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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卷土) 天擇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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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烈山走之力

    來到這個世界上以後,林封謹越發的感覺到了一個人身上底蘊,氣數的重要性。

    誠然,按照林德的法子,是很有可能在福王處邀功,得到一官半職的。

    但是,做官的正途,其實還是得先入書院讀書,培養閱歷,然後參加科舉一步一步往上走,否則的話,不僅僅是人望不足,氣數壓不住自己的官職根基不穩,更是連同僚也鄙薄你為“幸進”!

    被人鄙視倒也罷了,若是自身的氣數,命格與官職相差得太遠,死掉也是有可能的,在風水術上就被稱為反侮。歷朝歷代妄想是白衣卿相,懷屠龍術匡扶天下的人很多,結果呢?

    人們一說有志不在年高,就喜歡拿甘羅這廝來舉例,是的,他十二歲就以白身高居秦國左丞相之位,煊赫出使,貌似是千古美談,結果最後的結果卻是十二歲也就死掉了!這就是典型的命格福祿太薄,承受不住官位太重的例子。 (另外一說是二十,但二十歲死掉依然是短命啊。)

    商鞅此人也是如此,他本來是在魏國的國相門下做個文員之類的小官,結果逃到秦國以後賄賂寵臣景監面見秦國孝公,也是因為和皇帝說得投機得到了賞識,而以白身驟升為秦國的左庶長主持變法。

    左庶長也就是相當於副丞相的高位了,在秦國可以說是兩三人之下,萬人之上,何等顯赫,並且他的變法也是非常成功,可是,商鞅的結果是被“五馬分屍”,並且連全族人都一起被殺掉! !

    除此之外,還有縱橫家的蘇秦,以白身起家,驟然富貴到掌管六國相印,最後的結果依然是四十多歲就被“車裂”慘死。

    能夠成功有始有終的,就只有一個三國時候的諸葛亮而已,三顧茅廬,以白身驟登軍師之位,將劉備從新野一角發展成了龐大的蜀國,成三國鼎力的盛世。

    但是劉備三顧茅廬的時候,地盤只是新野一小縣,兵不過萬的格局,甚至自身都是掛靠在荊州劉表的勢力下,這時候的軍師的位置,反侮之力肯定就會弱很多,不過諸葛亮在五十三歲的時候死掉,很難說沒有這方面的原因。

    野史記載說他火燒藤甲兵殺戮過慘折壽,那完全是屁話,曹操屠戮之事做得比火燒藤甲兵徹底得多,更是以人肉為軍糧,怎麼沒傳出他因此折壽的消息?

    倒是和諸葛齊名的龐統也多半是因為驟升高位被“反侮之力”弄死的,建安十七年,此人從耒陽縣令的低位被驟然提拔到軍師中郎將的高位,類似與現在的一個縣委書記猛然弄到總參謀部副部長(諸葛亮為正)的位置上! !這期間的跨度何等驚人?

    所以建安十九年,劉備入蜀,龐統中張任埋伏,死於廣漢落鳳坡,年僅三十五歲.......

    因此從三國之後,無論是君臣也都知道了“幸進”不祥,臣子不能以白身驟登高位,已經成為了君王對臣子的一種保護。更不要說那些在亂世當中一來就稱王稱帝的草莽,沒有一個不是迅速敗落的。

    將這其中厲害關係看得最通透,做得最典型的就是王安石,哪怕是以進士之身,竟是忍得住心沉得住氣不進中樞,在地方“養望三十年”!狠狠的培養自己的聲望氣運,還索性因為母喪而丁憂棄官。

    然後等到宋神宗即位,召王安石“越次入對”,驟登相位,卻是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之後的變法,更是在史書上抹下濃重一筆,縱然變法得罪了多方,卻是善終病逝,死後還被封為“舒王”(後被宋高宗所削)。

    所以,有史為鑑,林封謹雖然想做官,但也絕對不會採納林德的意見的,他現在區區一個童生,並且還是拿銀子買來的,毫無名聲,能勝任什麼官職?

    他這樣貿然入福王門下,福王酬功的時候給的官職高了,前車之鑑血淚斑斑,林封謹自己都不敢去做這個官,給的官職小了,比如讓他去守城門,又叫林封謹如何甘心?

    所以,現在林封謹定下的謀劃則是:自身蹈光隱晦,全力扶植自身的親信羽翼!

    比如李虎,承受了校尉單勇的氣數,命格破軍,做個校尉就是水到渠成,又比如說林德,本身就是異族王子之尊,給李虎做個中壘屬官統轄幾百人也是綽綽有餘的。

    當然,這種事情林封謹是不會去解釋的,保持一些神秘感也方便駕馭手下。但就在這個時候,擅長聽聲的在前面開道的毛二忽然氣喘吁籲的策馬攆了過來,對著林封謹喘息道:

    “少爺,前面二十餘里有大軍開拔!”

    林封謹聞言瞳孔略微收縮,立即喝令手下熄滅火把,好在此時他們正在一個緩丘陵的十餘里的長斜坡往上走,對方若是在二十餘里外,那麼相當於是看不到他們一行人的。

    林封謹快馬加鞭趕到了坡頂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數十里之外,一支騎兵打著火把在山路上面連夜狂奔,若一條火龍也似的蜿蜒而至!其先頭探路人馬已經到達了四五里之外!

    這批意料之外的人馬無論是景王派來或者說是福王派來的,對於林封謹他們來說都絕對不是什麼利好的消息!

    這就意味著渠鎮上的變亂殺戮必然就會很快的結束,然後......林封謹他們這幾十號人外加數百匹馬的行跡極難隱藏得住,追兵一定就會尋找到蛛絲馬跡,銜尾追殺而至!

    李虎此時已經開始指揮著人手往官道半里外的一處小樹林裡面撤,若是白天的話,那裡一定是藏不了這麼多人馬的,晚上的話則是不難。等到這支至少也是千餘人的騎兵過完以後,林封謹便下定了決心,讓人將馬匹集中到了一起,然後其餘人迴避,只留下了李虎等心腹。

    是的,此時林封謹已經打算施展古秘術:烈山走了。

    他們此時乘騎的馬匹,乃是羽林軍騎來的,本來就是連夜奔馳,並且也只在馬料場處小憩了片刻,此時可以說已經是要到了精疲力盡的邊緣。

    若是沒有這一隻斜刺裡殺出來的騎兵,那麼渠鎮上的混戰至少要持續一個時辰!加上雜七雜八的那些耽擱時間,羽林軍還要確認自己等人的身份,然後追蹤去向,至少也可以爭取到一個半時辰。

    在林封謹的規劃當中,額外多出來這一個半時辰的話,哪怕胯下乘騎的是疲馬,但是一人雙騎,也可以爭取到足夠的時間來抵達穹山甘霖寺,甚至還可以設置一些簡要的機關,弄點滾木礌石之類的玩意兒。

    但是現在,就胯下這些疲勞的馬匹的狀態,甚至有可能說是半路上就被追上。因此,在這裡提前將底牌之一的“烈山走”用在馬匹上也是無可奈何之舉。

    林封謹站在了原地,深深的呼吸著,彷彿要將一生一世應該吸的氣一口呼盡似的!他這一刻按照口訣上面記述的,腦海裡面一片空白,心神收束在了一點上,將自己的身體完全交給了本能去支配。

    忽然,林封謹的眼前出現了叢生的幻象,竟然是一群穿著遠古時候的獸皮服裝的彪形大漢,臉上畫著猙獰的油彩,圍繞著篝火狂歌起舞,然後拔出了腰間的骨刀,刺入旁邊的祭品胸膛,以血淋淋心臟獻祭的野蠻情形!而他則是發覺自己的心神,竟是無限的開始被幻象歌舞的節奏所吸引,竟是要置身其中!

    但在這個時候,林封謹的耳旁忽然傳來了一陣無法形容的兇殘悶嚎聲,幾乎將他的內臟都震盪得在顫抖了起來,頓時脫離了那幻象!只是那無法形容的悶嚎聲卻也是令他震撼顫抖,幾乎無法站立!

    而此時在李虎等人的眼中,則是見到林封謹站在了原地一動不動,但林間卻是起了朦朧的淡淡紅色霧氣,那些馬匹吸入了霧氣以後,竟是焦躁不安,揚蹄甩頭,其眼睛也慢慢的變成了紅色,四蹄上有著詭異的符號包圍,若隱若現,最後徹底的消失。

    這時候林封謹忽然一個踉蹌,竟是站立不穩的模樣,李虎猛然上前扶住,卻是聽得林封謹有些虛弱的喃喃自語道:

    “好厲害.....”

    李虎急忙取出隨身帶著的皮酒袋,給林封謹猛灌了一口,林封謹這才忽然一個激靈才回過神來,然後忍不住苦笑道:

    “這......這真是有些丟人了。”

    李虎忙岔開話題道:

    “看起來這秘術應該是成了?我看這些馬匹似乎精神陡然健旺了不少。”

    林封謹只覺得渾身上下都疲乏不堪,尤其是精神上更是疲累,就像是連續讀了三天三夜的書都不曾合眼似的。他順手拿過了酒袋,手上微微用力,淡黃色的酒水呈現出一條細長的線,直射入了口中。

    這酒水味道其實甚是普通,好在這周圍發賣的酒水,都是知道行商的規矩,所以釀得甚烈,因為除掉可以喝之外,還能夠當做燃料和洗滌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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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擦屁股

    一口下喉,林封謹覺得舌頭喉嚨之間若刀子割過似的,依然是大口吞嚥,旋即一股火辣辣的感覺從喉下湧了上來,忍不住打了個酒嗝,頓時精神一振,那種昏眩的感覺也輕了許多。

    “走。”一清醒過來以後林封謹知道時間緊迫,立即下令道。因為有了這上古秘術,所以也不需要體恤馬力,那麼一人一騎便已經足夠,便有手下將剩餘下來預備乘騎的馬匹分成了兩批,用繩索首尾相連,只要有岔道便往岔道放上一批,可以起到疑兵的作用。

    施展了“烈山走”以後的馬匹也不需鞭笞,就可以輕輕巧巧的跑出很快的速度,並且還可以一直很穩定的保持,只是馬匹眼睛裡面的詭異血光卻是令人震撼。

    林封謹查看了一下自己的那根血發,發覺裡面儲藏的“烈之血氣”居然都消耗了一大半!可見這上古秘術施展在馬匹上面所耗費的要格外多一些。

    ***

    在此時的渠鎮當中,喊殺聲已經由遠及近的連成了一大片,甚至還有人開始放火,連同周圍的店鋪也遭了殃。

    馮家人雖然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他們居然做強盜搶到了軍隊的頭上,而且還是全國第一等精銳的羽林衛!這支部隊雖然因為疏於施展而有些麻痺大意的毛病,可是一旦動起來了手,那麼就絕對不是馮家用地痞流氓強盜為根基操練出來的家丁抵擋得住的!

    ---------就算是羽林衛連夜奔馳幾百里,還下了馬步戰,哪怕一部分人飲了毒酒,照樣也抵擋不住! !

    你看哪怕是電影裡面再牛B囂張的黑幫,也決計罕有和國防軍和野戰軍面對面打陣地戰的情節,因為這種事情哪怕是在電影裡的YY也是極不靠譜的。

    羽林衛一開始措手不及被那些財迷心竅的家丁湧了進來,亂刀子連續剁翻了靠近門口的十幾人,但是只是那麼緩得一緩,便是立即按照平時的操典,拔出腰刀結成了陣勢。

    陣勢一成,又堵在了太白樓的門口這等狹小的地方,自然就給了後面的軍官應變和指揮的時間,等到對方屢次攻不進,士氣潰落的時候,所有人一湧而出。

    緊接著十幾條猛惡的高壯大漢全身上下都披掛了至少同僚脫下來的三四層輕甲,眼中血絲滿佈,喉嚨裡面同時狂叫“破陣”之名,拔出來的刀子根本也不用來招架,見到敵人的面都是劈面一刀狠斬了過去!

    這就是羽林衛當中的破陣營!平日里面賞賜最高,但遇到有難啃的骨頭也是要以他們為鋒矢先導破陣,只要不死,那麼就是晉升和發財的捷徑!

    這時候動靜鬧得這般大,除非是死人,馮家主事的那三個人才會不知道,匆匆趕來後問明白了情況。馮家主兵事的老大馮敢敵已經見到太白樓前殺了個血流成河,對方起碼也死了二十來人,己方也是死傷一片,知道此事難以善了。便先狠狠的給了馮壽龍一巴掌,牙齒都打掉五六顆。

    但是,馮敢敵同樣也已經知道自己沒了退路,若是今天不殺光這些“馬賊”,搞不好他全家上下都要被這些凶悍的馬賊殺光!他此時顧不得再收拾那個便宜兒子,直接下令調他的“止戈團”來。

    這“止戈團”的名字卻是附庸風雅的馮老三起的,裡面暗中容留的,卻大多都是那些窮凶極惡,無路可走的罪犯。這些亡命徒除掉了渠鎮,也無處可去,被馮趕敵平時好吃好喝的養著,自然是要用在刀刃上。此時的風氣也是偏向於淳樸,哪怕是這種大盜匪徒,也是以守信重義為主,所以毫不推辭,一上來就恰好正面撞上了羽林衛的破陣營!

    這一場廝殺更是慘烈,不過貌似羽林衛的人無論是在配合,訓練,兵甲方面都佔據了較大的優勢。

    但是,羽林衛終究是騎兵,這些羽林衛的精銳最擅長的,還是馬術,騎射,奔斬等等馬上功夫,此時雙方的對撼,就像是讓飛行員和坦克手裡面的精銳提著手槍去沖擊敵人陣地似的,完全是捨己之長攻敵之短。

    一場血戰下來,那“止戈團”的盜匪死得乾乾淨淨,破陣營的人也是死得只剩餘下來了十來個!一個個就和血葫蘆似的在原地喘息著。

    本次行動為首的統領田府亮在旁邊觀戰,本來就中了那“嘔羊散”的毒,腹痛若絞,看到自己手上的破陣士接連不斷的倒下,心中簡直是被人用刀子在亂戳一般心痛!他只道這一次是彷彿遊山玩水一般的輕鬆,沒想到單是在這裡的折損,就不比一場大仗少!

    但這位統領更是沒有想到,慘勝之後,眼見得對方的頑抗之勢已經被全面壓制,一干手下正要乘勢全力追擊,結果衝到一半,猛然從旁邊的黑暗處搶出來了一二十個弓箭手,箭頭上面竟是熊熊的燃著火焰,他們也不射人,集中拋射在之前血戰的那幾十丈地面上!

    火箭密密麻麻的攢射了過去,頓時太白樓前的幾十丈地​​面立成火海,不僅僅那剩餘下來的十幾個破陣營的精銳難逃一死,就連沒有中毒乘勢追殺衝出去的三四十名軍士也是全部被熊熊烈火吞沒,眼見得能逃出來的十不存一。

    原來馮家老三心性十分毒辣,在“止戈團”出戰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不敵的準備,讓“止戈團”的每個人腰間都掖了一袋子火油,這些人死前就將火油的袋子割開!所以那血戰的地面上,竟是在黑暗當中不知不覺的佈置下來了惡毒無比的死亡陷阱。

    可憐田統領目瞪口呆,本來以為是個慘勝,結果再次遇到這樣的巨變心中已是一片茫然,外加這時候肚皮里面那無法形容的抽搐痛楚再次若刀子一般的一戳,頓時後竅再難自禁,精神一鬆,便“噗”“噗”“噗”“噗”的響屁連放,忍到了極​​致的屎尿終於全部傾斜而出,熱辣辣的拉了一褲襠.......

    好在這個時候,同林封謹他們交錯而過的那一支騎軍也已經到達了這裡。這一支騎軍卻既不是景王的調遣,也不是福王的差使,而是來自己這次領隊的田統領的老爹!

    羽林衛當中勳戚子弟極多,田統領做到這個位置,憑藉的當然不僅僅是個人的能力而已,他的爺爺戰死在為了南鄭立國的大戰當中,他的老頭子田五烈因此得以踩著父輩的肩膀繼續向上攀爬,到了現在,田五烈田柱國已經是軍方排位前三的大佬。

    俗話說知子莫若父,這老爹當然知道自己的兒子向著福王效忠的事情,但他沒有料到福王居然信重到了將如此重要的事情交託了過來!或許在田統領的眼裡,執行完成福王的任務或許是輕而易舉。但是,在他老頭子的眼裡面,“輕敵”一定就是至敗的最關鍵因素。

    所以,這支突兀出現的騎兵,就是老頭子乾冒風險,來給自己已經真真正正拉了一褲子的兒子擦屁股的後招!

    磕磕碰碰的將事情辦成,總比把事情辦砸了要好十倍!尤其是對往往只問結果的上位者來說。

    事實上歷朝歷代的君王,都渴望著開疆拓土,但是他們很少去正視或者說是在乎由此帶來的傷亡數字,由此產生的無數孤兒寡母,淒慘哭號更是眼不見心不煩,他們只要勝利這個結果。

    這支出現的騎兵比起羽林衛來說要寒酸得多,若只論裝備而言,這完全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就連馬鞍也是破破爛爛的,當中大概只有三分之一不到的漢人,大部分人都剃著光頭,骯髒的頭髮被結成了粗大的辮子盤在腦袋上面,赤裸而結實的肌肉上面,刺著鳥和狗的抽象紋身。在火光下面閃耀著油亮的光芒。

    但是,這群騎兵所過之處,雪亮的刀光閃耀,飛散出來的就只有鮮血和人頭!還有興奮嘆息和嗜血的蠻荒喊叫!

    這就是南鄭為數不多的可以與西戎拿出來打攻防戰的騎兵之一,“鬼騎”!因為這鬼騎當中,本身就有一大半的西戎人。他們都是那些在部族的內部爭鬥失敗了的流放者,偏偏又不甘心就這麼死掉,便通過來到了南鄭,成為了類似於僱傭兵之類的存在。

    而這一支鬼騎,則是田五烈麾下的精銳!那種不折不扣在關鍵時候判勝負,定成敗的精銳!

    這些人從背後悄無聲息的掩殺而至,似洪流一般的衝襲過來,首當其衝的,自然是怕死躲避在後面的馮家人!馮家老二老三外加被捆綁起來的馮壽龍和那古管家,要麼就被一刀兩斷,要麼就被踏成了肉泥。倒是馮敢敵頗有幾分勇武,頂盔貫甲的在前面壓陣指揮家丁,因此逃過了這一劫難。

    但是,馮家這幾百號家丁被前後夾擊,立即亂成了一鍋粥,十幾支小隊在裡面肆意穿插,哭喊聲絡繹不絕,再加上鬼騎上面的南鄭軍旗,甲胄可是絲毫都沒有掩飾,以官擊匪,更是名正言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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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禮物的真相

    戰事幾乎是在盞茶功夫當中就結束了,這時候羞慚難當的田統領這才如夢初醒,感到身上發出來的惡臭和胯下的濕滑,他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看著泛出了魚肚白的天色喃喃道:

    “天亮了.....”

    ***

    這個時候,林封謹也同樣看到了那泛出了魚肚白的天色,還有已經開始在地平線上冒出了頭來的邛山。

    他此時的體力十分疲乏,但是頭腦卻不知道為什麼,卻是出奇的清明,就在這一瞬間,他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 !

    “我知道了.....”林封謹喃喃的道。

    護衛在他旁邊的李虎卻是聽到了這句話,忍不住好奇的道:

    “少爺?”

    林封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中精芒閃耀道:

    “我知道福王和景王要爭奪的禮物是什麼了。”

    李虎忍不住驚異的道:

    “這......難道你想明白了付一刀所說的那幾個字的含義了?”

    林封謹搖搖頭道:

    “沒有。但是這幾個字的存在,反而有誤導的作用,若是沒有這幾個字的話,那麼我可能早就想到這一點了!其實從收禮人的身份上來說,那禮物就已經可以說是呼之欲出了!”

    “收禮的人乃是皇太后!今上的生母,先王的正宮!整整安享了四十年的榮華富貴,這麼一個女人,還缺什麼,還需要什麼?甚至美色對她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了啊,只怕天底下的奇珍異物都是過眼雲煙。今年乃是她的六十大壽.....哼哼,這麼一來,要送給她的禮物一定可以討得其歡心,甚至都會讓其發話攙和進大位之爭的,那麼就呼之欲出了啊!!”

    “年滿六十歲的皇太后,恐怕已經開始對死亡有著深深的恐懼了吧。英明睿智若始皇帝,漢武帝,唐太宗這種雄主,一樣是看不破生死要求長生。享盡了榮華富貴的皇太后難道就可以倖免?”

    “所以,想來想去,能夠打動她的唯一禮物,那就一定是可以延長壽命的東西,並且這種東西還不能像是千年人參,靈芝,何首烏這種有著抽象概念的,必須是有確確實實甚至是看得見延年益壽功效的!”

    李虎聽了林封謹的說話,也是有著撥雲見日的恍然感覺,忍不住沉吟道:

    “這種事情還真的是有可能,但是少爺,你說這禮物和我們拿到的這句口訣又有什麼關係呢?”

    林封謹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我若是什麼都知道的話,那麼就不是少爺,而是神仙了。”

    ***

    此刻在襄樊的一處別宮當中,燈火通明,殿中更是有數十名美姬蹁躚起舞,若穿花蝴蝶一般競相爭逐,紗衣薄裙,更是妙處隱現,美不勝收。

    在這富麗堂皇的殿堂上首,放著一張巨大而結實的軟榻,軟榻上面臥著一個膚色極其雪白細膩的大胖子,至少也有兩百五十斤以上,他臥在軟榻上面,瞇著眼睛似睡非睡,旁邊有四個十五六歲的美貌使女輕輕的給他捶著腿,旁邊的香爐裡面偶爾才會冒出一縷青煙,卻是沁人心脾,輕飄飄的令人宛若置身雲端。

    忽然,這大胖子眼皮微動,從嘴裡發出了一個難以辨識的音節,旁邊的一位管家打扮的人立即躬身上前道:

    “王爺,熊掌已經燉了五個時辰了,再過小半個時辰就可以用了。”

    如此肥胖又能夠被稱為王爺的,不要說是南鄭,就是歷數五國,也只有這麼獨一無二的一位,便是福王!

    聽了屬下的回話,福王卻是微微皺眉,搖了搖頭。管家立即道:

    ”王爺可是擔心羽林衛?其實大可以放心,根據我們的情報,就算是那個江湖匪類狗王.......哦,狗賊,及時趕到,一群烏合之眾,怎麼擋得住拱衛京畿的羽林衛?”

    福王終於半坐了起身來,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他都要兩名身強力壯的內監攙扶,看起來都還要喘上一會兒。等到旁邊的侍女送上半碗參湯呷了半口以後,福王這才輕言細語的道:

    “孤若是派的別人去,那麼還會對羽林衛有些擔心。不過,田統領既然肯為本王跑一趟的話,那麼幾乎就是萬無一失了。”

    管家卻是忍不住有些擔心的道:

    “只是,屬下卻聽說田統領行事有些剛愎......”

    福王此時的那雙小眼睛裡面,忽然有精明無比的光芒一閃而逝,然後輕聲道:

    “能讓孤放心的人不是田統領,而是田柱國......”

    說到這裡,似乎福王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面多說,而是話鋒一轉道:

    “水路那邊的消息怎樣了?”

    貌似這件事早就有負責的人,立即往前一步躬身道:

    “剛剛才傳來的消息,那條蛇看樣子是誠心投靠了,將知道的所有東西都講了出來,和我們了解到的東西十分吻合,並且他十分配合我們的行動,景王佈置的第二條線已經被這條蛇賣給了我們,第三條線也是甕中之鱉,估計很快就有好消息傳來。”

    福王舒坦的搖了搖脖子,然後將粗腿壓在了一個滿頭大汗的宮女身上,細聲細氣的道:

    “現在本王也是無心睡眠的,總之無聊,你就說說這條蛇吐露的所有情報吧。”

    “是,王上!這件事還得從頭說起.......”

    “五年之前,有一名海商遇到了風暴,船隻被捲到了極南端的一個大島上,那島上有呈五指的形狀的奇特山巒,在島上生活著百越諸族的一支,此處的人擅長以兩根木桿奏樂,用鼻孔吹笛,雖然行事詭秘,卻是十分信守承諾。這名海商在當地賒得了數千斤糖以後販回老家,牟取了暴利。”

    “要到達這裡雖然要經歷極大的風險,可是利潤也是豐厚無比,所以漸漸的也就有商人前來,對這一支百越部族也有了加深的了解,便發覺這部族當中有一件事情有些怪異,那便是部族當中往往那些峒首族長的壽命都是極長,差不多都可以年過百歲,並且外表看起來都是四十來歲,直到死前才會迅速衰老。”

    “在一名商人深入調查以後才發現,原來這支百越部族便是傳說當中的成族,而他們供奉的神靈則被稱為是媧蛇神。這媧蛇神居住在一處五指峰下面無底的山洞當中,並非是那種虛無縹緲的存在,據說乃是蛇身人首。”

    “當那些新的峒首族長上任的時候,便會前去虔誠的叩拜,並且祈求長生。若是奉上的貢品滿意的話,媧蛇之神就會施展移命秘術,將攜去的峒奴青春,生命轉移一部分到峒首族長的身上。”

    “然後,這個消息就輾轉傳遞到了景王的耳朵當中,景王也派遣自己的心腹前去查看了一番,確定了真有此事以後,便準備了數量驚人的祭品,同時派遣了自己的妻舅臨侯吳令和大兒子樂殿下親自前往,期望可以請出媧蛇神前往襄樊,親自為皇太后施展移命神術。”

    “媧蛇神捨不得那豐厚無比的祭品,因為那比數百年來所有的峒首族長加起來供奉的祭品還要多,不過它似乎無法離開五指山,便告訴了樂殿下一句話,並且保證只要按照這句話去做,那就一定可以指引他們找到為太后延命的方法,同時為了證明它的話的真實性,媧蛇神也為臨侯和樂殿下同時施展了移命秘術。”

    “在做完這一切之後,媧蛇神似乎也知道自此以後永無寧日,當天晚上五指山便發生了劇烈的地震,將那周圍十餘里都夷為平地,同時所有人都看到有黑氣橫亙天空長達十餘里,縱橫穿梭,沒入海中消逝而去。”

    “做完了移命秘術以後,被施術的人都會變得十分虛弱,若蛇剛剛蛻皮那樣,極其容易生病,連動也沒有辦法動,必須精心修養,所以臨侯和樂殿下兩人是沒有辦法長途跋涉的了。”

    “至於飛鴿傳書這種很不靠譜的方法,他們也根本不會採用,因此,他們將那句至關重要的話分成了三個部分,選取了幾個心腹每個人都告訴了一部分,然後讓這幾個心腹分開,兵分三路前往襄都,景王也是將手中的力量分成了三線來進行護送。”

    說到這裡,這名幕僚便開始拍福王的馬屁:

    “可是景王的這些小伎倆又怎麼瞞得過王爺的眼睛?在王爺的運籌帷幄之下,他的三線策略已經被完全擊破,咱們後發製人,景王手下的捨行顧棄暗投明,便打亂了他的全盤部署!”

    福王顯然也是自視甚高,對這些話安然受之,眯縫著眼睛享受著使女的按摩,怡然自得的模樣。便在這個時候,又是一封加急被送了過來,那名幕僚一看,立即動容喜道: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已經抓到了四個秘使!從他們的嘴巴里面,已經將那句話的兩部分給撬了出來!”

    福王眯縫起來的小眼睛忽然一睜,從喉嚨裡面發出了一聲冷哼,然後左手輕輕的在榻邊拍了一下。

    頓時,那些使女宮娥都若潮水一​​般的退了下去。一直等到周圍的閒雜人等被肅清,福王才淡淡的道:

    “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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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秘密當中的秘密

    那名幕僚道:

    “撬出來的第一節話是,尋褐衣黑巾人。撬出來的第二節話是:十一月初六午時三刻。”

    福王閉上了眼睛,肥實無比的胸膛隨著呼吸緩慢的起伏著,忽然,他睜開了眼睛,精光四射的道:

    “這第一節話描述的是要找的這個人的特徵,第二節話描述的是,在什麼時間找這個人!那麼此時我們未知道的那一節話,必然會是表述的一個地點!這三節話組合在一起,那麼才能表述出完美的意思!!”

    “妙,妙,妙!看起來四弟手中還是有能人的嘛,你們看,假如,孤目前還未知道的那一句話表述的地點是王宮正門,那麼這句話實際上就完整了。 ”

    “那便是:十一月初六午時三刻,王宮正門,尋褐衣黑巾人!這其中涉及到時間,地點,特徵的三大要素當中,哪怕是隨意的兩個要素組合起來都不會洩密出去,將一句話進行如此分拆,哪怕是其中的兩大機密洩露了,這秘密依然是被保存得極其完整!”

    一名門下清客卻是知道福王的脾氣的,只要說得有道理,那麼非但不會怒,反而會加倍看中,便道:

    “王上,其實也不能這麼說,若是知道地點和特徵,比如說是王宮正門尋褐衣黑巾人,那麼大可以守株待兔來一個抓一個。”

    另外一名幕僚卻是跳了出來冷笑道:

    “真是愚蠢!整個襄樊當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穿著褐衣黑巾的打扮,你來一個抓一個,難道不會走漏風聲?若我是那個目標,只要打探到風吹草動就一定不會出現了。”

    這名門下清客立即為之啞然,但是他的才思卻是十分敏捷的,立即認真的道:

    “要的就是打草驚蛇這個效果!!現在國主在王上和景王之間搖擺不定,一如兩人角力,雙方都是勢均力敵,一時間難判勝負。景王的破局方法,卻是打的增強自己實力的主意。可是,我們要想求勝,未必也要學他增強自己,而是可以削弱對方啊!太后的好話可以成全一個人,但是太后的壞話卻也可以毀掉一個人! ”

    “景王此事一直都在秘密進行,我們便可以推波助瀾,說是他已經找到了為太后延壽的方法!同時卻是這樣打草驚蛇,嚇得那個重要無比的人不敢出現!哼哼,那麼壽誕上面景王拿不出來相應的禮物,太后的不悅就成為了我們破局的關鍵!”

    聽到了這名清客的說法,福王眯縫起來的小眼睛也是為之一亮,但是另外的那個幕僚卻是冷笑了起來:

    “你的話只是一廂情願而已,因為王宮門口這個地點只是王上假設的,真正的關於地點的那句話,我們還不知道呢。”

    福王此時也是閉上了眼睛,屈起了中指輕輕的叩擊著沉香木所製的木榻,舒適的靠在了塌背上面,從喉嚨裡面又發出了一個含混不清的音節。身後的王府管家立即對著身邊的小廝嚴厲的道:

    “去廚房看看熊掌好了沒有,準備服侍王爺進膳!”

    而福王此時的心情卻並不像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的悠閒,他的心中忽然又生出了一股難以述說的情緒,誰又知道福王的野心?因此忍不住在心中低低的道:

    ”羽林衛啊羽林衛,你們可千萬不要讓孤失望啊。”

    ***

    此時的渠鎮上面已經是烈火熊熊,街道兩邊的店鋪幾乎​​都被點燃了,死傷的人除了馮家的爪牙之外,還有無辜的民眾。

    “鬼騎”名字的由來,不僅僅是描述他們的殺傷力和破壞力,也是在形容這支騎兵的軍紀之敗壞,行事之凶殘,直若惡鬼!見血以後的瘋狂,自然只能用劫掠和財貨來平息。

    田統領此時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昨天夜晚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已經嚴重的打擊了他的自信,加上一夜未睡,所以顯得格外的萎靡頹廢,當然隨之受到重創的,還有他在部下當中的威望。

    好在他有個好爹,將後面的事情差不多都可以算計得到,因此特的派來了跟隨了他二十年的一名親信秦慶,這名老將卻是對軍中的一應事務都是嫻熟至極,讓他前來輔佐一下少主,而此時一系列正確的命令則是被秦慶以他的名義發布了下去。

    “少爺,鬼騎不能在這裡久留,卯時(早上五到七點)的點檢還可以拖延一下,但是辰時(早上七到九點)的大校操則是無論如何必須到場,否則的話,捅到​​了聖上的面前就不好辦了。”

    秦慶對著有些發呆的田府亮低聲道:

    “您還是去給鬼騎的統領打個招呼感謝一下,以後也好相見。”

    田府亮機械的點了點頭,忽然如夢初醒的一激靈道:

    “鬼騎怎麼能走?!秦叔!我現在的手下死了至少一百來人,並且剩餘的人大多都中毒了,草料場的馬匹似乎也跑散了,我可不是來洗劫渠鎮的啊,是來給福王殿下辦差捉拿要犯的啊!現在鬼騎一走,我......我拿什麼交差?”

    秦慶在心中嘆息了一聲,卻是嘴上安慰道:

    “少爺放心,鬼騎來的時候並不不是滿編的,老爺早有準備,從錢將軍那邊調了兩百人過來,混合在鬼騎裡面,這兩百人是不會走的,他們加上羽林衛剩餘下來的人,應該完成福王殿下的差使不成問題。”

    田公紙田少爺看起來貌似已經被失敗擊潰得有些失常了,頓時下意識的道:

    “兩百人怎麼夠......”

    秦慶繼續在心中深深嘆息,然後道:

    “少爺,我已經去調查了,這一次佢鎮裡面的這些殺才之所以會對你們發起暗算,乃是因為他們將羽林衛當成了偷偷販賣馬匹的一群馬匪,然後你們騎著的幾百匹馬成為了他們發起襲擊的動力------毫無疑問這件事十分蹊蹺,儘管他們已經非常的盡力去查了,但是因為當時組織這件事情的兩個元兇都已經死掉,所以還是沒有什麼頭緒,不過我估計和景王那邊的人脫不了關係。”

    這時候,空氣裡面傳來了刺耳尖銳的號角聲,緊接著鬼騎的人就如同潮水匯聚那樣,從渠鎮的各處建築裡面湧了出來,匆匆上馬,等到三聲號角聲停歇下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一個在外面逗留的人!

    這支騎兵雖然在劫掠殺戮方面敗壞如斯,但是軍紀卻依然是如此森嚴,要知道,能夠讓粗野散漫的西戎人如此具備紀律觀念,便只有刀子!並且還是染上鮮血的刀子才行!

    沒有和鬼騎離開的,還有兩百餘名騎兵,這些騎兵居高臨下的坐在了馬上,雖然不說話,但看著那些平時就未免擺出高人一等的羽林​​衛,眼中忍不住就露出了譏刺和嘲諷的神色。

    而羽林衛這些人還活下來的,大多數都是因為中毒了上吐下瀉而沒有參戰,更是連馬匹甲仗此時都丟失都遺失得乾乾淨淨,真真是有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幾乎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而秦慶此時則是展示了出來了驚人的手腕,儘管在做出每一條命令之前都會向著田統領請示,但是剩餘下來的這些人在他的命令下就像是環環相扣的齒輪那樣,迅速的轉動了起來,並且效率驚人。

    事實上秦慶這樣的人,才是軍隊當中的中流砥柱!默默無聞,他們不是那種在前方斬將奪旗的驍將,也不是可以想出什麼數千對數万然後犀利破敵的儒將,但是,他們在接受到了命令以後,便是最好的執行者和監督者!

    很快的,秦慶就拿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然後皺起了眉頭:

    “那支商隊雖然還在,但是情報上面指定出來的兩個核心人物當中有一個不見了,另外一個雖然被找到了,但是確定他是不知道內情的。那麼,幾乎可以確定,剩餘的那個叫做付一刀的江湖匪類已經跑掉了接近兩個時辰,與其一起跑掉的還有三四十名親信。”

    聽到了這個消息,田府亮田公子反而一下子振奮了起來:

    “什麼,他們逃掉了?”

    是的,田公子最為害怕的是完全毫無頭緒,而他只是缺乏經驗而面對挫折的勇氣,絕對不是草包,渠鎮附近可都是一馬平川,並且地廣人稀,河網交錯,很多地方都是類似於沼澤之類的淤泥地帶。

    若是對方步行逃走的話,只是早逃一個多時辰,那麼此時逃得根本就不遠,要追擊起來的話不要太簡單。若是對方騎馬逃走的話,那麼就只能沿著幾條有限的道路而行。自己麾下全部是精銳騎兵,這樣的話更是毫無難度!

    “那麼現在能確定方向嗎?”田統領立即追問道。

    秦慶點點頭道:

    “他們應該是幾十人一起騎馬逃走的,這些人沒有足夠的坐騎,應該是在襲擊了草料場以後才搶奪到了足夠的馬匹逃走,不過當時羽林衛的馬匹奔馳了接近一夜,剛剛歇下來又沒吃幾口馬料就繼續出發,一定是跑不了多快的,少爺你放心,他們逃不過我們的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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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臨穹山

    很快的,這些軍士當中擅長追蹤的就確定了林封謹他們逃走的去向,一干人迅速的上馬飛馳而去,而羽林衛當中只要不是中毒太厲害的,都喝過了解毒的綠豆湯以後止住了嘔吐和腹瀉,也是紛紛上馬要去雪恥!

    不過,就在這些凶神惡煞殺人不眨眼的“軍爺”紛紛離開以後,一頭瘦骨嶙峋的野狗忽然從旁邊的屍堆裡面拱了出來,這野狗發紅的眼睛看著遠方,忽的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嚎叫!

    緊接著,狗王這一干人等紛紛現身了,那名顧老夫子忍不住感慨道:

    “真沒料到,狗王你的屬下居然有這種本事,將渠鎮的地頭蛇挑撥得敢於和羽林衛正面碰上,然後金蟬脫殼,這樣的心機和手腕,真的是很不一樣啊,看起來當初他能夠被選中作為傳話使者,確實不是沒有道理的啊。”

    誰知道這個時候狗王卻是陰沉著臉道:

    “當初付一刀這個蠢貨之所以能夠被選上,唯一的理由就是因為他夠忠心!這樣的謀劃,絕對不是他自己想的出來的!可若是他成功金蟬脫殼的話,為什麼不往我們來接應的這個方向逃?”

    顧老夫子的臉色忽然變了,他等了良久才道:

    “你的意思是......付一刀也可能像是那條蛇一樣??!”

    “我本來以為是的,但是現在看起來又不像。”狗王陰沉著臉,摸著自己的光頭道:“他若是真的賣了個好價錢,那麼為什麼不順水推舟跟著羽林衛走了?這期間一定發生了些什麼我們完全想像不到的事情!”

    顧老夫子此時也變了臉色,連自己的鬍鬚被揪斷了幾根,良久才道:

    “此時局面已經失控了,儘管景王殿下這一次的計劃只是在試探並且引出福王的內應,但是,動靜未免也惹得太大了些!那條蛇的背叛令我們處於很被動的地位上。”

    “儘管目前福王拿到的消息當中有一條是假的,但是,付一刀掌握的信息卻是最重要的地點!配合福王已經拿到的那條真的個人特徵信息,即便他們不知道具體的時間,卻已經可以事先布控,對那個地方進行打草驚蛇的干擾搜捕。他們雖然沒可能成事,卻可以敗事!”

    狗王冷冷的齜著白牙:

    “我知道眼下的危局,所以不用你多說什麼,若是確認了一刀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我會下辣手的!”

    ***

    而此時的付一刀,則是流著口水坐在了一塊石頭上面,傻愣愣的看著面前爬過的螞蟻。

    在他的旁邊,一干人正在忙忙碌碌的埋設著各種陷阱,除此以外,滾木和石頭之類的東西也一定要多準備一點。寺廟裡面只有七個老朽衰弱的和尚,一對前來進香的母女和老管家。林封謹也無意解釋什麼,直接將他們鎖了起來,然後拋了兩錠銀子進去給他們壓驚。

    此時林封謹已經對邛山一路上的山道有了很直觀的了解,大概上山的山路有七八里地,這七八里當中,一共有三處險要的地方可以利用。

    第一個地方是一條長達五六十米的直線長坡,被叫做黃牛背,這裡的石階本來就缺損了許多,一如七八十歲老年人的牙齦缺掉了不少的口子,加上日前才下了雨,坡度雖然不算太陡,但從下到上仰攻攀爬起來十分艱難。

    第二個地方則是叫做鬼門關,依然是個上坡,此處最凶險的則是一條羊腸小道,兩邊都是深溝巨壑。

    而最險惡的一線天,則是一處仰角至少達到了六十度,最多只能同時容下兩個人往上攻的天險!

    對於這種情況,林封謹顯得很滿意,並且老周也來回報說,他已經問了五六個當地的山民,得到的答復都是異常相似------要想從別的路繞到一線天的背後,就算是有嚮導帶路,至少也得四個時辰,並且那山道還十分的險峻危險,幾乎是採藥人攀藤附葛才能走的道路,而四個時辰的時間. ......除非是林封謹真的打算在這里和福王的人來上一場持久戰,否則的話能派得上什麼用場?

    不要說別的,單單是羽林衛也決計不可能再在這裡耗上四個時辰,否則的話,相信虎視眈眈的景王是絕對不介意抓住這個絕好的告黑狀的機會的。

    擅自調動兵馬這種事情極其容易引起君王的猜忌,落在大將身上,抄家滅族的可能性都是有的。自古天家無父子,就算是福王在幕後主使,南鄭的國主得知了以後心裡面也一定會很不舒服。

    因為今天可以擅自調兵“剿匪”,明天就有可能調兵“清君側”!在這個關鍵的時候,無論是誰也不會錯過往競爭對手的身上潑髒水的機會,削弱敵人也就等於是強大自己的意義誰都明白。

    “三個時辰。”林封謹伸出了三根手指,前方是他這一次率領出來的家丁,同時認真的道:

    “根據我對本朝的了解,福王哪怕是在兵部一手遮天,也決計沒有辦法讓羽林衛的這些人離開一整天而不被發覺!這個黑鍋沒有人能夠替他背,所以,算上他們路上返程用的時間,這些傢伙在我們身上耗費的時間絕對無法超過三個時辰。”

    李虎也隨之補充道:

    “這三個時辰當中,對方必然是第一個時辰攻勢最為猛烈,所以,我們也沒有打算要和他們正面交鋒!黃牛背這個地方植物稀疏,路面濕滑稀爛,視野也相對開闊,所以乃是使用弓箭攔截狙襲他們的最好去處,等到對方逼近。那麼我們就用長槍逼迫他們退下去。”

    這些家丁都是些刀頭歃血的漢子,此時被逼到了絕路上,也就是膽氣陡生,加上又有林封謹和李虎為主心骨,並且首領說的話,制定的計劃也是頭頭是道,沒有要他們做炮灰送死的意思,一個個都是凜然從命。

    林封謹此時卻是將林德帶到了旁邊囑咐道:

    “這一戰的時間拖得勢必極長,我料定了敵人第一次沖擊上來的時候乃是處於最為麻痺大意的時期,你的任務,便是要找到那個在隊伍裡面發號施令的人,將其狙殺!至少也要斷絕他發號施令的能力,對了,我們目前手上的符籙箭還能用嗎?”

    林德搖搖頭道:

    “道術法術什麼的被軍隊戰陣的血氣煞氣正面一沖,失效得極快,只要兵丁的人數超過了二三十人效果就要減一大半,當日我們前來刺殺向烈的時候,也是先用內應將護衛在向烈身邊的兩三百名兵丁調開,這才派出了五德學院的人。”

    林封謹忽然道:

    “那我施展出來的上古秘術呢?也會在戰陣當中失效嗎?”

    林德搖搖頭道: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但是從之前策馬奔馳的情況來說,我感覺主人您施展的上古秘術似乎不會受到影響,它彷彿也是為了戰場而存在的東西。我之前在軍隊裡面呆著的時候,曾經和天策府的玄甲黑騎一起奔襲過,指揮玄甲黑騎的將軍乃是上將張須陀,止戈學院的高徒,此人精擅戰陣之術,在奔襲的時候排出來的一字長蛇陣就能起到類似於少爺您的古秘術:烈山走的效果。”

    林封謹奇道:

    “哦,那二者之間有什麼區別?”

    林德回憶了一下,認真的道:

    “一字長蛇陣可以覆蓋數万人,對主帥要求很嚴格,但是加成的效果只有烈山走的一半左右,不過也沒有副作用,並且一字長蛇陣的精粹是,擊尾則首應,擊首則尾應,擊中則首尾應,歸納起來就是,既可以快速行軍,也不怕敵人的伏擊突襲。”

    林封謹點點頭,聽得也是很是有一些心馳神往,不過他此時也知道不是分心的時候,便帶著林德來到了黃牛背下方的一處岩石旁。

    這裡看起來已經是懸崖邊緣,絕無去路,但林封謹卻是輕輕鬆鬆的跳了下去,只露出了一個頭來。原來在懸崖的下方一米處,居然有一塊橫著切出來的石頭可以供人立足。站在這個地方以後稍作偽裝,可以很輕鬆的監控到二十三十米外的山道。

    “當年穹山曾經被一夥巨盜盤踞,此時寺廟裡面的一個和尚,便是昔日的那群盜匪的一份子,只是這個人心中還有善念,曾經救助過當時的主持,所以官軍破賊的時候他可以托庇在廟裡。”

    林封謹這時候在山壁上面敲打了幾下,青苔泥土簌簌而落,居然弄出來了一個被人工鑿出來的陳舊凹孔。

    “那和尚在山上清苦了十來年,卻是有眼力的,見我出手闊綽,便找到我將這些昔日的山寨機密全部在我這裡賣了個好價錢,這個凹孔可以栓一條結實的繩索,繩索的那一截則是被系在了七八丈外的大樹上。”

    “你狙射之前就將繩索栓在自己的腰間,一出手以後無論成敗,立即就斬斷凹孔處的繩索,整個人便可以在頃刻之間盪到旁邊山崖去!然後我自然會派人來接應你。要記得,不要輕易出手,出手的話,那麼一定要讓對方的指揮都隨之癱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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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斬將

    等到林封謹將三處狙襲的地方都安置妥當以後,羽林衛的人也已經到了山下,一干人要趕時間,可以說是跑得人仰馬翻的,加上跟隨而來的那百來號羽林衛的人也沒空閒去收歸自己的馬匹,騎著的馬兒也只能是由秦慶領來的騎兵提供,因此甚至有不少人都是沒有馬鞍的狼狽狀態。

    騎兵雖然在平原上面八面威風,但是在山地,河流等等地形當中,戰馬除了可以殺掉來烤著吃之外,完全就是個累贅。秦慶看著面前巍峨險峻的穹山,繞是老辣若他,也是忍不住大皺眉頭。對方這群“賊寇”簡直油滑得像是一條泥鰍!

    鼎鼎大名的羽林衛死了一百多號人,連馬帶盔甲都丟得乾乾淨淨,鬼騎也死了十來個人,這麼大的代價,卻是連他們的屁味兒都沒有聞著!眼下這群人顯然是知道再跑下去只可能被追上,所以上了穹山,根本就不給他們在平原上剿殺的機會。

    “不過,究竟還是鼠目寸光!”秦慶冷笑了起來,這個人做事情一直都是十分老辣,滴水不漏,在來之前甚至就考慮過有可能會來穹山的可能。

    “穹山雖險,卻是絕地!你們這些鼠輩就算是可以多苟延殘喘一陣,等官兵提兵步步緊逼上了山頂,難道你們可以跳崖飛走嗎?”

    他此時掌握得十分清楚,連同匪首付一刀在內,逃上穹山的賊子只有四十六個!秦慶做事情一向都是以沉穩著稱,儘管他認為敵人不堪一擊,居然也是帶上了一百五十人!乃是整整三倍於敵的兵力!

    剩餘下來的人自然就是看管那些不能上山的馬匹了。謹慎就是秦慶的風格,直接用兵力和實力碾壓敵人是他最喜歡的事情。

    然後便是上山了,儘管林封謹事先就已經做了驅趕人的工作,但是還是被秦慶找來了兩個山民作為嚮導,知道上山三里的地方,就會遇到第一處的險地:黃牛背。

    話說秦慶這一次帶來的人手,絕大部分還是普通的騎兵,此時又要上山攀爬,肯定不能穿戴連身重鎧,而是皮甲,因此探路的三個人剛剛走到黃牛背的中段,迎面就被五六張弓居高臨下的指住,有兩個人立即就挨了幾箭,慘叫著逃了下去,剩餘一個人楞了一愣,被一箭射到了脖子上面,立即癱倒在地,半晌才骨碌骨碌的從上面滾了下來,眼見得是不得活了。

    林封謹他們雖然乃是民,卻是在草料場趁火打劫,擄掠來的都是羽林衛的一等一的好器械,此時嚴格的說起來若只論裝備的精良,倒還是他們佔據了上風。

    李虎在回水縣操練這幫家丁的時候,就將他們按照五人一伍的編制細分了出來,四十來人一共是八伍,此時第一伍射完,立即退下,第二夥搶步上前,張弓搭箭瞄準射去,這里山道地勢狹窄施展不開,人再多也沒有什麼用處,這樣依次輪射反而可以保持持續射擊的強度、

    見到同伴被殺,重傷淒慘,下面的騎軍也是群情鼎沸,鼓譟了起來。不等後面的秦慶上來,便有一個自視十分勇悍的伍長蒙熊發了蠻性,從旁邊奪過了一張盾牌,口銜著鋼刀帶了十餘人就往上面猛衝,後面的軍士大聲吶喊“灌!”“灌!”“灌!”聲勢驚人!

    此時李虎全權在前方指揮,見到了這狀況冷笑一聲便道:

    “你們只射其餘的人,將這廝留給我。”

    此時林封謹他們乃是從高處往下面射,黃牛背這條路石階缺失,多的是被踩得稀爛的泥潭,並且綿延數百米,因此在很長的一段距離當中,弓手哪怕是不用拋射,也可以直接射到敵人的背部。

    那跟隨衝上來的十餘人還沒衝過黃牛背的中段,就有兩三人中箭倒地慘叫,等到距離靠到十餘丈的時候,正是弓箭威力最大的時候,瞬間又是四五人倒地。

    這時候,李虎大拇指一按自己佩刀的吞口,鬼頭刀頓時“刷”的一聲從鞘中滑了出來,緊接著刀柄便被攥緊。

    本來是普通的木頭製成的刀柄被浸泡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鮮血和汗水,表面甚至都泛出來了一層奇異的紋理,巧妙的和手掌上面的掌紋貼在了一起。

    此時在面對這些正規的軍人的時候,被他們身上的血腥煞氣一沖,李虎這才真真正正的覺得,自己心中的那一頭野獸甦醒了,他甚至覺得手上的這把長刀就是身體的一部分,血脈神經彷彿都溶了進去。

    “這.......才是我渴望的生活啊!大丈夫當馬革裹屍,死也不能死在床榻上面!”

    然後李虎藉著坡度衝刺了下去,那氣勢十分狂烈,宛若一團狂風席捲而過。可以說是人借坡力,坡助人勢!長刀鋒刃上面更是泛出了寸余長的淒厲紅光,一看就令人生出心魂震顫的驚怖感覺。

    在瞬間的交錯當中,那伙長蒙熊明明已經拔出了刀,並且還舉起了盾。卻是在瞬間整個人僵硬住,然後人頭飛起,血光沖天!無頭的屍身跪倒在地,然後撲倒。而人頭還沒有掉落下來的時候,便被李虎一把抓住了發髪提了起來,展示給了坡下了眾人看!

    此時的李虎血氣熾烈,不怒而威,他身後的那些家丁看得酣暢淋漓。忍不住同時喊了一聲“殺!”本來要繼續衝前的十餘名南鄭軍竟是被這氣勢所懾,忍不住倒退了兩三步。

    破軍命格!果然是名不虛傳,斬將奪旗若探囊取物!秦慶帶的人又是普通的騎軍,還是放棄了馬上的優勢來步戰,當然不是李虎一合之敵!

    林封謹卻是看得十分清楚,那名夥長蒙熊其實也不是實力低微,在李虎一刀斬過的時候,他左手已經是舉盾格擋,右手卻是抽刀捅出,十分陰毒,此人的本事,其實做個伍長也是綽綽有餘,估計也是懷才不得志。

    只是蒙熊的盾牌被李虎一刀斬破,他刺出的腰刀雖利,也奈何不了李虎身上穿著的御賜景晟鱗甲,頓時劃出了一溜火星滑落了開去,然後就是人頭飛起,就此人的真正實力來說,抵擋個李虎三四十合是沒問題的。

    但他既然從軍,便天生要被李虎的破軍命格所克制,又加上使用的裝備遠遠比李虎遜色,因此只能飲恨當場。

    由此可見窮文富武也絕不是沒道理的,若蒙熊所持的武器乃是那種削鐵如泥的神兵,李虎也就決計不敢硬用腹甲去擋刀刃了,蒙熊因此縱是落敗,也不至於被一刀秒殺死在這個鬼地方。

    李虎陣斬悍將,立威當場,林封謹卻注意到他呼吸有些不暢,估計是他腹部中刀,雖然有名甲護身,卻依然內臟受到了震盪,因此便派人將李虎接應了上來,讓他喝口水歇息一下。

    這時候,秦慶也抵達到了一線,一看自己的人死傷不少,頓時大怒!主要是此時殘酷的現實和之前心中的美好設想反差實在是太大了點,此時還是冷兵器戰爭,在軍隊裡面浸淫得久了,秦慶還是有幾分血勇,幾乎立即就要帶著自己的親兵親自衝上去。

    不過當秦慶看到了前面戰死的人當中居然有蒙熊以後,便頓時冷靜了下來,問明白了蒙熊乃是在一對一的情況下被人陣斬,更是只用了一刀的情況下,更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冷靜了下來。

    “賊子竟是如此的武勇!??”

    他馬上收起了對面前這群“賊人”的輕視,沉住氣吩咐手下去做兩件事,第一是繼續增兵,將山下留守的人再調五十個上來,順帶多帶一些防護的器械,第二是就地取材做一些擋箭牌。

    接著秦慶甚至令人收集樹枝點燃篝火弄出濃煙,打算干擾對方弓箭手的視線。不過天公不作美,一般都是風從上往下吹,這一招也只能宣告失敗。

    等到小半個時辰以後,生力軍到來,一干人在秦慶的指揮下便是頂盔貫甲,舉著盾牌往上面衝,並且一沖起來就是連貫之勢。甚至在前面全身甲胄重盾的軍士掩護下,秦慶甚至調集了十餘名弓箭手不計傷亡的進行仰射。

    頓時,林封謹他們一方受到的壓力就變得大了起來,​​也出現了傷亡,普通的護衛終究沒有辦法和職業軍人相提並論,若不是李虎此時帶著一夥人下去沖殺了一陣將對方的攻勢瓦解,否則的話,搞不好這黃牛背天險都已經被突破了。

    秦慶的這一波攻勢雖然被瓦解了,但他卻已經是胸有成竹,因為這一波攻勢當中雖然他的手下又傷亡了十來個,但同樣的,對面這群“盜匪”也死了六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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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攻防激戰

    對於秦慶這邊的人來說,死上十來個人根本就不傷筋動骨,但是,對面的這群人統共才四十多人,死上六個就已經是接近五分之一的數目了。

    並且秦慶更是算得很清楚,自己的軍士可以輪番上陣休息,但對方卻是因為人少,每一次都要全力以赴的動員起來,隨著​​戰鬥的時間持續下去,此消彼長之下,傷亡的比例更是增長。

    所以他馬上就開始組織下一輪的攻勢!

    在秦慶的構想裡面,那個披掛著魚鱗甲手持鬼頭刀的“盜首”確實勇悍,還是有可能將自己的這波攻勢擊潰,但是其餘的賊人實際上素質並不強,因此這一波就算失敗,也至少可以換掉對方十條人命!那麼就可以累積到十六條人命!對方的實力便至少被削弱三分之一,甚至一半!

    秦慶更是很清楚,一旦敵人的死傷程度達到一半,軍心就會瓦解得十分厲害--------這還是將這群賊人的士氣和紀律拔高到了正規軍的素質上,那麼接下來就一定會是勢如破竹了。

    在這裡不得不承認,秦慶這個老行伍推算得半點都不錯,對敵我雙方的實力,關係,甚至是士氣都是滴水不漏的算計了進去。他能夠被田柱國看中來輔佐自己的兒子,確實是有幾分獨到之處。

    可惜,秦慶千算萬算,卻不知道林封謹雖然對軍旅戰陣之事一知半解,但他對形式算計之精準,人心把握之精確,卻是罕有人能及的。

    此時打成這樣,林封謹甚至早有心理準備:畢竟要是憑藉一群訓練過幾個月的家丁護衛,就能夠和好幾倍的正規軍抗衡,哪怕是有地利優勢,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南鄭也早就應該滅國了。

    所以,在秦慶發令,讓第二批人出發展開第二輪攻勢的時候,林封謹事先安排的伏筆便已經發動!

    林德默默的站了起來,

    狼一樣的眼睛閃耀著陰冷的光芒,

    他挽開了自己的牛角長弓。

    不能不說,十幾年前山賊們找出來的這個警戒哨位是精心選擇過的,哪怕此時林德做出瞭如此大的動作,整個人依然被隱藏在灌木和山​​草之間,若不仔細辨別根本就看不出來。

    林德的右手手指穩穩噹噹的開始發力,弓弦開始迅速的繃緊,被雕刻上了惡鬼花紋的弓臂穩定後縮,然後三支雕翎箭被搭了上去,本來應該是鋒銳無比的箭頭上面,有一層烏油油的色澤,這是塗抹上了席草混合尾麻花的液汁的徵兆,這種液汁進入人體以後,雖然不致命,卻是可以使其迅速衰弱,昏迷。

    三支尖銳箭頭分別是指向了三個不同的目標,這三個人乃是林德仔細觀察以後被認定的,他們就是這支軍隊發號施令的骨幹,一旦倒下,必然誘發一場全​​面的混亂。

    此時弓弦已經被拉到了極限,林德又想起了林封謹“若有可能,不要對軍官下死手”的話,所以略微的壓了一點弓臂,然後三支箭風馳電掣的飛射了出去!

    緊接著,林德再次反手抄起了三支早就插在旁邊岩縫當中的狼牙箭,彎弓,搭箭,射出!

    第二次襲擊的目標,​​便是林德認定的三名十分魁梧,應該是具有“勇力”的軍士!這種士卒穿戴上甲胄,作為敢死之士破陣的話,還是會造成很大的麻煩,所以林德便一起將之解決了。

    連續射出兩輪箭支以後,​​林德全是心無旁騖,連出手後的戰果也不查看-------當然也可以理解成他對自身箭術的自負------反手拔出短刀就斬斷了旁邊繃緊了的繩索,頓時感覺到腰上一緊,整個人似騰雲駕霧似的往七八丈外的那顆大樹蕩了過去!自然有一個早就候在那邊的人將他拽住,然後拉到了可以躲避起來的岩石後面。

    直到這個時候,那些南鄭軍士才發覺有人暗箭傷人,驚怒無比的鼓譟了起來。他們又沒​​有受到過後世的反狙擊訓練,等到從中箭的部位判斷出暗算者的位置的時候,林德甚至都已經盪過了懸崖隱藏了起來。

    而主帥驟然遭受到了襲擊,前方衝到了黃牛背一半的那群人也是心中發慌,因為他們也聽到了後方的鼓譟聲,唯恐腹背受敵,偏偏這個時候又進入了上面居高臨下的弓手射程,可以說是進退失據,勉強再衝了幾丈以後見到有人被射倒,頓時心無鬥志,士氣大沮退了回去。

    正所謂士氣乃是一鼓作氣,再而竭,三而衰,此時的這群南鄭軍士也是如此,被連續打回來了兩次,那麼想要再次恢復士氣沖第三次的話,真的是需要好好的恢復一番了。

    這個時候,傷亡也是被點驗了出來,主事的秦慶被一箭洞穿了右胸,並且箭上有毒,已經是昏迷了過去。估計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沒有辦法再指揮軍隊了,非但如此,他的副手也是中箭昏迷。

    而死掉的四個人則是有兩個夥長,一個甚長,還有一個叫做“趙大膽”的壯碩軍士!

    此時在這群龍無首的狀態下,所有人都是一團亂麻,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幾乎吵得和菜市場一樣的熱鬧,好在這個時候,本來在後隊,瀉得臉青唇黑的田統領田府亮有氣無力的撐了一根木棍走了上來,有氣無力的到處喝了幾聲,總算是壓住了場面。

    田公子此時心中卻是若明鏡也似的:這一次福王交託下來的差使可以說已經是辦得十分難看,若是再將這事兒辦砸了的話,福王他老人家對自己的印像只怕會一瀉千里。

    所以田統領問明白了秦慶之前採​​取的戰術以後,便很乾脆的照搬的過來,前面是頂盔貫甲的重甲軍士,弓箭手隨著跟上,和對方拼人數換死傷。

    不過這個時候李虎卻是不吃這套了,等到對方靠近了以後,轟轟轟的居然是推下來了滾木礌石!同時後面的家丁依然在依次攢射,毫無防備的這些南鄭軍士立即再次死傷狼藉,慘叫連連。

    加上此時士氣衰竭,外加熟悉的將官秦慶重傷昏迷,田統領卻是個拉了一褲子的孬貨,所以立即就再次退卻,無論田府亮如何暴跳若雷的催促也沒多大效果。

    最後,田公子只能出必殺技了,那就是銀彈攻勢,拿出巨額的懸賞來引誘將士奮勇直前。這樣一來,總算是又磨磨蹭蹭的組織起了一輪攻勢。但是這一輪攻勢又被李虎的幾句話瓦解了.......

    李虎的話很簡單,無非就是說雙方交戰,各為其主,有什麼傷亡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但此時的山道上面應該還有好些活著的人,所以只要南鄭軍派出兩三個沒有佩戴武器的軍士出來,他們也就不會發起攻擊,任由他們將傷員帶走。

    這個主意卻是林封謹出的,此時雖然對方士氣低落外加群龍無首,但李虎訓練出來的這批家丁也終究沒有辦法和軍隊當中的精銳相比,戰鬥到了現在,也是一個個都氣喘若牛,肩膀幾乎都抬不起來,快要到了極限。

    在這樣的情況下,喊幾句話就瓦解對方的一次攻勢,並且還爭取到了更多的休息時間何樂而不為?更重要的是,一個傷員要下山的話,至少也要兩個人照顧,無形當中也削弱了對方的實力。

    而這條計謀則也是完完全全的陽謀,不怕對方不答應。若是田公子敢於阻止的話,保准部下都要鬧起來造反!因此又是好一番磨蹭以後,總算可以再次進攻了,這一次吸取之前被滾木礌石襲擊的教訓,稀稀拉拉的隊列分得很開。

    這些人卻是萬萬沒有想到,這一次的衝擊卻是順風順水,眼見得都要達到黃牛背的隘口處依然沒有人襲擊,但正所謂樂極生悲,忽的一支火箭飛過來,插在地面上,一股火焰卻立即從他們的腳下面燒了起來! !

    原來這里地面上已經被潑上了火油,還有一層厚牛皮將地上的泥水隔阻,緊接著就是大捆大捆廟里香積廚的干柴被拋了過來,火勢驟然煊赫騰起,蔓延四方!

    黃牛背的隘口雖然寬敞,但那僅僅是參照了下方的狹窄而言的,也就是五六個平方米的小地方,加上火油和牛皮都是羽林軍攜帶的輜重當中的上等貨,頓時熊熊燃燒了起來,瞬間就是一片火海。

    那些追擊上來的南鄭軍目瞪口呆,只能紛紛焦頭爛額的抱著頭往下面逃,他們倉促來到這裡,不要說沒帶水桶等等滅火用的器具,就算是有,上哪裡去取水?就算是取到了水,從黃牛背這個鬼地方運上去又得等到什麼時候了?

    所以他們現在就只能大眼瞪小眼的乾耗,田府亮田統領心中更是和貓抓似的焦躁!他倒是很想喝令軍士上去滅火,但這廝總算還是沒那麼腦殘將這個命令頒發下去,否則的話,下面的人抗命一定是百分百的,搞不好兵變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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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搏命的田統領

    好容易等到火勢熄滅之後,林封謹的人差不多都已經撤退到了第二道天險鬼門關處,喝著山泉水吃著乾糧休息了三四十分鐘,至少也恢復了大部分疲憊,李虎甚至將盔甲卸了小憩了一會兒,發出了均勻的微微鼾聲,旁人見到他如此鎮定,軍心也是十分從容。

    這時候早就成功撤退回來的林德站了起來,對林封謹道:

    “主人,差不多火應該熄了,那麼我就先去了。”

    林封謹點了點頭道:

    “小心。”

    林德微微點頭,他的身手也是十分敏捷,若猿糅一般的奔行在山道,很快就消失在了樹叢當中。

    ***

    從黃牛背到第二道天險鬼門關大概有四里山道,蜿蜒向上,一路上植被茂密,鮮花盛開,風景還是頗為漂亮。

    但此時走在這山道上的南鄭軍卻是一個個緊張無比,如臨大敵,甚至走在最前面的人都是完全用盾牌遮住了身體,小心翼翼的前行。

    因為他們已經遇到了兩次突襲,突襲的卻只有一個人。

    這個人卻是個可怕的箭手!

    他只要開弓搭箭,弓弦一響,便一定會射中人!更可惡的是,這個箭手使用的弓箭箭頭上面,居然都抹了毒藥,被射中的人會很快的陷入虛弱昏迷,生死不知的狀態,他們的傷口又大多在大腿小腿上,因此一個傷員就要兩個人將其抬下去!這樣的非戰鬥減員怎麼不令人窩火?

    也不是沒有驍勇之士想要趕上去追殺,但本來就是上山,追擊起來一定就沒有平地上慢,更重要的是,那個箭手相隔的距離足足有十來二十丈,等衝到他面前的時候,已經足夠他射出三四箭的了!這豈不是送上箭靶子去給他射一樣?

    因此連續吃了幾次虧以後,田統領也發了真怒,一口氣將自己的四個親兵派了上去!這四個人武藝精熟,乃是從軍中千挑萬選出來的勇士,沖在最前方的擅長的就是用兵器格箭,連續擊落了對方兩三支射來的利箭,頓時就逼近到了五六丈以內。

    沒想到這個時候那箭手轉身就逃,旁人只道抓到他就是分分秒的事情,可是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追擊的那四個人的速度最初還跟得上,等到奔出了一兩百米以後,這裡畢竟是陡峭的山道,便勢所難免的慢了下來,可是逃的那箭手的速度卻是從頭到尾都是沒變過,很快就將他們給甩開了------烈山走的威力,在這陡峭崎嶇的山道上發揮得淋漓盡致! ! !

    那四名親兵此時還能怎樣,只能沮喪無比的慢慢往回走,就像是沒抓到兔子的狗那樣吐著舌頭,可就在這個時候,旁邊的山崖上面忽然閃出了兩個罪惡的身影,他們一腳踹在了旁邊早就安放妥當的機關上,頓時,大量的石塊泥土混合幾根粗大的木頭轟隆轟隆的砸了下來,這四個武藝精熟的親兵都驚呆了,所以一個都沒有跑掉! ! !

    廟裡面的那位由山賊轉職而來的大師再次立功了,這個伏擊的位置當然是他告訴林封謹的。因為製作這陷阱只需要就地取材,還用刀子和銀子雙管齊下,逼迫著廟裡面的和尚幫忙,所以也沒耗費太多時間,結果卻是出人意料的好。

    這四個猛男若是與林封謹的人正面交鋒,那麼要做掉他們至少要死七八個家丁,現在兵不血刃就解決了他們,也算是了卻了心中的一樁隱憂。

    一路上被這麼騷擾襲擊,並且還只能悶頭挨打,此時這些南鄭國軍士的士氣已經是不停的下跌,好不容易磨蹭到了鬼門關的時候。一干人更是驚呆了。

    一條十來丈長的羊腸小道的兩邊,便是萬仞絕壁,本來這裡還有鐵索之類的東西可以當做扶手,但是從那些嶄新的斬痕上面就看得出來,對面的敵人沒有打算給他們留下任何可以攀附的東西。那石道上面更是被水潑得透濕!

    為了斬斷這些鐵鍊,和尚們的砍柴斧頭也是被崩出來了幾個大缺口,估計此事以後他們得換上新的斧頭了。林封謹看著對面那些軍士驚愕的表情,微微冷笑著,對方的反應也是在他預料之中的。

    這個時候,林封謹反而生起了篝火,上面蓋上了濕柴,山風將大團大團的煙霧卷向了鬼門關的山道上,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是沒有任何的干擾也有很大的失足跌落深谷的可能,何況是在鬼門關的盡頭,還有四五個大漢手持著一兩丈長的竹竿隨意亂捅?

    雖然削尖了的竹竿殺傷力很小,但是,一旦被刺過來的竹竿擾動了平衡,那麼就只有掉下去葬身萬丈深淵啊。

    “這該死的賊子!!”快要急瘋了的田府亮忍不住破口大罵了起來!但是他此時除了大罵之外還能做什麼?好在這個時候羽林衛的人陸續也增援上來了些。

    這些人沒有經歷之前黃牛背和一路上的襲擾,還是有幾分悍勇的,便有人在重賞的誘惑下衝了上去.....然後,若餃子下鍋一般的刷刷刷刷掉了下去。

    聽著深谷裡面傳來的好幾聲拖得長長的慘叫,所有人的臉色都忍不住發了白。林封謹之所以不再次安排用弓箭射擊的方式,則是因為這裡的地勢乃是貼著山邊的一個拐角處,視野並不開闊,當然,好處則是同樣不用擔心對方的弓箭拋射。

    眼見得時間迅速的推移流逝了過去,而自己的部下卻還在磨洋工.......對福王的恐懼終於全面佔領了田統領的思想,他猛然舉起了腰刀,狠狠的砍在了旁邊一名正在推宕畏縮的軍士背上,然後,在大部分的軍士即將嘩然鼓譟之前,傳承自將門的血勇在瞬間爆發出來-----田統領發狠大叫道:

    “帶種的就跟我來!”

    說完田府亮就一馬當先的衝了出去,因為眼下的這局勢已經到了他不拼命已經沒有辦法再繼續下去的地步啊!他知道自己若是再不搏命,那麼時間一到,恐怕連搏命的機會都沒有了。

    田府亮這一沖,他身邊的近衛也都急了眼跟著衝了上去。此時的慣例都是主帥死,親衛不死,那麼事後親衛全部斬首並且問罪,相反若是親衛死主帥活,那麼還有一筆厚厚的撫卹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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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失算

    林封謹見到了這場面,也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從之前抓到的一些俘虜口中,他也得到了一些相關的消息,當然知道田府亮乃是軍方首腦人物田柱國之子,這麼一個人一定是不能殺的,殺了恐怕就永遠與其整個家族都結下了深仇大恨,南鄭國內就不要想再立足了,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其活捉了過來。

    但這談何容易?田府亮能夠做到今天堂堂的正統領位置上,縱然有家族的庇佑,可是自身的幾項條件若是缺失的話,那麼一樣無法服眾!那麼有一項硬性條件便是:武進士!

    至少是武進士,才可以做到羽林軍當中七大統領的位置上!無論你關係再硬,後台再強!不是武舉人,武進士這麼一路升上來的,立再大的功,也只能做副手!

    事實上南鄭國君第八個兒子“解侯”何等尊貴,雖然他心醉武事,但是就是因為沒有通過武進士的考核,所以哪怕是從軍,也只能從副統領的位置做起。

    面對有武進士水準的強敵,並且還不能夠傷其性命。這種事情林封謹知道很是艱難了,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派遣人上去圍殺,拿人命一條一條去填!耗盡了其體力以後將之活捉。不過這樣的變數太大,林封謹推開了幾名要請命的人,冷靜的走了上去。

    這個時候,為了保持士氣,林封謹深深的知道,不是說“給我衝”的時候,而是應該自己站出來了。

    他已經仔細的計算過,這位田統領首先是連夜奔襲沒有休息好,實力至少會削減一成吧,接下來中毒後又解毒,實力再降個兩成沒有問題,加上林德應該是有機會射他一箭,那麼就算是中箭的部位乃是四肢這種不致命的地方,加上箭頭上的毒藥削弱昏迷的力度。田統領應該是只有四五成的實力迎戰-------這樣一來的話,自己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山間的煙霧捲動,田府亮已經是紅著眼睛猛衝了上來,他實在是已經無路可退了。

    林德連發了兩箭,一箭被其舞刀磕飛,另外的一箭射到了他的鎧甲上面,滑飛了開去,面對刺過來的三條竹槍,田府亮長刀一揮便是毫無阻礙的一刀兩斷,六截竹竿一齊高飛!

    不過,就在田府亮剛剛破口的瞬間,李虎已經長身暴起,一刀就當頭斬了過來!田統領想也不想就舉刀反架,兩把長刀刀刃相撞,竟是同時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一連串的火光閃耀而過,李虎悶哼一聲倒退了三四步,而田統領同樣也不好過,李虎的實力目前可能還沒有他強,但破軍命格本身在戰場上就是所向披靡,具備極強的壓制力,何況田統領此時一身的本身只發揮得出來六七成,竟也只能退!

    他此時當然不能再退回那狹窄的山道上去,將後面的來路堵死,也不能往深淵裡面踏,所以只能往側面閃,這一退開,頓時就將他和身後支援的幾名護衛分割了開來,因此也出現了一個稍縱即逝的空當!

    一名親信家將立即咆哮一聲,一步踏上,便要與家主並肩作戰!

    但是,蜷縮在山石後面陰影處的林德卻一下子長身而起!他狼一樣的眼睛也早就盯住了這個契機,“嗖”的一箭就釘在在隨後衝刺過來的那個魁梧親信家將的咽喉上!可怕的鵰翎長箭甚至一直射穿了他的脖子,箭頭在後腦勺後方顫巍巍的閃耀著寒光!

    這名護衛一下子就僵硬在了原地,眼睛裡面滿是痛苦不甘之色,顫抖的雙手就要去摀住咽喉,而他後面的同僚立即就陷入了一個進退兩難的抉擇:

    如果要迅速進攻的話,那麼最好的方法就是馬上將前面已經軟倒的這同僚甩下旁邊的萬丈深谷去!然後舉步提刀迎頭就殺,這險要的隘口處就這麼破了。

    但是,但是這身前的人是生死與共的手足兄弟啊!從軍十年,在戰陣殺場上摸爬滾打,你救我,我援你的來來往往也不知道多少次,身前的兄弟還未氣絕,至少可以聽他一句遺言吧,自己怎麼做得出這腌臢禽獸事?

    便是這麼遲疑得一秒,旁邊已經是有兩名林家的魁梧大漢搶了出來,手上已經不是盾牌,分明是從廟裡面拆下來的兩扇門板,很是乾脆的就將那通路封了個嚴嚴實實。趕上來的家將發狂似的舉刀狠剁,但起得了甚用?

    緊接著從門板下方毒蛇也似的刺出了三五支纓槍,洞穿了來襲的那名家將的小腿和腳掌,他便是再怎麼勇猛,頓時立足不穩,往旁邊的山澗裡面摔落了下去,淒厲的慘叫聲拖得長長的,在千溝萬壑裡面迴盪,人估計都已經成了肉餅,慘叫聲尤裊裊入耳。

    但是,眼見得田府亮一個人被隔絕在了那邊,其餘的軍士也都差不多發了狂似的往上猛撲!南鄭軍紀森嚴,一旦田府亮死了他們還活著,那就是全家老小都要一齊遭罪!

    在這樣捨命的猛攻下,林封謹這邊的人也是死傷數字迅速的上升,並且有人恐懼之下扔掉武器逃走的,卻是要麼被李虎冷酷斬殺當場,要麼死在了林德的冷箭之下。

    田府亮被逼退入敵陣深處以後,他畢竟是將門子弟,慌而不亂,知道手下必然不敢拋下他不管,便按照平日里面父輩述說的,連續後退了五六步,直到背部靠住了石壁,避免腹背受敵的窘境這時候心中才定了下來。

    不過就在他精神一鬆懈的瞬間,耳中卻是聽到了弓弦“迸”的一響,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見到一支快箭已經奔著大腿而來。林德之前已經連續射了他兩箭,都是未中,這一箭卻是窺準了他的習慣和弱點,已是志在必得。

    但就在這個時候,田府亮身上的內甲忽然散發出來了一種威嚴,蒼茫的黃色光芒!那即將入肉的利箭居然像是射到了抹了油的鋼鐵上面,渾然不著力,一下子滑了開去!

    “這.......這分明是加持了高品道術的徵兆啊!”李虎也是瞪大了眼睛:“戰陣之上,血氣旺盛,煞氣翻騰,道術神通這種逆天地之力的東西決難發動!可是這又是怎麼回事?”

    田府亮見到周圍的人目瞪口呆的模樣,忽然膽氣陡壯,哈哈狂笑道:

    “一群土包子,也敢來和本統領作對!”

    說完就跨前一步,即將一刀斬出,但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覺得渾身上下都極不自在,猛然一轉頭,就見到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頭髮都是灰色的,似是未老先衰,手中握著一柄尖細的刺劍看了過來,眉眼裡面卻是沉凝鎮定,那目光竟是若錐子一般,令人有芒刺在背的感覺。

    ***

    說實話,林封謹此時兩世為人,頭腦清晰,加上多出一世的見識,他心思縝密,又習慣謀定而後動,因此很少有犯錯誤的時候。

    但是,很少犯錯誤絕對不代表不會犯錯誤。

    比如他讓自己與田府亮單獨放對,那便是一個莫大的錯誤!縱然這位田公子在之前林封謹的算計之下狼狽百出,可是他有兩點依然是林封謹沒有算到的。

    首先,林封謹雖然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但是,他依然漏算了那“武進士”三個字的含金量!縱然這位田府亮田統領借助了家族的餘蔭,縱然田公子中這武進士也是勉勉強強,但是,武進士就是武進士!能夠翻過這個坎的,便是國家良才,代表一國氣數命脈的官爵名器加身,不容輕侮!

    更重要的是,這廝的渾身裝備之精良,也絲毫都不遜色於李虎,若是算上內中那一襲居然可以在戰場上面發揮作用的神秘內甲,那麼真的是比起李虎有過之而無不及!

    雙方普一交手之際,竟是都在搶攻!

    林封謹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對方,然後才可以挾統領以令那些軍士,而田統領同樣也是在趕時間,他已經看了出來林封謹乃是為首的人物,那麼便要擒賊先擒王!

    因此一輪交鋒下來。林封謹胸口已經多了一條火辣辣的傷口,只要再稍微深得半寸,就是開膛破肚的大劫!而他內裡穿著的那一襲赤裘還發揮了一些作用,甚至在那一把雁翎刀閃電也似的掠過之時,林封謹都聽到了赤裘上面瀕死一般的哀鳴聲!

    與這位田統領穿著的內甲相比起來,林封謹從泛東流身上奪來的那一襲赤裘在這戰場上就受到了壓制,幾乎失效了七八成。加上田府亮手中的那一把雁翎刀和李虎的鬼頭刀一樣,都是堪稱兇刃的神兵,因此一擊之下,赤裘破碎也是正常。

    不過林封謹的天命之力卻是在戰陣上毫無影響,甚至他隱隱覺得,在這血腥和慘叫聲此起彼伏的戰場上,天命之力反而發揮得更好!在天命之力的輔助下,林封謹冒險吃了這一刀,但他也是隨之刺中了田府亮的右臂,讓兇之針上塗抹的毒藥浸入到了對面這個敵人的體內!縱然對方乃是武進士體質強悍,但也必然會實力隨之再次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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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林德的手臂

    中招以後的田府亮當然覺得頭昏腦脹,渾身酸麻,甚至傷口處都完全失去了知覺,因此他不再採取攻勢,卻是舞動長刀,背靠山壁,將自身身前守得水潑不進!

    這樣一來,林封謹更是有著老鼠拉龜無處入手的感覺,要知道,田公子的本質還是怕死的,儘管不要命的衝了上來,身上的鑌鐵盔,冰片魚鱗甲,雲紋鱗膝裙等等裝備都是上佳的精品,內裡更是穿著一襲在戰陣上也可以發揮強大防護作用的道器,可以說完完全全就是個鋼鐵堡壘似的,僅剩的弱點就是臉部和鎧甲的接縫處,只要稍加註意便可以防守得十分嚴實。

    最重要的是,田公子的實力本來就遠在林封謹之上,兩人之間無論是力量,速度,還是體能都相差了好幾個檔次,林封謹唯一的依仗就是天命之力對時間的放緩加成!

    這時候的狀況,說得難聽一點,田公子的守勢就彷佛是三國時候的陷陣營這種天下聞名的精銳之師全力守城,而林封謹的攻勢卻是一群提著鋤頭的黃巾賊,更離譜的是黃巾賊的人數還比陷陣營少,只是仗著一時的幻術支持,怎麼可能打得下來城池?

    於是戰鬥時間便無可避免的被拉長了,在對方軍士捨死忘生的攻擊下,林家的護衛傷亡也是日益慘重,更重要的是,林封謹也是認識到了自己的實力並不如想像當中的那麼強。

    這其中最大的隱患,便是林封謹除掉了自己的天命之力以外,根本就沒有掌握任何系統的劍術,甚至是一些粗淺的拳腳功夫也不會!這樣的話在平時還好,一旦是遇到了精通廝殺的行家,或者說是刀光劍影的混戰戰場,那麼弊端立即暴露無疑。

    泛東流可以這麼玩,因為他乃是五德書院的入室弟子!他甚至都修煉到了“三徳循環”“生生不息”的境界,可是林封謹呢?在這個時候,他頓時感覺到了手上的牌少得可憐! !

    眼見得自己的手下越來越少,對方的攻勢也是越來越激烈,已經支持不了太久了,林封謹就要將牙齒一咬,執行自己的最後計劃,那便是捨棄護衛,帶著林德和李虎從山後的隱蔽小道逃走,憑藉“烈山走”的威能,逃掉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只是這樣一來,林家在南鄭的家業也就勢必全面放棄!

    但就在這個時候,刷刷刷又是連續三箭射出,林德居然驟的發難!不過田府亮冷笑一聲,直接伸手遮住了頭臉,其餘的部位毫不防護,果然那利箭一觸到他的盔甲表面,便再次光芒一閃慘遭彈飛!這一件內甲的奇妙之處,確實是令人驚嘆。

    不過田統領的應對看起來完全都在林德的計劃當中,他在射箭的同時,已經俯下身體,若獵豹一般的衝刺了出去!

    田府亮冷笑一聲,舉刀斬下,可是林德巧妙的一旋身,同時舉起手中的獵弓一套一轉,便鎖住了對方的手腕!那一刀居然就斬不下去,這一招卻是拓跋部的不傳之秘,弓鎖術!

    林封謹眼前一亮,立即深吸了一口氣,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劍刺出,直指田府亮的咽喉要害!

    只是田府亮忽然怒吼了一聲,他手腕上面的一隻看起來黑沉沉毫不起眼的護腕,居然上面泛出了一個“炁”字!那個字若燒紅了的鐵那樣,從護腕錶面浮現了出來!十分鮮明!

    與此同時,田府亮的力氣彷彿驟然增加了好幾倍,其手腕一翻,握持的雁翎刀上精芒閃耀,本來鎖住他手腕的弓弦立即“嘣”的一聲斷掉!緊接著他長刀一拉,在空中拽出來了一條長長的淒厲血光,林德避之不及悶哼了半聲,他的右手已是齊肩而斷,血泉高高的噴射了出來! !

    只是此人的性格極其桀驁頑強,哪怕是遭受了斷手的重創,卻是不退反進,用左手猛然纏繞扣住了田府亮的右臂!那雙眼當中,更是瘋狂而充滿了血絲!

    可惜這時候田府亮的力量竟是翻了好幾倍有餘,林德如此搏命,竟也只能攔住他瞬間,他的左臂骨骼“咯咯”作響,眼見得那一柄鋒銳絕倫的的雁翎刀落下,竟是只能束手待斃!

    但那一刀終究還是沒有落下來,懸在了距離林德頭頂不到一寸的地方,那森然殺氣都激得林德頭皮上面的雞皮疙瘩一顆一顆的浮了出來。

    這當然不是因為田統領心慈手軟,而是由於林封謹那尖銳無比的“兇之針”的鋒端,已經透過了下頜盔甲的縫隙,頂在了他的咽喉處! ! !

    田府亮可以十分清晰的感覺到,只要自己再動一下,那一柄細劍,一定會十分堅決的刺進去! !

    所以他只能僵硬在了原地,事實上田公子這還是第一次面對如此的場面,如此深刻真切的直面生死! !

    所以田公子的反應就和正常人一樣,首先是膀胱處傳來了極強烈的尿意,接下來當然是腿軟,不過臉色雖然慘白,但好歹還是顧了幾分臉面,沒有將“好漢饒命”四個字叫出來。

    林封謹掌控住了場面,接下來自然就有專業人士過來接手,三下五除二的將面若土色的田統領身上甲胄之類的扒得乾乾淨淨,然後來了個五花大綁,外加兩三把刀將其要害指住,徑直推到了最前面去做擋箭牌!順帶林家侍衛也是吃不得虧的,還可以向著對面的那些家將叫囂兩句有種**有種就砍過來之類的話。而那些猛攻的軍士立即面若土色,目目相覷,沮喪得幾乎想要大哭出來。

    ***

    林德以前所在的部落當中,每逢寒冬風雪極大的時候,便會將老弱病殘趕到最外面去,內圈則是馬匹羊群,最裡面才是青壯婦孺圍擠在一起取暖。在他的觀念裡面,沒有價值就被拋棄乃是從小而來就根深蒂固的。

    他離開部族的原因,則是因為那個冬天實在太難熬,所以連自己最親的阿姆也被趕到了最外面去祭白毛風!

    這等人間慘事,當真是令人傷心欲絕!為了擺脫這樣的宿命,所以他捨棄了族長的位置離開了草原,來到了漢人的地方從軍,不過他依然迷惘,甚至有一種面對命運無能為力的感覺。

    他甚至也都生出了絕望認命的念頭。

    直到拓跋徳遇到了林封謹,這才知道,哪怕是一個人的命運,一樣可以改變!所以他毫不猶豫的想要抓住這個機會,並且全力以赴!

    但是,現在林德很清楚,自己的手斷了。

    也就是說,他耐以立足的神射從此便蕩然無存!而除了射箭,他還能做什麼?也就意味著毫無價值! !

    一念及此,林德眼前就是一片天昏地暗的絕望!劇痛當中,他的眼神卻若狼一般的不甘,他忽然想起了在風雪當中被凍得鐵青的阿姆的僵硬的臉!這一瞬間,林德忽然痛恨先前的那一刀為什麼不斬下來一了百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林德忽然感覺自己被抬了起來,首先是肩膀處的傷口被用力的紮束住,然後口唇處被塞進了酒袋的口子,他貪婪的吮吸了幾口,烈酒入喉,精神頓時一振,連疼痛似乎也麻痺了。

    緊接著他的左手忽然被握住,一股溫暖的感覺立即傳遞了過來,半昏迷狀態的林德不知道為什麼,也是死死的抓住了這隻手不肯放開,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然後,一個熟悉的語聲認真的道:

    “我知道,你這個時候一定是在擔憂,你是怕自己沒了價值被拋下吧?不要胡思亂想,我不是那樣的人,更重要的是,你雖然沒了右手沒了箭術,但價值反而上升了啊,因為對我來說,可以交託腹心的人原本只有李虎一個,此時又多了一個,這等人才我只怕太少,又怎會放棄你?”

    聽到了林封謹的話,不知道為什麼,林德這黑瘦桀驁冷漠的漢子忽然淚流滿面,大聲哭號了起來,那聲音都若狼嚎一般,林封謹拍了拍他的手繼續安慰道:

    “我的能耐你是知道的,斷掉一隻手也不是什麼天大的事情,現在我雖然還做不到,但是以後想想辦法,讓你四肢重新齊全估計也不是什麼大的問題,你放心養傷好了。”

    ***

    林封謹一干人抓住了田統領以後,二話不說稍作休整便後撤向了最後一道關卡一線天。

    後面那些軍士大眼瞪小眼,也是沒奈何只能跟隨上去,卻是只能遠遠的跟著,但到了那地頭就全部只叫得苦!這地方就一條羊腸小道直上直下,仰角差不多都是五六十度,而上面一眼看上去都是堆滿了滾木擂石!

    一線天的險要,當真是名不虛傳!直接一點來說,一塊石頭至少也可以砸翻七八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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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6-30 1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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