嘴裡面美酒的芬芳,令人沉浸其中,難以自拔啊。

    “這個是鵝肝?”

    林封謹想了想,便肯定的道:

    “釀鵝肝,沒錯,你們應該是加了什麼特殊的作料來去腥,只保留那肥美的口感,還有著淡淡的酒香,真是不錯呢,唔,這是?”

    此時那夥計大膽的走了上來,給林封謹倒酒,順帶將那一份放著釀鵝肝的碟子展開,便露出來了下面一張折疊得若是豆腐塊也似的紙張,林封謹拿起來了一看,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字:

    “主料是平州產的發酵的小紅米,酒桶必須是用十年的老松樹來箍緊,注入泉水,用筍葉封蓋,第十天加入鹿茸、靈芝、天麻,第十五天加入不老草、枸杞子、黑眉蛇,第二十天加入蛤蚧、五味子、貝母,鹿血,放置半年........這個是?”

    那夥計含笑道:

    “這就是碧玉乳酒的配方,區區禮物,不成敬意。”

    這世上最貴的東西,就是這種有技術性含量的秘方,只要使用得當,整個家族都能確保幾代人都興亡發達,沒有饑饉之憂,就和田地一樣是能傳之子孫的東西,最為珍貴。

    不過這樣的東西還並不能令林封謹動容,只是看了他一眼,忽然道:

    “尊駕絕對不是個普通的夥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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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28 01:01:23
【天擇】合之卷:照見婆娑 第二十一章 大禮

    這夥計笑道:

    “在下田方,確實不是夥計,而是這會元樓的東家。”

    林封謹乃是何等人?微微一怔之後便笑了起來道:

    “卻是我唐突了,沒想到田東家真是有心了。”

    林封謹只道自己進來的時候被熟人認了出來,所以也沒多想,沒想到這田方卻是很乾脆的笑道:

    “是啊,聽聞林公子回京以後,我就每日都派人在府前候著,總算是沒有與公子失之交臂,碧玉乳酒還好,這一道釀鵝肝卻是要用新鮮的鵝肝在一個時辰內做出來,否則的話,味道就大打了折扣,怎能拿出來待客。”

    林封謹聽了田方的話以後,已經知道了這件事背後應該是沒那麼簡單了,便坐了下來,緩緩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才淡淡的道:

    “這麼說起來,田東家如此大費周折,那必然是有所教我了。”

    田方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道:

    “我這也是實在沒有辦法的事情,公子你若神龍見首不見尾,並且也是素來不見外人,因此便只能想一些偏門法子了,實不相瞞,我除了在這裡有佈置之外,還在謀劃以五十萬兩銀子收購一家林苻氏的店鋪,以便引起林公子你的注意,好在總算老天爺開眼眷顧了我一次,讓我的安排有了一點效果。”

    林封謹聽了以後,心中已經是疑雲四起,這田方如此苦心積慮,那麼背後所謀必然乃大,不過林封謹是什麼人?在呂羽的面前也是能拂袖而去的,這點城府還是有的,聽了田方的話以後。只是微微的點頭,隔了一會兒才道:

    “現在我在這裡了,你也是和我談了話。有什麼事情就可以說了。”

    田方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便是出門去敲了敲。林封謹耳力靈敏,立即就聽到了有好幾個人的腳步聲散了開去,應該是開始清場然後在周圍警衛,這時候田方忽然咬了咬牙,才一下子跪了下來,哀聲道:

    “求林公子救我一命!”

    面對田方忽然做出來了這樣的低姿態,林封謹也是陡的吃了一驚,立即就皺眉道:

    “你這是做什麼。我又怎麼能救你的命?”

    田方這一跪下去之後,仿佛是解開了心結一樣,走出了第一步之後,接下來的事情就沒那麼難了,深吸了一口氣道:

    “小人的祖上曾經救過一位仙人,便是賜下了一顆靈珠,說是時時放在神龕上面溫養的話,那麼就能在關鍵的時候誠心祈禱,定有回應,然而只能用三次。這一顆靈珠傳下來已經是有兩百多年了。期間確確實實是用過了兩次,真的是指明了方向,使得整個家族都免掉了沒頂之災。家族也是開始興旺壯大。”

    “沒想到烈火烹油,盛極必衰,可是,就在小人的家族達到了最頂峰的時候,卻是忽然有大事發生,正是覆巢之時,難有完卵,現下我這一族的人幾乎都已經都被斬殺凋零殆盡,小人雖然不在主家當中。算是外系的人手,可是估計就這幾天族譜就會被查到。那就是我全家老小喪命的時候,所以沒有辦法。只能乞求那一顆靈珠,結果靈珠上便是有非常明白的顯示,說是普天之下,能護住我全家的人不少,但都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在這鄴都當中,便只有林公子你了。”

    林封謹心中冷笑,他只覺得面前這人實在是有些弱智,竟然這樣的來編故事,真是當自己是三歲小孩了?這搞不好就是吞蛇軍當中那幫針對自己的人的延續,便哈哈一笑,便是站起來就走,唯恐對方後續還有什麼伎倆,因此索性施展出來了孑孓身法,一下子就從酒樓的窗戶上飛閃了出去,突兀詭異,根本就令人目不暇接。

    那田方在他身後惶急呼喚,卻哪裡追得上林封謹的身法?等他追到了窗口的時候,竟是連人影都沒見到了!

    ***

    林封謹遇到了這件事以後,也是有了警惕,便是吩咐了下去小心戒備,尤其是暗中有人盯著的狀況下,很多錢寧願不賺,也是不能露出破綻來,有道是有備無患,防範于未然就是這個道理。

    而林家現在也不是那個普普通通的糧商家庭了,哪怕是呂羽想要動林家,也要好好的掂量掂量,因為林家以金錢和聯姻的手段,將符家和左家都拖在了一起,三家的核心利益已經是結合在了一起,幾乎是牢不可破,同時,林家壟斷的草原貿易和吳作城運過來的海貿也並不是在吃獨食,至少也是故意放出來了四成的利益。

    這游離在外的四成利益又吸引了大量的勢力前來加入,因此在核心聯盟之外,還有一大股驚人的勢力形成了鬆散的聯盟,儘管這聯盟完全是依靠經濟利益來維持的,但是因為影響到的範圍極大,牽涉極廣,所以實際上運作起來的能量也是格外的驚人,已經形成了一個可怕的怪物!有道是斷人財路若殺人父母,一旦有人想要來動這塊蛋糕,面臨的就是全方位的反撲!

    正是有著這樣的憑藉,林封謹才是抱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心態安靜的等著那暗藏在暗處的敵人發招,只要對方露出來了獠牙,那麼身份就暴露了,擺在明處的敵人就並不可怕了,尤其是在鄴都這個主場當中,林封謹有大把的方法可以讓對方鎩羽而歸。

    然而距離酒樓上發生那件事情整整過了三天,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一切都是詭異無比的平靜!!

    人說暴風雨來臨之前,也是會有詭異的平靜出現,問題是林封謹通過自己的所有管道,都沒嗅到有任何的針對自己的危機啊,這就未免有些令人覺得不正常了,所謂的暴風雨之前的平靜至少會令人覺得悶熱,天邊有黑雲吧,倘若這樣比喻的話,當前的形式分明就是陽光明媚。白帆點點,清風徐來,海波不興。這樣還咬著說有暴風雨來,那豈不是睜眼瞎了?

    這樣的狀況持續下去。林封謹甚至自身都有些納悶起自己的判斷來了,恰好這一日是林苻氏的大掌櫃來這邊走帳,林封謹留他下來飲茶,忽然想到了三天前田方說他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不惜砸下五十萬兩銀子來收購林苻氏的店鋪,便是問起來了這件事。

    大掌櫃聽林封謹提起來了這件事以後,便立即道:

    “沒錯,是有這件事的。不過因為還沒有徹底交易完成,所以按照慣例,這一次就沒有向著公子您彙報。”

    林封謹道:

    “沒有徹底交易完成?這是什麼意思?對方沒有付錢嗎?”

    大掌櫃道:

    “不,對方是很有誠意的,咱們的那一家店鋪連貨加地皮,頂天也就值二十萬兩銀子罷了,何況對方還不要貨?只要鋪面?我一答應之後,直接就預付了五成的金額,公子你也是知道的,咱們林苻氏賣的都是精巧昂貴的東西。在搬運的時候必須小心,否則的話一旦出了差錯就是大麻煩,所以要的騰地方的時間就多了些。因此就約定了昨天來進行交割房契。將剩餘下來的金額付清,結果對方卻是爽約了。”

    “爽約了?”林封謹沉吟道。

    大掌櫃卻是會錯了意,急忙道:

    “確實是沒有來,之前他們交割的二十五萬兩銀子都已經是入了帳的,公子可以隨時查看,只是這件事既然是我在跟進,那麼肯定是要等交割完畢了以後,弄得妥當了才會正式向東家彙報........”

    林封謹卻是擺了擺手沉吟道: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對方既然肯先付定金。看起來誠意很足,為什麼會爽約呢?對方的具體身份是什麼人知道嗎?”

    大掌櫃道:

    “不知道。但是他們出具的銀票乃是四海錢莊的,並且還是萬兩起的大面積銀票。所以說應該是四海錢莊的大客戶,順著這條線不難將他們的底細查出來。”

    林封謹點了點頭道:

    “恩,這件事裡面透著很大的蹊蹺,所以說有能力的話,可以去查一查看。”

    就在這時候,外面忽然小跑著進來一個門子,看起來神情很是有些古怪,手中卻是拿著一張拜帖,喘得頗有些厲害的道:

    “公子,公子,有一件蹊蹺事情?”

    林封謹心中一動道:

    “什麼事情?”

    這門子顫聲道:

    “早上有人送禮過來,小人見到只是三個藤箱,所以也沒在意,剛剛打開一看......竟然,竟然......”

    林封謹皺眉道:

    “竟然什麼?”

    這門子道:

    “奴才也是說不準,還是請公子來看一看吧。”

    林封謹便是讓人將那三隻藤箱送進來,初一看去,這三隻藤箱和別的市集上面賣的可以說是別無二至,頂多二十文一個,有道是宰相門房七品官,以林家為核心形成的一個商業怪物的影響力也是空前的,因此每天上林家門裡面來送禮的絡繹不絕,怪不得這門子不將這三隻藤箱放在眼裡,從早上拖到了現在才來彙報。

    此時的這三隻藤箱當中,已經是有一只有打開的痕跡,林封謹順手一拉,瞳孔便是微微收縮,擺放在最上面的便是一尊通體赤紅色的珊瑚,晶瑩剔透,令人情不自禁的要沉溺于其中的美麗,下面被隨意壓著的是一串銀白色的珠子,難得的都是指頭大小,還發出了盈盈的光芒,而珠子正中央是一個翡翠扳指,雖然那上面的翡翠並不大,卻是無比的深邃難測......這普通的藤箱裡面,裝的可都是十分難得的稀世奇珍啊!

    “這箱子裡面的東西,至少也是這個數。”旁邊的大掌櫃乃是林封謹的心腹,直接比了個二出來,那就是兩百萬兩了:“這其中還有三件東西我根本就沒有辦法估價。”

    林封謹微微點頭,又打開了第二隻箱子,這裡面卻是顯得十分樸素了,全部都是一卷一卷的字畫,甚至有些古舊泛黃,只是林封謹拿起來了最上面的那一卷書畫之後一展開。頓時就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是?七殺貼?”

    七殺貼是三百年之前大衛朝宰相薛剛的作品,薛剛據說是一名黑胖壯漢,胸毛比鬍鬚還濃密。看起來就和殺豬匠類似,並且史書上記載。說他不修邊幅,就連上朝的宰相袍袖上面都有菜湯油污。

    不過此人尤擅書畫,有工筆小楷的仕女圖傳世,而這七殺貼,則是當時得知吐谷渾寇邊,破當時的通萬城,結果薛剛最痛惜的侄子也是葬身于斯,薛剛滿腔憤懣無處發洩。便是提筆寫了七個殺字,用了狂草,魏碑,楷書,章草等等七種筆法,將悲痛,憤恨之意融入了筆法當中,這就是七殺貼的由來。

    這七殺貼現世之後,便一直都被大內珍藏,後來大衛朝傾覆。也不知所蹤,因為七殺貼自從大衛朝覆滅以後便沒有公開出現過,所以很多人認為已經是在兵災當中焚毀了。所以不好估價,只能用類似的東西來參照。

    三年前,江南有人用百頃良田換了文三先生的一副“臨江仙”,文三先生比薛剛早百年,不過名氣卻是沒有薛剛大,並且文三先生在世上流傳的都有四件作品,而薛剛流傳下來的畫不少,字卻一副都沒有,所以基本上是可以肯定。這一張七殺貼的價值就至少不會比百頃良田少了!

    接下來林封謹又拿出來了一卷字畫,打開一看。繞是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也是繼續吃了一驚,原來他拿出來的是一副畫。這幅畫上面繪的是兩雞爭鬥的情形,幾乎是活靈活現,躍然紙上,連旁邊圍觀者的緊張表情也是刻畫得惟妙惟肖,這畫上面的題跋,印章多達十來個,密密麻麻,有新有舊。

    若林封謹沒有看錯的話,這幅張楚的鬥雞圖便是十年前在襄樊的發賣會上拍出去的,當時的估值是八十萬兩銀子,最後賣出了一百七十萬兩的高價,為什麼呢?其實嚴格的說起來,張楚的這鬥雞圖實際價值也就是三四萬兩銀子左右,為什麼會飆升價格如此厲害,這其中的奧秘,便是在旁邊的題跋上。

    左上角的第三個題跋,寫的是金石巢藏,旁邊蓋的印章則是食筍居士,值錢的就是這八個字!食筍居士乃是一代筆宗李山的別稱,而他在史書上還有一個尊稱,那就是“書聖”,這麼說吧,李山差不多就是林封謹上輩子記憶裡面王羲之+懷素的合體。

    並且最令人痛恨的是,大衛朝的衛景帝乃是李山的腦殘粉這種,你知道的,腦殘粉本來就十分可怕,而當這個腦殘粉擁有了帝王的權勢之後,發揮出來的破壞力就是十分驚人的。衛景帝在位四十一年,從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孜孜不倦的收集李山的作品,一直都收集到死!

    當然,喜歡一個人的作品頂多就叫癡迷吧,而衛景帝一旦涉及到任何關於李山作品的事情,那就毫無理智,毫無節操可言,為了得到李山的作品,他是不擇手段,巧取豪奪,甚至不惜滅門抄家,用官位引誘。

    而此時李山已經死了一百多年了,作品流傳下來的本來就不多,因此在衛景帝臨死之前,這位筆宗在民間流傳的,便只有摹本和仿本了,真跡便無一例外,全部都在衛景帝的書房裡面,而這廝在死前則是做了一件令人髮指的事情,他讓太子在死後將李山的所有作品陪葬!

    然後,衛景帝的墓一直都沒有被人找到,李山的手書便被認為成了絕響。

    直到七十多年前,有人發掘出來了李山的弟子的墓,便考據出來了李山還有一個別號,叫做食筍居士,頓時,就有人狂喜無比的發現,自己收藏的名畫上面,居然就有這四字印章,於是,那題跋.....便自然是筆宗大人的真跡了!

    所以說,張楚的鬥雞圖只值三四萬兩銀子,可是上面的食筍居士的題跋,卻是值足足一百六十七萬兩!

    除此之外,這藤箱裡面還有張克的“貓戲蝶圖”,還有徐寬的“葉後聽雨圖”,這些都是在史書軼聞當中有明文記載的東西,還有三幅畫的出處林封謹不知道的,但是能和這些傳世的名家大作放在一起,總不是魚目混珠,林封謹大略評估了一下這個藤箱裡面的字畫,現在拿出去的話,至少穩穩妥妥能值個四百萬兩銀子!這還是在急著變現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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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田武的田

  這還只是兩個藤箱,還有一個藤箱沒開呢,林封謹將之打開,果然,就像是他猜測的那樣,裡面看起來是一箱子破爛罐子盤子,但這些東西的價值,恐怕是三個藤箱裡面最珍貴的,因為這些東西只怕都是無法估價的古董珍玩!

  不說別的,單是那一尊鹿首青銅爵,看似鏽跡斑斑,賣相奇差,但實際上呢?

  根據史書上的描述,以鹿首為爵上的裝飾物實際上是一種非主流的文化。因為鹿性至淫,一頭雄鹿發情期來了以後,往往在一天之內會與數十頭母鹿交配,只是鹿與“福祿壽喜”四個吉祥字眼的“祿”字同音,出現頻率才會很高。

  然而青銅爵這東西,叫做禮器,又叫做祭器,是在祭天,祭祖,祈雨十分莊重嚴肅的場合下使用的,將鹿首放在這青銅爵上面做裝飾品,就仿佛是在職工大會上面放無碼片兒一樣不靠譜,古往今來的話,也就只有一個牛人不走尋常路,喜歡鹿首青銅爵這種非主流的東西,那就是臨夏王劉去。

  這是個充滿了傳奇色彩的人物,與他同時代的人都被他的光輝掩蓋了,包括君王,一個人在某一方面做到了極致不難,可是這位奇葩王爺一輩子卻是在多個方面都達到了巔峰,甚至在史書上單獨有給他列傳,這個人死了甚至都不讓史家消停,關於他的死法,一直到現在都還分成兩派爭吵不休,一方認為他是死了,只是墓地沒找到,另外一方則是認為他直接飛升。

  這麼一個人用過的酒器,至少也不會比同時代的古玩價值差了,那就至少都是五十萬兩銀子往上走,更重要的是,貨買識家,有一句話叫做千金難買我喜歡,說白了像是劉去這種歷史名人。就會出現許多腦殘粉,將這玩意兒賣給他們就可以放心大膽的磨刀準備敲竹槓了,這樣的話,很輕鬆就能估價百萬以上。

  因此。這麼一核算下來,這三個藤箱裡面的東西,居然至少都要值八百萬兩白銀!!足足相當於現在北齊年入的半成了!是什麼人這麼大方,居然可以隨隨便便的將這樣的財富送過來?

  林封謹將這三個藤箱放在了旁邊,然後對那門子淡淡的道:

  “把拜帖拿來。”

  此時前來求見林封謹這樣的人物。自然是要拜帖的,就像是現在的名片,那門子將拜帖掏出來了遞給林封謹,林封謹打開來一看,見到上面寫著“會元樓主人”,五個字,沉吟了片刻,便道:

  “我知道,你去叫趙管事來。”

  很快的,趙管事就來到了林封謹的面前。林封謹便道:

  “你去書院旁邊的會元樓遞我的帖子,讓他們的老闆來找我吧。”

  此時林封謹也算是才回過了神來,自己之前未免有些風聲鶴唳了,而這位田方老闆看起來也真是下了重注,賠上了血本,送了這樣多的禮物過來,說實話,這樣多名貴的禮物,就是砸到王宮那邊去也是能換呂羽陛見一次了,林封謹也不至於如此高冷和不講道理。這一份禮既然收下了,便自然不會拒人於千里之外。

  大概等了半個時辰,趙管事就回來回報說,沒找到人。根據夥計說,他們的老闆都三四天沒來過了,林封謹沉吟了一會兒便沉聲道:

  “那好,把我今日的應酬都統統推掉,同時,府中進入緊急狀態。所有要害位置一律上雙崗!”

  聽到了林封謹的吩咐,一干人自然是不敢違背,紛紛躬身領命去辦了,結果在第二天黃昏的時候,門子便是跑了進來,遞了一張拜帖進來,這張拜帖上面還是落的會元樓主人的款,但林封謹卻是見到,拜帖的邊緣上居然都出現了幾滴暗紅色的點子,赫然是鮮血飛濺上去的模樣!

  林封謹便對門子道:

  “來的是什麼人?”

  門子道:

  “是個中年人,還趕了一輛馬車,沒有車夫,是他自己趕的車,馬車上還有一個女人,抱著兩個小孩子,小孩子是一男一女。我看到他們的神色惶急,十分恐懼,所以大膽做了個主,直接引他們進來了,避免堵在了門口惹出是非來,同時,讓門口的護衛上雙崗,嚴加防範注意可疑人等。”

  林封謹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個門子是他親自選出來去門口的,便是因為此人觀察力仔細,並且知道在講述這些東西的時候盡可能從客觀程度出發,不摻雜混合進自己的感情,林封謹聽了以後點點頭道:

  “知道了,去領十兩銀子的賞吧,然後請人進來。”

  得了林封謹的吩咐以後,很快的,田方便是被引著走了進來,上一次林封謹見到田方的時候,雖然他是夥計打扮,卻是顯得方面大耳,相貌堂堂,哪怕是與林封謹這樣的顯貴一對一答,也是言辭得當,可以說是相當的從容得體。

  不過這一次田方則是看起來萎靡了不少,身上穿的破舊衣服顯然不合身,與他之前的富商巨賈的氣質全然不符,並且還身上的衣裳有些髒,雙目泛紅,並且看起來又冷又餓,捧住了茶盞就不放,茶託與茶杯之間因為他的手不停顫抖的關係,所以不時發出“當當”的聲音。

  林封謹見到了他的樣子,便對周圍人道:

  “先帶田老闆去沐浴更衣一下,不要凍出病了,然後這裡地方太大了,去東暖閣備一桌酒席上來,先上熱湯熱酒,還有,田老闆的家眷也是請到內院去,安置在芙蓉居裡面,熱水飯食都用最高的規格,配四個丫頭四個下人,有什麼要求都滿足------田老闆你放心,我這裡雖然不說什麼固若金湯,卻也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進來的,只要進了我府裡面的大門,那就一切都可以放心了。”

  田方感激的看了一眼林封謹,顫聲道:

  “多謝公子。”

  林封謹哈哈一笑道:

  “這個是你應得的-------你送我的那些東西換成送給其餘的任何一個人,都會得到這樣的禮遇。”

  大概小半個時辰以後,林封謹便是在東暖閣重新見到了洗漱打扮好的田方,兩人坐下以後飲了幾杯酒,林封謹也是給田方留出來了吃東西的時間。等他吃得差不多的時候,便笑道:

  “你送來的禮物價值如此之貴,那麼身上的麻煩絕對不會小,不過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天經地義。說說看吧,是什麼樣的事兒把你逼到了現在的這樣?”

  聽到了林封謹的話,田方長歎了一聲,眼神有些漂浮的道:

  “公子。我姓田。”

  林封謹點點頭道:

  “恩,拜帖上有寫。”

  田方深吸了一口氣,接著看起來躊躇了一下,才用一種囚犯等待判決的眼光直勾勾的看著林封謹,很乾脆的補充道:

  “是橫波將軍田武的田。”

  聽到了田方的這句話,林封謹頓時就愣了愣,之前他都是完全沒想到這方面去,那麼田方身上的麻煩果然就不小了,橫波將軍田武是什麼人,之前隱然是北齊軍方第一人。卻是在最為關鍵的時候叛國,成了中唐的先鋒軍!不消說,田武的這個罪名那就是切切實實的死罪,謀逆,誅九族!

  林封謹接著就很乾脆的道:

  “那你和田武是什麼關係?”

  田方道:

  “我的父親,是田武父親的表弟,我和田武之間足足隔了五房,乃是一個家族當中的同族人吧。”

  林封謹聽了立即就寬心了,只要田方和田武之間沒有嫡系的血親關係,那麼自己發動關係網為他脫罪就不難了。並且林封謹也是很瞭解呂羽的,呂羽也是主張嚴刑酷法的,殺起人來絕對很乾脆,然而實際上他只是將殺人作為一種手段和工具而已。簡單的來說,那就是好殺而不濫殺!

  有取死之道的,殺起來絕對不手軟,沒有取死之道的,哪怕是呂羽非常討厭憤怒這個人,也會克制住依照刑律來辦事。

  林封謹想了想以後。便問出來了一個自己在心中困惑已久的問題:

  “你給我送的這些東西,我大概算了一下,只怕至少也是八百萬兩銀子出頭,這些東西不要說是你,就是我也拿不出來,那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田方看起來早料到了林封謹有這個問題,他的回答也是令林封謹大吃一驚。

  “什麼,一小半是田武的私藏,還有大半都是你賺的?”

  田武身為橫波將軍,南征北戰三十七年,生生在中原打出來了赫赫威名,盛名之下無虛士,一將功成萬骨枯,他的顯赫名聲,完完全全就是建立在了不知道多少次勝仗上面。

  而戰爭,本來就是無本萬利掠奪財富的最佳方式。

  所以說田方的首要回答林封謹覺得是可信的,但第二個回復,則是他萬萬沒有料到的了。

  不過,隨著雙方的深談,林封謹這才發覺,面前的這田方,赫然真的是沒說謊的!他雖然乃是一個商業奇才,又是田氏族人,在當下的這種狀況下,很得田武的信任,所以整個家族的財富都是在他的手中被運作了二十二年,田方所說的自己主打的幾個行業,林封謹也同樣是有所耳聞,知道這幾個行業的當家人乃是傀儡,只不知道背後的真正操控者,沒想到竟是坐在了自己的面前!

  大概在半年之前起,田方就得到了田武十分嚴厲的命令,讓他將田家名下的財富盡可能的變相,然後兌換成便於攜帶的保值品,田方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做,並且在這樣的倉促時間內處理田家名下的財富,肯定會損失不少。但他說白了也只是個打工的,就只能依言而行。

  最後,田家的資產足足兌換出來了六個藤箱的財物,不過最初收集齊全的只有三個藤箱,當然是被田武直接拿走了。

  因為田武再三叮囑,這種事情務必是要在非常機密的情況下完成,絕對不能讓人發覺乃是整個田家一族的行動。所以田方也是遵照了他的意思,在操作這一系列交易的時候,盡可能的隱身幕後,甚至對外宣稱自己已經是重病臥床,只與田武單線聯繫,並且竭盡全力的隱藏自己的行蹤。

  正是由於這樣,所以在田武明面上的族人。勢力都被一網打盡的時候,田方還能在外面逍遙晃蕩,並且由於田方乃是個妾生子,素來都是被人不怎麼看得起。因此十分低調,反而成了他最好的保護色。

  聽到了田方的講述,林封謹微微搖頭道:

  “你還是沒有說實話,按照你所說的東西的話,這一次王上本來就不打算大開殺戒。你就算是按照正常程式來走的話,也有很大的機會活下來,何況身上還有這樣多的財富可以用來支配脫罪,事實上,這三個藤箱當中的東西,你任意拿出來一件,獻給主審此事的官員,也是可以確保自身脫罪了啊!你是個精明無比的生意人,不可能連這一點都算不到吧!”

  田方聽了以後,慘然一笑道:

  “公子果然明見......我落到了眼下的這一步田地。和我身為田氏族人有一定的關係,不過,最重要的是,我搞不好捲入到了一個巨大無比的隱秘當中,最倒楣的是,我對所見到的那些事情完全都不明白,只知道絕非尋常,然而,對方看起來卻是認定了我知道了他們的秘辛!所以必欲將我殺之而後快!”

  林封謹聽了以後,忍不住插嘴道:

  “停停停!這是什麼跟什麼?我怎麼聽不懂了?”

  田方抬起頭來看著林封謹道:

  “公子。你要想清楚了,這個秘密你若是知道了的話,很可能會帶來很大的麻煩,我落到了現在的這一步田地就是因為它。更重要的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知道的這些東西裡面究竟有什麼秘密,你真的要聽?”

  林封謹笑了笑道:

  “你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進了我的府邸當中,倘若像你說的,一直都有人盯著你的話,那麼我現在就算不聽你的秘密。難道他們就會覺得我不知道嗎?所以你不用試探,也不要有什麼顧忌,大可以放心的說出來了。”

  田方默然了一會兒,給自己倒了兩三杯酒,都是一口氣喝了,因為喝得很是有些急切的緣故,所以說顴骨上面都浮現出來了兩團淡淡的紅暈,雙目無神的看著前方,隔了好一會兒才哈出了一口酒氣,徐徐的道:

  “不知道公子你認識田橫嗎?”

  林封謹想了想以後道:

  “接觸過,但是沒有深交,感覺這是一個十分精明的人。”

  田方呆在了座位上面好一會兒,才徐徐的道:

  “論公,田橫很是得到了國君的信任,並且在北齊當中足足做了二十六年的將軍,門下遍佈軍方,聲望無兩,隱然為軍方第一人,連立儲君這樣的大事,也是有發言權,可以說是位極人臣,論私,田家可以說是壟斷了好幾處行業,更是有良田千頃,金銀財帛子女無數,甚至在田家所在的尋州,就連州郡太守上任,都要去主動拜會田家一番,否則的話這官兒就別想安穩的做下去!”

  “那麼,公子你們只看到了田橫居然叛向了對面的中唐,卻有沒有想過,這背後的根源所在呢?”

  聽到了田方的發問,林封謹忍不住呆了呆,然後道:

  “像是田橫這樣的情況,可以說史書上記載的屢見不絕,若是不知道收斂的臣子,往往最後都是會在不自覺當中被君王猜忌,雙方的權勢發生了衝突,最後肯定是國君下手剷除權臣,應該是田橫勢力太大,不知收斂,聽聞了國君呂羽有可能要動他的風聲,所以說先下手為強?”

  “不是的。”田方很乾脆的道。他接著還意猶未盡的補充了一句:“絕對沒有這種事情。我舉個很簡單的例子,公子你在此之前知道田家如此巨富嗎?”

  林封謹的臉色漸漸的嚴肅了起來,搖頭道:

  “不知道。”

  田方道:

  “公子在鄴都商圈這個行道裡面,也可以說是領袖翹楚的人物了,連你也不知道田家背後的財力,可見田橫平時對家族約束之嚴格!有著這樣謹慎小心的行事風格的人,又怎麼會遭受到君王的猜忌呢?”

  聽到了田方的話以後,林封謹的臉色頓時就變得格外的嚴肅了起來,因為他覺得自己能夠接受田方的說法,那麼,田方之前的那個問題就格外的值得耐人尋味了,倘若呂羽根本就沒有要對田橫動手的意思,那麼為什麼田橫在北齊呆得好好的,會甘心投向中唐?

  論國力,中唐已經是顯示出了頹勢,開始被發力的北齊超越,論地位,田橫已經是達到了武臣的巔峰,他去了中唐頂天也就是北齊的待遇了,那何必還要冒著身死國破的危險挪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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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28 01:02:04
【天擇】合之卷:照見婆娑 二十三章 背叛的秘辛

    當然,還有一種解釋就是,田武的祖上或者他自己與北齊有著深仇大恨,比如說摯愛的人被北齊軍所殺,所以連帶恨上了這個國家,在內心當中發誓要毀掉它,這種解釋看起來也是說得過去。

    然而唯一解釋不通的是,田武在北齊做了整整二十六年的將軍,這二十六年當中,他可以說有大把的機會叛變,可以說至少有三次的機會都要比這一次好得多,甚至有一次他根本就只要什麼都不做,呆在了自己的駐地就好了,那麼國君就會必然戰死在那裡。倘若是要反的話,為什麼前幾次不反,要留到現在?

    林封謹深入的想了想以後,卻是很悲哀的發現自己真的是猜不出來個中緣由,並且田武已經是戰死在了左柳城下面,要指望他親口說出來這個謎題已經是不可能了,難道,解開這個謎團的根源,就在面前的這個田方身上嗎?

    因此,林封謹立即就很乾脆的道:

    “恩,既然你這麼說的話,我還真的是猜不出來為什麼田武要反?這可是將你們這一族幾百條人命都拿來押注啊!”

    田方歎息道:

    “這背後應該是隱藏了一個天大的秘密,我想,我知道的這些資訊應該就是開啟這秘密的鑰匙,然而我卻不知道鎖在什麼地方。”

    林封謹很認真的道:

    “你可以一五一十的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這對於我接下來保護你全家也是非常重要的,我至少也得知道要面對的是什麼樣的敵人吧?”

    田方點了點頭,便是沉浸入了回憶當中。

    ***

    那一天,乃是二月二,

    沒錯。就是民間稱為龍抬頭的一天。

    田方作為田武用來管自己錢袋子的心腹,自然是有很多的特權,同時。田武對他的忠誠度也是差不多應該信得過的,很多事情也不瞞著他。

    當時。田方已經是接到了田武意思,要將所有的家族財產盡可能的變現,同時還要做得十分小心,不讓人察覺。

    在當時的這大環境下,官員斷案甚至都會明確的表示親親相隱(父子,親人之間對親屬的犯罪事實隱瞞是可以無罪宣判的),是以田方根本就沒有選擇,因為以他的身份即便是去出首。也首先會被官員鄙視,然後別人未必會被採信,接下來搞不好剛剛出衙門就被亂刀砍死了,因此田方十分苦悶。田武也正是看准了這一點,所以對田方十分放心。

    二月二這一天相見,原本卻是田方已經是將金銀細軟這些東西變現了一藤箱的珍貴寶物,這東西拿在他的手上燙手,自然就要交給田武了,這種事情當然要保密,所以雙方就在田家的一處秘密莊子當中見面。

    因為雙方見完面了以後。將各種事情交接完畢天色已晚,沒有辦法再進城,田方又要盡可能的隱蔽掉自己的身份。所以乾脆就在這裡住下了,等到田方吃過了晚飯,忽然就想到了有一件遺漏的事情,就是西面的一處莊子目前的最高價現銀只出到了八萬兩,但那莊子卻是至少值十二萬兩,這中間虧的本錢未免就有些太多了,田方處在了這個位置上也是十分尷尬,唯恐被人說從中漁利,所以一定要田武點頭。

    於是田方便是重新返回前面的客堂去尋田武。結果他這一次就感覺到了十分詫異,一路過去的時候本來是戒備森嚴的。卻是空無一人,這時候田方也沒多想。繼續往裡面走。

    林封謹聽到了這裡,卻是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這是田武肯定在做一件不能被外人看見的事情,並且這件事的忌諱非常大,根本就不能被除了自身的另外人看到,所以說連自己身邊的死士,警衛都一起撤掉了。

    因為林封謹在聯繫媧蛇神的時候也是做過同樣的事情,所以在這一點上相當敏感。倘若當時讓他和田方易地而處,必然是立即轉身就走,因此在這種情況下,那是非常容易被滅口的。

    然而田方不是林封謹,所以他當時還以為出什麼事情了,便是繼續往前走,等他去到了田武呆著的書房當中的時候,發覺那裡也是沒有人,而茶几上面擺著兩杯茶,看起來田武剛剛是在這裡接待了客人,並且茶几上似乎有一些水跡,田方仔細一看,發覺上面寫著“寅見寅”,“心腹大患”,走為上策”,這幾個字,看筆跡應該就是田武隨手寫下來的。

    田方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卻是聞到了這書房當中有著一股淡淡的味道,似乎是水煙,又有些像是熏香,他此時依然沒有意識到自己乃是處於極大的兇險當中,而是在以平時的心態來對待這個問題,此時他乃是來找田武的,見到了正主不在的話,那麼就當然是要轉身走了。

    田方走出門去之後,便是無驚無險的回到了自己的宿處,過了一會兒正在被丫鬟侍候著洗漱,卻是聽到了不遠處似乎有好幾個人在喊什麼,便是趕過去看,這才發覺田武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是回來了,不過他身上看起來有些血跡和傷痕,應該是和人交手過,應該是沒有什麼大礙,只不過看田武的表情卻是頗有些深思的樣子。

    此事便是就此告一段落了,三天之後田方因為談生意出城,錯過宿頭再去那莊子上住宿的時候,便自然有聽到人來討好他,偷偷的告訴他說是有人在老爺面前進讒言,說是三天前污蔑他沒事到處亂跑,因此都暗中調查他。

    田方此事依然沒有將之當成一回事兒,不過當那天伺候他的那名丫鬟柳枝得意的跑來邀功的時候,田方才覺得不大對勁,因為來調查他的竟然是田武身邊的親信老黑,旁人都叫他做黑爺。這人可是屬於殺人不眨眼窮凶極惡那種,深得田武的信任。

    柳枝便是被老黑叫去。問她三天前的晚上田方是不是一直都呆在了房間裡面,柳枝便是給田方做了掩護,說是田方一直都在房中。柳枝為什麼要冒險給田方幫這個忙呢?便是因為田方本來就在一件事情上幫過她。而且這幾次留宿的時候,兩人也是做了露水夫妻的勾當。田方也是覺得柳枝還算體貼,答應她若是懷了自己的種便是將她納入門做小妾。

    女人一旦動情,那是沒道理可講的,何況此時柳枝早就把田方看成了自家男人,那麼肯定是不會揭破他的了。老黑怎麼知道這背後的情弊?所以說很自然被蒙蔽了。

    吃過飯之後,田方這位財神爺卻是有客來拜,不是別人,正是這一處田莊裡面的管事。田方乃是管賬的財神爺,別人找他有事,當然就是為了金錢上面的問題了,這位管事苦著臉告訴田方,他這邊出了八九百銀子的虧空,要田財神幫補一下。

    田方雖然過手的金錢巨萬,心中卻是清楚得很,這田莊每年的出產也就是一千多兩銀子,這管事一張嘴就是虧空了八九百多兩,這委實是有些驚人了。要田方想辦法幫補他,那不是隨隨便便的就能掏這筆錢的。

    所以田方就追著問,一定要這管事說明白。否則這事兒還真的是不大好辦。這管事猶豫再三,無奈還是覺得有求於人,只有搖頭歎氣,說著自己的無奈,原來這一處莊子其實是田家非常重要的一個據點,你看田方和田武在這裡交接幾百萬兩銀子一個的藤箱就知道,這裡的各種防護措施肯定是十分齊備的。

    而田武征戰天下,卻是從西戎學到了一招,那就是晚上守夜的時候。用人巡邏還真不如用特產的獒犬好。

    在夜晚的時候,這種特殊的獒犬嗅覺。聽力,視覺都是人的數十倍。行動靈巧,兇惡若虎豹,一旦發覺到了陌生人侵入,立即叫聲如雷,更有一點好處就是,人是會被收買的,但狗卻是不能。

    所以,田家對這莊子十分重視,便是足足在內院豢養了十多條這種特別的獒犬,每天單是用來喂它們的肉食,下水,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足足要吃好幾十斤肉!結果這兩天卻是發生了一件倒楣的事情,居然有八條獒犬都忽然發狂,然後全部口角,眼珠子淌血暴斃掉了,似乎是害了病,又似乎是中了毒,連原因都沒找到!

    對這大管事來說,這些獒犬病死一頭兩頭,那還是能交代過去,一口氣死了個八條,一旦如實的報上去不管主家再怎麼寬容,一個粗心大意的帽子蓋下來是絕對跑不掉的了。而現在大家都知道的,將軍大人最近火大得很,所以說能不去惹他老人家最好不要去惹。

    大管事估摸著這件事一旦曝光的話,那麼自己不死也是要脫層皮,所以只能想要私下解決,那就是從外面去買這樣的獒犬來將數量補充上,然而這種獒犬本來就稀少,並且對方抓住了大管事急於要貨的心態,八條獒犬便是叫了個天價出來!大管事想盡了一切辦法,也還差了八九百銀子的虧空,只能跑來找財神爺田方幫忙了。

    田方為人的性格本來就是有些豁達仗義,聽到了大管事這麼說,知道乃是天災怪不得他,已經是拿定主意要幫忙了,不過他做事情也是仔細,便是提出來要去狗窩那邊親眼瞧一瞧才行。

    這狗窩乃是用之前的馬廄改的,並且這些獒犬一個個體格都是相當肥碩,幾乎就和小牛犢子似的,所以為了侍候好這群大爺,莊子上面特地的撥出來了兩個人照顧,一個人叫付猴子的負責打掃清潔,一個人叫劉牛兒,專門負責這些獒犬的肉食。

    田方去那邊看了看,發覺確實是有這回事,便點了頭,答應幫補大管事一下,讓他將眼前的難關渡過再說。而那兩個專門負責照料獒犬的人也自是千恩萬謝,他們也是知道,這件事一旦東窗事發,大管事脫不了干係,這兩人算是直接責任人,搞不好都會綁起來用鞭子活活的抽死!

    按理說本來這件事就這麼算了,然而就在即將離開的時候,田方的鼻子裡面,忽然就聞到了一股熟悉而又特別的味道,他略微一想就頓時回過了神來,這味道十分特殊似乎是水煙,又有些像是熏香,正是前日夜裡,他在空無一人的田武的書房裡面聞到的氣息。

    田方本來就是個精細的人,大大咧咧的人也不可能將攤子鋪得這麼大,仔細分辨了一下,頓時就發覺這味道是從負責狗料的劉牛兒身上傳來的,當下便是不動聲色,與大管事一道就離開了,大管事拿到了田方的簽單以後,自然是忙不迭的去買獒犬填這虧空,田方沉吟了半晌,便讓人去叫劉牛兒來。

    這劉牛兒就是從旁邊佃戶處招來的漢子,十分粗蠢,喜好喝酒耍錢,連老爹老娘都被他禍害得苦不堪言,只是他的姐姐嫁給了內院的管事,因此得了這份差事,不過劉牛兒雖然有種種惡習,卻是被田裡面的活計折騰得夠嗆,並且之前在外晃蕩的時候也耍過狗鬥過雞,因此對這份活兒還是相當上心,幹得也很是不錯,旁人即便是有什麼閒話也是不好說了。

    田方在劉牛兒的心裡面,當然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了,何況若論心計歷練,二者更不是一個級別的,因此田方連哄帶騙,甚至連接下來的威脅利誘都沒用上,這劉牛兒就一五一十的竹筒倒豆子似的,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說了出來。

    原來,就在三天前,也就是田方和田武秘密見面的這一天晚上,已經是深夜了,外面忽然有人敲門,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田武的心腹黑爺,這黑爺居然是直接扛了個麻布袋過來,從裡面倒出來了個死人!然後直接丟了二兩銀子給劉牛兒和付猴子,讓他們把這死屍給剁碎了喂狗,身上的衣服剝下來燒了!

    這端的是毀屍滅跡的最好辦法,有誰會知道一個大活人化整為零進了狗肚子裡面?能在狗屎裡面去尋找問題?端的是神不知鬼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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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擇】合之卷:照見婆娑 第二十四章 順藤摸瓜

    而在這之前,負責養狗的當中還有個齊大爺,這老頭子乃是黑爺的心腹,早年做過仵作,人是極陰狠的,前幾年就帶著劉牛兒和付猴子做過好幾次這樣的事情了,有道是名師出高徒,齊大爺能領著人做這樣的事情,可見其人生絕對是十分精彩,只是齊大爺有咳嗽的老毛病,據說是中箭傷了肺,這個冬天沒熬過去。

    不過雖然齊大爺死了,但劉牛兒和付猴子有過前幾次的經歷,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何況還有齊大爺的傾囊相授?所以也就將黑爺交辦的這活兒辦得漂漂亮亮的。

    平時付猴子就喜歡偷懶,所以說一見到麻煩活兒來了,眼珠子一轉就開始溜號,說自家要去出恭讓劉牛兒先弄著,劉牛兒自然是相當憤怒,卻也是無可奈何,便開始扒拉死人的衣服,不消說,死人身上早就被送來的人搜得乾乾淨淨的,劉牛兒失望之下,此時的動作肯定也是溫柔不了,連扯帶扒拉的粗魯得很。

    因此,在這樣的蠻幹下,這死人胸膛上的衣服扣子就啪啪啪的直往下掉,這也不稀奇,劉牛兒將這死人身上的衣服扒拉乾淨之後,便打算將其弄到旁邊去,忽然就感覺到草鞋底忽然被“硌”了一下,他低頭一看,便發覺自己踩到了一顆掉落的衣服扣子上,而在這一踩之下,這顆摔到了地上的衣服扣子卻是忽然裂開了。露出來了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黃燦燦的,仔細一看,居然是一顆金黃色的珠子!

    這玩意兒對於劉牛兒來說,當然是意外之喜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消說了,他當然不會將這一筆意外之財給燒掉。而是順理成章的私藏了下來,他貼身藏著也沒人來問,沒想到居然是被田方嗅出來了這玩意兒上面的味道來盤問他!

    當下劉牛兒也是幾乎尿都被嚇了出來。面對田方這樣的老油條,只要是暗中的示意威脅一下。自然是竹筒倒豆子似的,一五一十的都說了。

    ***

    聽田方說到了這裡以後,林封謹立即就有些不禮貌的打斷了田方的話,然後認真的道:

    “你說的這玩意兒,應該是還在你手裡了?”

    田方點頭道:

    “不錯,不過這東西的氣味特殊,我用蠟將其封了起來之後,依然唯恐氣味洩露。怕被那些無孔不入的人跟上,所以說沒有隨身攜帶,而是埋在了一個秘處。”

    林封謹點點頭道:

    “明天帶上人去取出來,我要看看。”

    “是。”田方道。

    林封謹此時已經是被田方講述的東西帶了進去,他自己也是看了出來,田方絕對不是在隨意的編造故事,應該是他的親身經歷,並且此時林封謹已經是隱隱約約有一種感覺,若是將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的話,搞不好多年來徘徊在自己心中的幾個謎團就會隨之解開了。

    同時。他甚至更是有些隱憂,這背後的事情倘若全部掀翻出來的話.......搞不好,自己不做些準備的話。自己都會很被動的啊。

    一念及此,林封謹便是立即招手喚人過來,對著自己的管家道:

    “你馬上去將田老闆送過來的東西開具一份清單,然後將裡面最貴的三樣東西留下來,剩餘的全部送到顯貴妃那裡去,就說是田武謀逆,但他的一個遠房族人幡然悔悟,獻上這些不義之財和民脂民膏報效國家,卻是沒有門路。我從中拿了三件東西算是中間人的抽頭了。”

    顯貴妃此時乃是宮中第一紅人,為什麼。原因是就母憑子貴了啊。而她之前做才人的時候,多蒙明珠公主照顧。所以兩人關係極好,明珠公主則是與苻敏兒情同姐妹,甚至林苻氏此時都直接分了三成幹股給明珠公主,這就是友情與利益的完美結合了。

    正是有這層關係,林封謹雖然現在做出“閉門思過”的姿態,可是在宮中的影響力都是半點不差,宮裡面有什麼風吹草動,他估計比六部尚書還知道得快,憑藉的就是林苻氏這個將生意做到了皇宮大內當中的行道。

    林封謹在做事的時候,一直都是謀定而後動,他此時已經是決意要將田方給保下來了,卻並不是因為田方給自己送的禮物,對於林封謹來說,他拿過來的這幾百萬兩銀子也不算什麼大事,而林封謹看上的,是田方這個人的才能。

    田方送來了這三個藤箱的禮物以後,林封謹便是拿這空出來的一天時間調查過田方的底細,雖然他這個會元樓主人洩露出來的東西有限,但已經是基本可以確定,田方確確實實是一個商業上面的奇才!甚至林封謹本人也是比不上他。

    而此時林封謹手上最稀缺的,也就是這樣的人才!

    吳作城那邊可以說是百廢待興,偏偏這座城市又是以海貿和商貿為主,才能煥發出來所有的潛力,最初的時候還好,隨著東海賊入侵之後,各國對海防和海貿也是都完全是被逼得空前的重視起來。

    而吳作城完全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同時還位於南北銜接的必經之航道上,這樣的特殊地利位置使其成為了一個中立港,因此每一天的貨物輸送量都在以驚人的速度變大變快,在這樣的情況下,林封謹親自在那裡坐鎮都是覺得吃力,何況是三里部的族人?

    在這種情況下,林封謹對這方面的經營類人才的渴求,自然就是可想而知了!偏偏田方這時候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還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來托庇自己,因此對於林封謹來說,這樣的一個人簡直就像是上天賜給的寶物一樣。

    同時,對於田方來說,能夠去到吳作城這樣的一個更大的舞臺上,相信他也是會樂在其中的吧!他在田家當中累死累活,也只能淩駕於下人,僕人之上。其餘的人都是因為妾生子的身份而看不起他,而他只要去了吳作城的話,財富。地位,權力。只要盡心去做,這都絕對不是問題!

    所以,林封謹便是決意要讓田方見識一下自己的魄力了,這三箱財物一送上去,旁人便不能在田方的身份上做文章了,因為這樣驚人數額的一筆財富送進宮裡面去,哪怕是顯貴妃也是不敢吞掉的,肯定是要告訴呂羽。

    打仗就是燒錢。何況林封謹前不久才從行營總管那個位置上下來,知道這一戰打出來了多大的虧空,所以說這筆錢一送進去,簡直就像是給被財政折騰得焦頭爛額的呂羽來了一場及時雨一樣,雪中送炭啊,肯定連象徵性的推卻都不會有,直接就笑納了。

    這樣一來,將來就算是有人要在這件事上做文章,或者說是自己追查出來了震撼的消息,甚至驚動到呂羽那裡。林封謹也能振振有詞直接呸呂羽一臉了,你他娘的到底還要不要臉了,拿錢的時候沒見你手軟。現在有點麻煩就擔當不起要過河拆橋了,六百萬兩銀子都喂不飽你給人脫不了罪?

    見到了林封謹輕輕鬆松的就將三箱子寶貝給送了出去,田方不震驚是不可能的,因為他最清楚裡面的東西的價值,就算是林封謹將裡面最值錢的三件東西留了下來,剩餘下來的也是一個驚人的數字,哪怕是放在一國財政當中也是如此!

    林封謹要的也就是這個效果,笑了笑淡淡的道:

    “你不必這樣吃驚,因為對我來說。之所以肯幫忙攬下來你身上的事,卻是因為我覺得你這個人對我更有用。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麼就務必要讓你沒有後顧之憂才行。否則的話,又怎麼能讓你全心全意的為我做事?”

    田方也是個聰明人,聽了林封謹的話以後也是格外震撼的,林封謹隨隨便便的丟了這六百萬兩銀子出去為自己脫罪,那豈不是說,他至少覺得自己將來要做的事情比這六百萬兩銀子更重要?這樣的推論令得田方有些惶恐,又有些感動,當然更多的還是震驚。

    不過說實話,對於林封謹來說,田方只要能將目前吳作城的混亂複雜局面理順的話,使其保持有序健康的運作,那麼六百萬兩銀子那還真的是超值了,也就是一兩年就能額外賺回來的收益。

    ***

    將這些事情處理妥當了以後,林封謹便是對田方道:

    “你繼續說接下來的事情吧。”

    田方接著便是苦笑道:

    “接下來的事情我就有些不知究竟了,家主田武忽然之間做出那樣的事情來,我們也根本也是有著措手不及的感覺,最倒楣的是田氏一族的那些主支親眷,半點準備都沒有,消息一傳來幾乎是在瞬間就被官府全部抓了起來,不過田武早就將他的嫡親家人送了出去。”

    “好在我們這些親信雖然也是被當成了棄子,卻好歹是因為田武這半年來的異常舉動早有準備,所以能得以成功的潛伏起來。加上官府已經是覺得將田家的這些族譜上面的要犯抓得七七八八的,主要的精力還是在搜捕抓拿田武的老婆兒女兄弟上,所以我們也算還能勉強苟延殘喘。”

    林封謹聽了田方的話以後,覺得他說得也是很有道理的,因為林封謹自身就做過官,當然知道官兒做事講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政績,口碑!倘若用同樣的精力去抓捕,肯定是願意將精力放在抓捕田武的嫡親親屬上,像是田方在田武的體系裡面雖然重要,卻是隱匿在暗中,就算是抓到了他對官員來說也是真的沒什麼價值。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吧------“抓到了田賊的兒子”和“抓到了田賊的隔房妾生子表親”這兩句話當中,究竟是哪一句話寫在公文上更能吸引上司的眼球呢?這不消說就很明白了。

    見到了林封謹表示理解,田方便是接著道:

    “我們這幫人也是風聲鶴唳,在東躲西藏,密切關注著外界的動靜,沒想到很快我就發現,竟然除了官府的勢力之外,還有一幫神秘人在秘密的尋找我們這群人的下落,這幫人神出鬼沒,行事極其狠辣,下手可以說是肆無忌憚,毫無顧忌!”

    說到了這裡,田方的眼中都露出來了恐懼之色:

    “公子,我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田武以軍法治家,只看他殺人之後直接用來喂狗的手段,就知道田家的不動聲色之下隱藏著多少狠辣和殘酷!可是,在這樣的環境裡面出來的田方,居然都對那幫神秘人感覺到了恐懼,那些人的手段可想而知!”

    “他們第一個找到的,就是黑爺,我見到黑爺的時候,他還沒有斷氣,但我已經完全認不出來他了,因為黑爺渾身上下的皮都被扒了下來,隨意的甩在了旁邊,那個不可一世的黑爺蜷縮在地上,簡直就像是一隻剛剛被剮了皮的兔子一樣抽搐著,那血流得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黑爺一旦出事,我就知道要糟,然後馬上派人去找劉牛兒和付猴子,吩咐手下人將他們綁回來,或者說是殺了他們,但我派去的人還是晚了一步,這兩個人已經是在大鍋裡面被煮熟了......接下來被找到的就是柳枝,這幫王八蛋竟是將她的肚子剖開,然後逼著她吃自己被剁掉的手指腳趾.......所以她說了什麼話我都不怪她,這陣仗鐵人也得開口!”

    林封謹聽了田方的話以後,默然了一會兒道:

    “他們是為了那個喂了狗的神秘人而來的,黑爺很可能對那個夤夜會面田武的的神秘人下了手,從黑爺那裡,他們應該是知道了劉牛兒和付猴子的存在,接下來這兩個人就遇害了,很顯然,你拿那一顆金丸的事情就是從劉牛兒那裡洩露出來的,接下來找到柳枝就為了證明你當天晚上的出入情況......你也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難怪被嚇得這麼厲害。”

    田方閉上眼睛,無力的癱在了椅子上,拿雙手捂住了臉,聲音當中似乎有著哭腔:

    “死雖然艱難了些,但也就是咬咬牙,一閉眼的事情,可是看得出來這幫王八蛋就是喜歡虐殺,黑爺的口風最嚴,那免不了要遭罪,這也是有點道理的,可是劉牛兒這莽貨卻是刀子一抽就能將祖宗十八代的事都竹筒倒豆子講完了,竟是還要將他生生的煮死!柳枝一個女人就更不說了,他們也下得去手!我不怕死,可是也不想要全家上下都遭這樣的罪啊!”

    林封謹眯縫著眼睛,沉吟了一會兒道:

    “很顯然,這件事雖然撲朔迷離,關鍵應該就在那一枚金丸上,從這幫人的行為模式上來說,應該是寧殺錯,無放過,何況你在這件事情裡面看起來牽扯頗深,他們此時更是可以判定,你已經是知道了他們的一些秘密,所以,你確實是很危險,並且這幫人若水銀瀉地,無孔不入......這麼說起來,你祖上的仙人賞賜下來的那顆靈珠還真的是相當靈驗呢,這鄴都城當中,能在這樣的局面下護得住你的,真的就只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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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28 01:02:53
【天擇】合之卷:照見婆娑 第二十五章 各有綢繆

    說到了這裡,林封謹很乾脆的道:

    “鄴都你不能呆了,人太多太雜,你這就去草原上去,我會安排你在放牧的部族裡面住一段時間,並且派遣五百騎兵保護你,草原上的部族居無定所,逐水草而居,你去了一個月以後,就連我都不知道你什麼地方了。”

    “同時,那個地方幾乎是沒有外來的人,因此只要有生面孔出現,就像是油鍋裡面的水,無論怎麼改扮,也是可以非常輕易的被辨認出來,你的安全自然就可以得到足夠的保障了,同時,我以後要交辦你的事情,也是多半在草原上了,你就當是先去熟悉一下草原上面的生活吧。”

    田方愣了愣道:

    “公子的意思,莫非是要我負責草原到鄴都這條線上的商貿?這,這責任可是十分重大啊,我一個新來咋到的人恐怕難以服眾呢。”

    林封謹搖搖頭,淡淡的道:

    “草原到鄴都的這條商道雖然算是繁榮,但從中分一杯羹的人太多,並且已經是趨於成熟,你去了以後要多久才能給我賺那六百萬兩銀子回來?”

    田方愕然道:

    “那,那?”

    林封謹一笑道:

    “聽過吳作城嗎?”

    田方道:

    “略有耳聞,只是鄴都當中對那裡的說法不一,褒貶都有,不過我覺得應該是一座非常了不起的大港,因為之前在田家的時候,我們輸出的布料至少有八成都被那邊的人給吃了下來,能有這樣巨大的貨物輸送量,這座城的規模一定是少不了的。”

    林封謹道:

    “沒錯,現在吳作城已經進入了一個高速發展的時期。在其餘的方面倒也罷了,可是在展布規劃經濟方面,卻是出了一些問題。這些問題目前來說還不難解決,但是。這已經涉及到了未來的規劃的問題,就像是一個單身漢要修房子,總不能只修一間自己的房子就好了,等到娶了老婆有了娃,丈人丈母娘還要搬過來,那就還要拆了重新蓋,這樣的折騰下來,可以說是費事費力。還不如一開始就預留規劃好三間大瓦房的地基!”

    “房子可以拆了重新蓋,但是吳作城這樣的格局,等到未來達到了一定的程度,要推翻重來恐怕就是非常艱巨的工程了,所以你過去以後我對你的期望也是非常大的,也希望你不要讓我花出去的六百萬兩銀子打水漂哦。”

    田方此時已經是呆若木雞,完全愣在了原地。此時他只覺得腦子裡面都在嗡嗡作響,幾乎是一直都回蕩著這三個字“吳作城!”

    說實話,田方很是喜歡商賈之道,這也是必然的。一個人若只是將一件事當成工作來做,沒有興趣愛好在裡面,那麼充其量成就也是有限。只有發自內心和肺腑的熱愛,才能讓人全身心的投入到了這項工作當中去,才能做出超凡的成就出來。

    成功需要勤奮。

    但是,若要做到比大多數人,甚至所有人都強的成績,那就是天分,熱愛,勤勞缺一不可!

    田方實際上是不願意離開鄴都商圈的,他說實話熱愛這樣的生活。看著自己操控的資產一點一滴的增加,看著從對手處多榨取到哪怕是一文錢的利潤。田方的心中都會生出由衷的快樂。

    他之前聽林封謹說要自己去草原上去,已經是有著一種心灰意冷的感覺。似乎人生從此就完全變成了灰色,暗淡得無法形容,甚至連呼吸都是要為之窒息。若不是想到還要為家人妻兒活著,乾脆一刀子將自己的脖子抹了最好。

    不過現在聽了林封謹的話,他也是大概瞭解吳作城這個龐大的怪物究竟發展到了什麼程度,也就是意味著,這場變故對自己來說,固然極其兇險,似乎要面對家破人亡的困境,但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說,無疑是又遇到了一個生命當中的貴人啊!有道是破而後立,死中求生,自己經過了這麼樣的一場巨大變故,然而此時也是能面對著這麼一場前所未有的巨大機遇!

    此時田方已經是將他知道的東西都仿佛竹筒倒豆子似的,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林封謹又追問了幾句,確認沒有什麼遺漏之後,也是知道田方這幾天都是處於驚恐和疲憊當中,便讓他去與家人團聚休息了,不過在田方臨走之前,林封謹忽然想起來了一件事,忍不住有些好奇的道:

    “對了,你祖先遇仙獲得的那一枚靈珠現在還在麼?”

    田方搖搖頭道:

    “這一枚靈珠只能許三次願望,許了兩次願望之後,上面就出現了老大的一條裂紋,等我許了第三次願望之後,便是徹底的破裂,化成了灰燼飄散了。”

    林封謹“哦”了一聲,感覺頗為遺憾,不過想了一想又道:

    “你不是說拿到了這靈珠以後,要時時放在了神龕上面溫養供奉,那供奉靈珠的神龕是什麼樣子的?”

    田方便道:

    “回公子的話,這確實是有些特殊之處,那神龕乃是仙人傳言特製的,周圍的紋理乃是一朵一朵帶著笑面的白雲,相當奇特,並且供奉的神像應該是龍神之類的,有鱗有爪,卻是人面。”

    林封謹聽了田方說的話以後,忍不住心中咯噔一跳,卻是聽田方繼續道:

    “先祖說了,神仙乃是有交代的,這靈珠必須要日日供奉,隨身攜帶,若是長時間出遠門的話,神龕不方便攜帶,就可以攜帶開光的聖像一張,在聖像面前膜拜也是可以的,因此拙荊便是將這聖像帶在身邊。”

    林封謹聽了以後,心裡面已經是隱隱約約有所猜測,然後便請田方將那聖像取來看一看,等到拿來展開之後,林封謹頓時翻了翻白眼,歎了口氣,當時他聽到了那笑面雲紋。就感覺到了十分熟悉。

    因為當年在進入盤王幹波墓地的時候,林封謹便在裡面看到了墓磚上有大量笑面雲紋來作為墓地裡面的裝飾,並且這幾乎是獨一無二的花紋。在其餘的地方從未有記載過,因此他就覺得這“仙人”只怕和南鄭的巫神脫不了干係。此時展開圖一看,人首蛇身,幾乎就可以確定了。

    由此可以推斷出,媧蛇神因為有著肉身的滋養,所以魂魄可以長久不衰,因此與人間打交道的時候都是很講究貢品祭品之類的實物,而南方的巫神則是長期處在了陰神狀態下,魂魄沒有辦法獲得肉身的滋養。所以在與人間打交道的時候,便不僅僅是需要祭品,更重要的是獲得信眾的膜拜和願力來滋養自身。

    不過說起來無論是巫神還是媧蛇神,也都是堪稱神通廣大,人的慾望是無止境的,因此在它們的面前,很難克制住自身的慾望不去與之進行交易,是以越陷越深,最後身不由己的成為其奴隸。

    ***

    與此同時,在某個黑暗的房間當中。一條身影跪拜了下去,便是出現了這樣的對話:

    “主人,田武那件事當中。還有一個頗有些重要的人活了下來。”

    一個斜靠在了上方軟榻上的瘦削身影徐徐的道:

    “哦?這樣的小事也需要你來親口說嗎?”

    那瘦削身影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有些低沉,還有些悅耳,同時從這聲音裡面當中還傳遞出來了一種資訊,仿佛是就是天底下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重視的從容,完全就只能用“人上人”這三個字來形容。

    那條身影卻是十分惶恐的道:

    “回主人的話,就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這個叫做田方的人因為最初只是個家生子奴才,所以說在本家的地位很低,不怎麼受重視。於是就忽略掉了,但是後面才知道。田方這個人乃是田武隱藏在暗處很深的一顆棋子,田家的財富都是被這個人掌握在了手中。”

    “所以。我們有理由相信田方會從田武的一些蛛絲馬跡當中推斷出什麼來,同時,也是有證據表明,我們的一些行動是確確實實的落入到了這個田方手中的,至少有三個人可以證明這一點。”

    那斜靠著的瘦削身影依然沒有變,只是很乾脆的道:

    “兩點,第一,田方到底知道有多少事情,按照最壞的可能說,第二,倘若你之前的話不假,那麼你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便應該是將這田方的人頭取來交給我,而不是站在這裡浪費我和你的時間!這兩個問題你一定要給我滿意的答案。好,你現在可以說了。”

    跪在地上的身影聽了這話,渾身上下都是劇烈的一顫,便道:

    “是,是!那就只能從最開始的時候說起了,主上之前不是有下令,時機已經是差不多成熟了,所以要拉攏試探一部分臣子麼,我們便是選定了田武來作為目標,派遣人去和他聯絡。沒想到田武此人十分狡詐,最初的時候與我等虛與委蛇,敷衍了事,因此被他蒙蔽了好長的時間。”

    “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衛七隱隱約約聽到了一些風聲,暗指田武其實根本就沒有打算與我等合作,而是背地裡已經聯繫上了中唐,不過大概是因為缺乏證據的原因,所以說衛七並沒有上報這件事,而是夤夜前往田武的府上與之會面,結果反而被田武這老狐狸窺破了用意,慘遭毒手。”

    “根據我們現在逼問得來的情報,田武殺了老七之後,乃是讓他的一名心腹老黑派人改扮成了衛七的模樣,然後做出了衛七已經是離開了田府的模樣,我們當時也是被這假情報所蒙蔽,加上利用骨蔔之術也是沒能找到衛七的下落,所以就沒有懷疑到田武身上,沒想到田武竟然是將衛七剔骨切肉,用來喂了他莊子上的猛犬!”

    那斜靠著的瘦削身影淡淡的道:

    “那你們又是怎麼發覺不對勁的呢?”

    那跪在地上的身影道:

    “田武投靠了中唐以後,他的勢力自然就被連根拔起,我們這時候也算是才明白了過來,田武原來一直在敷衍我們,好在之前的秘密接觸當中,我們比官方得到的情報要多得多。便開始暗中監視他們的秘莊,然後看准了時機沖進去抓人。”

    “此時既然已經明白了田武在敷衍我們,那麼衛七的死多半就與他脫不了干係了。那老黑的嘴巴非常硬,我們一直用了當年禁中的炙刑。生生的將他的皮扒光,卻也是沒問出來什麼有價值的事情,不過,由此也基本可以斷定他有隱瞞的東西在裡面,然後我們便開始調查衛七死掉的那個時間段當中,這莊子究竟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最後在逼問之下就得到了一個消息,那便是衛七失蹤的那段時間內,這莊子裡面發生的最蹊蹺的事情。那便是用來護莊的八九條獒犬同時暴斃。”

    “我等便是循著這條線索追查下去,知道了照顧狗的人的這件事長期都是叫做劉牛兒和付猴子來做的,那麼目標就很明確了,抓住他們以後直接上刑,這兩個人的骨頭可沒有那麼硬,很乾脆的就招供了,說是衛七失蹤的當天夜裡,他們將一具死人在這裡肢解掉,然後拿來喂了狗!”

    那斜靠著的瘦削身影攥起了拳頭,在嘴旁微微的咳了一聲。似乎想要說話,卻是沒有說話。

    跪在地上的身影道:

    “黑狗血一直都有污穢祛邪的效力,所以說。他們這一招用來毀屍滅跡的話,還真的是沒有辦法用非常規的方法來追查。”

    那斜靠的瘦削身影忽然道:

    “那八九條獒犬又是怎麼暴斃的呢?”

    跪在地上的身影道:

    “我們也是調查了這件事,也耗費了不少的心思才水落石出,因為這種做法我們也是可以借鑒來毀屍滅跡使用的,所以問得十分仔細,根據劉牛兒的說法,將死人喂狗也絕對是技術活兒,就像是殺豬那樣,得先將零碎什麼的解開。骨肉分離,肉和內臟煮一煮就可以直接給狗吃了。頭髮剪碎了往河裡面一沖也是毫無徵兆。”

    “只是剩餘下來的骨頭處理起來有些麻煩,雖然狗愛啃骨頭。但也是有門道的,必須用斧頭將骨頭砸開,敲碎成小塊才行,否則的話,狗嚼不碎的骨頭直接戳破胃囊腸子的情況可以說是經常出現的,那基本上就是沒救了.....而兩人雖然蠢笨,卻都是知道能拿一份活錢,都是依靠著這些狗呢,這些大爺出了事,自己也就距離失業不遠。”

    “因此,這一次劉牛兒和付猴子也是照足了教會他們這一招的齊大爺的吩咐,將零碎和淨肉剔下來煮個半熟,然後骨頭都敲碎成小塊,和手指腳趾這些零碎一齊丟進大鍋裡面去煮兩個時辰,喂狗之前就先讓狗喝湯啃骨頭,然後再喂肉。”

    “出問題的環節,就在這個煮湯的過程當中,主人你是知道的,衛七乃是屬於外衛的人,身上的秘處放置的通常都是藥物,所以說,這獒犬喝了骨頭肉湯以後便是中招了,唯一沒有出事的兩條獒犬已經是查明了當時是在外面的院子巡邏警戒,等這兩條狗回來以後,骨頭肉湯已經是被那八九條獒犬給分食光了,因此得以倖存。”

    “經過我們調取的存檔當中記載,衛七當時領取放置在秘處的藥物,乃是開王丹,必須要在重傷狀態下使用,能激發身體的潛能,爆發出巨大的力量,不過正常人吃了就會發狂而經脈爆碎而死。根據調查,那七八頭獒犬的死法,就和正常人服用了開王丹以後的死法一模一樣。”

    那斜靠的瘦削身影忽然道:

    “我還是沒聽到這件事和你說的田方有什麼關係。”

    跪在地上的身影道:

    “田方是一個隱在了暗處卻是格外關鍵的人,他手握財權,就連田武的心腹黑爺也要讓他三分,並且衛七死的那天晚上,田方也是曾經外出,不知所蹤,並且這件事他是背著所有人的,陪他侍寢的那個婢女拿了田方的好處,不惜對所有人說謊!最關鍵的是,我們這樣的追查力度,都沒查到田方那天夜裡神秘外出了以後究竟去幹了什麼!只知道他三天以後就很有目的性的找到了劉牛兒--------因為這個莽漢偷偷將衛七身上的一件遺物私藏了下來--------這樣的事情他都能瞭解到一清二楚,何況是別的?”

    那斜靠的瘦削身影忽然慢慢道:

    “你辦事,我還是放心的,你所調查出來的這些情況應該是沒有水分的吧?”

    跪在地上的身影立即道:

    “當然沒有。”

    那斜靠的瘦削身影默然了一會兒道:

    “那麼,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目前最壞的可能就是,衛七所知道的一切都洩露了出去,並且衛七身上也是有著不少的東西可以作為鐵證,田方手上就掌握著這些東西?”

    跪在地上的身影道:

    “這是最壞的可能,主人。目前我們掌握到的情況是,衛七的遺物應該都是在他的身上了,同時,衛七在死前究竟說了些什麼,我們也不能確定,不過就衛七的性格而言,應該是不會做任何對不起組織的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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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28 01:03:12
【天擇】合之卷:照見婆娑 第二十六章 元元子

    “應該.......”那斜靠的瘦削身影低聲的道。忽然,他站了起來,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道:

    “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原來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我們要做的事情何等重要?雖然現在時機差不多也是歪打正著,完全成熟,但是!也一樣容不得有半點閃失,你居然告訴我,要將這樣的大事寄託在應該兩個字上?!!”

    “是是!!主人請宿醉!!”跪在下面的那人顫聲道。

    那斜靠的瘦削身影強自壓抑著怒氣,然後重新坐了下來道:

    “把那個田方的頭給我帶回來,他接觸過的人統統都給我殺乾淨!”

    跪在下面的那人低聲道:

    “事實上,這就是今天我來找主上的原因........因為田方這也是十分機警,一直都在隱藏自身的蹤跡,田武的事情一暴露之後,立即也是意識到了我們在追查他,所以隱藏了起來,因為他手上有大量的金錢可以動用,所以我們之前也是很難將他給徹底挖出來。”

    “等到我們確定找到了他的藏身處的時候,卻已經只有死士的存在,這些人卻可以說是一問三不知,我們耽擱了最為寶貴的六個時辰,等到再一次確定了田方的位置的時候,卻是知道他在一個時辰之間,已經去了林家。”

    “林家?”上面坐著的那人頓時疑惑道:“哪個林家?”

    跪在了下面的那人低聲道:

    “吳作城的那個林家,主人說過不要去招惹的那家。”

    那斜靠的削瘦身影用手捂住了額頭,噓出了一口悶氣,隔了一會兒才道:

    “田方竟然去了林家?林封謹是在京裡面吧,他會重視田方嗎?”

    跪在了下面的那人低聲道:

    “應該是會的,因為田方這人也是個狠角色。竟然提前就送了三個藤箱進林府,根據咱們的內線估價,這三個藤箱裡面的東西的價值。至少都值七八百萬兩銀子,估計也是田氏一族接近三成的財富!”

    “而我們哪怕想要施展離間計也不成。因為半天後林封謹居然就非常乾脆的將這三個藤箱送到了宮裡面去,半點猶豫都沒有,而田方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不要說是林封謹,就是呂羽也是沒可能不見他一面的。”

    “那麼,倘若咱們真的是要趕盡殺絕的話,那麼林家這個坎兒是一定要邁過去的,然而要動林家的話。根據我們表面上掌握的情況,已經是相當的棘手,內院要害地方,全部是油鹽不進的草原蠻子在把守,根本就混不進去,何況林封謹本身的實力就可以說是深不可測.......動用的人數少了,搞不好根本就是去送死的,動用的人多了,這裡可是鄴都!”

    那斜靠的削瘦身影沉吟道:

    “要動林家的話,除非是速戰速決。否則的話,就算是我們能遲滯官方力量,然而東林書院卻是林封謹背後的大靠山。旁人不會來,但是陸九淵和王陽明這兩個老不死的卻是一定會來的.......這樣的話,動用的底牌就太多了,反而會打草驚蛇影響我們的大計!”

    “那麼,就這樣吧,傳我的命令!”

    跪在了下面的那人立即道:

    “是,主人。”

    “馬上讓第三顆暗棋動起來,將呂羽和朝廷的注意力吸引過去,對那匹妖馬下手同時也是無形當中再次削弱對方的實力了。同時。倘若林封謹知道了些什麼的話,茲事體大。那麼一定是要面見呂羽才能夠說得清楚的,好在這時候呂羽玩弄帝王心術過了頭。導致林封謹與之反目,雙方之間的關係還在結冰當中,因此當林封謹有進宮的行為的時候,我們就可以發動內線,不惜代價阻斷他們的交流。”

    “是,主人明見。”跪著的那人道。

    接著,上面坐著的那人補充道:

    “我上面說的,只是應對變數的一方面,同時傳令下去,一切事情都是開始加速預備!既然沒有辦法動林家,那麼乾脆就將計畫提前一步執行好了,屆時只要萬事齊備,計畫達成之後大勢所趨,區區的林家,也是是翻覆掌中,一念生死!”

    ***

    次日,林封謹手下的辦事效率非常快,在將田方一家人送走的同時,也是派人將田方留下來的那一個蠟丸給挖了出來,林封謹捏開了這個蠟丸之後,立即就發現裡面的東西確實是質地若黃金一般,若說是金丸也不為過,並且有著十分特殊的氣息。

    林封謹手上掌握的資源與田方相比起來的話,那就可是要全面的多了,背靠著林苻氏的強大資源,還有付道人的坐鎮,林家旗下可以說至少都有十多名格外專業的藥劑調配師,煉丹師,當下便是將這一粒金丸拿去給他們分析化驗。

    大概只是過了半個時辰,對這玩意兒的分析便出來了,這東西乃是用特殊方法煉製出來的丹藥,叫做金元丹,這藥物服下了以後,會令人痛覺變得遲鈍,體力大幅度的增加,同時身體的素質潛力也是得到極大的提升,不過代價則是因為過分挖掘體內的潛力,會折損壽命三個月。

    根據林封謹麾下的一名藥師封先生分析,他也是在自己的師尊留下來的筆記上看到過這東西的記載,這丹藥乃是大衛朝時候的元元子的獨門秘方,隨著元元子的死去而失傳了,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會重新出現在這世上。

    林封謹立即就記住了元元子這三個字,然後馬上趕去東林書院當中,此時東林書院當中藏書之豐富,可以說是不作第二人想,林封謹為了此事情也是特地的拜託了王成武,有他幫忙,立即陽明先生門下的十幾位學霸立即就去一齊幫忙查詢。

    最後才知道,元元子的身世十分離奇,他本來乃是當朝吏部侍郎之子。卻是三歲的時候就被全家抄家,全家的成年男丁被押上刑場吃了一刀,女眷則是被充為官妓。未成年的小孩子被流放。

    正是因為這一段悲慘無比的經歷,所以說元元子便是十分痛恨大衛朝的官員。他知道當時大衛朝一統天下,氣運磅礡,官員不是能用神通輕易能殺的,於是便是醉心於丹道和毒道,造詣精深,最後直接將已經致仕的當場太師--------當年迫害他全家的罪魁禍首生生毒死!

    若元元子就此收手的話倒也罷了,偏偏他卻是在這方面極有天分,漸漸就成為了很有名氣的大師。他煉製出來的丹藥也都是極有特色,屬於那種效果奇強,但是副作用也是奇大的那種,因此享有盛譽,供不應求,然而樂極生悲,在元元子五十一歲的時候,終於東窗事發,被朝廷的密諜盯上,抓進了黑牢裡面。自此再也沒有人見過他,他的幾道著名的毒丹,也就成為了絕響。

    因此。若是追溯根源的話,元元子的配方應該是在朝廷的黑牢裡面被榨了出來,然後被記檔進入到了大衛朝的密庫當中,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這金元丹的來歷是與大衛朝的殘餘勢力有關。

    “莫非,是武親王錢震那群人在背後搗鬼?”林封謹忍不住就想到了這一點。

    然而武親王錢震等人上一次在吳作城合作過以後,便是鴻飛渺渺,不知所蹤,林封謹也是沒有他們的聯繫方案,也是沒有辦法追問。這條線索便是就此斷掉了。

    不過,很快的又傳來了一條線索。經過付道人的分析以後,認為這金元丹的成分裡面。有著一味十分獨特的成分,那就是朱砂晶,這朱砂晶乃是用上等的朱砂來進行煉製的,直接決定了金元丹的效果,而金元丹的藥效也只能持續七天,過期就成為了劇毒,服之必死!同時,煉製朱砂晶耗費的朱砂數量非常的大。

    同時,從田方的描述當中,那個夜訪田武的神秘人應該背後有著一個極大的勢力,這勢力甚至能令北齊國內的第一武將都為之恐懼,做出要叛逃到中唐去的選擇,那麼不難推斷出來,這個勢力當中金元丹這種藥物應該是很多人都擁有,而金元丹的保鮮期又如此短暫,因此這其中耗費的朱砂可想而知!這就顯然是一個可以追溯的絕佳線索了。

    因為現在市面上能買到的最好的朱砂,都是由林家背後操控的商行供貨的,還記得西戎的塗章狼青這個家族嗎?自從林封謹上一次前去了西戎之後,塗章家族也是知道了林封謹的實力,所以雙方也就開始建立了一系列的貿易關係,塗章家的老窩甘木結拿得出手的東西,自然就是特產神仙血,也就是朱砂了。

    林家有管道有鋪面有背景,此時更是有了上好的充足貨源,因此幾乎是在三個月內就直接用低價傾銷的方式橫掃整個北齊朱砂市場,好在林封謹也是自己吃肉,也給別人留一口湯喝,只是將頂級朱砂的批發市場給佔據了下來,其餘的人要想做零售也給他們留出利潤空間,要想做中低端的朱砂市場林封謹也不去打壓別人,因此市場也是無奈默認了這個事實。

    而此時整個北齊,甚至中原來說,還都是屬於物產匱乏的社會,屬於絕對的供方佔據主動地位,割幾斤肥肉都要找關係的那種情況,何況朱砂市場當中林家還是絕對的霸主地位?只要放一句話出來,想要買朱砂就只能去別國了。

    所以,接下來的調查就非常之輕鬆,很快就查了出來,能夠大宗吃進頂級的朱砂,並且還是每隔一段時間就來穩定進貨的,便是只有三家,這三家當中,有一家是利用上等的朱砂來製作“八寶印泥”的,另外的一家則是用上等的朱砂來制染料發賣,只有一家“胡家鋪”是專門煉製朱砂晶,並且這一家也是在鄴都開了二十多年的老店了,卻是從一年半之前起,忽然提高了收購朱砂的品質和數量。

    接到了這個消息以後,林封謹立即就將“胡家鋪”列入到了重點的懷疑對象當中,不過,經過了多方面的查詢之後,胡家鋪的嫌疑基本上是被取消了,接下來自然就是要查問一下他們店中賣的朱砂晶的去向,這胡家鋪的老闆還頗有幾分倔強,堅決不肯吐實。

    不過在這鄴都當中,真的不折不扣乃是林封謹的主場,要想拿捏這麼一個沒有什麼背景的倒楣蛋也是實在太簡單了,接下來略施手腳就拿到了帳本,拿出來一看,便發覺胡家鋪每個月生產出來的朱砂晶十之八九都是被三個人買走的。

    這三個人在帳本上記載的名字一個叫做趙員外,一個叫做郭老大,一個叫做謝大爺。並且他們採取的方式都是自提貨物,每一次都是現貨現款,信用良好,這三個人雖然絕對不會同時出現購買朱砂晶,但可以肯定:在一年半之前他們三個人是從未光顧過這店鋪的。

    林封謹此時已經差不多可以肯定,這三個人應該就與那暗中的神秘組織有著很大的關係了,甚至搞不好他們用來提貨的馬車都是同一輛呢!接下來林封謹就在這裡灑出來了好幾個暗哨,根據帳本上面的記載,這幾天應該三個人當中就會有人蒞臨店鋪來做生意了,林封謹對暗哨的要求很簡單,並不是跟蹤馬車這種事情,而是確保這“胡家鋪”的老闆能將自己指定的那一批做過手腳的朱砂晶賣給對方。

    這些朱砂晶上面,則是被林封謹撒上了特別調配的藥粉,對於普通人來說,這藥粉就和灰塵一樣,看不出任何的異常,不過對於嗅覺格外靈敏的林封謹來說,這藥粉的氣味卻是極具辨識度,並且哪怕是風吹雨淋也很難散去,很是容易追蹤了。

    林封謹在這邊安排下來了守株待兔之後,另外一條線索也是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那就是田方之前曾經提到過一件事,他在空無一人的書房茶几上面,看到了田武沉思著隨手寫下來的東西,因為當時田方去的時候,一部分茶水已經幹掉了,所以他只能辨認出來幾個關鍵字,這些關鍵字絕大部分的意義都可以理解,唯有一個詞令林封謹十分費解,那便是“寅見寅”這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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