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吞史萊姆 -【異界之機關大師】《全書完》

910 瞬間治療

常鳴不願意升上四級乙等，是有自己的原因的。

但剛才那一會兒，在陽極水的增幅下，他想要控製晉級，難度極大。所以，他想了個法子，開始對自己的靈魂結構進行重新優化調整。

小智二號的計算力極強，配合常鳴一起工作，一個接一個的數據不斷出現，常鳴就根據這些結論來調整。

這個過程極為緊張費力，容不得絲毫差錯。常鳴全身心投入了進去，外面發生了什麼，他根本就不知道。

但漸漸的，他發現他的工作開始變得輕鬆起來！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因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這種強度。但沒多久，他就發現，不完全是因為這個。

除了他自己的適應之外，有一股外力加入進來，正在協助他進行調整！

這股力量沒有任何屬性，與他自身的力量完全不會產生衝突。一加入，它就完美地混合進了常鳴自己的精神力裏，以致於他一開始根本就沒發現。

而且，這股力量雖然是外來的，卻完全聽從他的指揮，常鳴的意念一到，它馬上跟隨他的行動，毫無阻滯。

最關鍵的是，這股力量非常強大，遠遠超過了常鳴自身力量的總和！

這股新的力量一加入，常鳴的調整頓時變得無比輕鬆，它仿佛還帶著一種安撫作用，連調整靈魂時慣有的極度痛苦，也在它的安撫下變得更容易接受了。

常鳴很快發現它來自何處——是的，正是古戰場的力量！

古戰場是指這一整片區域，包括天地雲風，所有的一切。雖然在輕重二水形成霧氣的隔絕之下，古戰場暫時不能使用當前區域的力量，但就算是它原本攜帶的，也遠非一個人類能比。

而且，它的力量是天地之力，極為本源。不帶任何屬性，能夠輕鬆與任何一個人類的精神力相融。隻是這需要出自古戰場自身的意誌，它不願意這樣做，也沒人能夠強迫它！

古戰場仿佛對常鳴格外青睞，發現常鳴現在有點兒小麻煩，立刻出手相助。

有它的幫助，常鳴比意想中更快地完成了靈魂結構的改造。現在，他的精神之海比以前至少寬闊了十倍。被陽極水霧氣提升的精神力瞬間被容納了進去，變得波平浪靜，原本岌岌可危的四級乙等的堤壩牢牢穩住，再沒有了被破壞的可能。

常鳴鬆了口氣，現在。他不用擔心自己被強行趕到四級乙等去了！

他正準備從精神之海中抽身，回到現實世界，卻發現了一些異樣。

古戰場之力協助他改造靈魂結構的時候，是把自己的力量跟他的精神力混合在一起的。現在靈魂結構改造完了，兩股力量卻依然融合在一起，沒有分離的跡象。

常鳴抽身而出，意誌回到表面。突然發現自己的精神力正在被反向抽取，往外擴散而去！

他先是吃了一驚，但馬上發現，這種反向抽取對他沒有害處，他完全能夠控製。他好奇心起，任由精神力跟隨古戰場，向四周擴散。

剛才是古戰場幫助了他，現在開始。是他幫助古戰場了。

古戰場的力量極為沛然龐大，但它經曆過無數年的沉睡，意識早已模糊不清。說白了，它就是有蠻力，沒技巧。常鳴的精神力跟它比起來根本排不上號，但使用精神力的技巧整個天穹大陸也沒幾個人比得上。

常鳴很快知道古戰場想做什麼了，他開始了有意識的引導。

在他的引導下。古戰場開始分離陰陽二水對這片區域的控製，開始搶班奪權，想要奪回屬於自己的部分！

意識擴散到四周，常鳴發現了機關鰻魚的存在。同時發現了言超凡等人正處於危機之中。他毫不猶豫地出手相助。

他發現，動起來比呆站在那裏更方便。每攻擊一次，他與古戰場的聯係就更緊密一分，古戰場與這片區域的聯係也更緊密一分。漸漸的，他跟古戰場幾為一體，所有古戰場能感覺到的東西，他全部都能感覺到。甚至連那邊想做什麼，是怎麼做的，他也全部了然於心。

這是一種極為寶貴的體驗。古戰場不是人類，不是任何生物，它就是這片大地本身。但通過它，常鳴也能感覺到這裏所有的人類與生物。

機關戰爭已經結束，按照慣例，有許多機關師冒險者會進入這片區域，捕獵異獸，發掘一些完整的機關或者可用的機關殘骸，把它帶出去販賣。這樣的人還不少，他們每一個都位於古戰場裏，都在常鳴的掌握之中。

除了人類，還有異獸。機關戰爭開始時，大部分異獸都躲了起來，隻有少部分仍然遊蕩在戰場上。而現在，它們恢複了正常的作息，偶爾與人類冒險者對上，就是一場惡戰。

這些生命生存於古戰場上，與古戰場密切相連，常鳴甚至能夠通過古戰場，感受到他們的氣息與心跳。漸漸的，他有一種感覺，古戰場本身與它們也是一體的，並沒有什麼差別！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一瞬間，他和古戰場的心中同時掠過喜悅。他清晰地感覺到了，他已經奪取了周圍這一片區域的控製權！陰本水和陽極水形成的霧氣不再是一種阻隔，現在同樣可以被他所控製！

他通過古戰場，掌握了這一整片區域的控製權！

跟剛才一樣，人類也好，其他生物也好，全部在他的掌握之中，包括浮在空氣裏，密密麻麻的機關鰻魚也是一樣，它們在這一刻，也是古戰場的一部分。

他停止行動，兩聲命令，機關鰻魚全部應聲而落。如果你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些機關無論表面還是內部，都沒有一點損傷。仿佛它們隻是服從常鳴的命令，熄火落地了而已。

古戰場與常鳴分離開來，但剛才那種感覺依然縈繞在他心頭。他默默回味著，過了好一會兒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仿佛明白了什麼似的。

看見他恢複正常，草劍和女禽同時大喜，他們跪在地上，仰頭道：“主人，你沒事吧？！”

常鳴笑了笑，說：“我沒事，我現在比什麼時候都好。”

他的目光落到水青身上，剛才一場惡戰，她被常鳴固定住的靈魂又有點崩解的趨勢，還好海叔再次出手，把她的靈魂穩定了下來。如果再來一次剛才那樣的惡戰，她肯定再也支撐不住，非降階不可。

常鳴走到她身邊，古戰場在他背後亦步亦趨。常鳴一伸左手，對古戰場說：“來，借點力。”

從古戰場的身上浮出一些白霧，像一條白蛇一樣，盤上了常鳴的左臂。常鳴的氣質略微有了點變化，他轉向水青，說：“不要慌，我來幫你治一下傷。”

說著，他伸出右手，食中兩指輕點她的額頭。

水青一頭長發，額前覆著流海，常鳴的手指靠近時，流海自動飛起，露出她光潔的額頭。

常鳴的指尖剛與她的皮膚相觸，就有一金一白的兩道氣流貫入她的大腦，瞬間覆蓋了她的全身。

水青臉色一變，言超凡頓時有點緊張。女禽脾氣暴躁，心腸卻很好，她在旁邊安慰說：“不要擔心，修複調整靈魂很痛的……”

她話音未落，水青的表情又變了，變得舒緩輕鬆，無比愜意。好像她現在不是在接受直觸靈魂的痛苦，而是泡在溫泉裏享受一樣。

女禽小聲叫道：“咦？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跟我們上次遇到的不一樣？”

海叔“哼”了一聲，說：“因為你家主人的能力強了，技術高明了。你們看見那兩道氣流了吧？金色的是用來調整的，白色的是用來安撫鎮定的……嘿，小子做得不錯！”

言超凡恍然大悟，感激地說：“真是勞常大哥費心了！”

女禽扁著嘴，嫉妒地說：“哼，我上次怎麼就沒碰到這種好事？”草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終於閉上了嘴。

常鳴治愈水青沒有使用機關輔助，速度卻比想象中更快。言超凡剛剛放鬆下來準備仔細觀察，常鳴就已經放開了手，笑道：“好了，沒事了。”

水青蒼白的臉色恢複了紅潤，她微閉眼睛，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狀況，深深向常鳴施了一禮：“多謝大人！”

白霧形成的氣流從常鳴的左臂上撤下，常鳴笑著搖了搖頭：“不用謝我，得謝他。”他一指古戰場，說，“不是他幫忙，不可能現在做，也不可能這麼快。”

他經曆過一次之後就知道了，古戰場的力量究竟有多強。可以說，隻要在這片區域裏，它幾乎就是無敵的。無論是大規模力量的震懾，還是小道技巧的使用，在古戰場上的幫助下，他都能遊刃有餘。當然，這種“無敵”僅限於當前區域。離開古戰場之後，它的能力就沒辦法使用了。

其餘三人精神力也略有受損，常鳴手一揮，淡淡的霧氣飄過，三人的精神力頓時恢複飽滿。

他們正在驚駭，常鳴若無其事地說：“收拾收拾，我們走吧！”

911 打掃戰場

所謂的收拾當然就是指的滿地的機關鰻魚。

每一條鰻魚都有兩米多長，前後被消滅的大概四五百條，它們堆成了一座小山，牢牢封住了前面的道路，僅僅隻避開了他們所站的位置。

不收拾，連路都走不通，何況這些機關鰻魚大部分完整，本身也是可貴的材料，平白扔了也是浪費。

常鳴一聲令下，三名異獸同時動手。他們拆解機關也是一把好手，動作非常麻利。

言超凡也在動手，他一邊拆，一邊疑惑地問道：“這些機關究竟是從哪裏來的啊？怎麼這麼多！”

常鳴正仰著頭看著某處，聽見言超凡詢問，他向上一指：“當然是從那上面來的。”

言超凡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什麼也看不見。

這一片的霧氣被古戰場收了不少，但隻有附近的一片區域，更遠的地方仍然霧影幢幢，不知延伸到何處。這裏屬於古戰場的中央區域，霧氣本來就比其他地方更濃，完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架勢。不管往哪個方向看，隻能看見白茫茫的一片，什麼東西也沒有。

他看了半天，忍不住問道：“上面有什麼？”

常鳴盯著那個方向沒有回答，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跟著變成了震驚。

言超凡越發好奇，常鳴長長舒了一口氣，喃喃道：“原來如此……”他沉默片刻，說，“還是照老樣子，先去中央湖泊，見見水青的那位長輩吧。”

先去？然後呢？

言超凡簡直有點心癢難搔了，但常鳴顯然無意回答更多，他隻能按捺下心中的好奇，繼續收拾滿地的機關鰻魚。

幾百頭機關鰻魚堆得像小山一樣，光是可以回收的材料都很不少。

這會兒。就顯示出言超凡和三頭異獸們的本事了。

言超凡拿出一個巴掌大的鐵片，反複折疊拉扯，很快把它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箱子。這個箱子比外表看上去的還能裝，言超凡填了幾十頭機關鰻魚的配件進去，也沒有把它填滿。最後，箱子終於裝滿，言超凡合上箱蓋。疊吧疊吧，重新把它恢複成巴掌大的鐵片，收回了口袋。

常鳴一早就看出來，言超凡雖然能力相對不算太強，但顯然出身不凡，眼界超乎尋常。他也可以猜到。言超凡所謂的“好運氣”，不光是因為真的運氣不錯，也是因為超凡的見識能幫助他抓住更好的時機。

三頭異獸也各有空間異能。草劍的辦法最簡單。他伸手一劃，就在空氣裏劃了條裂縫出來。接著，他把拆出來的配件大批量地往裂縫裏扔。那條裂縫就像是一條吃不飽的鯊魚一樣，喂給它多少，它都能完全吞進去。

女禽的粉色羽毛合攏成圓。在空氣裏拉出一個球形的空間，一樣能裝大量東西進去。

水青身上帶著一個滿是鱗片的口袋，不知道是用什麼做成的。她不斷地往裏扔東西，口袋始終癟癟的，像是什麼東西也沒有。

最後，小山一樣的機關鰻魚消失了一大半，剩下的東西都沒什麼價值，不值得攜帶。

言超凡和水青走到常鳴面前。分別把鐵片和口袋遞給他，說：“常大哥，這是你的戰利品。”

常鳴擺了擺手，笑道：“先前要不是你們為我守護，說不定我早就被你們幹掉了。這是你們應得的。而且你們是傭兵，出來一趟，總得有點收入。”

言超凡也不跟他客氣。向水青一點頭，把各自的空間機關收了起來。言超凡笑道：“謝謝常大哥，當傭兵這麼久，還真的很少這樣大筆的收入！”

拆解機關時。他們把能量核晶全部拆了下來，全部堆在了常鳴面前。這次言超凡堅持全部歸常鳴所有，一顆也不願意拿。

一共整整五百條機關鰻魚，也就是五百顆能量核晶。這些能量核晶全部都是八階強能核晶，消耗了約三分之一的能量。即使算上折舊，這也是一筆極其巨大的財產，幾乎可以超過超凡傭兵團成立以來所有收獲的總和。

言超凡一點不舍也沒有，反而對常鳴充滿了心悅誠服。

他這個態度非常正常。以前他們冒險時，也經常會遇到敵方的攻防機關。但他們很少能像這樣收獲完整的能量核晶。大部分情況下，要麼就是打消耗戰，耗到機關竭能；要麼就是無差別破壞，連能量核晶一起打碎。能像這樣保留完整的能量核晶，需要對機關深刻的了解與極強極精準的控製力，他們的能力還沒到這一步。

打掃完戰場，他們繼續出發。接下來的一路，他們沒有迷路，也沒有再遇到任何危險。

水青的指路燈穩定地發揮著作用，但往往在此之前，古戰場已經告訴了常鳴該往哪裏走。這一片區域已經被它回收了權限，在自己地盤上當然不可能迷路。

他們路過了一根又一根石柱。石柱直入霧氣深處，根本看不見頂端。

以前常鳴都是駕駛天翼從天上走，這次第一次步行，近距離看，越發感覺到石柱之龐大，簡直不像是人力製成的。石柱表面鐫刻了大量的花紋，常鳴一開始以為是神紋，但仔細看過，又覺得不是。

路過石柱，再走不遠就是中央湖泊了。這裏的霧氣已經濃得接近實質，無論是異獸還是人類，都覺得身體沉重，簡直像是在水中行走。

言超凡有點呼吸困難了，他取出一個機關覆在口鼻上，用力呼吸兩口。他緩了口氣，往旁邊看了一眼。白光穿過迷霧，照清周圍的人。除他之外，常鳴等人沒有一點異樣，行動依舊自如。

言超凡心裏有點羞愧。

他以前一直以自己的見識為傲，但跟常鳴見面之後，大量不了解的事情狂湧而來，他突然間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無知孩童，什麼都不懂。

沒了見識，能力的薄弱就凸顯出來了。剛才戰鬥時就多虧了水青照應他。但他能一直這樣下去嗎？

言超凡看了常鳴一眼，這個人比自己年輕這麼多，能力已經遠非自己可比。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非得再努力一點不可！

水青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情，無聲地捏了捏他的胳膊。言超凡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越發堅定。

常鳴突然問道：“古戰場，能收了這一片霧氣嗎？”

古戰場悶聲悶氣地說：“不行，這一帶感覺又跟剛才一樣了。”

跟剛才一樣，怎麼一樣？也就是說，這一片區域也不在它的掌握之中。

這仿佛在常鳴的意料之中，他沒有繼續說話，而是繼續向前行走。

言超凡的身體越來越沉重，更讓他驚慌的是，他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無端端地降了一個等級！

常鳴的聲音適時響起：“不用擔心，這一帶的霧氣是由陰本水形成的。陰本水的質量遠比普通水重得多，最關鍵的是，它能壓製人的精神力。脫出這片範圍後，就會好的。”

他無論走路還是說話都輕鬆自如，跟在外面時一點差別也沒有。海叔看他一眼，輕輕哼了一聲。在場的人也隻有他看得出來，此時，常鳴的精神力仍然維持在四級丙等的水平，根本就沒有降低！

按理說，之前常鳴險些晉階是因為陽極水的包裹。古戰場收起陽極水迷霧之後，增幅效果消失，他就應該被打回原形。現在再加上陰本水，他應該降到四級丁等才對。

但不管是陽極水消失還是新增加了陰本水，常鳴的精神力始終維持在一個穩定的水平，根本不受影響！

其實要說完全沒有影響，也並不是。隻是剛才進行了一些靈魂結構的改造，常鳴經過改造，精神力容量超過之前十倍。也就是說，他從晉階的邊緣掉了下來，必須再積累一段時間才能衝上領域之境。但同時，他這個四級丙等遠超同階機關師的水平，在這樣的積累之後，他所升上的領域之境會有多強，簡直令人難以想像！

這麼龐大的精神力容量，輕重兩水造成的影響已經微乎其微。事實上它們還是會帶來一些漲潮落潮，但除了常鳴自己，誰也察覺不出來。

到這裏，指路燈白光的穿透力也變弱了，原本可以照射到五十米開外，現在最多隻有十米。還好它指向的方向一直明確，一行人的行路速度並沒有被此拖累。

常鳴走在最前面，海叔一個人走在最後。言超凡看著這一前一後兩個人，莫明覺得安心。

不知道走了多久，常鳴沉聲道：“馬上就要到了！”

言超凡的呼吸有機關相助，但身體被重水包裹，每邁出一步都有些困難，這一段路走下來，幾乎精疲力盡。常鳴一聲提醒，他的精神頓時一振。

重水形成的霧氣也是白色的，他們就像走在牛奶裏一樣。

沒過多久，言超凡突然感覺到牛奶變得更亮了，又走了兩步，他的眼前一片豁然開朗，身體為之一鬆！

微風拂上皮膚，帶來異常舒暢的感覺。言超凡睜大眼睛，看著眼前一望無垠的湖泊……

他們到了，古戰場的中心湖泊！

912 十地尊長

言超凡轉頭，看見牛奶一樣的霧氣在他們身後形成了一道牆壁。霧氣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所阻隔，到這裏就戛然而止，不能再往裏侵犯半步。

他們所在的位置好像正是一條進來的通道，對面走過去就是湖泊，而在他們兩邊，大片茂密的樹林往湖泊四周延伸出去，密密地把它包裹了起來。

也就是說，除非他們走現在這條道路，否則進來的時候，必須得穿過那片樹林。

常鳴轉頭問水青：“你要怎麼找你那位長輩？”

水青有點迷茫，她說：“告訴我的那人隻說過來就可以見到，我也不知道這裏的具體狀況……”

常鳴問古戰場：“在這裏你感覺如何？”

古戰場由白霧組成的身體看不出一點表情，但還是可以感覺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濃濃疑惑：“不，不對，這裏不是……”

他語焉不詳，究竟不是什麼也沒說出來。但常鳴好像馬上就會了意，他笑著拍了拍古戰場的身體，讓白霧在手下散逸：“別急，這裏是什麼情況，我大概已經知道了。沒事，我來解決。”

古戰場雖然活了上萬年，但中間光是沉睡就睡了好久。這一次的沉睡讓它的記憶意識都變得混亂模糊，心智倒退得猶如一個孩童。與常鳴的那一次融合，它仿佛對常鳴產生了強烈的信任，常鳴這樣一說，他的疑惑不定馬上消失，儼然一副“全交給你了”的樣子。

常鳴走到湖邊，一隻手撫上湖面。

古戰場中心湖泊非常特殊，這裏的湖水不是普通的水，而是由輕水和重水混合而成。這兩種液體密度不同，除非用特殊手段處理，否則很難混合。現在在湖裏也是，一上一下涇渭分明。

湖面上的全部都是陽極輕水，它能增輻人的精神力。同時能幫助人的精神力更大範圍地擴散。常鳴的手觸到湖面，看不見的精神力立刻像瘋狂生長的藤蔓一樣，向著湖底延伸而去。精神力擴展的速度極快，很快穿過輕水的部分，接觸到了下面的陰本重水。

陰本重水與輕水性質相反，它能阻隔人的精神力。常鳴的神觸一到這裏，擴張速度馬上變得緩慢。

但常鳴並沒有試著強行突破。無數根神觸突然微微震動起來，帶著重水一起開始震動！

這震動帶著一定的頻率，一層層地向下延伸，就好像重水是一扇門，常鳴正用神觸在門板上輕輕叩擊，呼喚湖底的主人一樣。

陡然間。湖面上狂風大作！

中心湖泊的湖面原本非常平靜，一絲波紋也沒有，它倒映著同樣明淨的天空，孤獨又安靜地呆在這裏，一副無世無爭的仙境模樣。周圍的樹木也是，它們不像普通樹木那樣充滿旺盛生機，而是同樣帶給人安靜的感覺。甚至還有嫋嫋霧氣在林間飄浮。

而這時，無論湖面，還是湖泊周圍的樹木，都被突如其來的狂風驚醒。樹葉發出忽啦啦的狂亂聲響，好像隨時都會脫離枝椏，鋪天蓋地地卷來。湖面上掀起波瀾，寧靜的倒影變成無數的碎片，消失無蹤。

狂風聲中。一個聲音沉聲問道：“是誰，膽敢驚動我？”

常鳴仿佛早有準備，臉上毫無異色。他朗聲道：“小子常鳴，前來拜訪前輩，請前輩現身！”

他的手指一點，一個紋樣憑空出現，化成一道金光。射向湖面某處。金光到達位置時，突然化成一片金色的薄霧，極其緩慢地籠了下去。

片刻後，狂風突然消失。變成了一陣一陣輕柔的微風，樹葉還在刷啦啦作響，但不再像之前那麼瘋狂，反而更像一首柔和的樂曲。湖面漸漸恢複平靜，天空的影子重新出現。

金霧籠罩之處，一個高瘦的身影出現，懸浮在湖面之上。他跟常鳴等人隔了有一段距離，目光卻有若實質，沉甸甸地壓向在場的所有人：“前輩？嘿，嘴上說得還挺客氣，做得可是挺不客氣的啊！”

常鳴剛才放出的那一陣金霧，是提醒也是示威。他明晃晃地在向這人表示：“喂，我看見你了，你出來吧。”他直接點明了這人的位置，等於是把他逼出來的，對方當然會不滿。

常鳴聽見這話，隻是微笑著施了一禮：“抱歉，隻是前輩占了我家的地方這麼久，也該讓一讓了。”

“你家的地方？”

那人輕嗤一聲，踩著湖面緩緩而來，“你說這是你家的地方？”

言超凡這才看清這人的面目。他看上去大約六十來歲，相貌清臒，雙手負在背後，身形極為挺拔。如果這人年輕四十多歲，一定是個出眾的美男子，即使到了現在這個年紀，也仍然風度翩翩，算得上是個美老頭。

想到這裏，言超凡突然醒悟過來，險些拍了自己一巴掌。什麼年輕幾十歲呢，這人是水青的長輩，也就是說是一頭異獸，一頭可以化成人形的異獸！

九階以上異獸的壽命比人類還長，活個成千上萬年都有可能，幾十年又算得了什麼？

老人踏波無痕，他走到常鳴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輕咦一聲：“你的精神力……”

到他們這個等級，看人先看精神力。常鳴現在表現出來的精神力等級是一級丙等，跟海叔一模一樣。也就是說，這就是個普通人的等級！但他能走到這裏來，還能露出剛才那一手，絕不可能是個普通人。一個機關師能把自己的精神力等級掩飾到這種程度，本身已經非常強大，跟他的實際年齡可太不相符了。

常鳴揮手向周圍一劃，說：“這個湖是我家的地方，前輩在這裏已經呆得夠久的了，是不是也該讓一下了？”

這話一出，連草劍和女禽也忍不住看他。水青更是臉色大變，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常鳴這句話說得可太不客氣了！而且，這地方什麼時候變成他家的地盤了？這明明就是古戰場的中心湖泊，天生地養的地方。就算他跟古戰場的意識關係不錯，也不能這樣說吧？

老人卻一點也沒動怒，他露出異樣的表情，上下打量著常鳴：“你家的地方？你有什麼證明？”

常鳴微微一笑：“隻要讓我進去，我當然可以證明。”

進去，進去哪裏？

言超凡突然覺得自己跟傻子一樣，常鳴說的話，他一句也聽不懂。

但他聽不懂，自然有人能聽懂。老人意味深長地看著常鳴，說：“既然你能證明，那就跟我來吧。”

他原本站在湖上，突然腳尖一頓，就往下沉去，沒過一會兒，整個人就沉進了湖裏。湖水清澄，雖然深不見底，但也可以看清一段距離。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老人沉入深處，消失不見了！

現在怎麼辦？

大家一起望向常鳴，常鳴隻是笑了笑：“走吧。”

他彎下腰，放了一條巴掌大的小船在湖面上。小船剛一離手，瞬間立刻變大，變成了一條中型船舶。這條船全由金屬構成，門窗甲板全部封死，一點水也滲不進去，很明顯就是為了潛水而做的。

船體側面倒下一扇門，常鳴說：“走，進去吧。”

各人魚竄而入，言超凡好奇地打量四周。船門關上後，燈光亮起。船內非常簡陋，顯然製作者並沒打算讓乘客在裏面呆多久，隻安排了最簡單的設施。船體側面有大片的透明玻璃，透過它可以看見外面的景象。

所有人全部進入之後，船門向上合起，船體開始下沉。

言超凡一開始還以為常鳴什麼都不會說，沒想到船門一合，常鳴就主動介紹道：“這片湖底有一個永恒紀元的遺跡，現在水青的長輩會帶我們進去。”

永恒紀元的遺跡？

言超凡吃驚地問道：“你怎麼知道？”

常鳴微微一笑：“所謂的遺跡，都是永恒紀元以前的重要設施與地點。他們不是隨便選址，通常都有自己的一套辦法，隻要摸清了這套規律，很容易就能判斷。”

永恒紀元在天穹大陸的地位非常特殊。大部分人甚至不知道它的名字，隻以“失落的紀元”來稱呼它。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失落紀元的機關文明遠超現在，從那時代留下來的任何一項機關技術，都會被機關師無比珍重地保存起來，甚至有可能成為一個門派或者家族的核心技術。

毫無疑問，一個永恒紀元的遺跡，就是一個巨大的寶庫。而現在，常鳴竟然輕輕鬆鬆地告訴他，他已經找到了遺跡選址的規律，可以任意判斷哪裏有遺跡的存在？

這，這簡直不可思議！

這時候的言超凡還不知道，更讓他感覺不可思議的事情，還在後面呢！

越往下沉，水面上的光線就越少，周圍就變得更陰暗。

透過玻璃看去，黑暗的湖底有一點青色的微光，隱約可以分辨出那是一個人形，正是水青的那位長輩。

言超凡問道：“水青，你這位長輩叫什麼名字？”

水青說：“真實名字我不太清楚，不過傳說中都叫他十地尊長，在異獸中地位非常高。”

她不安地看了常鳴一眼，以十地尊長的地位和傳說中的能力，常鳴剛才竟然用那種態度跟他說話……

常鳴卻非常輕鬆，他盯著那點微光，突然開口說：“馬上就要到了！”

913 水下城市

果然，沒過多久，青色微光就在前方停住。

十地懸停在水中，身周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青色光芒，滴水不能浸入。

這裏接近湖底，周圍全是陰本重水，壓製精神力的同時，也會讓身體變得極為沉重。霧態的陰本水就能讓人類感覺好像在沉重的水裏行走一樣壓抑，液態的陰本水給人造成的壓力，可想而知。

但十地懸浮在那裏，表情非常輕鬆，似乎重水沒給他造成任何一點壓力。

他抬頭看著潛水艇緩緩下降，沉到面前，表情絲毫未變。他向前一指，聲音清晰地響在艇內每個人的耳邊：“就是那裏。船舶不能進入……不打算下來嗎？”

常鳴環視周圍一圈，說：“你們在這裏等著，我一個人過去。”

女禽咬了咬牙，看了草劍一眼，沒有說話。他倆雖然是九階異獸，但在這種情況下能力還是弱了點，幫不上忙不說，還有可能變成拖累，還不如老實呆在這裏。

水青說：“我跟你一起去！”

她的表情很自信，常鳴爽快地說：“行，你覺得可以，那就走吧。”

海叔擺了擺手，示意他自己玩，一點跟上來的意思也沒有。古戰場盯著外面一動不動，常鳴的手在它肩膀上一按：“這裏情況特殊，你現在先不要動，過會兒可能還需要你幫忙。”

船前降下一個空艙，常鳴和水青兩人走了進去，空艙合攏，緩緩注水，常鳴的身周出現一個光罩，把他與水隔開。水青卻扭了扭身體，開始快速變形。轉眼間，她就變成了一條手臂般粗細、兩米來長的蛇狀異獸。頭頂有冠、身上有薄紗一樣的鰭，形態非常優美。

她在水中遊走自如。水流從她青色的鱗片間滑過，在她身後留下一圈圈波紋。常鳴恍然大悟，從她的名字也可以聽出來，她原本就是一頭水獸。

船艙降下，另一邊的門打開，艙內的水與艙外的混在一起，常鳴和水青一起遊了出去。

水青一到外面。動作立刻一滯。原本她在水裏遊動時，會感覺水就像她的一部分，不僅不會阻礙她，反而會幫助她行動更靈活、更快捷。但這裏的水卻完全不一樣。它們堅硬沉重，需要水青主動費力才能把它破開，毫無以前的自如感。

她不安地往旁邊看了一眼。看見常鳴一點也沒受影響，很快遊到了她的前方，到達十地的旁邊。

常鳴的聲音同時在兩人腦海中響起：“我們出來了，入口在哪裏？”

十地負手而立，他再次打量常鳴，微微一笑：“果然有點本事，走吧。”

說著。他轉身向著某處踏步而去，好像這裏不是水底，而是外面的地面上一樣。

他走得很快，常鳴跟得十分輕鬆，水青就略慢了一點。常鳴回過頭來，向水青挑了挑眉，水青一咬牙，搖頭表示不用幫忙。自己能行！

她渾身的鱗片急速翻動，身體開始膨脹，跟著，她張開嘴，從身體裏吐出一個透明的氣泡，緩緩向外推擠。氣泡很快與重水融合，消失。當它完全不見時。水青的動作突然變得靈活起來，輕鬆地跟上了常鳴他們！

這是水青的特殊異能，環境融合。這種能力能幫她適應任何環境，無論高溫還是酷寒。還是類似這樣的特殊複雜環境，她都能迅速融合適應，非常好用。

常鳴看見她沒事了，轉頭繼續跟上。

十地對身後發生的事情毫不關心，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當真是一步一個腳印。他每邁出一步，重水裏就會留下一個微微發亮的印記，一長串地指向他的目標地點。

常鳴和水青再次跟上，這時他們已經深入湖底深處，往下卻是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清。

沒過多久，十地突然停了下來，說：“到了。”

水青轉頭四望，這裏黑漆漆的，什麼也沒有。到了，究竟到哪裏了？

常鳴身周的光膜照亮了他的表情。他面帶微笑，向十地微一躬身：“謝謝前輩。”

接著，他打了個響指。

水下無聲，他跟十地的對話都是用精神力直接進行，響指到這裏理應發不出聲音來。但他兩根指頭交錯，水青卻覺得清脆的聲音無比清晰地在這片空間裏響起！

這聲音不是錯覺，也不是精神傳導，而是實實在在地震動了她的耳膜，讓她聽見了！

響指聲落，周圍突然燈火通明。整個湖底陡然間大放光芒，把所有的一切照得纖毫畢現。

水青大吃一驚，轉頭四望，發現這裏立著大量的燈柱。燈柱仿佛是石製的，頂端有一個圓形的白色球體，燈光正是從這個球體裏發出來的。

這樣的燈柱在水底下到處都是，每隔三米就是一根。它們一根接一根的交錯相連，在湖底勾勒出一張複雜的地圖——

水青赫然發現，湖底竟然有一個城市，這些燈柱，就是城市的路燈！

燈光照亮了城市的建築物。相比起路燈的明亮，建築物裏卻是一片黑暗，就像淩晨時分的城市，所有人都已經安眠了一樣。但這裏位於湖底，沒有一點生命波動，顯然就算是沉睡，也是另一個意義的、永恒的安眠。

燈光一亮，十地立刻大吃一驚。他驚問道：“你都沒進去，怎麼能打開裏面的燈？！”

進去？水青聽見這話之後才發現，這座城市被一層薄膜包裹著，與外面的重水隔離開了。這層薄膜完全透明，她竟然沒有第一時間看見。直到刻意觀察，才從某些地方的一些光線折射看出它的存在。

常鳴微笑著說：“這是我家的地方，開個燈算什麼？”

十地凝視著他，向旁邊讓了讓，說：“既然如此，想必你也可以進去了。”

離他不遠的地方有一個金屬的圓盤，位於透明薄膜外面。同樣的圓盤在裏面也有一個，很明顯這是一個傳送裝置，用來進行雙向的傳輸。

常鳴點點頭，叫了水青一聲。向著圓盤那邊飄過去。水青如夢初醒般跟上，照著常鳴的示意，站到了圓盤中心。

她不知道常鳴做了什麼，隻知道光線一閃，她的眼前微微一花，就出現在了不遠處的另一張圓盤上。她的身體迅速一輕，之前重水帶來的隱隱壓力完全消失。整個人都變得輕鬆起來。

是的，她已經到達薄膜裏面，這裏一滴水也沒有，幹燥的空氣裏還有空氣可以供人正常呼吸……這座城市明明位於地下，但跟水上竟然毫無差別！

常鳴把水青傳了進去，轉頭問十地：“前輩。你要一起進來嗎？”

十地沒有說話，他沉默片刻後，竟然真的走了過來，像水青剛才那樣站上平台。常鳴笑了笑，說：“前輩你應該知道，我也可以把你傳到其他地方去的吧？”

十地微微一驚，常鳴已經一笑之後。發動了傳送。下一刻，十地看了旁邊的水青一眼，哼了一聲，走出傳送陣。

水青連忙跟上前去，問道：“十地前輩，請問您認識紫尾嗎？”

聽見紫尾這個名字，十地腳步一頓，轉頭掃了她一眼：“哦？你是紫尾的……”

水青說：“她對我有養育之恩。我叫她紫尾姑姑。”

十地的表情變得緩和起來：“你的名字叫水青？”

水青立刻大喜，連連點頭：“對對，我就是水青！紫尾姑姑對您提過我？”

十地的臉色幾乎算得上是溫和了：“是……她提過很多次。”

他正準備說什麼，光芒一閃，常鳴傳送進來。十地臉上的微笑立刻消失，轉過頭去不看他。這明顯是被常鳴剛才一句威脅驚到，傷了自尊了。

水青先一步進來。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但看見氣氛緩和，主動打起圓場。她好奇地問道：“常大哥，你這是第一次到這裏來？”

常鳴說：“不是第一次下湖。但的確第一次深入到這裏。”

水青剛準備繼續問，十地突然警覺地問道：“不是第一次下湖？你以前還來過這裏？”

常鳴點頭笑道：“是啊，來過兩次，第一次來的時候是被人追殺，逃跑的時候無意中闖到這裏來，最後還是借助了湖水的威力才把那人殺死。”

十地恍然大悟：“原來那個人是你！”

他哼了一聲：“原來是你！無端端闖入我休息地方，還汙了我的湖水！當時要不是懶得出來，早就把你給收拾了！”

常鳴坦然道：“當時我就感覺到這裏有一股強大得驚人的氣息，不敢驚擾太多，所以事情一解決，我就離開了。”

十地打量著他，回憶道：“當時闖入的那個人精神力不甚強大，倒有幾分機靈，懂得借助地利。不過一年工夫，你倒是成長得挺快啊！”

當時他的確感覺到了常鳴的存在，知道有這樣一件事情發生過。不過一來他懶得動，二來常鳴識相，走得還算快，三來一個弱小之輩能靠自己的腦子以弱勝強，他還有幾分欣賞，所以任由常鳴來去，並沒有出面。

短短一年多功夫，當初三級甲等的年輕人竟然晉升到四級丙等，甚至在他面前也不輸氣勢，這種進步速度，令人非常驚人！

他緩緩道：“沒錯，你上次隻是到湖心就離開了，並未接觸湖底。那麼，告訴我，你為什麼能打開這個城市的照明，還能直接傳送進來？！”

問到這裏時，他的表情極為嚴肅，周圍的燈柱突然砰的一聲，炸裂了一個！

914 惱羞成怒

離開傳送陣，對面就是城市的街道。

街道非常寬闊，放在現代的話，就是一個四車道。街道兩邊燈柱高聳，柔和的黃色光芒把他們的影子在地面上鋪出交錯的深淺痕跡。

常鳴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回憶起了什麼，眼中露出了懷念。

十地站定，問出那句話，附近的燈柱突然爆裂了一個，碎片在空氣中四濺，嘩啦啦落了一地。

常鳴猛然驚醒，抬頭看向他，發現十地的身周縈繞著淡淡的青色霧氣，一股極其淺淡卻令人不可忽視的威壓從他那邊傳過來。

“你是何人？為什麼能開啟這裏？”

常鳴微微一笑，反問道：“那你呢？這裏是人類的城市，曾經是。你一頭異獸，難道想把這裏占為己有？而且，如果我沒有弄錯，在我來之前，你也隻能在外圍遊走，根本沒辦法進來吧？”

十地臉上掠過一抹羞惱，喝道：“那是因為我不想進來，不是因為我進不來！”

常鳴攤了攤手，沒有說話，但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十地大怒，氣勢瞬間爆發。突然間，一股巨浪憑空出現，從十地的背後狂湧而來，穿過他的身體，撲向對面的常鳴！轉眼間，這一片區域變成了汪洋大海，燈柱、建築物、街道，連同常鳴和水青，一起被卷進了水底。

水青剛才變回了人形，這時被巨浪卷過，身上出現了大量鱗片，耳後、手肘等部位長出了柔軟的薄鰭。靠著先天的能力，她在水中仍然行動自如。她一個擺腿，向常鳴靠近，驚呼道：“十地前輩，你做什麼？常鳴是我的朋友！”

常鳴的臉上一點驚慌也沒有，他好奇地看著這突然出現的狂瀾，甚至還伸手沾了一點。舉到面前看這是不是真的水。但下一刻他就根本不用看了。他被巨浪卷進去，整個人都被泡得透濕。

這水是真的！而且是憑空出現的，突然籠罩了這一片區域……

它是怎麼來的？沒有空間波動，不可能是通過空間轉移來的，那就隻有……

沒錯，這是一頭十階異獸，它已經擁有領域了。這就是它的領域！

不知道是因為常鳴觸到了他的痛處，還是因為這頭十階異獸本來就脾氣暴燥，他這一怒起來就收拾不住了。大量的海水瞬間淹沒了這一大片區域——是的，海水，那鹹腥的氣味充分說明了它的性質。海浪中，一個巨大的青色身影出現。它優雅卻又疾速地移動著，眨眼間就到了常鳴的面前。它張嘴一噴，一股冰寒的氣息帶著喀喀喀的響聲，把周圍的海水全部凍結，寒冰瞬間擴散到常鳴面前，眼看著就要把他包進去了！

人類生存在空氣中，海水自然會限製他們的行動。常鳴在地面上能驅策如電。在水裏也能如此嗎？

十地突然大怒，水青有點不知所措。一見常鳴遇到危險，她立刻毫不猶豫地衝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扯出了寒氣的範圍。

寒氣凝結海水，在他們身後形成了一根巨大的冰柱，十地暴怒的聲音在兩人的腦海中同時響起：“紫尾的後輩，你這是要與我作對嗎？！”

水青立刻回道：“晚輩不敢！但是常大哥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放著他不管！而且，前輩，常大哥沒有說錯話，你何必如此動怒？”

十地被她頂撞，越發大怒：“好好好，他沒說錯話，那就是我錯了嘍！也罷。錯就錯了，那我就錯到底好了！”

此時十地已經現出異獸的原形。它看上去跟水青有點相似，卻比她巨大了幾百倍。蛇狀的身體、頭上有角、身下有四個爪子、一雙金色的眼睛在黑暗的海水裏熠熠生輝……十地的外形竟然神似一條巨龍，一條東方巨龍！

它翻滾著身體。周圍的海水隨著它的動作翻起騰騰巨浪，從四面八方向著常鳴擠壓而來。

水青身體一擺，就要帶著常鳴離開。水流從她的鱗片間滑過，她的動作遠比在陸地上更加靈活。

常鳴被她帶著移了一小段，反過來扯了她一下。水青又是疑惑，又是焦急。她跟十地之間雖然隻有一階之差，但這一階跟以前的等階完全不同，幾乎就是天差地遠。她自忖拚死也打不過十地，隻能想辦法先保住常鳴！

常鳴這一拉，她感覺到了，卻沒有在意，目光焦急地掃向四周，隻想找個空隙出來。

常鳴又拉了一下。水青一愣，轉頭看他。

常鳴的聲音在她的腦海中響起：“別急，沒事的，跟我來。”

他雙腿一擺，身體像一根利箭一樣，向著某處直射而去。單論速度的話，他絕不比水青更慢！

水青前面已經見識過常鳴的能耐了，她深吸一口氣，強自按捺住不安的心情。放心，常大哥雖然年輕，但比我厲害多了。聽他的，不會有事的！

她緊緊尾隨在常鳴身後，隻見常鳴在海浪中靈活遊走，躲避著十地的攻擊。

十地的領域是製造海水，在這片海水裏，他的能力幾乎無窮無盡。大片海水時而凍結，時而沸騰，時而化成大量毒液，要把常鳴淹沒在裏面。常鳴敏銳地觀察著它的動作，總是能先一步在它攻擊之前，離開當前區域。

水青緊張地觀察著四周，她突然留意到一件事情，現在半個城市都被十地淹沒在海水裏，燈柱也好，建築物也好，都在海水中搖曳著身影，折射出如夢似幻的景象。

但海水對它們的影響也就僅止於此了。除了十地最早破壞的那個燈柱之外，海水、巨浪和各種各樣的攻擊再沒有破壞任何一處，好像海水把這裏隔離成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一樣。

常鳴靠近一幢五層大樓，響指聲在水裏清脆地響起。大樓原本是黑暗的，突然向外打開，一些黑影從樓裏疾速遊了出來，一條接一條地拚命撞向十地！

水青看清了這些黑影，瞳孔頓時緊縮——她認出來了，這些黑影正是他們在外面遇上的機關鰻魚！是的，就是它們！每一條鰻魚大約兩米來長，通體漆黑，平時遊動時緩慢悠閑，攻擊時疾如閃電……無論外表還是特征，都跟那些機關鰻魚一模一樣！

這裏是……永恒紀元的遺跡？這些是遺跡的護衛機關？

也就是說，外面那些鰻魚也是屬於永恒紀元的？為什麼在外面的時候它們要攻擊常鳴，進來了卻能被他控製？

水青百思不得其解，但她的判斷沒有錯誤。是的，那些機關鰻魚是受常鳴控製的，它們正從大樓裏一遊出來，就開始攻擊十地。隻是它們的身體跟人類比起來算得上巨大，在十地面前則渺小得驚人。

螞蟻也能咬死大象。這些黑色鰻魚衝擊力強，嘴裏長滿利齒，咬上什麼東西都能帶下一塊皮肉。面對這些凶猛的家夥，十地卻動也不動，它冷笑一聲，在常鳴和水青的腦子裏轟然道：“就靠這些東西，也想對付我？還早了點！”

巨浪乍起，機關鰻魚被卷進了狂暴的海浪裏。它們好像不受海浪影響，動作依舊如常，靈活地衝向十地。但到達十地身邊後，它們張開大嘴，用力咬去，卻咬了個空！另一些機關鰻魚合身撞擊，也從十地身體上對穿而過——撞了個空！

常鳴頓時明白，十地的領域內外果然是兩個世界，沒被它允許進入的外來機關，根本無法傷害它分毫。

十地得意大笑：“看你還有什麼辦法，有本事，自己上啊！”

常鳴微微一笑，到現在也一點都不慌張：“好啊，我自己上。”

話聲中，他再沒像之前那樣隻顧躲閃，而是一轉身，像一個炮彈一樣直射向十地！

十地大笑，聲音轟隆隆地響徹整個空間：“來得好！”

它沒再使用任何遠程攻擊手段，頭頂的兩根長長觸須突然向下彎折，閃電一般射下，要跟常鳴正面交錯！

常鳴的手中出現了一把金刃，金刃上一道接一道紋樣閃亮。每亮起一個印記，他的速度就加快一分，十個印記亮起後，他突然跨越了一大片空間，瞬間到達十地面前。這時，十地的觸須已經落在他身後，再也碰不上它，常鳴的面前就是十地巨大的腦門，他一刀劈下，正對著它的頭顱！

十地一瞬間感覺到了極度強烈的恐怖感。

無論是這把金刃，還是金刃上的印記，以及金刃旁邊帶起的紫黑色波紋，都帶著無以倫比的危險。

不行，這一刀必須躲！

十地瞬間做出判斷，但是這一刀已經近在眼前，下一刻就要碰到它的身體了。它龐大的身軀這一刻反而變成了阻礙，根本不可能完全躲開！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十地張開大嘴，一顆青色的珠子從它嘴裏出現，正面迎上常鳴的這一刀。青珠無聲無息地變成兩半，竟然被常鳴一刀就劈開了！

接著，青珠迅速融化成大片的膠狀體，牢牢地包裹住金刃。雖然刀光持續向前，但每向前一分，都要受到一分阻力。

常鳴深吸一口氣，左手在刀背上輕點，又兩個新的紋樣出現，刀速再次不可思議地加速，瞬間劈開了青色膠體，再次攻向十地！

915 出去進不來

十地完全沒想到，竟然連青珠也沒能攔下常鳴。還好它早就防了一手，放出青珠的同時，自己已經開始閃避。

但它的身體實在太大，根本不可能完全躲開。常鳴劈開青珠，終於還是斬中了它的一部分身體。只見十地頭頂上的一根觸角應聲而落，常鳴手一伸，就把這支觸角抓在了手上。

觸角非金非玉，質地極為堅硬，表面上卻溫暖柔和，常鳴不用看就知道，這是一個極好的機關材料。也是，十階異獸的身體部分，那是無數機關師想拿都拿不到的東西！

十地的原身十分巨大，觸角也著實不小，常鳴把它握在手中，險些還拿不住。他舉起來看了看，又朝十地一笑，晃了晃說：“謝謝前輩的賞賜！”

神之右手化成的利刃何等鋒利，觸角被劈落，十地甚至沒有感覺。直到看見常鳴手裡的東西，聽見他說的話，十地這才反應過來，這才感覺到頭頂一陣極其劇烈的疼痛：“小子膽敢傷我！”

它一聲咆哮，張牙舞爪地撲向常鳴。

常鳴長聲一笑，說：“前輩就算捨不得，這東西我也沒辦法粘上去了，還是看開點吧！”一邊說，一邊疾速向遠方逃去。

他的話裡滿滿都是挑釁，十地頭上疼痛難忍，越發暴燥。它再也顧不得周圍環境，攜著巨浪之威，誓要把這小子拿下！

常鳴逃得極快，十地跟得也很緊，相比下來水青就沒那麼靈活了。即使如此，她也勉強讓自己不落下。她心裡略有些奇怪，十地尊長如此強大，常大哥為什麼要這樣激怒它？

沒過一會兒，她就發現，常鳴並不是像沒頭蒼蠅一樣胡亂逃跑，他的路線好像是有意為之，好像在刻意把十地帶到什麼地方去！

但十地被怒火沖昏了頭腦，只顧銜尾猛追，壓根兒沒注意到這個。

轉眼間，這一人一龍就來到了一個空曠的廣場上。常鳴路過這裡時，突然加速，轉眼間就掠過了整個廣場，到了對面的另一頭！十地無暇多想，也加快了速度，但它畢竟還是比常鳴慢一點，整個身體通過廣場時，常鳴已經完全超出了這裡的範圍。

水青緊緊跟在後面，她緊盯著常鳴，看見他伸出右手，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一個急剎車，生生地停了下來！

常鳴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微撚，這個舉動前面已經出現了幾次，每一次都是常鳴打出響指，開始控制這片遺跡了！雖然她到現在也不知道常鳴為什麼能控制這裡，但不管怎麼說，還是小心為要。

她非常冷靜，判斷一點問題也沒有。常鳴清脆的響指聲即使在這大片海浪也裡顯得無比清晰，它震動著水與空氣，向著四面八方迅速傳導出去，跟著，這片空地上突然以一個點為中心，向著四面八方輻射出大量的線條！

線條出現的速度快得驚人，剎那間就佈滿了整片空地。接著，光芒向上延伸，罩住了正位於它上方的十地全身。

十地被籠罩在這陣光芒裡，身體迅速虛化，變淡。它不可置信地吼叫著，但這時候，它的身體像是被定住了一樣，毫無還手之力。

常鳴打出響指，立刻站定回頭，笑嘻嘻地向它揮了揮手，表示告別。十地狂怒，咆哮聲像巨雷一樣，接連不斷地震響在半空中，仿佛整個水下的城市都要為之顫抖。但不管它再怎麼發怒，傳送不可中止，它的身體很快跟著聲音一起，徹底消失在常鳴和水青的面前。

周圍一下子變得安靜起來，水青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切。危險陡然消失，她甚至有點不太能反應得過來。她游到常鳴面前，四下裡打量了一圈，問道：“十，十地尊長呢？”

常鳴看出了她的心情，笑著說：“沒事，只是被送到外面去了。”

他向她招了招手，說：“走，我們過去看看。”

十地被傳送走，它領域裡的海浪也跟著全部消失。這座水下城市恢復了之前的安寧平和，只有路燈安靜地亮著。

水青跟在常鳴身後，好奇地看著周圍的一切，忍不住問道：“常大哥，你明明是第一次來這裡，怎麼能控制這裡的機關？”

之前她全力維護常鳴，常鳴都看在眼裡，這時他笑了笑，如實回答：“永恆紀元的遺跡相互之間是關聯著的，它們由許可權來控制。我曾經在其他遺跡獲得了一些許可權，那許可權在這裡也可以部分使用。”

之前他獲得水晶遺跡70%的許可權時，進入紅榴基地，就被告知自動獲得了30%的許可權。現在他在水晶遺跡和紅榴基地的許可權都是100%，剛剛靠近這片新的水下城市，立刻得到通知。根據永恆紀元的有限共用原則，他同樣擁有了這裡的30%許可權，能夠順利打開照明、傳送以及部分傳送功能。

這個水下城市暫時還不知其名，它的防禦十分牢固，十地在這裡呆了無數年，也沒辦法突破防禦進入城裡。現在常鳴把它傳出去了，它再厲害，也只能在外面乾瞪眼，一點進來的辦法也沒有。

很快，常鳴就帶著水青到了城市邊緣。一層透明的薄膜隔離了城裡城外，把重水牢牢擋在外面。這層防禦極薄，但強度極其驚人。還沒走到，就看見十地保持著原身，憤怒地撞擊著它。但它紋絲不動，別說裂痕了，連一絲顫抖也沒有。

常鳴站在城裡，與外面的巨龍對視。他微笑著說：“試了這麼多年，前輩還不打算放棄嗎？”

十地眼睛發紅，砰砰砰又是連撞三下，薄膜依然動也不動。常鳴說：“前輩你一直渴望進來這裡是吧？但一直沒有成功過？現在我站在這裡來了，你想怎麼做，是不是應該再好好考慮一下？”

十地的目光透過薄膜，望向城市深處。它的目光裡充滿渴望與沉痛，其中包含的強烈感情，簡直觸動人心。但常鳴心如鐵石，只管盯著十地，沒有一絲動搖。

水青十分疑惑。異獸天生淡漠，即使是同族也很少來往。像她這樣能跟言超凡一起行動，完全是各種機緣巧合。這個城市裡究竟有什麼東西，能這樣牽動十地的情緒？

十地發出兩聲悲鳴，常鳴的目光依然十分冷靜。漸漸的，十地的情緒明顯頹然了下去，它的身形緩緩縮小，恢復成最初那個老人的形態。只是這一次，它的背明顯比以前佝僂了許多。

十地抬起頭，看著常鳴，目光中略帶屈辱。他蠕動了一下嘴唇，終於說：“是，之前是我錯了。請大人帶我進去裡面。”

常鳴微微一笑，平靜地說：“帶你進來只是舉手之勞，但是前輩還請克制一下自己的脾氣，進城之後不可妄動，暫且請聽我命令。”

十地的傲氣被嚴重摧折，他長長地歎了口氣，重重點頭。

常鳴打了個手勢，白光一閃，十地再次出現在水青身邊。他臉上掠過激動與憤怒，但還是強忍了下去，安靜地站到常鳴身後。

常鳴暫時沒有說話，他側過頭，仿佛正傾聽著什麼。

就在十地表示會順從他的話的那一刻，一個久違了的聲音突然出現：“收服奇門城守護巨獸，任務獎勵：5000000分，正式開啟奇門城任務。任務要求，進入奇門城中心控制室，獲得100%許可權。任務獎勵：50000000分。”

是機關天書的任務通知聲！

機關天書現在是四級，升到五級需要五億分。

之前小智有一次出事，常鳴曾經想再次用升級機關天書來喚醒他。結果後來使用了別的方法，升級的事就擱置了下來。

四級升到五級需要的分數太多，任務與成就明顯不夠，常鳴現有的分數兌換各種物品又是綽綽有餘，他都沒什麼升級的動力了。這時任務提示聲響起，他才想起來查看天書的當前情況。

機關天書當前的分數是兩億五千萬分，剛剛好到一半。

現在待完成的任務有三項，有一項是以前就有的：完成任意一本高級機關書。這是一個價值一億分的大任務。常鳴現在是有意推後這個任務完成的時間。

第二項是剛才得到的這個，五千萬分，獲得奇門城的全部許可權。

第三項任務明顯已經存在很久，但他之前忘記察看，完全沒有注意到——

晉升領域之境，擁有領域。

價值：一億分！

這三項任務加一起，就足夠他升級機關天書了！

同時，也許是為了激發他的升級動力，下一級機關天書的提示也出現了。

新技能：融合機關天書。

技能說明：與機關天書融合，獲得神域基本資訊。

神域基本資訊！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極大的誘惑。

神域是什麼地方，常鳴以前完全沒有接觸過，簡直是一片空白。兩年後，他將要去那裡參加神子挑戰賽，對手不是人類，而是機關神。

就現在得到的資料看來，機關神，即使是下階機關神，能力也遠超地創師。

下階機關師絕大多數都擁有領域，戰鬥經驗也頗為不凡。常鳴在那裡戰鬥，輸就是死！

如果能在那之前搶先得到神域的情報，他就可以提前做出很多準備——

這一瞬間他馬上就決定了，沒錯，在前往神域之前，必須完成機關天書的升級任務！

916 奇門三塔

常鳴突然站立不動，水青有些疑惑，十地也微微抬起眼睛，掃了他一眼。

不過常鳴沒停留多久，他很快就翻完了全部提示，精神飽滿地說：“行了，走吧！”

他一邊向前走一邊介紹：“這裡名叫奇門城，是永恆紀元的十二座主城之一。永恆紀元覆滅時，天地崩裂，它被沉在了這裡。說是沉在這裡也不太準確，用‘保護’這個詞，可能更精確一些……”

水青記得很清楚，不久前常鳴才說不知道這裡叫什麼名字，這麼一會兒功夫，他怎麼就對這裡的事情侃侃而談了？他究竟是從哪裡得到的資訊？

常鳴的資料當然是機關天書直接提供的，他三言兩語，就把這裡的大致情況介紹了一下。

是的，這裡與森羅城並列，也是永恆紀元的主城。不過它另外還有一些特殊性，被沉沒在這裡，不是意外事故，而是永恆紀元的特殊安排。至於是什麼安排，機關天書並沒有透露，需要常鳴自己瞭解。

機關天書要求他進入主控室，但跟紅榴基地不一樣，這裡的主控室在哪裡，他一點頭緒也沒有。所以，當前的要務是要先勘查一下整座城市，瞭解它的結構與大致情況。

走了兩步，十地突然站定，向著一個方向一指：“我們先去那裡。”

他所指的是城市的西南方向，常鳴偏頭看了他一眼：“那裡是什麼地方？”

十地沉默片刻才回答：“是奇門城的墓地。”

墓地？！去那裡做什麼？

水青正在奇怪，常鳴已經深深看了十地一眼。點頭說：“行，我們去那裡。不過去之前，得先把外面的人接進來。”

外面潛水艇裡還有幾個人和異獸，現在常鳴掌握了這裡的部分許可權，可以直接把他們傳送進來。沒一會兒，他們就來到了常鳴身邊，抬頭看著沒有一滴水的城市，臉上盡是驚奇。

從這裡抬頭看去，可以看見一個穹頂，水紋在透明的穹頂上微微搖曳。光線往上透射。照出無數斑駁又炫麗的花紋。

言超凡驚歎道：“這是怎麼造成的？！普通的水到這個位置，水壓就已經夠強的了，更何況外面的還是重水，品質比普通的水大多了。這防禦壁究竟是什麼。竟然能抗住這種程度的壓力！”

常鳴看了十地一眼。笑了笑：“不僅如此。它還能經歷地階異獸的多年攻擊呢。”

他轉向十地問道：“前輩，你要進來這裡做什麼，到現在還不能跟我們說嗎？”

言超凡等人一進來。就發現之前氣勢淩人的地階異獸現在沉默地站在常鳴身後，就像一個影子一樣。

聽見常鳴問話，他眉毛一抬，緩緩地看向他，片刻後才搖頭：“你去了那裡，就知道了。”

常鳴好奇地往西南方向看過去，這麼多年，十地想要進來，就是為了去奇門城的目的？這麼執著……

他點頭說：“好，走吧！”

位於一個全新的水下城市，手上許可權又只有30%，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麼危險，常鳴囑咐了大家，走得非常小心。

草劍和女禽自動擺出相互接應的陣型，走在隊伍的最前列，水青主動押陣，言超凡跟在她旁邊。三個實力最強的人，反而走在隊伍的最中央。

渾身霧氣的古戰場當然也緊緊跟在常鳴旁邊。這裡完全被重水封鎖，它到這裡之後，完全沒辦法控制外面的大片區域，實力被削弱了很多。但它的態度很堅持，必須要跟著常鳴，常鳴也就隨它了。畢竟，古戰場是一地之主，就算它沒有援手之力，想要自保也是沒問題的。

十地沉默地跟在一邊，終於注意到了這個奇怪的生物。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眉頭越皺越緊。

地階異獸已經擁有領域，單論精神力就已經是巔峰級地創師的等級，更何況他們的歲數遠超人類，各方面能力也遠超地創師。但他無論怎麼看，也看不出跟隨在常鳴身邊的這傢伙究竟是什麼。絕對不是異獸，當然更不可能是人類，感覺起來並不強大，但看著它的時候，卻自然而然會有一種仰視的感覺……

這個年輕人不僅自己這麼古怪，身邊跟著的人，也都古怪得要命！

這時候，他甚至都沒注意到，海叔瞥了他一眼，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走出一段距離，常鳴突然喝道：“停！小心！”

草劍和女禽令行即止，他一出聲，兩頭異獸頓時停步。

他們停得恰到好處，就在常鳴發聲的下一刻，一道光從前方的某個建築物頂端直射而下。這道光呈錐形，越往下範圍越快，接近地面時，已經擴展大約十平方米的範圍裡。他們只要再往前走兩步，就會被全部籠罩在裡面。

光線裡，有一個六面體由小變大，瞬間懸浮在它們面前。這個六面體轉了個圈，古怪的機械電子音當空響起：“來訪者最高許可權30%，不得進入前方區域，請後退。”

它不僅發話提醒，六面體的正前方還射出一道光線，正中草劍前方的地面。地面上瞬間被射穿了一個黑窟窿，邊緣非常光滑，深不見底。一分鐘後，地面蠕動起來，自動開始癒合。

常鳴略吃了一驚，他早就知道永恆紀元有這種可以自動修復的材料，沒想到在這裡，他們竟然把它當成了建造城市的材料！

常鳴踏前一問，問道：“如何獲得更高級許可權？”

六面體明明是個防禦機關，竟然有問必答：“奇門城三塔，每塔可獲得20%的許可權，同時各塔分別對應不同的區域。想要進入該區域，除擁有足夠的許可權之外，必須解開對應奇門塔。”

常鳴看了十地一眼，又問：“要去奇門城墓地，需要什麼樣的許可權？”

六面體頓了一頓，這才回答：“奇門城墓地為本城要城，需獲得100%許可權，同時需要解開奇門城全部三塔，方可進入。”

常鳴馬上抓住了問題的關鍵：“我現在有30%的許可權，三塔各20%，加起來只有90%，不可能達到100%！”

六面體回答：“三塔之後，終入奇門。最後10%許可權會在三塔之後出現。”

六面體回答完這些問題，就不再理會他們。接下來不管再問什麼，它只管發出警告，要求他們後退。

十地凝視著遠方，怒道：“管他那麼多，直接打過去就行了！”

常鳴挑了挑眉：“你費了這麼久，連進城都辦不到，你確定自己有本事打過去？”

十地臉孔漲紅，沒再說話。常鳴笑了笑說：“走吧，既然奇門城已經定下了規矩，我們就照著這裡的規矩來玩。拿到許可權，什麼都好辦！”

奇門城三塔是城內最高的建築物，位於奇門城中心。從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有一條通道通向三塔門口，路上沒有任何機關防禦，非常安寧。

城裡光線不太好，之前隔得遠，常鳴還沒留意到，這會兒走近了他才發現，這三座塔的外形，跟當初他在迷霧島看見的三塔一模一樣！

迷霧島是永恆紀元的訓練戰備基地，當初他被利秦追殺時，無意中逃到那裡去了，在那裡接受過一段時間的訓練。

不過當時他能力不足，只進展到第三層就怏怏離去。現在面前的這三座塔跟迷霧島的一模一樣，讓常鳴看著著實有些懷念。

走到塔前，可以看見上方有一個金屬牌匾，上面用端正的字體鐫刻著高塔的名字和一些提示

“紅榴塔，訓練用塔，共七層，准入要求：一級以上戰士。請持卡進入。”

他抬頭往上看，紅榴塔通體由一種銀白色的金屬建築而成，金屬表面鐫刻著大量的紋路，全部都是三級神紋。紅榴塔正面有七塊巨大的紅色寶石，上次在迷霧島看見的時候，常鳴大吃了一驚，當時就在想，這種等級的控制寶石，可能會是什麼級別。現在他的眼界能力遠勝當年，一眼就看出來了，這七塊巨大控制寶石，全部都是人造的！

以他現在的眼光看來，更加吃驚。無論是神紋還是人造控制寶石，都代表著永恆紀元高超的機關術，簡直讓人高山仰止。

走到塔前，女禽立刻“咦”了一聲，問道：“怎麼沒看見塔門？”

話音未落，光線折射，一個人影由虛至實出現在他們面前。這是一個女人，長長卷髮，身穿緊身制服，頭上斜戴著一頂小貝雷帽，幹練中隱帶溫柔。

常鳴忍不住叫出聲：“貝拉！”

女人交叉雙手，行了一個禮，微笑道：“我是奇門三塔的人工智慧，名叫伊莎一號，負責奇門城紅榴塔的引導工作。請問各位是否需要進入紅榴訓練塔？”

貝拉是迷霧島第七訓練基地的人工智慧，伊莎跟她長得一模一樣，不過看來分屬不同的智慧。

常鳴點頭說：“是，現在進入。”

伊莎說：“進入前，需要掃描基礎身體資料，是否接受掃描？”

“接受。”

八道紅光突然出現，掃向常鳴等八人的身體。兩秒後，紅光消失，伊莎的臉上突然出現錯愕，同時，她的身影變得混亂，時明時滅，仿佛隨時都會消失！

917 惱羞成怒

常鳴一行人裏成分極其古怪。三頭九階異獸、一頭地階異獸不說，還有海叔這個當前實力不明的神創師，以及古戰場這個根本就判斷不出來是什麼屬性的家夥。

永恆紀元的訓練基地再先進，也應付不了這麼多古怪的家夥，伊莎這一掃描，險些短路。

過了好一會兒，伊莎的身影好容易恢複原先的穩定，她繼續面帶微笑，對常鳴說：“當前權限者隻有一人，參與者一共六人，是否確認？”

六人？

常鳴往身後看了一圈，發現包括自己在內，一共六人的身邊浮現出透明的光屏，上面列舉著各人的數據。海叔和古戰場身邊空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他頓時明白，伊莎為了穩定運行，沒辦法正確判斷這兩個人，索性就把他們排除在外了。

古戰場木然僵立，周身的霧氣不斷四溢又合攏，海叔則聳了聳肩，意味不明。

常鳴看向旁邊的光屏，上面列舉的項目跟上次進入迷霧島第七訓練場時的一樣，但數據跟以前則完全不同了。

身份：四級天書持有者（30%共用權限者）

性別：男

骨齡：25歲

肌肉含量：95%

肌肉強度：100分

骨骼強度：100分

神經強度：100分

精神力強度：2028分

總體評測：九級戰士

允許進入紅榴塔，預估成績：九層。

不到兩年時間，常鳴的身體強度全部到達滿值，精神力強度卻跟上次天差地遠，有了巨大的提升！不過。他揚了揚眉毛。預估成績，九層？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紅榴塔一共十層？

其餘五人裏，最弱的是言超凡，最強的是十地。常鳴特別留意了一下。三頭異獸毫無疑問地全部被檢查出了真實身份，他們的數據沒有像人類一樣列舉肌肉骨骼的強度，而是統一標注了他們的當前等階。

草劍女禽水青是九階，十地是十階。有趣的是，係統似乎並沒有發現草劍和女禽與普通異獸的區別，全部是“異獸”來統一分類。

精神力方面。三頭九階異獸全部都在1500-1700之間，最強的是草劍。十地看了看自己的數據，又看了看常鳴的，眉頭一皺，不滿地說：“這數據不對！我的精神力怎麼可能比你低？”

常鳴的精神力強度是2028，十地的隻有2025。雖然隻有三點之差，但也很讓十地不滿了。關鍵是，雖然異獸的精神力演算法跟人類不同，十地已經擁有領域，超過了四級乙等，而常鳴還沒有邁入領域之境！

常鳴微微一笑，說：“數據隻是一個參考而已。實際戰鬥也不完全看數據。”

十地的脾氣似乎跟年紀成正比，雖然現在有求於常鳴，不敢輕舉妄動，但還是沒辦法完全按捺住火氣。他忿然道：“沒錯，實際戰鬥不看數據！要登塔是吧？來，我們倆比一比，誰走得更高，速度更快！”

常鳴瞥他一眼：“哦？我贏了的話，有什麼好處呢？”

十地嘲諷道：“真看不出來你這麼自大，還沒開始比。就已經覺得自己贏定了？”

常鳴攤攤手，無趣地說：“如果沒有賭注，單比輸贏有什麼意思？”

十地眉毛一軒，說：“我從永恆紀元生存到現在，累積的財富足可敵國。如果你贏了。這些東西全部給你！如果你輸了嘛……”他上下打量常鳴一遍，冷哼道，“我也不要你什麼東西，你就把我家的廁所給打掃一下就行了！”

他滿臉惡意的笑容，水青卻想起了他的原身。九階以上異獸雖然能夠化為人形，但怎麼樣都是原形的姿態更舒服。所以在家裏呆著的時候，通常都會恢複原形。也就是說，十地家裏如果有廁所的話，一定是給他的原身準備的。這工作量可真不小，更別提其中羞辱的意味了……

常鳴答應得非常爽快：“好，賭了！”

這一人一獸一起站到紅榴塔門口，伊莎是人工智慧，完全不在乎他們剛才的爭執，仍然保持著和煦的微笑：“紅榴訓練塔內部空間平行，可以同時容納十個人進入。是否現在進入？”

十地搶先應是，先行一步消失在門口，常鳴笑著搖搖頭：“真是根老爆竹！”跟著，他跟草劍等人先後進入了塔內。

最後塔前隻剩下海叔和古戰場兩個，海叔抬頭望了金屬塔身一眼，說：“嘿，夥計，看來就我們倆被排擠了呢。”

紅榴塔需要驗證身份才能進，剛才伊莎直接跳過了他們倆的驗證過程，無視了他們，這時當然也不可能把他們倆傳送進去。

常鳴一離開，古戰場就一聲不吭。它安安靜靜地呆在門口，好像睡著了一樣。海叔喃喃道：“真沒勁，我也去玩玩好了。”

他向前走了兩步，緊閉的紅榴塔大門突然“嘩”地一聲打開了，海叔踱著步子走了進去，大門重新關閉，好像從未開啟過似的。

……

常鳴一進紅榴塔，頓時笑了起來。他在外面的時候就想過，這個紅榴塔會不會跟第七訓練基地那個一樣，訓練的是同樣的項目。

一進來他就發現，果然如此！

他出現在一條熟悉的傳送帶上，面前浮現著一張透明底色的圖紙，圖紙上是一個初級機關。傳送帶一直向前，他面前是各種材料，他需要搶在傳送帶到達終點之前用材料做成機關。隻要他後退的速度能超過前進的，他就能逐漸後退，從後方脫離這個傳送帶。

當然，如果他的速度不夠快，他將會被傳送帶送入到死亡之境。

伊莎的聲音響起：“當前一共開啟七個空間，是否顯示其他六個空間的進展狀況？”

進來前伊莎就說過了，這裏的空間是平行的。每個人進入的是不同的空間。常鳴的權限比較高，他能看見其他人的通關完成情況。

常鳴一愣，七個空間？除了他們六個以外還有誰？他點頭說：“嗯，顯示吧。”

圖紙上方一閃，出現了六幅畫面。常鳴頓時失笑。海叔也進來了啊……

他進來以後全無動作，傳送帶在一直往前，沒過一會兒，他就已經往前進展好了一段。

常鳴不慌不忙，他掃了面前的圖紙一眼，已經把所有的內容熟記於心。跟著手一伸。面前幾個材料浮起，金光一閃，就變成了相應規格的配件。他現在的神鍛術遠超當年，神觸不僅僅隻是支撐臂等輔助工具，他已經可以像陸淺雪當初一樣，利用精神力直接處理材料、塑形配件。速度精度都遠超從前。

一秒不到，那些材料就全部變成了配件，懸浮在他面前。每個配件都閃耀著金色的光芒——完美配件的光芒。常鳴早就已經能達到100%完美配件的程度，現在又把速度提升到了極限。

配件在空中自動移動，好像擁有自我意識一樣開始組裝，沒過一會兒就變成了完整的形狀。不到五秒，一個完美等級的初級機關出現在面前。常鳴甚至連手都沒動一下，一切好像都是材料自動完成的。

“叮叮叮叮叮”，連續幾聲，常鳴的面前擺滿了初級機關，把他推到了傳送帶的末端。他跳下傳送帶，到現在為止，時間連一分鍾都沒有過去。

照老樣子，第一層一共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同一種圖紙，第二階段每做完五個機關，就會變換一種圖紙。

當初常鳴費了老大的勁才通關。而如今，三個階段瞬間完成，易於反掌。

伊莎問道：“恭喜通過第一層，是否現在進入第二層？”

常鳴擺了擺手，抬頭注視著上方的顯示。說：“稍微等一等。”

六個螢幕裏的狀況截然不同。

常鳴首先注意的是海叔。神創師支幻然會怎麼製作機關，老實說他非常好奇。但他什麼也沒看見。光屏上隻能顯示對面那人的動作，是看不見他們的精神力變化的。

隻見海叔站在傳送帶上，他的表情絲毫未變，毫無一絲意外。跟著，他面前一道道光閃過，第十道光亮起時，他已經站在傳送帶下了。從頭到尾，他也一點動手的意思也沒有，速度甚至比常鳴更快！

不愧是神創師，他的神鍛術應該還在自己之上！

常鳴搖搖頭，注意力分到其他五個人那裏。這一看，他就忍不住失笑了。

四頭異獸，包括地階異獸十地在內，全部都不擅長製作機關。

在現在的天穹大陸，機關師中，製作者和使用者沒有分開，所有的機關師都被要求製作機關。譬如初級機關師的測試，要求的就是配件的製作質量和速度。也就是說，所有的人類機關師，沒有一個是不能動手的。

但異獸就不一樣了。它們天生地養，精神力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自動晉階成長，甚至不需要修煉。它們跟機關製作隔得更遠，除了少數異獸會對這個特別感興趣，在化成人形之後專門學習機關製造之外，大部分異獸隻會戰鬥，甚至連使用機關都很勉強。

紅榴塔很明顯，訓練的就是機關師製造機關的能力，異獸們一到這裏就抓了瞎！

他們看著面前堆積的材料不知如何是好，眼看著傳送帶不斷向前，前面的粉碎機越來越近，他們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水青跟言超凡呆的時間久了，還學點東西，她笨手笨腳地拿起機關開始製作，草劍和女禽隻能掉頭就跑，把傳送帶當成了跑步機。

最鬱悶憤怒的是十地，他進來前還以為這裏訓練的是戰鬥能力呢，憋足了勁要跟常鳴比一把，結果竟然是機關製作！他活了幾萬年，對此毫無興趣，連個配件都不會做！

918 不算再來

十地站在傳送帶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傳送到末端，前面就是猙獰的粉碎機了，一腔憤怒簡直無以言喻。

他狂吼一聲：“什麼鬼地方！”

他的聲音形成巨大的氣浪，洶湧地衝向前方，瞬間把整個傳送帶全部粉碎。

他剛要得意，碎裂的景象瞬間還原，恢複成之前的樣子。傳送帶毫無損傷，繼續安靜地向前移動，履帶上的材料和上方的圖紙完好無損，跟之前一模一樣。

這是一個半虛擬的空間，根本不可能被破壞！

十地連吼三次，傳送帶都在被破壞之後重新複原。他試圖破壞周圍的空間，但不管怎麼做都沒辦法。他的怒氣越來越盛，臉色漸漸發青，臉頰上逐漸浮現出鱗片，顯然就要恢複原形，開始全力破壞這裏了！

伊莎的聲音變得嚴肅：“警告，警告，檢測到不明能量反應，準備采取應對手段！”

常鳴叫道：“等等！”

伊莎聲音一頓：“權限者需要在十秒內做出反應，否則應對照常進行！”

常鳴急急問道：“是否可以強製讓他退出訓練空間？”

伊莎立即答道：“符合權限範圍。”

常鳴立刻命令：“那就退出，我也一起退出！”他看了顯示屏一眼，命令道，“三四五號受訓者也一起退出！”

即使在訓練進行過程中，受訓者隻要來得及叫退，也是能退出。光線一閃。常鳴和四頭異獸一起出現在紅榴塔外。除了十地之外，其餘三頭異獸也不擅長機關製作，他們本來也不是這型的，沒必要嚐試通關。

十地的變化還在進行中，他怒氣滿溢，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出來。

常鳴喝道：“十地前輩，請停下來！不然，我再把你送出去一次，就絕不會帶你進來了！”

這句話一說出來，十地的眼神頓時一凝。接著。他的氣勢全消，鱗片慢慢縮了回去。幾秒鍾，他完全恢複原狀，常鳴鬆了口氣。緊跟著說：“異獸不擅機關製作。這是整個種族的特色。跟十地前輩無關。我們剛才的賭約作廢！”

十地沉默片刻，哼了一聲，說：“賭約是我提出來的。我當然得履行。不過是一點身外之物……”

常鳴搖頭笑道：“也不用……”他一指隔壁的高塔，說，“這裏的塔一共三座，全部是用來訓練機關戰士的。紅榴塔訓練的是機關製作，其餘兩座不可能一樣。不如我們的賭約推遲，哪座塔的通關要求是戰鬥，我們就拿它來打賭好了。”

十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又是一陣沉默，過了好一陣才別別扭扭地說：“好，那就照你說的做。”

這會兒，他的氣焰徹底平息下來，語氣緩和了很多。

常鳴對著他一笑：“那就這樣說定了。不過要去奇門城墓地，我們還是得拿到紅榴塔的權限。草劍女禽水青，你們在這裏陪著十地前輩，我去去就來。”

紅榴塔的難度極大，即使在永恒紀元，能通過全部十層關卡，獲得最後城市控製權的戰士也不多，但常鳴嘴裏說著“去去就來”，好像將要面對的不是什麼挑戰，隻是一場遊戲罷了。

草劍女禽嚴肅地點頭，常鳴向著伊莎一示意，重新進入了紅榴塔。

他出去的時候，海叔和言超凡還留在裏面。幾句話功夫，海叔已經進入了第五層，言超凡也到了第三層。

由於常鳴自己也是受訓者，超出他當前進度的場景被屏蔽，他隻能看見海叔和言超凡到了哪裏，沒辦法看見他們是怎麼過去的。

常鳴再不分心，全神貫注到手上的工作中。

前兩層他在第七訓練基地紅榴塔的時候都經曆過，現在他的能力遠非當初可比，通關速度也遠非當初可比。轉眼間，兩層全部通過，他站在了第三層的入口處。

第七訓練基地時，紅榴塔能量不足，兩層之後就拒絕了他的進入。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入第三層。

紅榴塔第一層是要求製作機關的速度，第二層要求在運動狀態下隨機應變製作機關，第三層呢？

他掃了一眼上方，海叔已經進入第七層，言超凡的身影已經消失，據伊莎介紹，他沒有通過第三層，及時喊出了關鍵詞，被送出了紅榴塔。

常鳴越發好奇，身周一圈閃光之後，進入了一個全新的空間。

進去的瞬間，提示聲響起——“一小時內，建立一個機關基地，建立完畢後可申請攻擊測試。通過測試即通關。”

一小時建立一個基地！

放在天穹大陸任何一個地方，這個要求都算得上是不可思議，但在這裏，伊莎就這麼平平靜靜地說了出來，好像這個要求再正常不過。

常鳴的表情絲毫未變，他問道：“可以提前了解攻擊強度嗎？”

伊莎微笑著回答：“敵人在攻擊前不會告訴你他有多強的。”

這個回答完全不像一個人工智能，配合她的表情，甚至稱得上狡黠。常鳴先是一愣，跟著馬上失笑。會這樣回答並不是因為伊莎智能比較高，隻是設計者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回答而已。

提示聲結束，上方馬上出現了一個時間倒數條。按照紅榴塔的規矩，給你說了一個小時，絕對不會多給一分鍾。而且這裏訓練的是戰士，如果接不下攻擊，又來不及叫喊退出的話，受訓者甚至會喪命在這裏。

常鳴沒有馬上開始行動，而是閉上眼睛，開始回顧前面兩關。

紅榴塔每上一層，難度就上一個檔次。但難度並不是無序增加，是有規律的。隻要能推斷出這個規律，就能大致判斷出可能的攻擊強度。

常鳴的計算力何等強大，沒過一會兒，他就睜開眼睛，眼中精光四溢！

材料堆積了一地，常鳴手一抬，大量材料飄浮起來，金光閃過，立刻變成了無數的配件。他仿佛早已胸有成竹，甚至不需要任何一張圖紙。

一小時對他來說可太久了，十分鍾左右，一座堡壘就基本成形，又過了十分鍾，常鳴斷然道：“行了，開始接受攻擊！”

一個高大的機關傀儡戰士大步向這邊走來，常鳴的堡壘修得不算太大，隻有十米來高，但這個傀儡戰士接近三十米，機關堡壘在他面前簡直跟玩具一樣。

傀儡戰士手裏揮舞著一把巨錘，咚咚咚地走到堡壘前，舉起錘子，當地一聲用力砸下。周圍的地面震了一震，機關堡壘卻紋絲不動，沒有受到一點影響。

傀儡戰士連砸三錘，機關堡壘沒有絲毫損壞。接著，戰士的胸前突然發出白光，動作為之一頓。它高高舉起錘子，一道閃電突然從天而降，直落在錘子上。

常鳴站在堡壘裏往外看，喃喃道：“雷神嗎……”

閃電與巨錘相連，電光像湖水一樣往外四濺，在空氣裏發出嗞嗞的聲音。跟著，雷聲轟然而響，雷聲中，巨錘帶著灼亮的白光，再次砸中機關堡壘！

咚咚咚又是三下，堡壘上一層金光浮動，電光順著金光往四邊流去，很快均勻分布在了整個堡壘的表面——它竟然把雷電的能量吸收並且儲存了大半，反過來化成了防禦能力！

被電錘砸中，常鳴的機關堡壘不僅沒有損壞，反而比之前更加堅固。它堅實地擋下了機關傀儡接下來的全部攻擊。十分鍾後，機關傀儡戰士能量耗盡，錘子砰地一聲重重砸在堡壘前面，戰士單膝跪下，失去了全部動靜。

與此同時，伊莎溫柔甜美的提示聲出現了：“順利通過第三層，評價優。請問是否進入第四層？”

常鳴點頭同意的同時，抬頭看了一眼。光點一閃，海叔正好通過了第八層，進入了第九層！

……

第四層與第三層完全相反。第三層要求的是防禦機關，第四層要求的就是攻擊機關。它需要常鳴利用現有材料製作機關，在十分鍾內攻破一個現有的機關堡壘。

常鳴一看就看出了那個機關堡壘的弱點所在，但他卻並沒有選擇攻擊它的弱點，而是製作了足夠強力的機關，對它進行正面攻擊。原因很簡單，很明顯，這一關檢查的就是機關的攻擊力。

三分鍾後，機關堡壘在常鳴巨型機關光炮的定點多頻攻擊下，轟然告破，激起巨大的煙塵。提示出現，他又拿了個優，進入第五層。

果然，第五層考驗的是機關師的眼力，要求在十分鍾內找到一個機關堡壘的五處要害，製作足夠強力的機關炸彈對它進行爆破。

第六層、第七層、第八層，常鳴一路向前推進，進入了第九層。

進去時，他留意觀察了另一邊。他發現，海叔已經在那裏停了很久了。是被難住了，還是有什麼其他原因？

不過，他現在更關注的是他自己這邊。一進第九層，一股龐然的感覺籠罩過來，常鳴的感知一瞬間完全與它相融合，幾乎密不可分。

這種感覺常鳴非常熟悉，他曾經在神殿親身經曆過……

是的，它就是神光灌注的感覺！

919 通關失敗

很久以前，常鳴曾經疑惑，永恒紀元興建了這麼多戰鬥訓練基地，究竟是為了什麼。

到現在他當然知道了，永恒紀元的大敵就是機關神，他們為了這個，捕獲機關神進行研究，可想而知，在戰鬥訓練方面，也會以機關神的標準進行要求。

在他眼前便是如此。

這裏是一片廣袤無垠的大地，地面上布滿了柔軟的金色沙子，常鳴一時間忘記了自己是在一個水下城市的戰鬥訓練塔裏，誤以為自己被傳送到了一片沙漠上——夜晚的沙漠。

是的，周圍一片黑暗寂靜，頭頂上有星光照下，正照在前方的一座塔上。這座塔乍一看跟紅榴塔非常接近，但仔細看就知道，它遠比紅榴塔更具裝飾性，那光芒四溢的樣子，帶著一種常鳴非常熟悉的、屬於神殿的威嚴與神聖。

一束光從天空上降下來，籠罩著這座銀白色的塔。這樣子讓常鳴想起了當初降神儀式時的情景，從那邊傳來的強烈波動，則跟神光灌注一模一樣。

常鳴無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就看呆了。

天上是一條星河沒錯，但跟他常見的那種銀河完全兩樣！

遠處有恒星在灼灼燃燒，巨大的行星距離極近，甚至讓常鳴猜疑，這麼近為什麼沒有被引力相互吸引得撞上。那束光正是從距離最近的一顆行星上降下來的，仿佛是從那顆行星的中心發出。

老實說，這幕場景常鳴也不陌生。他曾經在朱焰星的機關階梯通關過程中看到過！抬頭看著，他甚至有一種衝動，想要飛起來跨越這一顆顆巨大的、靠得極近的行星。

恰在此時，伊莎的聲音響起：“歡迎來到紅榴訓練塔第九層，第九層通關要求：在被控製前，破壞聖光塔的聖光球。”

跟著，塔頂有一個東西亮了一亮，顯然，需要被破壞的聖光球正位於那裏。

被控製前？

在前往神殿以前，常鳴肯定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但他現在非常清楚。顯然。籠罩住銀色聖光塔的光芒，正是模擬的灌注神光。它對人類也一樣有洗腦的功能，但需要一段時間。神光是從聖光球發出來的，這一層的通關要求就是破壞掉那顆球體！

常鳴到達神光周圍。圍著它轉了一圈。大致判斷了一下神光籠罩的範圍。

聖光塔占地面積約一平方公裏。它的牆壁離神光的邊緣約五百米。也就是說，常鳴進入神光範圍，需要五百米才能接近聖光塔——塔頂的範圍也是一樣。

五百米而已。用遠程機關轟掉它？

常鳴想到就做，震蕩炮的射程沒這麼長，常鳴選擇了自製的長距離光束炮，根本不需要瞄準，一個點射轟向塔頂圓球。

這個辦法顯然不可行。光束剛剛進行神光範圍，就被神光融合吸收，消失無蹤。別說靠近聖光球了，根本連十米的距離都沒能跨越！

常鳴換用了各種類型的能量，全部都是一樣的狀況。很明顯，神光能吸收能量。

換用實體炮彈也是一樣。實體炮彈一進入神光範圍，馬上失去動力往下掉，一樣不到十米，就掉了一地。

常鳴換用了現有的所有遠程攻擊機關，都沒辦法攻破神光的保護範圍。

他想起任務提示的要求，很明顯，這就是要他用近戰解決了……這可不太符合紅榴塔的訓練目標啊……紅榴塔不是訓練的機關師的機關製作能力嗎？

他疑惑地搖頭，踏步走進神光範圍。熟悉的感覺當頭罩下，果然，不光是在外面感覺到的波動，連實際接觸的感受也跟神光灌注一模一樣。

在神光的範圍裏，常鳴的精神力像漲潮一樣往上升，但遠沒有之前那麼穩定，而是起起伏伏，波動個不停。同時，一股強大的意誌正無孔不入地侵入進來，想要掠奪占據常鳴的意識！

這不是常鳴第一次體驗這種感受，他早有應對辦法。這一刻，他的靈魂結構進行了奇妙的改變，開始與神光發生共鳴，產生融合。一顆顆紫色的水滴在空氣中緩緩凝結，掉落在地上。常鳴維持著體內精神力的穩定，緩緩吸收著神光的能量，同時排除掉了中間的雜質！

即使是常鳴，要一邊行動一邊完成這件事情，也不是件容易事。他推進到十米的範圍內，地面上的沙子突然像海浪一樣湧動起來，片刻後，一根觸手從地底翻出來，撲頭蓋臉地攻向常鳴！

一根機關觸手！常鳴敏捷地避開觸手的攻擊，他的行動稍一劇烈，體內精神力的波動就越發強烈。突然高漲的精神力讓他的眼睛有一絲發紅，無名的怒氣與煩躁感伴隨著強大的力量一起襲開。

精神力與人的意誌息息相關，絕不是一昧的強大就好的。機關師們追求的不僅是強大，還有穩定和可控。這樣，他們才能保持冷靜與清醒去製作機關、去戰鬥。

當頭籠下的這束神光，除了不斷侵蝕人的意識之外，也在用強大的誘惑來激蕩人的情緒，讓機關師很難平靜下來，做出正常的應對。

上次在神殿接受神光灌注時，常鳴從頭到尾都保持著屏息凝神、全神貫注的狀態，全身心地投入在自己的精神力與靈魂結構上。而現在，他不僅重複這樣的事情，還要不停地與襲來的機關觸手戰鬥！

無疑，這大大地提升了常鳴戰鬥的難度！

常鳴的嘴角泛起了一絲笑意。他不僅沒有擔心焦急，反而被這難度激起了戰意！

是的，前八關通過得太容易，他簡直要覺得乏味了！隻有面前這個，才是真正的挑戰，才值得他認真對待！

而且他已經意識到了，永恒紀元安排的這項訓練絕不是憑空想象，這一定是機關神固然的戰鬥模式之一！所以永恒紀元才會把它吸收過來，模擬給機關師們進行訓練！

常鳴深吸一口氣，眼中戰火燃起。他清叱一聲，原本波動的精神力瞬間安定下來，片刻後，他的靈魂結構一個輕顫，發出一聲無聲的共鳴。共鳴聲中，他周圍十平方米內的白光同時抖了一抖，消失得幹幹淨淨！

這一次共鳴，常鳴強行把周圍十平方米範圍裏的白光全部調成了與自己相同的頻率，完整地吸收了進去。於是，一瞬間，他的精神力陡然暴漲，他邁前一步，再次發出了第二次共鳴！

這次共鳴中，他的精神力比上次更強，造成的範圍比剛才更廣。剛才他那一次邁步，就好像傳說中的縮地成寸一樣，一步就邁出了十米遠，這次共振，再次把新出現在周圍的白光全數吸收。

一次共振接一次共振，常鳴大步向前邁進，在身後留下一條虛幻的影子。他的表情從容平靜，所過之處，白光都像水一樣，被他鯨吸進去。他每走前一步，就在沙地上留下一個紫色的腳印——這正是他從白光之中分離出來的洗腦雜質。與此同時，所有從沙地上翻出來的機關觸手，都瞬間爆裂，變成了無數破爛的配件。

最可怕的是，他這樣一步接一步，精神力始終維持著一個平衡，一起一落，每一步都往上漲了一分。最後，當他到達聖光塔前時，他的身後有一串紫色腳印，與大量機關的殘骸，精神力波動也達到了最高點！

這也多虧了他之前在中心湖泊外面的那一次靈魂調整。那次調整，讓他的靈魂強度上了一個層級，也把他對精神力的容納力增加了一個等級。現在，原本空蕩蕩的“湖面”上再度被填滿，常鳴重新回歸了四級丙等的巔峰級別。

不過他很清楚，這隻是一次假像。他現在並不是真的在神域，而是在永恒紀元的訓練塔上。這片沙漠也好，聖光塔也好，灌注神光也好，全部都是永恒紀元以高端機關術和對機關神的研究，模擬出來的。

這是對機關師的一次訓練、一次考驗，機關師的精神力並沒有發生變化，變化的是他們的“感受”。他同時也意識到了，這是這一關最後一級的考驗。如果機關師沒有認清這一點，通關之後精神力恢複原樣，其中的落差一樣會造成打擊，讓人心誌動搖！

常鳴的確無比理智冷靜，他的臉上一絲表情變化也沒有。他抬起頭來，望著塔頂正在發光的聖光球，身體自然而然地飄了起來。

十秒後，聖光球發出“呯”的一聲，炸裂開來。白光陡然消失，常鳴的周圍陷入一片黑暗——頭頂上巨大行星照射下來的星光，竟然也與此同時一起消失了。

當他恢複視線，重新看清周圍的景物時，發現自己回到了紅榴塔第九層的入口處。

伊莎姣好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雖然隻是一個全息投影，卻依然嬌美溫和，讓人如沐春風。

隻是這時候她說出來的話就不那麼中聽了——

她對著常鳴微施一禮，微笑道：“抱歉，通關失敗，請問是否需要重新通關？”

常鳴按照通關要求擊碎了聖光球，正等著伊莎給他打開下一層的門呢，聽見她這句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通關失敗？”

伊莎笑容可掬，聲音甜美又肯定：“是的，請問是否需要重新通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