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吞史萊姆 -【異界之機關大師】《全書完》

950 四個領域

“嘩啦”一聲。

其實奇門城裏有防禦障壁相隔，是聽不見這個聲音的。但當奇門城出水的那一剎那，所有人仿佛同時聽見了這響亮的水聲。

一瞬間，奇門城所有的路燈自動熄滅，所有人的眼前卻同時一亮！

奇門城的機關燈柱曾經燃了千萬年，要不是底部有一條能量礦脈，它絕對維持不了這麼久。現在，它終於可以休息休息了。

路燈熄滅，周圍卻更加光亮。因為現在的奇門城，已經在萬年之後，重見了天日！

一整座城市突然出現，放在任何地方都極其顯眼，肯定會引起很多人的注目。好在現在是在古戰場，濃霧遮掩了一切，沒一個人能想到在這種地方，竟然會憑空多了個城。

奇門城的動作沒有就此停止，它還在繼續上升。

周圍有濃霧遮掩，沒有人能看見，奇門城離開中央湖泊，城市底部與湖水分離時，激起了大量的浪花，與建築物連在一起，難分難舍。

即使水面如此挽留，奇門城上升的趨勢依然無可挽回。它上升到半空中時，突然停頓了一下。接著，咻咻咻幾聲，從濃霧裏投來六個黑影，這是六間飛行的宮殿，它們如同六顆衛星一樣環繞在奇門城這顆行星的周圍，拱衛著它。

這是中央湖泊外面濃霧裏的六個防禦基地，其中三個已經損壞了，剩下三個卻依然發揮著功用。之前常鳴他們進來時遇到的黑色機關鰻魚，就是從其中一個裏面釋放出來的。

曾經進入這片濃霧的人們，一半死在失去方向後的迷途中，另一半就是死在這些防禦機關下面的了。

永恒紀元很少采取這麼嚴厲的防禦手段，但奇門城比較特殊，再怎麼小心也不為過。

現在常鳴掌握了整座奇門城，以他的領域之力，加上古戰場相助。六座飛行基地全部納入他的控製，回歸到奇門周圍。

言超凡等人環視四周，被這持續不斷的奇景驚呆了。言超凡簡直有仿若隔世的感覺。

當初他跟水青被神罰騎士追捕，逃進古戰場的時候，哪裏想得到自己竟然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奇門城還在上升，迷霧形成的牆壁依然圍繞在眼前。最後，整座城市一震。停了下來。

結束了嗎？常鳴讓奇門城重見天日，把它拔出水面，就是想讓它停留在這裏？

這時，常鳴抬起眼睛，整座懸浮在半空中的奇門城開始了全新的變化。

一個巨大的飛盤不知從何處飛過來，常鳴向它指了指。揚聲道：“站上去吧！”

他現在無疑就是奇門城的主宰，所有事情以他為主。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言超凡等人還是老老實實地站了上去。

接著，常鳴整個人也憑空飄浮了起來，墓地山發出巨大的聲音，開始變形。

墓牌被推移到一邊，整齊排列。這些英靈曾經在萬年以前為人類貢獻出了自己的生命。常鳴至今對他們仍然心懷敬意，絕不打算破壞他們的遺骸。墓地山的這一整個區域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盒子，把這片墓地以及靈堂鎖了進去，小心保存。

數萬人的墓地，占地絕對不小，但在言超凡等人的面前，就像是一個玩具、一個低等級的機關一樣，被常鳴隨意擺弄。十分輕鬆。

收拾打理完墓地，剛才那片戰鬥用的廣場重新呈現了出來，於此同時，奇門城所有的建築同時下降，縮進了地面。地面同時被打開，重塑，轉眼間。天地翻了個個兒！

原本整座奇門城就是一個戰鬥基地，它的表層是居民的生活區，地下其實是個巨大的機關兵工廠。現在在常鳴100%權限的指揮下，生活區與軍事區顛倒了個個兒。軍事區暴露在了外面。

常鳴雙手平伸，變幻著手勢。

與軍事區同時出現的，還有一條條生產線、一個個機關工人。它們當然不可能像機關師那樣進行更細微、更高端的操作。但是就憑儲存在裏面的程序，就足以讓它們自動工作，生產出一支支嶄新的部隊！

言超凡驚呆了。

誰也想不到，在古戰場的濃霧深處，會出現這樣一支力量。常鳴依靠這支力量，足以征服半個大陸！

他究竟想做什麼？！

在常鳴的指揮下，轉變成軍事區的奇門城開始自動檢修、工作。一台台機關傀儡、機關獸、機關戰車從生產線上出現，速度不算太快，但持續不斷。

這整個過程中，常鳴始終高高懸浮在天上，隻靠雙手手勢的變換指揮一切。他的身上散發出不可逼視的氣勢與光輝，就如同一個高高在上、神聖不可侵犯的神明！

當所有工作開始自動正常運行，常鳴終於放下雙手。

要結束了嗎？言超凡不知不覺中鬆了口氣。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胸口憋得發痛，竟然有好一陣子都忘記呼吸了。

結果常鳴還是沒有下來。他安靜地等待了一會兒，第一台機關傀儡從生產線上下來了。這是一台變形機關傀儡。它被機關工人安裝上了能量核晶，胸口突然發出白光，跟著，它變形成一架天翼的形狀，飛了起來！

它向著常鳴直飛過去，氣勢洶洶，儼然一副要撞上去的架勢！

這是在幹什麼？！言超凡猛地一驚，難道常鳴脫手失控了？他製造出來的機關士兵反過來要對付他？

常鳴不慌不忙，伸手向著機關傀儡一指。

一團銀灰色的霧氣突然從他的袖中騰出，向著機關傀儡蜂湧而去，瞬間就包裹住了它。眨眼間，這台機關傀儡被霧氣完全侵入，跟著，它變成了無數的配件，再接下來，配件也消失了！

言超凡猛然瞪大了眼睛！

這一切他看得清清楚楚，在他看來，就是常鳴放出了什麼東西，把這台會變形的機關傀儡給吃掉了！

這是什麼？

海叔的聲音幽幽然在言超凡身邊響起，幾乎像是一個歎息。隻是這聲歎息裏，飽含著感懷與欣慰。他長歎道：“……第四個領域……”

什麼？！！

言超凡猛地扭頭，用力太急，脖子發出了卡的一聲，被他扯得發痛。

他顧不得這些，疾聲問道：“你說什麼？！”

海叔遠遠眺望著常鳴那邊，說：“是的，這是常鳴的第四個領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但大概能知道它的功用。沒想到，嘿，這小子在微型機關上也有這樣的造詣！”

這台機關傀儡大概五米來高，變形之後個頭也不小。它被這陣霧氣吃掉，當然不可能完全不留一點痕跡。是的，更令人震驚的情況發生了！它被那團銀灰色的霧氣“吃掉”之後，霧氣的體積又往外增加了一圈，範圍更大了！

言超凡不可置信地問道：“微型機關？它能吞噬其他機關？”

海叔補充說：“吞噬之後，它們能把材料同化成跟自己一樣的物質，然後生成新的微型機關。”

言超凡叫了起來：“那這不是無敵了？！吃掉敵人，轉化成自己的隊友？！”

海叔眯著眼睛仔細看著，說：“當然，這隻能在常鳴的領域範圍內才行。而且，這些微型機關有持續時間，大概是……”

他默然計算了一下，說，“大概每一隻微型機關的持續時間隻有三分鍾，三分鍾內沒有得到補充的話，第一批機關就會完全分解了。”

一聲輕笑突然在兩人身邊響起，言超凡正全神貫注地聽著海叔講解，被這聲音嚇了一大跳。他猛地轉身，看見常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跨過這段空間，到了他們面前。

常鳴解釋說：“這個領域的範圍大概是一平方公裏，超出範圍，微型機關也會自動失去功用。”

言超凡鼓著眼睛瞪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久，他才啞著聲音說：“也就是說，常大哥，你現在一共有四個領域？”

常鳴微笑著點點頭：“是的，【靈魂】、【空間】、【天地】、【蟲群】，我現在擁有這四個領域。不過都還是雛形，有待發展。”

海叔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語重心長地說：“領域雖好，但使用它的方法也很重要。這點——不需要我跟你多說吧？”

常鳴點頭說：“是，謝謝海叔教導，我知道的。我一定會多加練習……”

兩人一人一句開始交流，言超凡在旁邊聽了一會兒，發現漸漸有些聽不懂了。他長出了一口氣，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對旁邊的水青苦笑道：“我簡直感覺我像是在作夢……四個領域，四個？！”

普通機關師終其一生，也隻是把領域之境當成自己的畢生目標。就這樣，他們企盼的也隻是一個領域而已。

而常鳴，以二十五歲的年紀晉升領域之境，一次性擁有了四個強大的領域，竟然還在討論怎樣應用，怎樣繼續升級！

這簡直是……簡直是……

“另一個世界的人啊……”言超凡喃喃自語。在見到常鳴之前，他絕對想不到，這世界上竟然還有這樣的人！

“古戰場現在在哪裏？”海叔突然發問，常鳴說，“它剛才幫我一起讓奇門城重現天日，現在，這整個世界都是它！”

他張開雙臂，言超凡突然有一個錯覺，常鳴說的不僅是古戰場，也是他自己！

951 萬獸奔騰

機關戰爭剛一結束，東梧、西鉑、南煬三州的戰爭主城拔地而地，紛紛離開，古戰場的結界撤除了。本來就有不少機關師等在外面，結界一消失，他們立刻紛湧而進，進入古戰場淘寶曆險。

現在離機關戰爭已經過去一年，古戰場的曆險漸漸進入正軌，到現在為止，這片土地上仍然有數千名機關師分布在各處，想要找到一些可以幫助自己進步，或者賣大錢的東西。

這天，他們正如同往常一樣探險著，突然紛紛抬起頭來，望向上方。他們同時感覺到，古戰場的氣氛有了一些變化！

這裏長年被濃霧籠罩，霧氣簡直像帷幕一樣，厚厚地搭在他們周圍，沉重得毫無變化。即使偶爾有風吹過，也無法撼動濃霧，隻能帶起其中一點絲絲縷縷，輕微地探向四方。

這時，所有人沒有感覺到一點風力，濃霧卻劇烈地流動了起來！

雖然古戰場霧氣的濃淡各有不同，但大部分地方它都濕潤凝重得宛如實質。這時，這些實質一樣的霧氣像流水、像沸騰的稀粥，猛烈地震動、搖晃、流淌！這時的古戰場，簡直像活過來了一樣，每一個部分都在發生劇變！

能進入古戰場的機關師能力都不弱，冒險經驗也頗為豐富。一看到這種情況，他們馬上發現不對，各自拿出防禦機關，進行種種防禦。要不是濃霧夠厚，有人從上往下看來的話就會發現，古戰場四處都亮起了各色的防禦罩，猶如開出了五顏六色的花朵。

機關師們無比警惕，等待著變故的發生。但過了一陣子，濃霧漸漸平息了下去，什麼事也沒有了！

這是怎麼回事？

有一個冒險小隊，原本正走在古戰場霧氣稍淡的地方。這裏的視野稍微好一點，三米的距離也能看清。異變結束後。他們發現，一米之外的同伴，他們也看不見了。

另一支冒險小隊則完全相反，他們位於古戰場霧氣最濃的區域，整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異變過後，其中一人驚訝地伸手，碰了碰旁邊一名同伴。那人回頭疑惑地問：“怎麼了？”

問話剛出。他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我能看見你了！”

是的，這片霧氣的霧氣變淡了，以前的能見度頂多二十公分，現在相隔一米也毫無問題了！

事實上，這樣的變化發生在古戰場的每一個角落。原本這裏的霧氣有濃有淡，極不均勻。但是異變過後，它們被徹底地平均了一下，所有的地方都變得一模一樣。

異變產生的結果還不止於此。另一處，同樣是一支冒險小隊——這很正常，大部分機關師都不是獨行俠，他們還是需要同伴相互照應的。他們原本撞上了一隻凶猛的八階異獸。這種等級的異獸對這樣的隊伍來說無疑是一個難題，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全軍覆沒。

他們用盡渾身解數。跟異獸戰得難分難解，眼看著將要出現傷亡。

這時，異變突然發生，異獸的動作突然一頓，後退了幾步！

小隊遇到難得的喘息機會，也後退了兩步，警惕地防禦著——不是他們不想趁機進攻，實在是沒有這份餘力了。

大部分異獸見到人類就是不死不休。八階異獸能夠口吐人言，但它一點跟這些人交流的意思也沒有，從頭到尾一聲不吭。這時，它卻像是失去了所有敵意一樣，半蹲在地上，抬頭望向天空，喃喃道：“古戰場的主人……”

冒險小隊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警惕著異獸。當然聽見了這句話。他們對視一眼，臉上盡是疑惑。

古戰場的主人，古戰場還有主人？

他們正不明所以，隻見這頭異獸舉起兩隻前爪。向著天空作了兩個揖，竟然一轉身，消失在了濃霧裏！

意外的危機突然消失，冒險小隊大鬆了一口氣。同時他們心裏也被種下了疑惑的種子……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遇到這種情況的當然不止這支隊伍，隻是他們難得遇到的是八階異獸，聽清了它的語言。其餘還有很多隻隊伍，正在與異獸搏殺的過程中，異獸突然停止戰鬥，撤退，潛入濃霧深處，消失不見了。

強大的異獸這樣做，固然能讓冒險小隊逃過一劫；有些異獸已經受傷將要落敗，卻突然仿佛多了幾分機智，給冒險小隊的進攻製造了空隙，趕緊趁機逃跑了。

古戰場所有的機關師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濃濃的疑惑情況蔓延到了各處。

這時，在沒有人能到達的古戰場深處，濃霧裏隱隱傳來了異樣的聲音。

那是萬獸奔騰的腳步聲。聲音沉重而有序，越來越響亮，越來越宏大。異獸的數量在不斷增加，卻沒有一頭發出嘯吼鳴叫，它們隻是默默地奔跑著，帶著粗重的呼吸，向著古戰場深處奔去。

這些異獸有飛禽，也有走獸，跑在最前面的是幾頭九階異獸——這種等級的異獸在整個天穹大陸都非常罕見，它們不會隨意出動與人類戰鬥，原本都是窩在自己的巢穴裏的。這時它們竟然也出動了，以自己的原形，風馳電掣般跑在最前面。

後面八階、七階、六階……直到一階的小異獸……是的，整個古戰場的異獸，無一遺漏，全部在這裏了！

萬獸奔騰，直接闖進了中央湖泊的外圍，古戰場霧氣最濃厚的地方。這裏有十二根石柱機關，有輕水與重水的霧氣籠罩，不但混淆著人類與異獸的方向，還讓他們的精神力變得極其紊亂。所以，日常情況下，即使是古戰場本地的異獸，也絕不會進入這片區域。

但現在，它們毫不猶豫地闖了進來，越跑越快，沒有受到一點阻礙，也毫無迷失方向的危險。

過了好久，最前面的九階異獸突然眼前一亮，豁然開朗！

它們已經闖過了外圍的濃霧，到達了古戰場的中央湖泊！

這一片區域是完全沒有霧氣的，空氣分外澄明。尤其是那一大片藍色的湖泊，美得如同仙境一般。

這時，異獸們抬起頭來，連它們也驚呆了。隻見湖泊之上，半空中，懸浮著一個巨大的城市。這個城市幾乎通體由金屬製成，剛硬堅固，卻又帶著一種另類的美麗。它的影子倒映在中央湖泊上，仿佛水下還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城市似的。

異獸們雖然從未進入這裏，但萬年以來，古戰場的異獸形成了自己的文明，內部流傳著一套屬於自己的傳說。據說，古戰場中央有個湖泊，湖底沉著一個古老的城市……

難道這就是那個城市？它怎麼不在湖底，反而飛起來了？是誰做的？誰有這麼強大的能力？

冥冥中仿佛有一股意念在影響著這些異獸，它們雖然驚訝，但並沒有停止各自的動作。

它們狂奔到湖邊，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俯首貼耳，儼然一副極度順從的姿態。九階異獸如此，其它更低階一點的異獸當然也是一樣。它們一頭接一頭地穿過迷霧，穿過湖泊周圍的密林，齊齊跪倒在湖邊。

整個過程裏，沒有一頭異獸說話，沒有一頭異獸鳴叫。除了腳步聲以及與樹林摩擦發出的細微聲音以外，什麼多餘的聲音也沒有。

當最後一頭異獸在隊伍的尾巴處跪下時，這裏徹底安靜下來，隻留下異獸們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中央湖泊上，天空中，奇門城旁邊站幾個人。

女禽、草劍、水青三頭九階異獸懸空而立，言超凡踩著一個機關圓盤站在旁邊。他們顯然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好奇地看著不斷到來的異獸們。十地和海叔站得稍遠一點，兩人都以複雜的目光看著不遠處那人，同樣一言不發。

常鳴也一樣懸浮在半空中，他身周有一條霧帶而圍繞著他，不斷變幻出各種各樣的形狀，仿佛在逗趣一樣。

常鳴抬頭看著這霧帶，面帶微笑，就像看著一個親密的、年紀不那麼大的好朋友。

異獸們全數到達，跪伏在地，他的目光緩緩降了下去。

那條霧帶動作一頓，緩緩收攏、凝結，最後形成了一個人影。接著，這個人影越來越真實、越來越具體。每一根頭發、每一根衣紋都無比清晰。最後，他臉上形成了五官，眉如遠山、目光清亮。他俯視下方，姿態如山嶽般沉凝，如霧氣般輕盈。

這個人，無論身形面目，都跟常鳴一模一樣，兩人站在一起，簡直如同倒影。

這人剛剛塑造成形，就微微一笑。甚至這個笑容，也跟常鳴分毫無差。隻是笑容中體現的氣質，則截然不同。

常鳴用欣賞的目光打量著他，沒錯過任何一個變化。最後他歎了口氣，說：“為什麼你們一個二個都喜歡用我的臉，看著太古怪了……不過，古戰場，恭喜你恢複原態！”

是的，常鳴身邊新塑成形的這家夥，正是古戰場！

吸收了古戰場萬年以來沉積的意誌，吸收了奇門城所有人的靈魂碎片，吸收了言超凡等人的少許情感與記，與那片星域融合之後，他終於恢複了最初的他自己。

這時候的他，才是真正的古戰場，是這片區域最高的主宰！

952 三避人類

萬年多以前，古戰場當然不是這個樣子的。但現在，當他重新拾回力量時，他卻毫不猶豫地使用了常鳴的外形。這裏面的原因很複雜，不過對常鳴來說，雖然有點怪異，但無疑還是一個友好的表示。

古戰場笑了笑，轉身面對周圍跪伏的異獸，目光緩緩掃過他們。

這些異獸在古戰場土生土長，它們的力量與這裏息息相關，無形之中也是這裏的一份子。

異獸的感官遠比人類更敏銳，濃霧一變，它們立刻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變得越來越強大，完完整整地浸潤了這一片大地。這種感覺它們雖然從來沒有經曆過，但是隱藏在血脈裏的知識卻讓它們立刻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裏的主人回來了！它重新取回了自己的力量！

異獸們立刻行動起來，靠著無形的指示，第一時間到達了古戰場的身邊。

是的，它就是古戰場本身，是這片土地的主宰，也是所有異獸的主宰！

古戰場凝視著異獸們，片刻後，大量黃色的光點從他的皮膚裏飄逸出去，散向整個中央湖泊。這些光點跟他當初吸收的那些非常相像，飄飄蕩蕩地在空氣裏晃悠著，像是一隻隻螢火蟲。

它們飄到異獸們上方，沒入它們的身體裏，消失不見。

如果有人能看懂異獸的表情，一定能從它們臉上看出欣喜若狂來。所有異獸的身體同時出現了一些變化，這是它們升級的象征。是的。所有的異獸，在接受了這一點微光之後，全部升級了——無一例外！

即使是九階異獸，也一樣產生了巨變。它們跨越了可能幾千年上萬年也無法跨越的那個門檻，晉升成了十階異獸！

光點同樣飄到了十地身上，十地的身體也是微微一震。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摸了摸自己的身體，表情極為震驚。他倒是沒有升級，但他感覺得非常清楚，自己身體內部仿佛有些鬱結被打開了。有什麼東西正在被釋放。

到他這個層級。對自己身體和精神力的了解已經非常強大，他很清楚，這就是提升的象征。也許還沒有到達直接晉階的地步，但照這樣下去。也是幫助他往前進了一步——一大步！

這樣一來。十地的下一次晉升無疑將會到來得更高。那時候。他就是天階異獸——天階！就像天創師一樣，天穹大陸上同樣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天階異獸了。

全體九階以下異獸，包括九階在內全部晉升。地階異獸也升了一截。這就是古戰場的力量？

十地抬頭看向那邊，卻隻見常鳴站在古戰場身邊略高的地方，古戰場身上飄出光點的時候，他正比出幾個手勢；光點向外飄浮相當於落的時候，他的手也同時劃了一個大圈，隱隱有波動傳過去。

所有天然異獸、包括水青在內全部晉階，女禽和草劍卻沒有變化。他們倆是永恒紀元製造出來的人造生命，靈魂結構比天然異獸穩定多，這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就是他們的力量更穩定、更強大，壞處就是晉階會更困難一些。

常鳴當然不會錯過這些，他手一抬，女禽和草劍的身體突然不受自己控製，瞬間閃現到常鳴身邊。

十地立刻意識到，常鳴這是展開了領域，使用了自己的空間力量。不，他可不是現在展開領域的……

十地看向四周，想起常鳴剛才的動作，他突然間恍然大悟。讓異獸們晉階的可不止是古戰場一個人的力量，還包括了常鳴的！

古戰場提供力量，常鳴給予技巧，兩者合力，送了古戰場的異獸們一份重重的禮物！

女禽和草劍到達常鳴面前，常鳴手指輕點，每一點就有一道流光閃過。流光極為耀眼，襯得明亮的天色都有點黯淡了。它們在兩頭人造異獸身邊浮動，形成一個陣形，把兩人籠罩在了裏面。

常鳴向古戰場一點頭，古戰場輕輕頷首，原本就已經很耀眼的流光瞬間更強，模糊了女禽和草劍的身影！

光線太強，大部分異獸都無法直視，隻有個別異獸眼瞼一翻，一層薄膜籠罩住它們的眼睛，幫助它們看清了眼前的情況。

強光中，女禽和草劍的身形不斷變換。他們一會兒恢複原形，一會兒保持人形，有時候又是兩者混合的奇異形態。變換的速度越來越快，他們的身體幾乎模糊成了一團。

片刻後，周圍漸漸明亮起來。其實不是明亮了，而是流光漸漸黯淡下去。兩人再次出現在眾人的面前。他們依然維持著人形，但從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就可以看出來，這兩頭人造異獸也一樣晉成了地階異獸！

女禽和草劍同時大喜，一起翻身，半跪在空中，向著常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連難開金口的草劍也恭恭敬敬地說：“多謝主人！”

女禽行完禮，立刻跳了起來：“啊哈哈哈，要是讓他們幾個知道了，可得嫉妒死了！主人，回頭能幫他們也這樣來一下嗎？”

常鳴笑著搖頭，他拍了拍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古戰場的肩膀，說：“那可不行。現在是占了古戰場的便宜，他剛剛恢複正常，正處於回收平衡狀態，中間產生了一些多餘的力量，如果不用，它們會持續一段時間然後消散掉。我覺得這樣有點可惜，正好拿來使用一下。”

周圍的異獸們這才恍然大悟，它們終於知道自己的晉階是怎麼來的了！

它們對視一眼，再次伏下身去，恭敬行禮，這次不光是是向著古戰場，也是向著常鳴！

等它們行禮完畢，古戰場朗聲開口。他的聲線跟常鳴也非常類似，隻是帶了更多的渾厚莊重。他沉聲道：“我是古戰場，你們是出生在古戰場的異獸，你們就是我的孩子！以前我處於沉睡中，沒辦法理會你們跟人類之間的關係，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們都受了人類的恩惠，不應再與人類為敵。從現在開始，我宣布，古戰場所有的異獸，見到人類，先避三分！”

他的目光環視全場。他是古戰場，是這裏至高的主宰，他的命令不容置疑，異獸們必須執行。

他朗聲道：“你們絕不可對人類主動出手，若是人類強行要獵殺你們，你們可以還手。但在此之前，你們必須容讓三次！三次之後，方可出手！如果誰違背了這條命令，將被我逐出古戰場，永不得回歸！”

異獸與環境的依存遠勝人類，生長在古戰場的異獸，若是被趕出去，就算沒有遭到人類獵殺也很難生存下去。所以古戰場的這個處罰，對它們來說是致命的。

不過沒一頭異獸反對。異獸跟普通的野獸不一樣，它們的食物來源跟人類就沒關係。之前之所以遇見就要戰，一戰就你死我活，純粹是一種發生內心的、天生的敵意。現在古戰場在常鳴的協助下，讓它們集體晉升的同時，也讓它們的仇恨之心淡去了不少。聽見古戰場的話，它們紛紛點頭，沒一個表示異議的。

不就是避開人類嗎？它們原本也常常這樣做。而且不受人類打擾，反而更有利於繼續晉升。

古戰場滿意地點頭，正色說：“你們已經知道了，這次你們的晉升，是常鳴常大人送給你們的禮物！以後常大人在這裏，跟我的地位無異，任何異獸見到他，都應該如同面對我一樣！”

古戰場是這裏所有異獸的主宰，他這句話相當於把這個地位也加到了常鳴身上。異獸們對力量的追求遠甚人類，它們知道自己的晉升是因為常鳴而起，早就已經感激涕零。古戰場這句話說出來，它們再次點頭，覺得再理所應當不過了。

古戰場最後用力一揮手，說：“行了，你們去吧！”

異獸們再次行禮，紛紛離開。離開時，他們仍然跟來時一樣，靜默悄然，除了腳步聲和呼吸聲以外，什麼也沒有。

古戰場目送它們離去，轉過身凝視著常鳴。常鳴與他對視，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相對而立，的確就像照鏡子一樣。兩人都沒有說話，一直沉默著，無言的氣息在兩人之間交流，片刻後，古戰場突然向常鳴施了一禮，一轉身，化成大量霧氣，瞬間消失了。

常鳴停了片刻，對海叔等人說：“沒事了，我們可以走了。”

言超凡一愣：“走？”他一指奇門城，“這座城呢？還有古戰場呢？他不跟我們一起？”

常鳴笑了起來：“古戰場就是這片大地本地，你有辦法移山填海，把這片土地一起帶走？”

言超凡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哈哈哈，我可沒這本事……”

常鳴又說：“奇門城就放在這裏，有古戰場護持，沒人能發現它的存在。等到將來要用到它的時候，我們還會再回來的！”

幾個人一起看向奇門城，它安靜地懸浮在湖泊上方，隱隱的機關工作聲從內部傳來。它已經存在了上萬年，好像再過萬年，也仍然會一直存在下去一樣。

953 執念的束縛

猛然提升境界，對異獸來說是機遇與危機並存。尤其是高階異獸，這樣的晉階相當於靈魂結構被徹底改造，這種時候，他們的靈魂結構變得很不穩定，如果馬上遭遇危機，很可能會靈魂受損，被打回原形不說，還會從此無法升階。

這些事情異獸們都很清楚，所以古戰場讓異獸們離開，它們立刻回去潛進巢穴，再不出現。一時間，古戰場上變得有點空蕩，機關師們驚訝地發現，一隻異獸也不見了。

這對那些來搜尋機關殘骸的冒險者來說是好事，這表示他們遇到的“怪”變少了。但異獸獵人們則覺得有點希望，找了半天，一頭目標也沒有。

女禽和水青是人造異獸，雖然具有生命，但從某個層面來說他們也是某種智能機關，最明顯的表現就是，他們到現在也還是可以進入常鳴的機關存儲場。

所以，常鳴用兩個空的存儲場把他們收了起來，再沒有比這更安靜安全的地方了。

水青和言超凡也要離開，水青需要閉關一段時間，言超凡當然得陪著她。這段時間他看到了至高的機關術，有了不少感悟，正需要一段時間來整理。

最後隻剩下了十地，他仍然飄浮在中央湖泊上方，神色有些茫然。

這一萬年來，他心心念念地就是要進入奇門城墓地，去看看長瑤究竟有沒有給他留言，如果留了。留的又是什麼。現在他的夢想終於實現，心裏卻覺得空空蕩蕩的。斯人已逝，隻剩下他一個人留在原地，甚至還被封印在這裏無法行動。剩下的漫長歲月，他究竟要如何打發？

常鳴看他一眼，有些疑惑：“你是說，你被封印在這裏，是奇門城的守護獸？”

對於此事，十地已經沒有了任何憤怒。他點點頭說：“是的，我曾經聽見長瑤和她的上司說過的。”

常鳴狐疑地想了想。說：“可不是。奇門城並沒有這樣的係統啊？”

他現在掌管了奇門城的全部權限，奇門城的所有係統他都能調動運行，對其了若指掌。但他找了半天，都沒發現奇門城的防禦係統裏。包含了什麼相關守護獸的東西！

難道不是防禦係統。是其它的？常鳴索性把奇門城的所有係統全部察看了一遍。好在他現在精神力強，這些根本不需要花費什麼時間精力。但是查遍了全城，他還是沒發現任何有關守護獸的相關。

聽他這樣說。十地也呆住了。常鳴忍不住問道：“你曾經試著往外走過嗎？”

十地茫然搖頭：“外面？外面又沒有長瑤，我出去做什麼？”

常鳴向外一指：“那你現在試試呢？你能不能出去？”

十地下意識地反駁：“肯定不行，我是奇門城的守護獸！”

“可是奇門城就沒有什麼守護獸！”

常鳴說得非常果斷，十地沉默了下來。最後，終於在常鳴的要求下，他走到了中央湖泊的樹林旁邊。他有點躊躇不前，向後看了一眼。

常鳴堅決地說：“走，出去看看！”

十地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向前邁出步伐。

他一腳就踏進了樹林，沒有任何妨礙。他一路向前走，枯枝落葉在他腳下發出細微的聲音，偶爾卡的一聲響，那是他踩斷了什麼。

原本，作為地階異獸，十階的腳步自然而然非常輕巧，像是滑動一樣。他理應不會踩斷任何東西。但現在，他卻有點控製不住自己，腳步越來越重，越來越快，最後，他終於奔跑了起來！

他快速穿過樹林，樹林裏沒有任何一樣東西能攔住他。最後，他到了那面如同牆壁的迷霧邊緣，腳步又是一頓。他的臉色發紅，眼睛閃亮，激動得連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

他隻停頓了幾秒，就走進了迷霧！

依然沒有任何妨礙，他輕而易舉地穿過那面霧氣組成的牆壁，踏進了萬年以來，從未進入過的領域。

他的腳步再次加快，腦海中一團混亂。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去想什麼，各種各樣的感情在心中複雜地翻騰著，以致於一頭地階異獸在奔跑的時候，竟然像一個普通人類一樣粗重地喘息著！

他直穿過這片迷霧，正式進入了古戰場。是的，依然沒有任何阻礙。

所謂的封印，所謂的守護獸根本就不存在，他竟然被騙了上萬年，在奇門城外面呆了上萬年！

他猛地轉身，叫道：“這不可能！一定是你掌握奇門城之後，解開了守護係統！”

常鳴憐憫地看著他，搖頭說：“就沒有什麼守護係統。承認吧，你不是被奇門城困住的，你隻是被你心裏的執念困住的。”

十地用力搖頭，大聲說：“不可能，不可能，我是被長瑤欺騙了！”

常鳴沒有說話，十地卻突然向著天空狂吼起來。他的聲音直穿雲霄，古戰場許多冒險者都聽見了，聲音裏包含的憤懣與悲痛讓他們混身發抖，感同身受。他們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發出來的，但人人都感受到了它的無比強大。

過了一會兒，十地的聲音漸漸低落了下去，他低下頭，粗重地喘息著，突然，一滴淚水從他的眼眶中滑出，滴落在地上。接著又是一滴。

他再次號啕。

無聲地號啕著。

是長瑤欺騙了他嗎？可能是吧。

但長瑤為什麼要欺騙他？因為，長瑤已經決定以身赴死，為了人類獻出自己的生命！

她是人類，她對人類有著深厚的感情，但十地卻不是。

十地是一頭異獸，擁有遠比她更加漫長的生命。即使她死了，十地仍然可以悠久漫長地生活下去。而且，十地不是人類，他對人類所有的感情都來自於長瑤。固然，長瑤隻要開口，十地就會隨她而去，不是為了人類，而是為了她而戰鬥。

但她卻不願意這樣。

她當然想要跟十地在一起，但她更想要十地活下去。

即使欺騙，即使他會恨自己，即使他對她的愛會因此消亡磨滅。

因為她愛十地。

十地渾身抽搐顫抖，他哭得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無比的愛意在他心頭來回激蕩，那是遠勝萬年憤怒的濃烈愛意。

一開始，他還殘留著一些怨恨、一些憤怒。他的人生是他的，長瑤憑什麼給他做決定？

但是越往深處想，他的愛意就越是深濃，怨恨與憤怒就越是淺淡。最後，他的心中隻剩下了長瑤的影子。她目光堅定、她溫柔如水、她長身玉立、她柔軟包容。

長瑤。

你真傻。

你欺騙了我，想要留住我一段時間。等這段時間過去，隻要我想著出去，就會發現，我並沒有被奇門城困住，我是自由的。

但你也沒有想到吧？足足一萬年，我一直留在這裏，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

我是被你的謊言困住的？

不。常鳴說得沒錯，我是被我自己的執念困住的。

十地哭了很久，常鳴站在他身邊，看向古戰場深處、奇門城的方向。這隻是一個人和一頭異獸而已。萬年以前，這樣的悲劇發生了多少？

誰也不可能知道。

終於，十地的抽搐漸漸停止，他沉默了下來，又過了一會兒。他抹了把臉，站了起來。他的眼圈紅紅的，臉上卻非常幹燥，再沒有一滴淚水。

他看著常鳴，突然問道：“你接管了奇門城，是要跟機關神一戰嗎？”

常鳴一直沒有刻意隱瞞自己的意圖，十地能看出來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他點頭，簡潔地說：“是。”

十地的話也非常簡潔又堅定：“帶上我。”

常鳴看著他，他深吸了一口氣，突然笑了起來。他雖然看上去年紀挺大了，但依然風采逼人，算得上是個美老年。這樣一笑，越發可以想見年輕時的風姿。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之前，他就把戒指放在了那裏。他輕鬆地說：“繼承愛人的遺誌，不是很正常嗎？萬年以前，長瑤她們失敗了不是？沒關係，我們還可以從頭開始！”

他的眼睛閃亮，脊背挺直。常鳴一個恍神，隱約間竟然覺得，有一個修長的女性身影飄在他身邊，緊緊地跟隨著他。

十地態度堅決地說：“你要去戰機關神，那我就跟你一起去！”

常鳴說：“你是異獸，不是人類。沒必要……”

十地打斷了他，說：“我不是為了人類而戰，我隻是為了長瑤而戰而已。她想做的事情，沒做成就離開了。那我就幫她完成！”

他直盯著常鳴，態度異常明確，沒有半點迂回。

常鳴想了想，說：“既然這樣，那就戰吧。為了愛勇往直前，聽上去還挺美好的。”

十地笑著說：“沒錯！”

兩人相視而笑，這時，古戰場來了一陣風，層層吹動著變得極其均勻的霧氣。一股意誌回歸古戰場，統領了這裏。

常鳴抬起頭，雙手張開，風帶著霧，從他的手臂間穿過。

他感受到了，古戰場的意誌，也是這個世界的意誌——

這個世界，終究是屬於我們，屬於所有天穹大陸的原住民的。

我們，不需要什麼機關神！

954 你不相信我？

常鳴答應了十地將來加入戰鬥，但沒有同意他現在跟自己同行。

一方面，他身為神殿的巡查使，還有自己的任務。雖然地階異獸的偽裝技巧出神入化，普通人絕對看不出來他跟人類的差別，但神殿的力量深不可測，能小心點，還是小心點好。

另一方面，十地沒有晉級，力量也提升了一大步，同樣需要閉關一段時間。

他跟常鳴約定了聯絡方法，就轉身離開了。他當然還是回去中央湖泊，在那裏過了萬年的，不管從什麼角度來說，那裏都跟他的家一樣。

目送他遠去，常鳴轉身對海叔笑道：“現在又隻剩我們兩個人了。”

海叔直起身子，微微一笑：“機關師一生當中，大部分道路都是一個人獨行，何況現在咱倆還是兩個人！”

常鳴笑道：“也是！”

常鳴下來天穹大陸，肩上是有任務的。

他的任務是巡查天穹大陸的脈絡，監督其動向。要做到這件事情，他要去神殿指定的幾個點，察看神殿一開始放在那裏的機關，觀察上面的數據。任務並不麻煩，就是要求的權限很高。

這些機關通常位於機關公會附近，平時由機關公會看守。隻有神殿派來的特定人員才能進入，否則，就算是公會會長也不能踏入分毫。

常鳴早就把這些機關的地點記得清清楚楚。其實落雪山脈附近就有一個，但他無意中被傳送到古戰場來了，正好探查這附近的那家。

古戰場周圍有三座主要城市，當初機關戰爭時，三個州各據一城，接應準備。

三城中的托古城，正好有一個勘查點存在。常鳴跟海叔打了聲招呼，決定先去托古城看看。

古戰場恢複意誌與力量，接管了這片區域。他曾經與常鳴融為一體。還是以常鳴為主導。兩者之間的從屬關係一直保留了下來。所以，無形中常鳴也能接管了這片區域。

他看向托古城的方向，身形一閃，就已經到了托古城附近的無人處。這可不是靠他的空間領域做到的，而是古戰場帶給他的掌控力。在這片土地上，別說一個小小的瞬移，山搖地震、瞬間傾覆。都隻在常鳴的一念之間。

海叔仿佛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他一點也不意外，隻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說：“嘴巴有點饞了……回頭進城，給老頭子弄幾瓶酒來解解饞蟲吧！”

常鳴意外地看他：“海叔，在我小時候。跟我強調要想手穩，絕不能碰酒的，我記得也是你吧？”

海叔裝佯說：“哦？是我嗎？我可不記得了。”

看著常鳴的表情，他又笑了起來。他可是神創師，常鳴至今沒看出來他的精神力等級究竟有多高。到這種程度，怎麼可能忘記任何一件事情？

海叔拍了拍常鳴的肩膀，笑著說：“那是你小時候的事情啦。當時你年紀小。你跟你爺爺所在的世界跟這裏有許多不一樣的地方，所以更需要自製力。你到現在仍然能堅守這一條，非常難得，非常好。不過，到你現在這個程度，已經上了幾個層次，對自己的要求也應該變一變啦！”

他點到即止，沒有多說哪些地方不對。應該怎麼變，隻是負著雙手繼續往前走。常鳴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站了一會兒，追了上去。

兩人到達了托古城。

古戰場周圍的三座主城規模近似，不過大部分時候，當機關戰爭的主戰場被定在這裏時，三州入駐的城市固定。譬如東梧州始終就在倚古城。南煬州始終就在托古城。時間一長，城市裏不免染上了各州的風格。

譬如托古城，總體建築裝飾顏色都偏鮮豔，街上來來回回行走的人裏。膚色黝黑的為數不少。

一個膚黑銀發的女性走了過去，常鳴心中一動，視線追隨了過去，頓時引起了海叔的注意。

海叔笑著說：“怎麼，春心動了？也是，你也該到這個年紀了……”

話音未落，常鳴已經走了過去，叫道：“慕影！”

風慕影正匆匆走在街道上，她剛剛辦完事情，正準備去跟同伴會合，就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沒有回頭，隻聽見那兩個字，立刻腳步一頓。她背對著常鳴，站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轉身。

看見常鳴，風慕影的臉上掠過一抹異樣的表情，向他頷首致意：“常鳴，好久不見。”

突然在托古城遇見久違的故人，還是他不時想起，就覺得回味悠長的女人，常鳴簡直意外之喜。他問道：“你怎麼到這裏來了？”

相比常鳴的熱情，風慕影的表現則有點淡，她笑了笑說：“我是個傭兵，任務讓我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海叔這時候也走上前來，向常鳴抬了抬下巴：“老朋友？”

常鳴這才想起來介紹：“對，這位是海叔，是我的一位長輩，現在跟我一起同行。這位叫風慕影，白月傭兵團的團長，我第一次來北浮州的時候，就是跟他們一起同行，完成了一個重要任務的。”

海叔和風慕影相互致意，風慕影打量著海叔，明顯有些納悶，跟著便是凜然。

海叔的精神力等級仍然維持著一個一級丙等的水平，當然，雖然北浮州對外來的機關師有等級限製，但本地原住民也是有普通人的。但海叔可是跟常鳴同行的人！上次跟常鳴出任務，時間並不長，風慕影對他的能力已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同伴，怎麼可能是普通人？

既然不是普通人，那就隻剩一個可能。這個人的能力遠超自己，已經達到了韜光養晦，返樸歸真的地步！常鳴的同伴果然非同凡響啊……

風慕影隻停留了一會兒，就對常鳴說：“我還有些事情要辦，比較急，要先去機關公會一趟。”

常鳴皺了皺眉，跟著笑道：“正好，我也要去機關公會有事情，一道走吧！”

風慕影垂下眼睫，眼中掠過一抹複雜的神情，終於還是點了點頭：“嗯！”

風慕影疾步走在前面，常鳴落在他身後一步。海叔走在他身邊，聲音細細地直接鑽進他的腦海：“怎麼？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常鳴苦笑著回應：“海叔，你就別打趣我了。慕影的態度的確有些奇怪……”

海叔不在意地說：“怎麼奇怪了？這姑娘喜歡著你呢！”

“咦？”常鳴猛地轉頭看他，“你怎麼知道？”

他跟海叔談話都是直接用精神力進行的，風慕影一點聲音也沒有聽見。這時她眼角餘光看見常鳴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轉頭盯著他。

常鳴向她笑笑表示沒事，若無其事地問道：“慕影，你是接到任務到這裏來的？什麼任務，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同時，他還在腦子裏問海叔：“海叔，你剛才是什麼意思？”

風慕影和海叔的聲音一裏一外同時響起，好在常鳴精神力夠強，能夠一心二用：

“沒有，隻是一個小任務，捕獵異獸而已，要求不高，不難完成。”

“你沒注意到嗎？這姑娘從碰面開始，注意力就沒有離開過你身上……而且，嘿，小鳴，老頭子活了這麼久了，什麼事沒有見過？你們這種小年輕的心情，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常鳴心裏掠過一抹喜意，突然想起一件事：“異獸？什麼異獸？古戰場裏面的？”

風慕影說：“對，古戰場裏面的一種三階群居異獸，名叫香鹿。三階香鹿身上有一種腺體，能夠分泌一種液體。我們需要收集一些這種液體。香鹿的居住地我們已經知道了，三階異獸，也費不了什麼事。”

常鳴說：“可是，古戰場裏有了一些變故，所有的異獸全部潛伏起來了，輕易不會出現。我不怕你們對付不了它，就怕你們找不到！”

風慕影一愣：“潛伏起來了？怎麼會？香鹿是野外動物，除了一年裏的小部分時間以外，大部分時候都在古戰場的特定區域散步徘徊，並不難找……”

常鳴聳了聳肩：“所以我說，是一些意外變故。”

風慕影是傭兵團團長，信息來源豐富，她偏了偏頭，疑惑地說：“可是沒聽見消息啊……”

常鳴站定腳步，凝視著她：“你不相信我的話？”

兩人不知不覺中已經並肩行走，常鳴一停，風慕影也跟著停了下來。她被常鳴的目光深深注視，好像五髒六腑都要被盯透一樣，所有感情心情，沒有一樣能夠遁形。她一陣心煩意亂，轉身說：“我不是不信，但是所有的消息都必須交叉驗證才能確定，這才是一個傭兵應有的素質！”

常鳴沒有接話，目光片刻不離開她的臉，又問了一遍：“你不相信我的話？”

如果隻是萍水相逢的老友，曾經共同完成任務的同伴，風慕影當然能夠理直氣壯地表示，任何消息都必須多方驗證。但如今面對常鳴，面對他不斷的追問，她卻說不出這句話來。

這個颯爽果斷的女傭兵，突然間變得拖離帶水，無比遲疑，就是因為面前的這個人！

她張了張嘴，正要說話，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嘈雜聲。風慕影難得遇到喘息之機，逃跑一樣轉眼看向那邊，立刻臉色大變！

955 自作自受

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到了托古城機關公會附近。

托古三城位於古戰場邊緣，轄製了古戰場的三個入口。無論進去或者出來的人，都必須經過這三個入口，所以，很多時候，冒險者們就直接在這裏進行交易買賣，從而讓三座城市變得無比熱鬧繁華。

城市熱鬧、交易頻繁，機關公會也會跟著變得更熱鬧、權限更大。

所以，托古城機關公會門口一向是人流如織，進進出出的人們非得摩肩接踵不可，現在也不例外。

這種人流密度，一旦發生爭吵糾紛，馬上就會變成一團亂麻。

隻聽見人群中央正有兩夥人發生爭執，爭執越來越激烈，已經開始推推搡搡地動手了。人群擁擠，他們打起來馬上就牽連到了別人，立刻就有不少人受了傷。

一個聲音在人群裏高喊：“你們小心，這裏有孩子！”

風慕影正是聽見這個聲音變的色，常鳴這時也聽出來了，這聲音，正是百煉的！

當初風慕影的白月傭兵團，他跟百煉的關係最好，這時他聽得清楚，百煉的聲音裏滿是憤怒與惶急。與此同時，人群裏響起一聲爆破聲，正是大量能量集中爆發的空氣震動聲。好大的膽子，竟敢在這麼多人裏做這種事情！別說還有孩子了，其他人也不可避免地會受傷！

對方剛剛亮出手上的機關，百煉的臉色就是一變。他年紀不大。但是冒險的經驗非常豐富，一看這武器出現，馬上就能判斷出它威力多大，會造成什麼樣的傷亡。

他身後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年紀都在十歲左右。攻擊正面向他而來，他其實可以避開，但一避開，這兩個孩子就會遭遇正面攻擊。他又不是禽獸，當然不可能任由這種事情發生！

他一咬牙。一拍胸口。一層光盾豎在他面前。

他心裏清楚，這種距離，這面光盾不可能完全避開攻擊，他非受傷不可。但即使如此。他還是背過身體。把兩個孩子護得嚴嚴實實。

對面是一個高壯的年輕人。他膚色白皙，細皮嫩肉，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他眼圈發青、臉色蒼白。一臉縱欲過度的樣子。而此時，他面帶得意獰笑，雙手舉著一門機關炮，亮白色的光芒激流一般從炮口湧出，衝向對面的三個人！

百煉的判斷沒錯，這時兩邊人員距離不過一米，就算有光盾相隔，也不可能完全隔離這種程度的攻擊。一秒內，巨大的能量就將摧毀這面薄薄的光盾，接下來，能量濺射出去，還會傷到周圍的人！

周圍響起了一片罵聲，年輕人卻不管不顧，舉著炮管的雙手微微有些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興奮！

眼看百煉就要被打爆，人群即將出現重大傷亡事件，兩聲輕斥突然從兩個方向傳出來。兩個身穿戰甲的機關武士出現在人群上方，一人撲向百煉，一人抓向那個年輕人。

他們的機關護甲上在陽光下明晃晃的，反射出機關公會的徽章。是的，他們是機關公會的護衛，是過來維持秩序的。

他們的動作極快，後發先至，瞬間到達衝突的中心。尤其是後一個人，穿著護手的手抓向年輕人手裏的炮筒，要把它抬起來，轉移能量衝擊的方向。

而前一個人，雙手伸出向後，從手掌上泛出一圈圈的漣漪，形成了一面比百煉那樣強大不少倍的防禦盾。

人群鬆了一小口氣，緊張氣氛仍然蔓延著。在場的機關師大部分都挺有眼光，他們看得清楚，看護衛出手的架勢，可能不會造成死亡了。但他們也沒辦法阻止所有的能量，受傷仍然難免！

這時，一粒種子出現在年輕人與百煉之前，它以閃電般的速度抽枝發芽，形成一面茂密的灌木牆。柔軟的牆壁往裏一縮，眨眼間把年輕人牢牢包裹在了裏面！

那名公會護衛正在下撲，眼看著就要抓住年輕人的炮管了，卻一頭撞在這面牆壁上，被反彈出去，飛到了人群外面。

“砰”的一聲巨響，就像一聲悶炮，出現在“灌木牆”內部。

這聲巨響沉悶驚人，震得周圍所有人同時一震！

跟著，“灌木”迅速分解開來，藤蔓向著四周散開，在空氣中漸漸淡去，然後消失。

當金光完全消失時，一堆血肉嘩啦一聲落在地上，混雜著大量的機關碎片和破爛的衣物。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後退了一步，滿臉震駭地看著眼前的情景。電光火石之間，所有人都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那個藤蔓一樣的金色紋路擁有強大的防禦力，它直接把年輕人包裹在了防禦壁裏面，導致機關炮發出的能量在裏面爆炸了。

機關炮的能量極其強大，原本可能波及周圍很多人，導致大量傷亡，但現在，它隻針對了它的使用者，把他爆成了一灘血肉！

是誰幹的？如此果斷，如此殘酷，如此……精彩！

“好！幹得好！”

一聲爆喝突然在人群中央響起，跟著所有人同時響應，連成了一片：“沒錯，幹得好！對付這種人，就應該這麼辦！”

百煉近乎死裏逃生，他不可思議地看向血肉模糊的地面，跟面前正要保護他的公會護衛對視了一眼。他們同時鬆了口氣，不約而同地心想，究竟是誰幹的？

百煉猛地驚醒，他連忙捂住兩個孩子的眼睛，不讓他們看見這幕殘酷的景象。這時，又一聲暴喝震雷般出現在人群上方，打斷了人們的歡呼——

“誰幹的？誰敢殺害吾徒？！”

聲音出現的時候，一陣強大的精神力同時掃過人群上方。這股精神力極其強大，幾乎形成了實質，一出現就掀起了一陣狂風，吹得人群頭發衣服一陣狂舞。

所有人同時噤聲。這陣精神力充分說明了這人有多強大，而且他的意思很明顯，剛剛被幹掉的囂張年輕人是他的徒弟，他這是要為徒弟報仇了！

每一個機關公會的建築格局都差不多，都有一座塔樓。塔樓裏通常住著該公會最強大的機關會，他們一般負責機關師的專利注冊。這項工作非常清閑，因為他們更重要的任務是進行機關研究。他們的實力，也說明了這個機關公會的實力。

塔樓上有著漂亮的彩繪玻璃，陽光下能夠反射出耀眼奪目的光芒。現在，這光芒緩緩移動，塔樓的窗戶被打開了。

一個人從窗戶裏飛了出來，緩緩向著下方降落。他穿著一身公會特有的長袍，胸前的徽章充分說明了，這是一個機關大宗師。

尤其值得人注意的是，他降落的時候沒有使用任何飛行道具，是靠著自己的精神力控製空氣，用自身力量飛下來的！

這說明了什麼？這個人是托古城機關公會的王牌機關師，精神力高達四級丁等，是一個巔峰級機關大宗師，距離地創師隻有一步之遙！

他飛到半空中，沒有落地，而是居高臨下地看著那灘血肉，臉色又驚又怒：“誰幹的？給我站出來！誰敢殺害吾徒？！”

他原本正在塔樓裏專心致誌地進行著自己的研究，突然感覺到給徒弟的機關炸裂了。這機關是專門用於防身的，機關炸裂表示遇到了生命危險！他感應到徒弟就在附近，急忙出來看，卻發現護身機關炸死的同時，徒弟已經同時殞命了，死狀還格外之慘！

他虎視眈眈地望向四方，精神力威壓全力開啟，壓迫著他所看見的每一個人。

四級丁等的精神力可不止是用在飛行上，它自然而然能給其他機關師造成巨大的壓力。在這位大宗師的注視下，機關師們汗出如漿，有幾個比較弱小的，甚至雙腿打顫，幾乎連站都站不穩了。

大宗師的目光移到百煉身上。除了那名公會護衛以外，他是離年輕人最近的人。他獰聲問道：“是你幹的嗎？”

百煉隻是個高級機關師，精神力隻有三級丁等，足足比大宗師低了一個大級。他被他直視，全部威壓惡狠狠地壓了過來，雙腿也忍不住開始打顫，哪裏還說得出一句話。

百煉緊緊咬著牙，大宗師表情微鬆，放鬆了壓力。他搖頭說：“不，不是你幹的，你根本沒這本事！來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麼？”

他鬆了壓力，百煉終於能開口了：“對，我看見了，你徒弟死得大快人心！死得活該！我是沒本事，要是我有本事，我也會像這樣把他幹掉！”

他捂著孩子們的眼睛，惡狠狠地說：“你徒弟妄殺無辜，連孩子都不放過，死一百遍都不為過！你教出這樣的徒弟，可見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時人群非常安靜，百煉的聲音格外響亮。他一句接一句，說得大宗師臉色發青，跟著又是發紅——這當然不是羞愧的，而是憤怒的！

他手指一抬，一陣無形的波動向著百煉襲去，咬牙道：“你給我閉嘴！”

這陣波動像一隻手，掐向百煉的咽喉，隻要掐中，百煉別說不能說話了，脖子馬上就會應聲而斷。

但它還沒有接觸到百煉，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跟著，另一個聲音說：“罵得好，繼續罵！”

956 秒殺大宗師

大宗師臉色大變。

他從出來開始，精神力就籠罩全場，形成了壓製的態勢。在這種情況下，級別比他低的人要花費比平時更多的力氣才能出手，就算是同級，想要幹擾他的行為，也必須要先跟他的精神力發生衝撞。

而現在，他仍然保持著全場威壓，精神力幾乎沒有被觸動，但對著百煉發起的攻擊竟然輕而易舉地被化解了！

要是換了普通機關師，可能還不會怎麼樣，但他可是一個巔峰級機關大宗師，精神力高達四級丁等，整個天穹大陸，擁有這樣等級的人也非常少！

對手是誰？難道就是他幹掉自己的徒弟的？

想到這裏，大宗師的臉色立刻一沉。他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是在人群外，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身邊有一個普通人的老頭子和一個三級乙等的女傭兵，都算不上什麼。

一看見說話這個人的年紀，大宗師的表情部算緩和了一點。雖然高等級機關師的外表年紀做不得數，但是經驗豐富的人仍然一眼就能判斷出來，他們究竟是真的年輕，還是靠能力偽裝還原的。

這個大宗師一眼就看出來了，說話這人的年紀是真實的。也就是說，他真的隻有二十多歲……精神力需要時間來積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能強大到什麼程度？至於他剛才化解攻擊的手法，多半是用了什麼巧妙的機關吧。

巔峰級機關大宗師再強大，籠罩全場的精神力威壓也不是領域，不可能造成真正壓製式的限製。如果有什麼特殊的強大機關，的確也是能造成這種效果的。

他心下大定，冷冷地說：“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我說這種話……你這是……不想活了？”

他手一指，一道疾光向著常鳴直奔而去，如同奔雷閃電般，瞬間到達常鳴面前。疾光出現時無聲無息。但隨著距離的跨越，它發出一聲尖嘯，極其刺耳，周圍的好多機關師都忍不住抬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

這疾光去勢極急，瞬間跨越大片空間，讓人猝不及防。常鳴似乎沒反應過來。完全沒有做出任何應對的舉動。

大宗師微露喜色，跟著表情再次大變！

他看上去挺傲慢的，其實非常小心，剛才這一次攻擊，看上去打了招呼，但發動之迅速。去勢之迅疾，跟偷襲沒什麼兩樣。他正等著看見，疾光穿過常鳴的腦袋，把他的腦漿都打出來，沒想到白光到達常鳴面前，竟然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是的，他很清楚地感受到了。常鳴身上沒有任何異樣的波動，他周圍的空間也沒有一絲異動。但是這道精神力化成的利箭，卻瞬間消失，好像它從來就不曾存在過一樣。

這是怎麼做到的？！

大宗師凜然肅立，身體在半空中微微飄動，顯然有些猶豫不決。

他沒有動靜，常鳴卻動了。他點了點人群中的那灘血肉，問道：“這是你的徒弟？”

大宗師冷著面孔。沒有回答。

常鳴也不需要他回答，繼續問道：“你徒弟為什麼死，你知道嗎？”

大宗師仍然緊閉著嘴，常鳴微微一笑，說：“百煉，你來告訴他。”

百煉剛才厲聲責罵這位巔峰級機關大宗師，原本就是出於義憤。話一出口。他就心叫不妙。這大宗師一看就不是什麼講理的家夥，他這次肯定是死定了！但他又一咬牙，媽的，大宗師又怎麼樣？這種人本來就應該被罵得狗血淋頭！

果然。大宗師毫不猶豫地向他出手，結果事態急轉直下，對方的攻擊被化解，外面有人跟他直接對上了！

百煉跟常鳴相處的時間不長，對他的印象卻非常深刻。三言兩語，他就聽出對面說話的人是誰了。他又驚又喜，喜的是故人久別重逢，驚的是，這一段時間不見，常鳴怎麼變得這麼不知輕重了？如果他不出聲，死的隻會是百煉一個人，現在連他也被牽連進去了！

同時，他心裏也有點感激，心裏豪情突現。有老朋友這樣力挺自己，就算死也值得！

他完全沒想到常鳴會有勝利的可能。當初見面時，常鳴才隻是一個中級機關師。相別一年多，就算是天縱英才，能升上高級機關師已經很了不起，升上機關大宗師就是奇跡。但就算是機關大宗師，也不可能是一個巔峰級機關大宗師的對手。在他看來，常鳴跟自己一樣，絕對死定了。

即使如此，聽見常鳴的話的時候，他仍然毫不猶豫地開了口。他口齒伶俐，條理清晰，把剛才的事情說得一清二楚。

他跟這兩個孩子素不相識，大家隻是一起排隊進入機關公會而已。那個年輕人一來，就在隊伍裏亂擠，要擠進機關公會。機關師們都有些不滿，但他們心裏也知道，這年輕人敢在這裏這麼囂張，肯定是有後台的。所以沒什麼人出言指責，隻是私下裏給年輕人的前進使點絆子，給他找點麻煩。

成年人“懂事”，孩子可不懂。這兩個孩子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一見有人壞規矩，馬上開口指責這個人。換了大部分人，要麼就是覺得羞愧，要麼就是自行其事，不理會這兩個孩子。沒想到那個年輕人竟然立刻拿出了機關，要在人群裏殺死兩個十歲不到的小孩！

他越說越是憤怒：“我不管他有什麼急事，就算有，機關公會沒有特殊通道嗎，要跟我們一起在這裏擠？犯了規矩，挨個罵算什麼，為什麼要對孩子對手？更何況是在這種情況下，一動手就是大量死傷！這就是機關公會的規矩，還是大師你自己的規矩？！”

他說得有理有節，旁邊的人也紛紛露出了憤慨的表情。是的，剛才那個年輕人要是真的動手成功了，受傷的可不止那兩個孩子和保護他們的百煉，還有這邊的一大群人！

大宗師神色漠然，對此無動於衷。他冷冷看了百煉一眼，說：“我徒弟是我派出去做事的，急著向我回報而已。有什麼事，有種直接針對我。而且，我徒弟可沒有傷到你們的寒毛，反倒自己被殺了……這筆帳，誰來告訴我，我應該向誰來討？”

常鳴微笑著說：“當然是向你來討了！”

大宗師一愣，指著自己問道：“我？被殺掉的，可是我的徒弟！”

常鳴微微一笑：“當然，是你的徒弟，要追究的，當然是教徒不嚴的師父！”

大宗師陡然大怒，他身形一晃，身體後面的空間突然隱隱波動，由虛至實地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機關傀儡。它大約十米來高，滿臉怒容，三頭六臂，每隻手臂分別抓著不同的武器。它一出現，六件武器一起發光，眼看著就要開始攻擊了！

下面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剛才那個年輕人果然不愧是這個師父教出來的，兩人的行徑一模一樣，竟然就要在人群這麼密集的地方，無視傷亡地動手了！

常鳴抬頭看著那邊，表情非常平靜。他抬起手，向著大怒神點了一點。

大怒神的動作突然一頓，跟著，它的三顆頭顱一起轉動起來，面朝大宗師的方向。同時行動的還有他的六條手臂，眼看著，大怒神已經把它的主人當成了自己的目標！

大宗師一愣，問道：“你指著我幹什麼？你的敵人在那裏！”

他一指常鳴，大怒神滿臉怒容，無動於衷，離得最近的那個炮口已經抵上了大宗師的腦袋。

大宗師臉色大變，他的精神力一陣陣湧向自己的機關傀儡，但不管他怎麼催動，他都絕望地發現，他已經失去了與大怒神之間的聯係。他親手製造出來的這個王牌武器，現在的目標正是自己！

誰，誰幹的？

誰能從一個巔峰級機關大宗師的手上，把機關控製權完全奪走？

不，不可能，不可能是這個年輕人幹的？他能做到這一點的話，他的等級達到了什麼樣的地方？

機關大宗師臉色蒼白，各種防禦機關紛紛從身上出現，護住他的全身。但他心裏很清楚，他這樣做隻是徒勞。大怒神是他最強大的機關，現在離他的距離又是如此之近，他就算用盡全身解數，也不可能抵禦它的攻擊！

死定了！

他心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瞬間萬念俱灰。

自從升上巔峰級大宗師以後，他以為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了。就算真的有更強的人要跟他戰鬥，也必定會是在一場惡戰之後才能決出勝負。他萬萬沒想到，竟然就在眨眼之間，他已經被對方拿下，還隻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他面如死灰，聽見那個年輕人淡淡地宣布說：“你是機關公會的專屬機關師，無視公會的規則，縱徒行凶，任意傷害公會下屬。機關公會隸屬機關神殿，我以神殿巡查使的身份，宣布對你違規行為的處罰結果——當場處決！”

他話音剛落，機關大怒神就立刻全力開火！

六種不同顏色的光芒瞬間籠罩了這位巔峰級機關大宗師的全身，把他爆成了一朵鮮豔的血花！

就在頃刻之間，托古城機關公會的鎮會機關師——一名巔峰級機關大宗師，就此殞身！

957 巡查印

下面所有的機關師全部看呆了。

巔峰級機關大宗師在天空中粉身碎骨，跟他的徒弟一樣，變成了一大灘模糊的血肉。

血肉在空中停頓了片刻，猛地落了下來，眼看著就要變成一陣血雨。突然，一股柔和的力量在空中一托，托住了這些惡心的玩意兒，把它們包裹成一團，重重扔向機關公會門口。

人群又是一陣驚呼，離門口比較近的幾個機關師紛紛後退，臉色陡然大變。他們當然不是因為害怕自己被弄髒了什麼的，隻是他們意識到，這個年輕人此舉明顯是挑釁！

他殺了托古城機關公會的鎮會機關師，還把他的屍體扔在公會大門口，這是明晃晃的挑釁，機關公會絕不會容忍的！

血肉砸在空地上，嘩地一聲濺開，石階上、磚地上、公會的牆壁上都一片血肉模糊。鮮血順著牆上的雕紋滑落下來，染紅了一個機關神的臉。

常鳴的力道控製得非常巧妙，鮮血完全沒有波及到旁邊的機關師，卻弄髒了前方一個人的褲腳和鞋子。

好在這個人身穿一身黑袍，就算弄髒了也看不出來。不過此舉明顯是在打他的臉，他臉色鐵青，緩緩抬起頭來，質問道：“你是何人？為何來此挑釁？”

他身上的服飾和胸前所戴的徽章都說明了，這人就是托古城機關公會的會長！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出了公會，圍觀了全部經過！

常鳴眉毛一揚。淡淡地說：“挑釁？我不覺得。這隻是懲治而已。這樣的師徒，恃力行凶。罔顧他人性命，這樣的事情應該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吧？托古城以前也因此發生過幾次凶案吧？你身為機關公會的會長，對此竟然置之不理，甚至連上報也沒有？”

公會會長一開始還面帶冷笑，一副“看你還有什麼可說的”的樣子，但不久，他就聽出話裏意思不對了。他上下打量著常鳴，驚疑不定地問道：“你是誰？你怎麼知道……”

常鳴的手指輕輕一彈。一個徽章帶著金光，劃過好長一段距離，飛到公會會長面前，懸浮在半空中。他比了個手勢，那個徽章突然間金光大作，公會會長胸前的祭司徽章和會長徽章同時飛了起來，融進了金光裏！

常鳴朗聲道：“我乃神殿巡查使常鳴！奉神殿之命。巡查天穹大陸各家公會，監察大陸動向，處置違規行為！托古城機關公會專利機關師陳雷，草菅人命，造成公會下屬機關師死亡多達八十七人，當場處決。以儆後尤！托古城機關公會會長厲末，縱容下屬行凶，包庇隱瞞，暫時剝奪公會會長職務，留待神殿給出處罰結果！”

他手一抬。巡查使徽章帶著會長的兩枚徽章一起飛到他手上，被他牢牢扣住。他問道：“厲末。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厲末聽到中途就已經臉色發白，他顫抖著嘴唇，喃喃道：“巡查使，我怎麼……”

話沒說完，他就猛地想起了什麼，面如死灰！常鳴話音未落，他就已經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等常鳴宣布完，他已經磕了三個重重的響頭，大聲說：“謹遵巡查使命令，屬下已知過錯，後悔莫及！”

巡查使？

這是什麼人？

這裏可是托古城機關公會門口，大量機關師堆在這裏。機關師可不是普通人，尤其是會來這裏的，多半都是冒險者，水裏來火裏去，哪裏怕什麼危險。剛才常鳴和陳雷兩次交手，竟然沒有嚇走哪怕一個人。

現在場上靜悄悄的，大量圍觀群眾把前後經過看得清清楚楚，全部都是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這裏面認識厲末的可不在少數。

厲末是托古城機關公會會長，平時極度傲慢，而且貪財成習，托古城的交易稅收，硬是比旁邊的倚古城和定古城高半成。

不過托古城有自己獨特的優勢。它距離古戰場最大的那個狩獵場最近，通往古戰場的道路也最近。折算一下距離帶來的損失，機關師能承受多出來的半成，所以托古城的人流量沒太減少。隻是機關師們對厲末的意見，可就大了去了。

但意見歸意見，他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機關公會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手遮天，公會會長的權力極大，他們就算想投訴也找不到對象，隻能默默地忍受。

而且厲末還算好，陳雷才真不是玩意兒！他身為機關大宗師，縱徒行凶已經不是一次兩人次。死在他們師徒兩人手下的人命，就有好幾十條。這裏面有可能是因為機關師手上有陳雷想要的東西，他交易不成就動手；也有可能隻是因為一點小口角，馬上翻臉動手。

有厲末包庇，這兩師徒在托古城的氣焰囂張得驚人。所以熟人一見到這師徒倆，馬上忍氣吞聲，默默退避，壓根兒就不敢跟他們起一點衝突。

如今突然來了一個什麼巡查使，竟然如此幹脆利落地幹掉了陳雷師徒，把厲末踢出了公會會長的職務，簡直大快人心！

機關師們終於反應過來，立刻齊齊一聲大喊：“好，太好了！”

他們歡呼聲，激動地看向常鳴，紛紛向他圍擠過去，七嘴八舌地道謝訴苦，跟他說托古城的這些官方惡棍以前做了些什麼事。

常鳴面帶微笑地聽著，雙手微微下壓。

他兩次殺手，一次剝奪職務，已經在無形中立了威。他略有動作，人群就漸漸安靜下來，直至悄然無聲。

常鳴朗聲道：“從現在開始的兩年內，我會一直擔任這個巡查使職務。我有權處置天穹大陸所有機關公會的非法違規行為。如果你們遇上了，隨時可以想辦法通知我。”

機關師們一聽這話，頓時大喜，馬上有人叫道：“怎麼通知？”

常鳴手一伸，一個符號突然出現在半空中，固定住了，閃閃發亮。他指著這個符號說：“你們可以用書信的方式，在信末加上這個符號，然後把它送到當地的機關公會。我自然能夠得到消息。”

機關師們一愣，相互對視一眼，其中一人疑惑不解地問道：“可是，如果我們要投訴的是這個機關公會，那不就提前被他們知道了？”

常鳴微微一笑，說：“這個符號是神殿專屬的封印符號，你用它封上信件，除了我以外，沒人能夠打開它。而且，如果它被修改處理，我會馬上得到感應，放心，絕對不會有事的！”

他說得太玄幻了，機關師們聽得雲裏霧裏，滿臉茫然。

常鳴笑了笑，也不多說，他拿出一支紙筆，現場在上面寫了幾個字，然後畫上了那個符號。金光一閃，符號畫上之後，馬上隱沒在信紙裏。接著，信上的字完全消失，一點影子也不見了。

常鳴拿起它向眾人展示了一下，跟著又翻回來，在上面輕輕一點。字跡再次出現，非常清晰，好像從未消失過一樣。

所有的機關師一起點頭，他們終於明白是什麼意思了。但同時，他們的心裏也是大驚。這是什麼技術？好像這位巡查使大人並沒有使用任何機關？

跟著，他們終於意識到了，剛才正是這位年輕的巡查使出手，輕而易舉地秒殺了陳雷師徒！

秒殺一個巔峰級機關大宗師！這是什麼樣的能力？！

神殿的力量，果然深不可測，如此驚人！

不過也有一些對神殿比較了解的人對視一眼，心下更是駭然。他們很清楚，這絕對不是神殿的常規力量！即使在神殿，能夠有此力量的人也少得可憐，無一不是位於神殿階層的頂端。

這個年輕人叫什麼來著？常鳴？為什麼以前從來沒聽過他的名字？

無論是這些知道內情的，還是以此惘然無知的，今天都深深記住了常鳴的名字。

常鳴，神殿巡查使，代神殿行使巡查職務，監察天穹大陸所有機關公會的一切不法違規行為，任何人都可以寫信投訴！

機關師們瞪大眼睛，盯著天空中的那個閃閃發亮的符號，要把它記下來。有些比較“聰明”的想使用留影機關或者紙筆把它記下來。但他們很快發現，無論什麼樣的輔助手段，都不可能留下它，他們隻能用腦子強記！

常鳴看見眼前情景，微微一笑，說：“巡查印可以口耳相傳，你們可以盡量地把它傳播出去。不過記住了，如果想要以此牟利，或者混水摸魚、趁機打擊報複，我也是會知道的！”

他向著空中輕輕一點，陳雷的機關大怒神突然開始劇烈顫抖，片刻後，它嘩啦一聲分解了開來，變成了無數碎片，給紛掉落在地上。常鳴冷冷地說，“我發現一個，處置一個，這就是你們的前車之鑒！”

瞬間秒殺巔峰級機關大宗師，接管宗師級機關並且瞬間破壞，常鳴充分展示出了自己的實力。而且他的手段無比神妙，在場的機關師們，幾乎沒一個人能看得懂他是怎麼做的。

深不可測、強大無匹，常鳴的話一說出來，所有人同時點頭，深深記在了心裏。

從這一刻開始，常鳴巡查使的名字，以秋火燃燒般的速度，迅速蔓延了出去！

958 公會禁地

所有事情全部處理完畢，機關師們紛紛向常鳴投以又敬畏、又崇敬的目光。他們很想過來跟常鳴套套近乎，但常鳴表現得太過強勢，沒一個人有此膽量。猶豫片刻後，人群紛紛行動起來，繼續去做之前要做的事情。他們很快發現，機關公會的工作人員態度比以前好多了，一個個非常殷勤，工作效率比以前至少快了六成。

常鳴微微一笑，向著厲末點了點頭。厲末爬了起來，垂著雙手，恭恭敬敬地站在一邊。

風慕影睜大眼睛看完全部經過，這時候一切完畢，她才輕輕舒了一口氣，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常鳴說：“這一年多，你好像也經曆過不少事啊……”

常鳴一笑，說：“是，的確有一些事情……回頭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聊會兒？”

海叔搖搖頭，不忍直視地轉過頭。這小子在機關術上天才縱橫，處理機關公會的事情也頗為果斷，結果面對起女孩子就完全變了個樣。他年老成精，當然看得出常鳴平靜外表下的忐忑，看來他的確挺重視這個女孩子的嘛……

風慕影躊躇片刻，剛準備說話，百煉就小跑著過來，驚喜地說：“常鳴？你是常鳴？好久不見！真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厲害了！”他回過神來，連忙行禮，感謝常鳴剛才的救命之恩。

常鳴笑著阻止他，說：“這麼久不見，你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啊！”百煉留著一頭非主流的刺兒頭。看上去脾氣火爆，很不好打交道。其實卻熱情友善，以前就跟常鳴交情不錯。

百煉不滿地說：“誰說我跟以前一模一樣？你看你看！”

他把自己的胸口湊到常鳴面前，讓他看自己的機關師徽章。一年多前見面時，他隻是個中級機關師，現在已經升到高級了，速度還算快。

不過他接著又意識到了，搖頭退後一步，咂嘴道：“我跟你炫耀個什麼呢？你以前就比我強。現在比我又強了好多吧？秒殺巔峰級機關大宗師？神殿也給了你不少好東西吧？說起來，你怎麼混到神殿去了？”

他連珠炮一樣地問著，幾乎不給常鳴插話的機會。風慕影原本正在躊躇，被百煉一打斷，就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拉住百煉問道：“你看見大陶和黑子了嗎？”

百煉馬上說：“沒有，離約定時間還有一會兒。他倆一向守時……”

他看了一眼計時器，跟著又叫了起來：“啊，到時間了啊，他們倆也該來了！”

風慕影對著常鳴抱歉地一笑：“我們這次是來古戰場做任務的，雖然任務不難，但時間比較緊。可能……”

常鳴抬起一隻手，阻止了她的話。他的態度裏自然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強硬。他說：“香鹿是吧？現在古戰場有一些異狀，異獸們都潛伏起來了，你們要找到香鹿可能不太容易。我先處理完這邊的事情，然後跟你們一起過去。很快就能完成。”

風慕影原本還想拒絕，這時百煉看見了大陶。樂呵呵地向他招手，又向常鳴道謝：“老常你要幫忙啊？那敢情好！老實說，古戰場這霧有點奇怪，我們以前就在這裏迷過路。有了你，肯定不會了！”

風慕影狠狠地瞪了他兩眼，但也不好當面拂他面子，隻好默認了常鳴的同行。

常鳴向跟著過來的大陶黑子點頭，讓他們在這裏稍等，轉頭走進了機關公會。

海叔跟在常鳴身後，回頭看了一眼，笑道：“小鳴，看來這姑娘不是很想跟你一起去啊？”

常鳴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恢複了原有的冷靜：“嗯，不過我也不想吊在那裏，我喜歡有話說清楚。正好，這也是個機會！”

來天穹大陸之後，他倒是對好幾個女孩子動過心，風慕影無疑是其中感覺最強烈的一個。如今再次見面，那種感覺依舊存在，常鳴不想放棄。

不過，現在首要的事情不是這個。常鳴穩定下心緒，走到機關公會大門旁一個無人的角落，向著厲末招了招手。

厲末連忙走了過來，向常鳴施禮道：“常大人。”

常鳴嗯了一聲：“在神殿派人來之前，你暫時繼續留任公會會長一職。這段時間的表現將會被計入未來的審判裏，你可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這會兒功夫，厲末已經隱約記起了有關常鳴的傳聞。托古城不算天穹大陸的一級城市，但是由於地形特殊，消息非常靈通。他之前就隱約聽說神殿有了一些變動，有個人連續接受了三次洗禮與一次神恩灌注，晉級速度之快匪夷所思。神殿明顯就是要重用這個人！

隻是一些近乎捕風捉影的消息，厲末原本沒太放在心上。這時他把這些傳言跟面前這個人對上號，赫然發現自己之前犯一個大錯。

神殿規矩有多嚴他非常清楚，他現在的確就是撞在槍口上了，接下來是死是活都很難說。一想到可能被處以死刑，他就冷汗直冒，險些連站都站不住了。

常鳴這句話無疑是他的一大轉機，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叩頭，表示這段時間他一定盡職盡責，痛改前非。

常鳴漫不經心地點點頭，讓他站起來，問道：“托古城公會禁地在哪裏？帶我過去吧。”

一聽“禁地”這兩個字，厲末的動作立刻一凝。過了一會兒，他才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說：“神殿素有規矩，即使是巡查使大人，也不能隨意進入禁地，必須……”

話沒說完，常鳴已經遞了一個牌子到他面前。這個牌子上淺淺勾勒著天穹大陸的全景，厲末雙手接過，翻來覆去地看了好一會兒，才認真地說：“大人，我無法肉眼判斷真偽，必須進去驗證一下才行。”

常鳴說：“你做得對，走吧。”

三人一起走進公會裏，厲末直接帶著兩人到了自己的會長辦公室，請兩人坐下。他還想親手奉茶，常鳴擺擺手阻止了他：“你也看見了，我還有朋友在外面等，別搞這些多餘的事情，還是快點吧。”

厲末連聲道歉，態度跟以前簡直有雲壤之別。

他從架子上搬下來一個極不起眼的機關，小心放在桌子上，接著他把常鳴給他的牌子放在機關上，打開開關。

一層薄薄的光透過牌子亮了起來，在空間一點接一點地出現，最後連成一副全景。

一共四十八個點，東南西北每州一個。這四十八個點，正是常鳴此次巡查的目的的，天穹大陸的脈絡節點！

當最後一個點亮起，厲末鬆了口氣，關閉機關，恭敬地把牌子還給常鳴：“大人，驗證無誤，請跟我來。”

會長辦公室後面還有一個小房間，房間裏空空蕩蕩，隻有一個傳送陣。不過想要進來可不容易，這裏沒有一扇窗戶，與其說是房間，不如說是在鐵塊上開出來的一個小空間。厲末足足用了五種手法，才打開它的門，走了進去。

房門關上，傳送陣光芒一閃，三人同時消失在房間裏。再出現時，他們身處一個地下岩洞裏，四壁都是閃亮的晶石，它們從天花板上垂下、連接著天花板與地面，要不是那奇異的光芒與色澤，看上去更像是溶岩洞中的鍾乳石。

厲末站在洞邊，對常鳴說：“再往裏，我也沒權限進去了，隻能大人自己進入。”

常鳴眯著眼睛朝裏看了看，點頭說：“嗯，我一個人進去。海叔……”

厲末看了海叔一眼，明顯想要阻止。不過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海叔已經主動表態說：“我不進去，你一個人上吧！”

常鳴笑了笑，說：“嗯，我知道了！”

洞邊的晶柱格外密集，他大步上前，拐了幾個彎，已經不見後面的人了。這裏的地形有些特殊，有的地方通明透亮，有的地方則像一面鏡子一樣，走過去時就可以看見自己留在上面的投影。

常鳴走著走著，突然停步。他伸出一根手指，比著光線折射反射的態勢劃了幾下，心中突然一動。

這些光線連接起來，好像是有規律的！他的目光跟著手指一起移動，很快在腦子裏生成一個圖案——神紋！對了，這是一個巨大的神紋，以這種隱蔽的方向浮在洞穴的每一處！

這是神殿刻意修出來的？

常鳴一邊走一邊留意，漸漸越發覺得不對。

這些晶體帶著濃濃的天然氣息，好像就是自然生成的——不，的確就是自然生成的，沒有經過任何修飾！

這些自然生成的晶體，利用自己折射反射出來的光線形成了無數神紋，籠罩了這一大片空間！

常鳴站定腳步，看向四周。一瞬間他像是靈魂脫體一樣，以一種居高臨下的目光俯視著這片空間。

這裏位於地底深處，是一個巨大的能量礦脈，晶體縱橫交錯，延伸向四面八方，直透古戰場深處。

不知不覺中，常鳴再次移動腳步，向前走去。走了不久，前方出現了一條岔道，他毫不猶豫地選了其中一條。岔道越來越多，常鳴的腳步也越來越快，不管岔道指向幾個方向，他都能第一時間做出選擇。

最後，他在這裏奔跑了起來，最後，他走進一個大廳，這裏晶瑩剔透，好像就是由一整塊水晶雕刻出來的，四面八方都折射著耀眼的光芒。

大廳中央站著一個人，仿佛聽見了他的腳步聲一樣，轉過頭來。

常鳴臉上帶著驚奇，又像是在意料之中，舒了口氣說：“是你！”

959 大地之靈

轉過來那人跟常鳴長得一模一樣，身材也沒有一點不同。但兩人的氣質截然不同，那人更加厚重深沉，卻又帶著一種異樣的輕靈感——正是剛才分別不久的古戰場！

古戰場為什麼會出現在神殿的禁地？而且這裏分明是常鳴看著厲末用了五種不同的手法打開的，進來的隻有他們三個人，再沒有旁人！

古戰場是怎麼進來的？

常鳴看著對方，臉上一點異樣的表情都沒有，反而像是如釋重負一般點頭說：“果然是你。”

古戰場揚了揚眉，這表情跟常鳴也有點類似：“為什麼會這樣覺得？”

常鳴的手在旁邊的晶壁上輕輕掠過，一種隱隱約約的脈動感從他的指尖傳過來，仿佛連同他的靈魂也在一起敲打震擊。

他說：“之前神殿交付給我這個任務的時候我就在想，所謂天穹大陸的脈絡，究竟是什麼？之後海叔也給我進行了講解，我在落雪山脈也同時感受到了。那時候我以為我知道了這脈絡指什麼，但是看見你的時候，我又疑惑了。”

他凝視著古戰場，問道：“你就是這片古戰場的化身，這點絕對沒錯。你是它的靈魂核心，一切的中樞。但你為什麼會存在？還是獨立存在的？又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們面前？”

他長長地舒了口氣，緊跟著問道：“最關鍵的，這一萬年來，為什麼你。或者說你們，從來沒有出現過？”

古戰場微微一笑，重複了一遍：“我們。”

常鳴也揚了揚眉，這時如果有外人在他身邊，就會發現，他跟古戰場無論揚眉的角度、輻度都一模一樣，一點差別也沒有。他肯定地說：“沒錯，就是你們。你擁有靈魂與生命，是這片大地的化身，憑什麼隻有古戰場有。其他地方沒有？這不正常！隻有一個原因。就是你們一直都在，隻是因為某個緣故全體休眠了，直到現在，才有一個人蘇醒過來。”

他眯著眼睛。回憶起在落雪山脈感受到的那片區域。所有的礦脈、所有的大地與天空。所有的一切集合起來。的確散發著一種穩定的脈動。這種脈動就如同人類的呼吸脈搏一樣，帶著獨特的生命感。毫無疑問，落雪山脈也跟古戰場一樣。擁有自己的靈魂。隻是那裏的大地之靈，沉睡在不知何處，還沒有醒來罷了。

常鳴繼續說著，把自己這段時間得到的推論毫不猶豫地說了出來。

“神殿派我為巡查使，令我來監察整個天穹大陸的脈動。我能確定的一點是，這個職位以前也曾經存在過，但是很久沒有人來擔任了。而且，天穹大陸設定的這四十八點……”

他一揮手，一點點光芒在半空中浮現，共同組織成一張地圖，完整無差地呈現出了他將要巡查的這四十八個區域。現在最亮的就是正北方的這一個——正是古戰場所在的方位。

常鳴說：“神殿為什麼要設定這四十八個點？還在這裏設定了禁地，對其進行監察？他們要監督的是什麼，防備的是什麼？”

他看向古戰場，肯定地說：“他們監察的就是你們的存在吧？他們時刻監督著你們的動向，準備等你們醒過來，或者不讓你們醒過來。隻要神殿發現你們有醒來的跡象，就會派出巡查使到天穹大陸來，把你們的情況一一回報回去。到時候，神殿就會對你們采取行動了。”

古戰場沉默著，半晌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了一句：“你猜得不錯，就是這個樣子。不過我還可以再給你補充一點，機關神絕不想讓我們醒過來，他們巴不得我們永遠沉睡下去。”

常鳴偏了偏頭，說：“繼續說。”

古戰場一時沒有說話，常鳴催促道：“你對我還有什麼可隱瞞的呢？我們自是一體。”

古戰場凝視著他，突然一笑，說：“對，你跟他們不一樣，我們自是一體。”

之前在那片斷裂星域，常鳴與古戰場的融合不是暫時的，直到現在，他們依然保留著那樣的聯係。古戰場對異獸們表示，常鳴在古戰場的威信如同他本人，其實他不用說也是這樣。自從那次融合後，常鳴與他的神魂就有了點不分彼此的感覺。隻要在這片區域裏，常鳴就可以完全動用他力量與神威！

古戰場說：“包括我在內，我們一共四十八個。你可以叫我們‘天穹之靈’，因為我們就是這片大地的化身。四十八個大地之靈，共同組成了天穹大陸。”

這在常鳴的意料之中，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古戰場繼續說：“在更久遠的遠古時代，當人類還不存在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存在了。但那時候的我們，並不算具有完整的意識……”他點了點自己的額頭，說，“那份記憶，到現在也很模糊，隻有一點點很微薄的光與色彩的印象，完全沒辦法組織成形。”

常鳴微笑著說：“孩子的記憶，總是比較模糊的。”

古戰場也笑了起來，來回踱了兩步：“說得不錯，那時候的我們，還是個孩子。”

他長長地舒了口氣，說，“接下來，我們漸漸成長起來了。有了更多的記憶與感情。我們看著植物在我們的身上生長，看著動物在我們身上奔走，最後出現了人類。人類是一種很奇妙的生物，你知道他們最特別的地方在於什麼嗎？”

常鳴搖了搖頭。

“**！”古戰場肯定地說，“所有的動物都有好奇心，對於未知的、沒有見過的事物，它們都會感到好奇。但這份好奇維持不了多久，很快就會消失了。隻有人類，他們的好奇心被**所驅使，持續不斷。這讓他們勇於探索這個世界的一切，樂於用自己的雙手改變自己的生活，滿足自己的**。”

他悠然道，“那段時間，看著人類逐漸成長起來，幾乎每天都有變化，我們也覺得很有趣。”

常鳴問道：“你們？你們是可以交流的？”

古戰場說：“當然，雖然我們不能離開自己的地盤，也許一輩子都不能跟對方見面，但我們就是從這個世界誕生以來，唯一的同伴。”

常鳴玩笑道：“不是唯一，你們有四十八個。”

古戰場又笑了：“是的，我們有四十八個。我們的性格都不一樣，有的沉默寡言，有的好奇心足，但我們中的每一個，對人類都饒有興趣，很願意看著他們成長、發展。”

常鳴問道：“人類的探索不會打擾你們嗎？”

古戰場說：“怎麼會？我們始終在這裏，我們的身體就是這片大地，人類也是大地上的一部分，他們的生命力同樣會化成我們的，會使我們更加強大！”

常鳴恍然大悟，說：“也就是說，人類的靈魂，其實也是你們的一部分？”

古戰場微笑道：“正是如此。人類死去之後，他們的靈魂會投入我們的懷抱，成為我們的補充與一份子。”

常鳴突然直起身子，緊張地問道：“死在古戰場的人，就是你的一部分了？”

古戰場點頭說：“沒錯，譬如你之前看見的那些靈魂碎片……”

常鳴第一次打斷了他，急急地問道：“那黃清平呢？去年機關戰爭中，最後受神罰而死的那幾個人，他們的靈魂也在你這裏嗎？”

他緊緊地握著拳頭，眼裏充滿了渴求，隻等古戰場說個是字，就請他把黃清平等人的靈魂找出來。

出乎他意料的是，古戰場卻搖了搖頭，說：“他們是受神罰而死的？不，那他們不在我這裏了。”

常鳴一愣：“因為你那時候在沉睡？他們的靈魂碎片像之前那樣，遊離在古戰場上，你找不出來了？不，我可以等……”

古戰場又搖了搖頭，說：“不是找不出來，是沒有了。”

常鳴緊盯著他，他心裏隱隱有了一些感覺，但是不願意承認。隻聽見古戰場用一種平靜的語氣，把他心裏想的話說了出來：“被神罰殺死的人，灰飛煙滅，靈魂結構會被徹底打散消失，不會有任何一點碎片留存。”

他與常鳴聯係緊密，能夠感覺到從他身上傳過來的感情。他憐憫地看著常鳴，說：“你說的那些人，永遠都不存在了，一點兒也沒有。”

常鳴的拳頭突然間握得緊緊的，他同時緊抿著嘴，不讓自己說出一個字。他額角上有一根青筋在猛烈地跳動，眼裏燃滿了怒火。

過了好久好久，他才慢慢放鬆下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後，臉色恢複原樣。他冷靜地抓住了古戰場話中的要點：“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機關神為什麼會知道你們的存在，又為什麼要監察你們的動向？永恒紀元的時候，你們都是活躍狀態的吧？又為什麼會沉眠下去？”

古戰場平靜地說：“當然是因為神戰。”

他淡淡地說：“永恒紀元覆滅時的那場神戰，天崩地裂，四十八個大地之靈一起重傷，全部沉眠。”

他的臉上出現了淡淡的悲愴之情，補充了一句，“我們中的有一些，大概永遠也不會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