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風起穹廬七星寒(1)
那馬市早關了,二人不識別的路徑,只得去叫關城,好在遇上的當值將官黃克老倒是熟人,這才穿越長城而還。二人不敢停留,一路快馬加鞭地趕回了鳴鳳山。
聚義廳內的眾人正自商議要事,原來笑雲下山不到一日,陸九霄便遣人送上了書信一封,上面沒甚言語,只孤零零的一行話:「下月十五草長鷹飛之際,願附沈兄、何兄驥尾,共赴大青山之約!二君素明大義,必罔顧私怨矣!」落款卻是「九霄頓首」四字。眾人連日來議論紛紛,均覺是去是拒,著實不好定奪。
這時聽了笑雲二人所說,眾人都是面有憂色,顧瑤當先搖頭道:「耶律弘說得再清楚不過了,大青山下是俺答布下的一個陷阱。那俺答素來詭計多端,耶律誠翼做事也遠不似他兒子這般好說話,咱們一去,必是羊入虎口!」廳上眾人立時便分成了兩派,柳淑嫻、頑石和尚等人躍躍欲試,老成持重的梅道人、顧瑤、陸亮卻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有葉靈山和玉盈秀卻盼著作壁上觀,讓陸九霄和俺答先拚個魚死網破。
眾人正自爭論不休,山下又有個錦衣衛送上來一樣包裹。拆開一瞧,卻是陸九霄和鄭凌風聯筆所書的一幅書卷,上面錄的正是一首唐人樂府。詩曰:
男兒徇大義,立節不沽名。 腰間懸陸離,大歌胡無行。
不讀戰國書,不覽黃石經。 醉臥咸陽樓,夢入受降城。
更願生羽翼,飛身入青冥。 請攜天子劍,斫下旄頭星。
自然胡無人,雖有無戰爭。 悠哉典屬國,驅羊老一生。
從落款具名來瞧,這樂府的前八句顯是鄭凌風所書,其字剛勁逼人,透出一股目空四海的氣勢。陸九霄所寫的後八句學得卻是蘇體,字字豐潤,多了許多圓轉的味道。梅道人也嗜好書畫,看了嘖嘖稱奇:「以字而論,鄭凌風要強過陸九霄許多,他的字都帶著一股劍氣,讓老道看了,不覺要拔劍狂舞一番。不管如何,武尊劍帝,聯手一書,也是難得一見了。」葉靈山嘿嘿笑道:「這便是陸九霄所說的大義相激麼?咱們要『立節不沽名』,自然會替他『斫下旄頭星』,然後再『驅羊老一生』!」
眾人爭執片刻,何競我終於開口道:「我瞧還是去!俺答居心叵測,咱們卻不知他到底要如何,國勢如此,不容我輩退縮!」久不開言的沈煉石也道:「便是陸九霄不送來這勞什子的樂府詩,老夫也要一去!」柳淑嫻聞言歡天喜地,向面現愁容的陸亮笑道:「何堂主、沈先生都說要去了,你膽小退縮,還是不去為妙!」陸亮的臉色微變,卻冷笑道:「你去了也是無用,真打起仗來還要靠我這條百家槍!」
笑雲心下也盼著前去瞧瞧熱鬧,眼見眾人去意已決,不由眉飛色舞起來。何競我素知曾淳多謀,這時向曾淳道:「公子,你意下如何?」曾淳卻是一直神色黯然,這時才輕輕歎了口氣,道:「我沒心思想這些,明日晴兒就要入土為安了,待過了明日,再說罷!」笑雲眼見曾淳面容枯槁,鬍鬚滿面,才數日之間卻好似老了十幾歲一般,心下也是跟著一陣酸痛。
本來那時候停靈的期限往往很長,但當此亂世之秋,又兼喚晴的複雜身世,眾人均想還是讓這秀美真純卻又命運多舛的一縷芳魂早日入土為安的好。
喚晴葬在憩鳳谷,緊挨著曾銑的衣冠塚,上面赫然寫著「亡妻喚晴之墓」,字字如泣,正是曾淳親筆所書。
諸多儀式之後,曾淳想起這個對自己魂牽夢繞的女子從此就要伴著這淡淡的花香長眠此地了,登覺心魂若失,忍不住撫碑痛哭。眾人佇立墓前,也覺心痛神傷。
這時卻見辛藏山快步而來,振聲嚷道:「師父,外面來了一個叫靈照的老和尚!這時已經到了半山腰啦。」自鳴鳳山的兵丁給眾邊軍帶走之後,山寨已任由人出入,不再設防,但聽得這來的人竟是大名鼎鼎的「靈僧癲道」中的靈照大師,眾人都是精神一振,笑雲和玉盈秀對望一眼,更是面現喜色。何競我雙眉一揚,叫道:「靈照大師不吝玉趾遠來,鳴鳳山上下蓬蓽生輝。且請大師在聚義廳內稍歇片刻!」他這一聲運功喝出,遠遠傳了出去。
一個和善的聲音歎道:「不勞諸位客氣,聞得喚晴女俠今日初喪,老衲與她有過一面之緣,要到她墓前一拜,不知可否?」沈煉石道:「大師有道高僧,肯來看她,那是喚晴的福分!」靈照低唸了一聲佛號,隨即眾人就聽到了篤篤的木杖踏地之聲。
靈照腿有殘疾,以杖代步,卻依然快得驚人。過不多時,便見一個面容慈祥的白鬚老僧拄著枴杖到了墓前。眾人紛紛上前與這位少林高僧見禮,靈照對誰都是笑容可掬的點頭施禮,只到了笑雲時,才以手輕拍他頭頂,笑道:「見到少俠龍騰虎躍,著實讓老衲欣慰。」那一雙老眼再轉向墓碑時,就多了許多淒涼和無奈。「這女娃子宅心仁厚,老衲只道她來日必有後福,哪知一彈指頃,生死兩別!」靈照長歎一聲,便即在墓前雙掌合十,念起經來。眾人便也一旁躬身靜聽。
一陣風吹了過來,谷中的風已經有了涼意,但還有絲絲若有若無的花香。山谷中一片寧謐,只有靈照的經文之聲悲天憫人的響著,這聲音低沉悠長,旁人聽了也無甚感覺,但一入悲痛欲絕的曾淳之耳,便恰如久旱甘霖,使他萬念俱灰的心中生出一種匍匐在地的仰慕來。過了多時,靈照禪師經文一了,曾淳忽然上前撲倒在地,哭道:「大師,弟子今日看破紅塵,祈望大師慈悲,為弟子剃度!」
眾人聽得曾淳忽然起了出家之念,心下都是一驚。靈照看了曾淳兩眼,微微一笑,道:「公子當真要皈依我佛,潛心修行?」曾淳叩頭道:「正是,弟子只盼今後與青燈長卷相伴,做個修行之人。」靈照笑道:「公子熟讀百家,該當知道,此心安穩,在家亦是修行,此心不得安穩,出家亦難修行!」曾淳慘然道:「弟子此時萬念俱灰,這顆心已經碎成千片萬片,早談不上安穩與否了!」靈照白眉一豎,霍地吼道:「那便將你碎成千片萬片的心拿將出來,老衲與你合成一個!」這一聲以少林金鐘吼的功夫喝出,當真有振聾發聵之效,墓前眾人聽了,心神均是一定。
曾淳更是身子大震,剎那間身上汗出如漿,忽地跪地叩頭,道:「多謝大師慈悲,弟子多日來魂不守舍,今日才得一絲安穩清淨!」靈照金剛怒目的一張臉才回復了慈祥,歎道:「公子絕頂聰明,根器不凡,若要修行,何處不可?只是你脾氣剛大,世緣深重,更兼此時國難重重,實非公子遁入空門的時機。」曾淳向靈照再叩首,道:「大師給弟子合成的這顆安穩之心,弟子回去後定會善自護持。」靈照微微點頭:「那就很好!無論是誰,對自己這顆心都要善自護持呀!」
何競我鬆了口氣,上前扶起曾淳道:「是呀,咱們應戰蒙古,赴那七星風雲會,還需公子的大智慧來謀定後動呢,此時大伙怎能捨得你出家!」靈照聽他說起「七星風雲會」這幾個字,登時面色一變,沉聲笑道:「呵呵,七星風雲會,老衲也正是為此事而來!」
眾人回到聚義廳,分賓主坐下,靈照和尚便在懷中取出一封書信來,道:「鄭凌風知老衲在江湖上是個好人緣,特意請出我來相勸各位應戰。這是陸九霄排定的七星應戰之人,請諸位過目!」沈煉石迫不及待,搶過去先看了,邊看邊念道:「嘿嘿,怪不得陸九霄這麼跟咱客氣,他那裡是沒有什麼人了。應戰的這七人不少是咱的兄弟。除了他陸九霄,餘下這六人是餘震北、頑石和尚、老夫沈煉石、任笑雲、鄭凌風和何競我!咦,這餘震北是何許人也?」
靈照歎道:「前幾日嘉靖皇帝心血來潮,以風雲會之事探問陶真君。陶真君信口胡言道,胡虜毫不足懼,風雲之會,天兵必勝,只是須以一個以『震北』為名的人去打這頭陣!嘉靖便命嚴嵩前去查訪此人,恰巧錦衣衛內有一個千戶有些武功,名字叫做餘震北。嘉靖大喜,便欽點此人做了七陣的先鋒。」眾人聽到這裡,均覺哭笑不得,沈煉石苦笑道:「我在錦衣衛那會還不知此人名號,想必是個浪得虛名之輩!」柳淑嫻搖頭道:「什麼浪得虛名,這人丁點虛名也沒有,興許連莊稼把勢都沒學過。這混帳皇帝,儘是這般自作聰明地做這糊塗事。」靈照笑道:「正是,前兩日這位余千戶帶著聖上口諭一到青蚨幫,陸九霄便暗自叫苦不迭,卻又無計可施。這位千戶大人粗通武功,技藝平平,雖然怕得要命,但聖旨在此,卻也不得不拚力一搏。只是如此一來,這七陣之中咱們已經必輸了一陣,叫這總陣主陸九霄如何不急?」
眾人也是一陣唏噓,沉了一沉,何競我道:「大師見識高明,此來鳴鳳,機緣難得,還請不吝賜教。」靈照笑道:「所謂跳出三屆外,不在五行中。偏偏我這和尚六根不淨,四大難空,眼見國勢不振,便比世人還多了幾分性急。」沈煉石等人聽到這裡,一起笑道:「『出家不如在家,出世不如入世』,大師這古道熱腸,早為江湖一大美談。」
「諸位施主過譽了,老衲年少之時好儒術、喜談兵,可笑學書學劍兩不成,這才遁入空門,陸九霄看準了我這脾氣,這才搬出我來做這說客。」靈照說到這裡,臉上笑意漸漸收斂,道:「我瞧何堂主與沈先生急公好義,大青山下七星會,諸位必是會去的。但此去應戰,須得力防二人。一個是陸九霄,此人心機內斂,喜怒不形於色,他這一次說動諸位出馬,也是未必安得什麼好心,若是一舉獲勝,這功勞自是他的。若是稍有差池,各位便全會做了他的擋箭牌。且此人做事從來不擇手段,風雲會後無論成敗,說不得都會對諸位下手。」眾人聽了,心下都是一凜,陸亮怒道:「那咱們不妨先下手為強,瞧他還能耍什麼花招。」靈照笑道:「這也只是老衲的猜測罷了,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但咱們也不必草木皆驚。這另一人麼,便是蒙古俺答了,此人多謀好戰,曾總督去後,他便總是蠢蠢欲動,這一回擺下此陣,必是別有用心,只怕還是志在中原!」
沈煉石將大腿一拍,道:「大師料事如神,小徒剛自塞外而回,探得的訊息與大師所料一模一樣!」當下便將任笑雲遇上耶律弘之事的前前後後說了。靈照笑容陡斂,道:「即是如此,咱們更加不得不防。老衲此來,原是受陸九霄之托,奉上七陣次序的。各位既是慨然應戰,陸九霄倒是去了一塊心病。任少俠所說之事,必要速告陸九霄知曉,嘿嘿,人家已經箭在弦上,咱們還在歌舞昇平。今日言盡與此,老衲這便告辭了。」眾人攔阻不住,他已經站起身來,說道:「一月之後,陸九霄、鄭凌風攜青蚨幫人馬在得勝堡相候,咱們齊赴大青山。」
眾人見他落拐如飛,直向廳外走去,心中都增欽佩之情。笑雲心中更想:「這老和尚談禪說法,儼然四大皆空,但一遇大事,卻是比誰都是著急,這般火熱心腸,委實世間難尋。」大夥一起送他下山,靈照揮手止住眾人步子,這才揮灑著白髯飄然下山。
那一襲灰色僧袍片刻之後就飄到了山腰,卻有一聲悠長的沉厚聲音傳了上來:「七星會中,各位務要小心!」眾人聞言都覺心頭一暖,那一襲僧袍已經慢慢化作了一個灰點,在山下消逝了。
這幾日間,眾人全都摩拳擦掌,抓緊功夫演練武藝,沈煉石更是牢牢看住笑雲,日夜督促他習練觀瀾九勢。初時玉盈秀還能在一旁觀瞧,但有兩回笑雲向她眉來眼去地顧盼傳情卻給沈煉石瞧個滿眼,沈煉石沖沖大怒,便將玉盈秀攆走,好讓他「心無旁騖」的練刀。笑雲知道這瘋老頭子蠻性發作,也只得由著他,只是一整天的瞧不見心上人兩眼,這刀便練得愈發無趣。
何競我幾次派袁青山去問陸九霄有什麼應對俺答之法,陸九霄卻總是推三阻四。直到袁青山第三次登門拜見,陸九霄才對他言道:「大同總兵仇鸞已經拍胸脯打了保票,他早有了破敵的錦囊妙計,這大同府是固若金湯、高枕無憂了。況且,近兩個月來皇上對邊關告急的奏報已經厭倦,常對奏報者大發雷霆,此事不宜上奏聖上,我修書一封告訴兵部尚書丁汝夔,請他小心措置,也就是了。」
鳴鳳山上諸位豪傑聽了此話,都覺心灰意冷,沈煉石冷笑道:「仇鸞這狗賊百無一能,居然會有破敵的錦囊妙計,這可奇了!」頑石和尚更是忿忿罵道:「當真有什麼皇上就有什麼臣子,我瞧這陸九霄根本對俺答犯邊的警訊沒有放在心上!」何競我凝思片刻,忽然將手一揮,道:「七星會上,咱們相機從事,若是事態緊急,咱們便襲殺俺答!」眾人聽了他這膽大妄為的念頭,心都是一跳,曾淳卻沉沉點頭:「進生退死,當機立斷!」
時光如梭,一月之後,何競我留下重傷才愈的解元山、桂寒山兩兄弟鎮守山寨,其他豪傑起個大早,催馬直向得勝堡馳去。
卻見得勝堡前馬嘶旗舞,鄭凌風攜陽流雲、水若清等人率青蚨幫數百人馬已在堡前相候,一襲灰袍的老僧靈照也赫然在列。此時鄭凌風意氣風發,顯是未知喚晴死訊。那陸九霄卻青袍緩帶,一身便裝,除了身旁一個愁眉苦臉的白臉漢子之外,未帶甚麼兵卒。雙方雖是各懷舊恨新仇,但當此之時卻還略略客氣幾句,便即齊抖韁繩,催馬出關。
笑雲偷眼瞧見陸九霄身旁那白臉漢子雙眉緊鎖,知道這人只怕就是嘉靖皇帝欽點的正印先鋒官餘震北了。他笑著向玉盈秀使個眼色,玉盈秀也轉頭瞧去,只見餘震北雙唇微抖,口中唸唸有詞,神色似笑實哭,也不由嗤的一聲笑出聲來。
得勝堡其實是個指揮中樞的大堡,在它周圍還有鎮羌堡、四城堡和得勝口月城三堡和它首尾呼應。縱眼望去,只見十餘座碩大堅固的牆台簇擁著四座高大威猛的城堡自漫漫黃土上連綿遠去,那磅礡雄壯的威武雄關立時使每一個人的心中都升騰起萬丈豪情。陸九霄偏偏選在得勝堡出關,看來不單是要討一個好口彩,更要以此巍峨雄關一振軍心。
但不知怎地,笑雲望見在蒼茫黃土上驟然崛起的得勝堡,心靈一震之下卻想到了城牆之外長歌低吟、衣不遮體的諸多窮苦牧民。他忽然心中一動,轉頭問沈煉石道:「師父,自打有長城那一天起,就有沒完沒了的廝殺了吧,什麼時候這長城內外的人才不會有廝殺征戰呀?」沈煉石一愣,隨即卻無奈的一笑:「其實在有這長城之前,便已經有了無止無休的征戰了,修城建堡,那也是歷代天子萬不得已的辦法!你說的長城內外再無征戰,那也是數千年聖賢夢寐以求的『天下大同』的美夢了。只是這個夢做了幾千年,『天下太平』卻還是一句空話!」何競我也歎道:「世道越是往下,人心越是爭強好勝,事事只以武力相迫,天下太平這個美夢只怕再做上幾千年也未必成真!嘿嘿,髑髏皆是長城卒,日暮沙場飛作灰。苦的終究是天下蒼生!」一旁的玉盈秀眼見笑雲聞言後雙眉緊皺,倒笑了起來:「雲哥,想不到你終日無憂無慮,今日也來憂國憂民啦!」笑雲抬起頭來,隨即呵呵笑了:「其實我是日日夜夜的憂國憂民,只不過你今日才瞧出來。」
已經是八月的天了,塞外的風很有些涼意。出得勝堡折而向西,直奔了快半日,便到了大青山下。大青山名喚「大青」,山上卻沒多少綠樹青草,從這一麓望過去全是赤裸的岩石,在陽光下瞧來就如牧民裸露出的古銅色肌膚。那山也不高,但昂然拔起在一片澄淨蔚藍的天宇下,竟遮住了身後的白雲,別有一番震懾。
繞到大青山北麓,便瞧見了一片片的草原和座座氈帳。眾人在一望無垠的綠色草原上縱馬馳騁,都有心曠神怡之感,過不多時便瞧見了前面幾座氣勢恢弘拔地而起的金帳,四處高台環繞,旌旗招展,一派威武之色。
對面馳來數匹戰馬,幾個黑衣大漢將眾人迎入了一個氈帳之前。原來俺答聞得大明不以官方名義應戰,便也不以常禮迎接,這幾人都是默默無聞之輩,鼎鼎大名的耶律誠翼、青蓮黃葉一個也沒有露面。眾黑衣漢子之中一個自稱趙方的漢人倒是能說會道,向陸九霄噓寒問暖,大套近乎,說道:「大汗定下的規矩是午時之後鳴炮為號,在擂台之上比武過招!這時時候還早,諸位好漢不如先行進帳歇息。」
鄭凌風將手一揮,手下弟子立時安營紮寨,數座帳篷連綿紮起,眾人這才走進去歇息。
午飯之後,炮響三聲,金帳之前忽然號角齊鳴。
聚合堂、青蚨幫群豪簇擁著陸九霄、鄭凌風和何競我幾人昂然上了東首高台。笑雲才一坐下,便四處張望,只見對面西首的高台蓋得比自己這裡足足高出丈餘,對方瞧過來時居高臨下,而且幔帳高挑,也望不見那俺答汗是什麼模樣。又見棚中蒙古眾高手個個氣勢不俗,自己新結的兄長耶律弘也赫然在座。笑雲怕給他看到,忙將頭低下,心內忽然想,我跟他結義是不是酒後一時興起,有幾分兄弟情義在裡面?嘿嘿,其實耶律大哥豪爽慷慨,若非是他蒙古人,又是刀魔的親兒子,有這樣一個好兄長也是著實難得呀!
正自胡思亂想,忽聽有人一聲長笑,一個高大的身影已經挺立在擂台之上。這兩丈方圓、三尺來高的擂台處於東西兩座高台之間,眾人自上向下望去,本該瞧得清清楚楚,但眾人均覺眼前一花,這人已經靜靜立在台上,這等奇快的身法委實是驚世駭俗。
這人高帽錦袍,一身蒙古顯貴打扮,紅堂堂的國字臉上一雙鷹目如電閃動,只這麼在台上靜靜一掃,高台兩旁數百武士、台下千餘蒙古看客立時就靜下聲來。那人先向俺答所坐的西首高台幔帳深深一揖,這才轉過身來,向著中國群豪這邊抱拳施禮,道:「諸位貴客遠來,草原上下萬分歡喜。耶律誠翼這裡有禮了!」眾人聽得這人就是鼎鼎大名的黑雲城主一代刀魔耶律誠翼,全不由哦了一聲,又見他一口中原話說得流暢無比,更覺此人不同凡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