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一世之尊[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591
匿名  發表於 2016-7-29 17:55:41
第九十一章 玉虛之異

    在這桃精的記憶力,「妖皇殿」自封神之戰後就已封閉,無妖能夠進入,只是傳聞裡面放有《妖皇典》和「招妖幡」等物,待大劫來臨時方才開啟,給予有緣者。

    這一脈妖族掌有妖皇留下的「山河社稷圖」,負責看守妖皇殿,一直隱於深山,從未插手凡俗之世,可那日,這妖怪清楚記得忽然來了兩個同類,一位發呈赤青黃白黑五色,俊美高傲,氣息恐怖,壓得所有妖物都戰戰兢兢,彷彿遇到了真正的大妖,直到當時的「掌殿」拿著山河社稷圖抗衡,它才勉強克制住了叩拜的衝動。

    另外一位嬌憨純美,一舉一動不展魅惑卻勾動自己心底最深處的慾望,用鼻子聞聞就知道是青丘一脈的騷狐狸!

    他們密探「掌殿」,不知說了什麼,讓「掌殿」引他們去了妖皇殿。

    虔誠叩拜七日之後,妖皇殿大門竟然自行打開,時隔數百年後的打開!

    可惜的是,妖皇殿只為他們而來,自己等歷代看守此地的妖族都無法進去,眼睜睜看著他們踏入,於七七四十九日後離開,大門重新合攏,外物難動。

    經過此事,「掌殿」心思活絡起來,將「小乾洞」基業從延綿不絕的深山移出,找了座靠近凡俗的「玉虛山」定居,改稱「掌教」,並分遣妖族輪流回原處看守妖皇殿,不知意欲何為。

    至於發呈五色的男子與青丘妖狐在妖皇殿內見到什麼,得到什麼,這桃精就不得而知了。

    「髮呈五色,五色,莫非是孔雀妖王太離?他和小狐狸是輪迴者,還是靠妖族秘辛進入的封神世界?」孟奇已平復了訝異。皺眉思索此事,但無法得到結論。

    而讓他「刮目相看」的是昔年少林後山鎮壓的「垂翼子」,那個話嘮的讓人煩躁的鯤鵬後代。它竟然沒有吹牛,真的有妖皇殿!

    自身世界有妖皇傳說。但遠達太古,與元始等道門三尊般近乎神話,少有真正事蹟流傳,據說成道早於妖聖,但向來不理妖族之事,不偏袒它們,只得《妖皇典》傳世,與妖聖在妖族心目中的地位略有差距。

    可自身世界從未有「妖皇殿」之說。連傳聞也無,「垂翼子」光靠吹牛能蒙上的可能極低,莫非真是「家學淵源」,知道不少秘辛?

    思緒轉動間,孟奇暫時放下此事,因為一沒線索,二沒實力,頂多作為情報告知仙跡,成為與小夥伴們的談資。

    「玉虛山……」不想妖皇殿、小狐狸和垂翼子之事後,孟奇頓感這個名字怪怪的。與「玉虛宮」只有一字之差,難道有什麼聯繫,或者昭示什麼?

    於是。以玉虛為「關鍵詞」,孟奇喚起了桃精的相關記憶碎片,一幕幕畫面在眼前閃現,一道道聲音於心底掠過。

    這並不多,基本與「玉虛山」有關,非孟奇希望的「玉虛」,比如,某年某月某日,在玉虛山吃了個樵夫。

    當孟奇快要放棄時。一個記憶碎片放大,乃是這桃精與他師弟閒聊:

    「師弟。掌教師伯在與博樂君密談什麼?」桃精問道。

    大頭師弟揉了揉耳朵:「掌教師伯還不瞭解我們?早有防備,周圍不斷有雜音干擾!」

    「我只隱約聽到『玉虛餘孽』幾個字。這還是博樂君嗓音失控變大,才被我聽到的。」

    「玉虛餘孽……」孟奇皺了皺眉頭,這還真是讓人驚訝的稱呼。

    不過仔細想想,按照仙跡提供的資料,封神之後沒多久,十二金仙失蹤的失蹤,傳聞坐化的坐化,歸於佛門的歸於佛門,闡教的道統早就凋敝,就連進入封神榜和肉身成聖的弟子們也由於天庭墜落,再沒有降凡顯聖的事蹟,似乎與別的仙人般只留各種傳說。

    以至於當今隱秘道門裡,能和崑崙一脈扯上關係的不少,可都是旁支的旁支,沒有元始傳承不說,連十二金仙的道統也很少,甚至比不得諸侯裡面幾家與玉虛宮的關係近,比不得發現了雲中子坐化之地和不少金仙道統的「仙跡」!

    而能被稱為玉虛餘孽的,怕非旁支的旁支,再想想崑崙山上的碧游宮,想想鎮壓著什麼的楊戩楊二郎,一切又似乎可以理解了。

    這方世界果然詭異,難怪天尊不敢輕舉妄動……孟奇再沒發現別的線索,反掌之間將桃精殺掉,現出一株虯結的桃樹。

    「這倒是好材料!」孟奇評估著桃精真身的價值。

    說話間,他突然發現趙柏、白松等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頓時不動聲色補充道:「上天雖有好生之德,但此等濫殺無辜之輩不能妄留,留它們一命等於殺十人百人,殺一妖而救無數生靈,我輩豈能偽善而不做?雖千萬人吾往矣!」

    「雖千萬人吾往矣……」白松先是一愣,細細品味之後,眼神變得激動,不斷重複著這句話,自覺整個人的元神和心靈都得到了昇華,恨不得立刻以死殉「義」。

    這才是聖人氣度!

    這才是義之所在!

    糟糕,盜版了中古仁聖和上輩子亞聖的話了……孟奇一時不查,脫口而出,頗感尷尬,若是自己獨自在此,當能厚著臉皮認下,可小夥伴們都在看著呢!

    墨學乃是任務不提,引用《道德經》亦是為了論證,可若再竊用仁聖他老人家的話,日後會不會被他遺留的神兵聖物之流追殺?

    江芷微等人抿嘴看著「道貌岸然」的孟奇,強忍住笑意,傳音道:「桃精有芥子環一個,天材地寶三件,自身一株,『**鐘』一個,應當還能使用一次……」

    說到這裡,她含笑補了一句:「知道你最關心這個。」

    我臉上寫著「財迷」兩個字嗎?孟奇捋了捋沒有鬍鬚的下巴。

    從剛才的遭遇看,「迷神鐘」威力在外景四五重天之間,專擅元神,乃詭異秘寶,能派上用場。而「山河社稷圖」仿製品怕是能宗師也能瞞過,困住或影響少許。

    老實說,若非功用特殊強橫的秘寶。五重天以下的攻擊和防禦類秘寶,孟奇都有點看不上眼。即使自己的境界還無法完全發揮「流火」的作用,但作為上品寶兵的它,一擊也有四重天秘寶的威力,剛才能擊殺大頭妖怪,也有這方面的緣故。

    「可惜啊,他們其他物品怕是都拿來佈置殺陣了……」孟奇戀戀不捨看了還殘存的殺陣一眼,怕對方後續還有幫手,不敢耽擱時間拆陣。騰雲駕霧,快速遠遁,接連變化方向。

    這個過程中,孟奇將桃精那裡看到的記憶秘密告知了江芷微等人,末了道:「小乾洞掌教乃半步法身級的妖怪,另有好幾名宗師級的妖尊,又執掌著正品的山河社稷圖,以我們目前的實力,還是不要招惹比較好。」

    即使靈寶天尊親自出手,也是危險異常。正品「山河社稷圖」何等寶物?絕世神兵行列!殺不了靈寶天尊,亦可以將他困在裡面,熬個一兩百年到壽元盡頭。

    江芷微等人雖然沒聽過山河社稷圖。不知正品如何,但隱約記得六道的兌換譜上有,而且剛才見識過仿製品的神奇玄奧,對正品的威能可以推測一二,所以對孟奇的提議沒有任何反對,倒是對妖皇之事頗感興趣。

    「女媧娘娘是天生神靈之一,傳聞成道在太古年間,早於伏皇,僅有造人傳說留下。乃我們人族之母神,想不到竟然可能是妖皇……」提到類似之事時。家學淵源的阮玉書會在清冷中透出興致,語言變多。

    「據說女媧娘娘人首蛇身。確實頗類妖怪。」趙恆猜測道。

    阮玉書搖頭:「天生神靈非人非妖,各有形狀。」

    江芷微贊同道:「人首蛇身,『道』字之始,非妖族象徵。」

    「道」字頗類人首蛇身。

    但她頓了頓又道:「不少妖族也是天生神靈後裔,或許……」

    孟奇接過話茬,點了點頭道:「太古、上古年間,大能們往往有幾重身份,或為一體兩面,或為專門斬出之身,也許女媧娘娘既是人族母神,也是妖皇。」

    比如青帝,就可能有青帝、太乙救苦天尊和藥師如來三重身份,甚至更多!

    說到這裡,他微笑看向齊正言:「女媧娘娘一直沒有道統傳世,如今妖皇身份有《妖皇典》了。」

    「齊師兄,你的《渾天寶鑑》似乎也與她有關,可能是人族母神或天生神靈身份的道統,妖皇殿與你有緣啊!」

    六道的兌換譜內未寫《渾天寶鑑》的創始人是誰,只隱約提及女媧,但孟奇知道乃某部漫畫裡的女媧大神,按照「傳說」以上大能「諸界唯一」的特性,或許真是女媧娘娘所創!

    齊正言別過臉,沒有理孟奇的胡言亂語,即使「渾天寶鑑「真是女媧娘娘的道統,自己分心妖皇傳承算什麼事?

    弄得人不人妖不妖?

    這時,趙柏見逃出足夠遠的路程,開口問道:「蘇先生,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我們得罪了博樂君,得罪了玉虛山小乾洞,必須立刻離開此地,進入其他隱秘道門和諸侯統御的地界,如此才能借外力震懾後續的追殺。」孟奇思維清晰道,「然後找一個小國。」

    白松當即道:「唐國與楚國都是大的諸侯國,略強於漢國,附近又有無當山金光洞等強橫道門,玉虛山小乾洞肯定不敢輕易入境。」

    無當山金光洞?孟奇眼睛微眯,記起仙跡的情報,自天下紛亂起,幾百年內,曾經出現過六位霸主,壓服其他諸侯國,成為「列國盟主」。

    他們有的早早證得法身,有的是登上霸主寶座後才凝結,各有不同,但都在盛年之時,突然隱退,避居隱秘道門或佛脈,引人猜疑。

    而百年前的楚王就是退居「無當山金光洞」,自此天下失霸,動亂加劇。

    見孟奇沉吟,白松補充道:「唐國與楚國常年交戰,中間夾雜著十來個小國,各附一方,正適合蘇先生你們施展才華!」

    孟奇輕吸口氣,微微頷首:

    「好!」

    正好墨學改良完成,哪些可以在小國說,哪些不能說,自己等人都爛熟於心,正好試試效果!
匿名
狀態︰ 離線
592
匿名  發表於 2016-7-29 17:55:59
第九十二章 刷聲望

    陳國,上營城。

    天剛濛濛亮,一名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就匆匆往西門而去,他原本的氣質多卑躬阿諛,可走著走著便昂首挺胸,目不斜視,似乎自己高人一等。

    他是司寇田橫的家僕田簡,如今得了主上之令,要去城西竹林探察一件事情。

    上營雖非名城,可戶亦好幾萬,城分宮室、貴族、市場和平民等區,每區又設諸個街坊,各自成團,往往一坊發生的事情,僅僅隔著一條街就沒有耳聞,足見大城之態,而田橫雖為掌刑名捕盜的司寇,也難知尋常瑣事,只要不鬧出大的風波或者有人舉報,他樂得清閒。

    一個多月前楚國來了幾個人,在城西竹林講學,田橫一直未曾耳聞,直到最近聽家僕提及,才察覺聲勢似乎變得有點大。

    原本他對講學之事不支持但也不會打壓,畢竟此乃最近十幾年列國流行的風尚,犯不著較真,落個頑固不化的名聲,可隨著竹林講學的聲勢愈發得大,一樁樁事情終於傳入他的耳朵,讓他頗為震驚,遂派值得信賴的家僕前去察訪。

    田簡步伐輕快,街頭認識他的人都會頓步行禮,讓他獲得極大滿足,但靠近城西竹林後,這種狀況漸漸消失,多同行者而少相對者,且大部分腳步匆匆,生怕錯過了什麼重要事情。

    「都是去聽竹林講學的?」田簡微微一驚,收斂心神,快步跟上。

    城西竹林說是竹林,其實只得一片稀疏的竹子,與林無關,此時,中央有半人高的夯土高聳立,上面端坐一位女子。白衣出塵,神情清冷,氣質高貴,容貌精緻豔麗,似月宮仙子降臨凡塵。

    她神態略有青澀,似只得二十上下,但看得田簡心神搖蕩,差點難以自持,忍不住感慨了一聲:「昔年褒姒怕也不過如此……」

    他是司寇家僕,識文斷句。多有讀書。

    打量四周,他發現圍坐之人多有傾慕崇敬之色,但無有輕浮之態。

    端坐女子身前擺放著七絃琴,忽然輕輕一撫,樂音入耳,分外清冽,使人精神一震,然後田簡發現周圍之人全都正了身體,端了態度。沒了竊竊私語之聲。

    「今日講《墨書》第二章……」女子嗓音便如琴聲。

    田簡皺了皺眉,才第二章?或者是第幾次講到第二章了?

    他擺著高傲嚴肅的姿態,可聽著聽著,神情漸漸不由自主變化了。彷彿褪掉了呆板的面具,露出生動而精彩的真面目。

    《墨書》竟然是功法秘籍!

    她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向所有聽講者傳授秘籍?

    而且邊傳授功法,邊教人識字!

    田簡只覺這荒謬異常,宛如身陷一場滑稽的夢境。身為家主信賴的僕人,他自然早就得傳功法,實力不差。對《墨書》所載的武功並不太在意,但怎麼能這樣做?

    功法、文字獲得的難易程度是貴族有別於低賤者的標誌,怎麼能不收任何報酬,不給予半點考核就傳授呢?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自己辛辛苦苦,做牛做馬,好不容易才能識字練功,這些低賤者也配?

    茫然四顧,他似乎看到了一些士人,一些破落貴族。

    接下來的事情愈發讓田簡震怒,除了傳授,還有指導,甚至會親身演示,而周圍眾人或聽得津津有味,比較自身所學,或專注沉迷,恨不得生四對耳,長兩顆心,有的則找來樹皮木板等物,時不時在關鍵處刻下自己才懂的符號,以便事後回憶。

    時間推移,一番修煉方面的問答後,在田簡驚怒交加又渾渾噩噩的狀態中,女子結束了《墨書》第二章的傳授,轉而講起「墨義」。

    「墨義?」田簡收斂心神,強迫自己聽講。

    可他剛剛平復了之前的波瀾,又是一番駭浪來襲,驚怒得他差點跳起,脫口喝罵。

    「兼愛?天地無別有情,人亦如此,雖有親疏之別,但得常懷仁慈憐憫之心?貴不輕賤,富不辱貧?」田簡的表情陡然變得猙獰,強忍住了怒罵的衝動,「荒唐!諸侯貴族們天生高貴,豈能與貧賤者並列,兼愛他們?」

    「不掀不義之戰?當今天下無義戰!」

    「非命?功合天志,有鬼神賞,命不注定?這,這似乎有點道理……」

    田簡聽得時而怒目,時而揚眉,猙獰時恨不得撕碎台上的女子,欣喜時又想對她頂禮膜拜,只覺她說到了自己心坎,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道理,自己只要努力,還有繼續上進的機會!

    「諸侯紛爭,常百里了無人煙,白骨盈野,無人收葬,此非特例,相信在座諸位不乏有所經歷者,只有兼相愛,交相利,不掀無義之戰,方能避免……」台上的阮玉書悄悄鬆了口氣,今日輪到她講學,可她並不擅長這個,終於講完後的放鬆不亞於一口氣吃了十塊龍魚乾。

    她並沒有主持述苦大會,也沒講神佛仙聖、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僅是話裡話外帶上幾分意思,免得在事情有成前激化與貴族之間的矛盾,而消滅列國,一統天下,還蒼生太平之意更是不能說,陳國乃小國,壓根兒不會有這方面的野心,說了只能適得其反,用簡單的「非攻」就足夠了。

    這一個多月來,他們沒有直接求見陳王,畢竟他非「禮賢下士」的博樂君,作為無名小卒,被直接打發的可能極高,所以,花費時光,專心講學,擴大聲勢,塑造名望,既可增強自身實力,又能引陳王主動召見。

    而效果也出奇得好,在趙柏等人的宣傳和努力下,講學由最初的無人問津到如今不僅平民百姓來學,不少有學識的大夫士子亦會旁聽,交口稱讚,欽佩不已。

    於是,孟奇等人名聲越傳越廣,漸漸有貴族前來,甚至不乏自附近城池趕來者,「五位賢者」與蘇先生的稱呼流行於大街小巷。

    見阮玉書結束講學,一位位聽講者慌忙站起,拱手相送,目含傾慕,態極恭敬。

    田簡心中風浪陣陣,整個人又驚怒又茫然,不知如何離開的竹林,返回的司寇田府。

    「教文字,傳功法,不收報酬,任人旁聽?」留著黑色鬍子的田橫僅是聽了田簡前面一段的匯報就瞪眼怒目起來。

    田簡深埋頭顱:「是。」

    「大膽,狂妄,逆人!」田橫氣得來回踱步,痛心疾首道,「禮崩樂壞,禮崩樂壞,當真禮崩樂壞!」

    按照周禮,哪能隨意傳授功法,教導文字,這是諸侯貴族子弟才享有的特權!

    看著天下紛亂,不少國家開始不遵禮法,為了強大而無所顧忌,田橫早就有類似感嘆,但這種帶著巨大衝擊的事情發生在他眼皮底下時,還是讓他震怒得不能自已,愈發感覺禮崩樂壞,世事黑暗。

    他走了幾步,壓住情緒:「繼續講。」

    田簡看了看主上臉色,先挑非攻和不義之戰來講,然後才是兼愛、尚賢、天志、明鬼、節用等內容。

    田橫臉色越來越鐵青,可沒有再爆發怒火,而是強忍著聽完。

    「不拘身份使用有才華之人……哼,這是要挖我們祖先的陵寢啊……」田橫從牙齒縫裡迸出一句話來。

    田簡趕緊道:「主上,要不要驅逐他們?」

    「因為講學而驅逐他們?會不會給唐國藉口?等一下,他們來自楚國?」作為楚國的附庸,陳國常受唐國敵對,司寇田橫可不敢盲目行事。

    「是,確實來自楚國。」田簡沒有隱瞞。

    田橫踱了幾步,沉聲道:「反正只是講學,非是遊說,先派人去楚國詢問,得了確切消息後再驅逐。」

    「是。」田簡轉身打開離去。

    這時,田橫的小兒子田括恰好路過,嘴裡喃喃自語著:「天地不仁……無別有情……尚賢尚同……兼愛非攻……真是大才啊……」

    「孽子,你說什麼?」田橫頓時暴怒,一巴掌呼了過去。

    田括實力不錯,接近外景,但礙於禮法,不敢躲避,硬挨了一記耳光,被打得嘴角溢血。

    「尚賢?真尚賢還有你這蠢材的機會?」田橫怒罵道。

    田括梗著脖子,倔強看著田橫:「父親,天下之勢早就變了,沒有實力和才華者縱使竊據高位,也無法長久!不是靠著禮法就能約束別人不覬覦的!」

    「當今之道,唯『賢』居之!」

    「蘇先生講了,天下大勢,如滔滔江水,順者昌,逆者亡,我們不能以螳螂之臂擋馬車之行啊!必須不拘嫡庶,唯才是舉,這才是存活壯大之道!」

    田橫看著已經不敢認的兒子,囁嚅著嘴唇:「孽子,孽子……」

    …………

    隔了幾日,還未收到楚國回覆的田橫就聽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陳王召見竹林講學者!

    「王上,王上竟然召見他們……」田橫雙腿一軟,跌坐於草蓆上。

    陳國宮廷內。

    孟奇等人剛拜見過陳王,分坐案几之後,就聽陳王道:「諸位大才,吾有所耳聞,然陳國安樂,貴庶和睦,諸位之學怕是派不上用場。」

    他留著標誌性的五絡長鬚,神完氣足,乃是一位宗師。

    這正是孟奇等人精心挑選過的小國,國君實力勝過貴族的小國!

    等陳王說完,孟奇微微一笑,臉色變得嚴肅,沉聲道:

    「陳國危若累卵,大禍只在旦夕之間,何來安樂?」
匿名
狀態︰ 離線
593
匿名  發表於 2016-7-29 17:56:19
第九十三章 三策除危

    陳王臉色一板:「吾常聞說客愛以大言唬人,莫非蘇先生欲傚法他們?」

    他並不像其他國君一樣稱孤道寡,而是自稱吾,顯得對禮法不太重視,言下之意是,蘇先生你們乃有才之人,不要自降身份,與說客為伍。

    孟奇表情肅穆,只是看著陳王,一言不發。

    對於這次的會面,他們早就預演推敲過多次,江芷微等人亦是神情嚴肅,不露半點笑意,殿內一時鴉雀無聲,氣氛沉凝。

    陳王輕吸口氣,正色道:「楚唐雖如虎狼,然吾國已依附於楚,既斷了後顧之憂,又得抗衡強唐之援,何危之有?」

    縱使跪坐,孟奇的腰背也挺得筆直,聞言搖頭:「若楚唐克制,少興刀兵,則此勢可久,然今時兩國常有衝突,邊境生靈塗炭,各自受損,無有益處。」

    「雙方皆無利之事一長,必有變化。」

    陳王稍微變化了坐姿,由斜靠變成端坐,似乎專心了不少。

    孟奇恍若未見,轉而問道:「若唐棄楚攻陳,大王如何自處?」

    陳王不見畏懼,淡然鎮定:「據城自守,待楚之援軍,雙方互為盟友,楚必不會坐視不理。」

    若楚國拋棄盟友,其餘小國怕是都會轉向唐國,它的處境將愈發艱難,所以陳王絲毫不懷疑楚國派強者救援的可能。

    孟奇沒有反駁這點,露出一絲微笑:「若楚唐在陳地交戰,則塗炭的生靈非屬自身,還能掠奪礦山良田、天材地寶、人口才俊,豈不比過往有利?」

    「以大王之見,是捨有利就無利,還是趨利而逐之?」

    「如是再三,舉陳國之力,可守幾次?」

    「滅亡只在旦夕之間。大王還視而不見?」

    他聲音漸漸拔高,鏗鏘有力!

    陳王深吸了口氣,似在壓抑憤怒:「楚能攻唐地而救陳,不用在此交戰。」

    圍魏救趙之故技耳……孟奇不動聲色道:「兩國交戰日久,邊境諸城皆是守備森嚴,大地殘破,難見收穫,而唐國則能長驅直入,掠奪陳地,然後趕在楚國強者深入前退回夾擊。」

    「如是再三。舉陳國之財,可事唐幾回?」

    陳王高聲道,語氣變得激烈:「楚唐之間有小國十幾,多弱於吾國,以唐之智,豈會捨易而取難?」

    「此等小國,旦夕可滅,明年此時,大王還會存僥倖乎?」孟奇正襟危坐。雙手放於膝蓋,言辭同樣變得激烈!

    陳王怒目而視,手按劍柄,但良久之後。他長嘆一聲,起立拱手:

    「先生對天下之勢果真洞如觀火,大國如巨石,未曾聞兩石時常碰撞而中央之卵能倖存者。先生可有教我?」

    他態度誠懇,顯然對陳國局勢早就有所瞭然。

    孟奇對此毫無驚訝,因為陳王既然請自己幾人入宮。就說明他瞭然處境,剛才只是試探自己等人對局勢的把握而已!

    他端起面前青銅酒盅沾了口酒,藉此組織接下來的關鍵說辭。

    放下酒盅,孟奇緩緩開口:「舉國內附楚唐之一乃永絕『後患』之策,然陳國貴族可做而大王不能做,貴族歸附,尚可保全封地采邑,大王能保住陳國乎?」

    陳王輕輕頷首,等待正題。

    「陳國之危根源有三,一是自身羸弱,當此虎狼之世,無義之所,弱便為罪,二是自不量力,常掀無義之戰,攻打附唐小國,惹唐忌憚,三則交不相利,僅有益於楚國,無利於唐。」孟奇侃侃而談,這是自己五人這一個多月討論的心血結晶!

    陳王聞言訝異:「無利於唐?做那牆頭之草,隨風而蕩?」

    「非也。」孟奇笑道,沒有解釋,從頭道,「自身羸弱,則需明天志,敬鬼神,上下同欲,下尊上令,上尊王命,王守天志,如同一體!」

    「而要上下同欲,則須兼相愛,開公學,拔才俊,不因身份地位之別而有所輕賤。」

    「此是長久之基,非一時三日能見其功,然此事傳揚天下後,列國不受重視之強者豈不蜂擁而至?」

    「此乃耗費錢財之舉,故初始之時,需大王節用節葬。」

    陳王聽得頗為贊同,但到了最後一句,他卻皺起了眉頭;「初始之時?」

    他很明白,光靠節用節葬,不可能一直撐起開公學和廣招豪強的消耗,但聽蘇先生的意思,這僅是作為最初權宜之計?

    孟奇微微一笑,還是沒有解釋,繼續道:「自不量力乃是無兼愛之心,貪圖『自利』,還請大王遍告眾國,不再興無利之戰,若是違背,天人共棄,祖先蒙羞,如此則能消諸國忌憚之心。」

    天人共棄,祖先蒙羞,是較為嚴重的誓言,雖然沒有實質上的約束力,但在旁人看來,還是頗為幾分可信,再加上信奉了「非攻」的墨家,似乎理應如此。

    陳王神色微沉,如果不能從他國得利,自己壯大陳國又有何用?

    若非這事關本國生死存亡,他是肯定不會聽「非攻」建議的。

    孟奇似乎沒有看到他表情的細微變化,轉回陳王最初的訝異:「有利於唐,並非要做牆頭之草,而是自身於唐有用。」

    「此言何解?」陳王還是想不明白。

    孟奇含笑道:「楚唐交戰日久,仇恨漸深,是否已斷了商貨往來?」

    「是。」陳王能一步步成為宗師,亦非愚笨之人,隱約有點明白了。

    「雖然楚唐能與別國交易,但部分天材地寶和靈藥奇花只產於對方,如楚之雲澤諸藥,如唐之關山秘藏,此為他們不可或缺之物,即使可以通過他國輾轉,或進行私密交易,終究數量不足,難以滿足修煉。」孟奇洋洋灑灑道。

    由於還未進入正題,陳王有點焦急:「莫非要幫唐國採買雲澤諸藥?可若被發現,楚國必興兵來伐!」

    這種事情可不能擺到明面上來。或許楚唐平時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只要被發現,礙於朝議和戰爭養成的仇恨,楚國必不會放過陳國。

    孟奇搖頭:「何苦背此罵名?」

    說完,他突然站起,拱手道:「還請大王廢除陳地所有關津之稅!」

    列國在邊境和本國國內,常設有關卡,一為盤查,二為收稅。

    「廢除所有關津之稅?蘇先生,不開公學。拔良才了?」陳王雖然不明白話題為什麼會轉移到這上面,但心裡還是忍不住一慌,於是大殿內有風乍起!

    光靠節用節葬本就難以支撐太久尚賢的花費,如今再廢除關津之稅,還靠什麼過活?

    孟奇站得筆直,宛若一顆松樹,寬袍隨風輕晃:「關津之稅大多為封地私設,落入貴族之手,於大王無關。如若能廢除所有關津之稅,則楚唐之商賈會不趨利而來?」

    「彼時,上營必成商賈雲集之所,市稅何止翻倍?而商賈們要衣食住行。需歌舞玩樂,則客棧酒樓各處何愁生意不興?只愁客房不夠,需要加建!只愁酒食不足,需廣加籌備!」

    「於是百姓所出皆非賤價。於是店舖所得都是繁厚,於是上營各類寶物具備,大王何愁得稅不足。國庫不豐,無錢養士?」

    陳王猛地站起,雙手微微顫抖,神情隱見激動,眼前似乎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這樣也行?

    可聽起來好像真的能行!

    孟奇聲音變大:「如此商賈雲集之所,會少了楚唐有心人送來的雲澤之藥和關山之藏?此乃他們私下所為,與大王何干?頂多盤查不嚴之過!」

    「有此一節,大王於楚唐皆是有利,正是『交相利』!」

    陳王頻頻點頭,已能想通其中關隘。

    這時,孟奇擲地有聲道:

    「於是乎,陳國不弱,若要強取,必損自身!」

    「於是乎,陳國守義,不攻他國,於己無害!」

    「於是乎,陳國有用,於己有利,多得方便!」

    「當此有利、守義、不弱之國,何苦滅之?」

    「故若楚唐勝負之勢不見分明,則陳國無憂,而勝負之勢已然分明時,大王還不懂如何做乎?」

    一番話語鏗鏘有力,聽得陳王眼睛越來越亮,呼吸變得粗重,末了走出案几,親自扶住孟奇:

    「先生真乃不世出之大才,陳國有幸,能得先生教誨,不知先生願為陳國大司徒否?」

    孟奇等人對視一眼,還剩不到一個月了,事情總算出現突破。

    「固我所願,不敢請爾!」孟奇拱手行禮。

    …………

    當!

    一個青銅酒盅被扔到地上,砸出深深坑洞,發出金鐵之聲。

    司寇田橫臉色鐵青,看著面前的大兒子田廣,痛心疾首道:「荒謬!荒唐!王上竟然認命墨家蘇墨為大司徒,做變革之舉!」

    「廢關津之稅,尚賢用能,這是要斷我們的根基啊!」

    田廣表情鄭重,輕輕點頭:「孩兒亦感沉重。」

    「聽聞東南吳國新任命了一個山野閒人伍浩,說是要廢封地,用食邑,建郡設縣,為此吳國陷入內戰,孩兒恐蘇墨最後還要傚法於他!」

    「廢封地,用食邑,建郡設縣?」田橫眼前一黑,覺得自己再不認識這個世道了。

    天要塌下來了?

    田廣表情淡漠而絕然:「孩兒以為得儘早除掉禍患。」

    「有大王的支持……」田橫皺了皺眉,大王乃是宗師,為陳國最強者,誰能在他眼皮底下除掉禍患?莫非聯絡楚國貴族?

    田廣道:「若不要性命,當有一擊之機!」

    「廣兒你?」田橫驚訝道。

    田廣咬了咬牙關,神情依舊淡漠絕然:「當今之世,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只要能殺掉這股風氣,天下便能安穩,我們便能安穩。」

    「嘿,蘇孟自己也說過,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匿名
狀態︰ 離線
594
匿名  發表於 2016-7-29 17:56:37
第九十四章 殺之無罪

    荷塘夜風帶香,陣陣送爽,司寇田橫背負雙手,望著緩緩流動的活水,神思不知飄於何處。

    忽然,家僕田簡匆匆忙忙過來,急聲稟報:「主上,陽城宰聞蘇墨為大司徒,改推薦為選拔,已是投奔而去。」

    陽城宰是指田括,成年以後,因兄長田廣成為上大夫,遂擔任了自家封地陽城之官長。

    田橫猛地抬頭,雙目圓睜,似乎怒從心頭起,但他旋即吸了口氣,神情再不見變化,古井無波。

    「任他去。」他聲音淡漠道。

    田簡吃了一驚:「主上,這怎使得?」

    主上的意思是要放棄陽城宰?

    田橫不帶任何情緒看了他一眼,強調道:「任他去。」

    田簡不敢再表示疑惑,躬身稱是,退出了亭子。

    再次看了荷塘活水片刻後,田橫突然嘆了口氣,低聲自語:

    「這樣也好……」

    …………

    陳王宮殿內,等待著第一場朝會的孟奇和江芷微等人正在熱烈討論著接下來該做之事。

    過去一個多月,他們反覆推敲和演練面見陳王時該說什麼,以至於分不出心考慮陳王採納建議後該如何推行自己的「救國之策」,連夜商議也還是諸多疑難。

    「陳王本身乃宗師,又有非封地大夫和士人的支持,手下不乏外景強者,只要能堅定得了決心,足以強力推行廢除關津之稅和尚賢用能的國策,至少沒哪位貴族會在上營有什麼激烈反應,怕就怕陽奉陰違,將好的國策執行得歪曲,不僅起不到好的效果,反而得罪楚唐二國或空耗財物。」

    身為皇太弟,趙恆對類似情況最有發言權了。過去皇室威嚴尚存時,頂尖世家們最愛這麼做。

    向來沉默寡言的齊正言經過輪流講學,稍微積極發表意見了一點:「尚賢用能的範圍暫時可以控制在宮廷、幾個要害衙門、上營官吏和直屬陳王的軍伍,不過分侵害貴族之『利』,如此當能少許多阻礙。」

    這些都是陳王控制力最強的地方,貴族們縱使想用小手段也無法干擾。

    至於軍伍,封神世界與孟奇等人的世界不同,有諸多陣圖遺留,只要選拔開竅好手,配合陣圖多加演練。再加上相應寶兵,足以短暫抗衡外景,故而有軍伍存在的空間,但除了極少數特殊陣圖,它們大部分都無法飛行,若是突襲戰,能派上用場的機會不多,守備防禦和正面大戰倒是不錯。

    「嗯,最初之時得儘量避免激化矛盾。引來楚國和隱秘道門的干涉,等到『利』與『用』皆展現出來,有了嘗到甜頭勢力的默許,就可以大刀闊斧了!」孟奇肯定了齊正言的辦法。朝會開始前,他們會將商議的結果再次稟報陳王。

    江芷微輕皺眉頭:「尚賢用能與節用節葬暫時都只牽涉陳王和小範圍之人,不怕干擾,可廢除關津之稅必須封地貴族們配合。否則今日撤,明日設,或用別的辦法攪混水。根本沒辦法推行。」

    若不能廢除關津之稅,就無法吸引商賈,若無法吸引商賈,就難見其「利」,無利之事少有能成!

    說服陳王是開始,真正艱難的還在後頭!

    「加強巡視,殺雞儆猴?」阮玉書蹦出一句話來。

    江芷微點頭道:「這不失為一個辦法,只要能短暫嚇住『猴子』,讓他們一時不敢搗亂,我們就可以順利推行,事情也就容易多了。」

    只要新的國策展現出吸引人的利益,暫時不敢搗亂的『猴子』會變得不想搗亂!

    雖然孟奇等一個月後就能拍拍屁股走人,不管後續如何,但他們終究有惻隱和不忍之心,陳王如此禮敬和重用自己等人,豈能留個爛攤子?

    「殺雞儆猴?殺什麼雞?」聽到兩位姑娘的意見,趙恆呵呵笑了一聲,「絕大部分關卡的看守者頂多九竅,殺了他們有何用?貴族們早就將自身干係洗得一乾二淨,甚至還會助看守者潛逃,讓我們拿不到證據發難,使陳王威嚴蕩然無存。」

    「而且類似關卡太多,我們哪有如此多人手監察?只要這樣的關卡多存在幾日,讓商賈們蒙受損失,就能使他們對陳王廢除關津之稅的決心產生懷疑,不再相信,縱使日後能清理掉所有關卡,短時間內也無法再讓商賈們自動自覺假道陳國了。」

    「而短時間內不見其利,陳王憑什麼始終相信我們?」

    這種執行中的問題最是傷人腦筋,一時之間,孟奇等人都是苦苦思索,找不到辦法,當真閻王好殺,小鬼難纏!

    忽然,孟奇記起過往看過的某本書,腦海內靈光一閃,雙掌一合:「我有辦法了!」

    「什麼辦法?」江芷微等人紛紛看向他。

    孟奇恢復了心情,故作高深微笑道:「此事不難耳。」

    「別賣關子了,不用在我們面前顯擺。」江芷微笑罵道。

    孟奇咳嗽一聲:「與諸國交界之處的要塞都在陳王掌控之中,這部分關津之稅最容易廢除。」

    趙恆等人輕輕點頭,這是最容易的一部分,只要補貼好守塞高手,或者換上選拔的自己人,不難辦到。

    「所以,只需要在商賈通過這些要塞時向他們頒布一項陳王的命令,剩餘絕大部分關卡就不足為患了。」孟奇還是高深莫測笑著。

    「什麼命令?」阮玉書被吊起了好奇心,就像美食擺在眼前無法享用。

    孟奇先是嘿嘿一笑,接著面孔一板,表情肅穆:「凡收關津之稅者,殺之無罪!」

    「殺之無罪?」趙恆失聲道。

    這樣的「命令」超出了他的想像。

    江芷微先是疑惑,旋即展露笑顏:「如此甚好,能行走諸國之間的商賈不乏高手,只是礙於各國強者的震懾才乖乖交納關津之稅,到時候,不是外景的看守者根本無法阻擋他們!」

    列國紛亂,敢於行走諸國的商賈哪會沒點高手,沒些後台?只要孟奇提議的命令一實施,就能「借」他們之力緩自身人手不足之危,幫陳國監察各處關卡!

    「當真妙計!而且將陳王廢除關津之稅的決心也清晰傳遞給了商賈。」趙恆擊節讚道。

    孟奇享受著他們的讚美,保持微笑繼續道:「若是貴族動用外景或有陣圖的軍伍,那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了,足以讓我們殺雞儆猴。」

    他頓了頓道:「甚至此事可以主動為之,到時候我們分出人手,混在實力一般的商隊之中,遇到外景強者或有陣圖的軍隊強收關稅便可以直接發難,順藤摸瓜,殺雞儆猴,反正『殺之無罪』!」

    「不過對於幕後的貴族暫時不要逼迫太過,可狠狠懲罰,但不能完全激化矛盾,這會讓別的貴族兔死狐悲,互相聯絡,掀起內戰,使得楚國有藉口干涉,讓新的國策在脆弱時夭折。」

    齊正言面無表情卻默契道:「所以,得選擇好『雞』。」

    孟奇頷首道:「陳國乃小國,陳王之外有實力的貴族不多,以『前大司徒』王丹,『大司寇』田橫,『大司空』公羊增為代表的三家為最,不僅都有絕頂高手,而且把持朝局,封地不小,關卡眾多,若要殺雞儆猴,就得從他們之間挑選。」

    話雖平淡卻殺氣騰騰。

    「司寇田橫傳家多代,與楚國部分貴族有著千絲萬縷關係,不是適合的對象。」趙恆先否定了一家。

    阮玉書聲音不高不低道:「司空公羊增據說有子在無當山金光洞學武。」

    「這麼看來,只有被我搶了位置的『前司徒』王丹了……」孟奇沉吟道,「他家是陳國歷史最悠久的貴族,乃初代陳伯的家臣,族內高手不少,親朋故舊遍佈各地,但沒有強援在外,正適合動手,你們混入普通商隊時,路線最好就經過他的封地。」

    「好。」江芷微等人道。

    計較完畢,孟奇等人趁朝會未開之際,再次面見陳王,闡述自身之陽謀。

    …………

    與以往的朝會相比,因為陳王開始奉行墨家,這次變得乾淨爽利,不再有繁文縟節,很快就各歸位置,等候陳王開口。

    唯一讓孟奇不太滿意的是自身芥子環與刀劍之物放在外面,由侍衛看管,與之前面見陳王時一樣。

    因為這是有著詭異強大秘寶的世界,陳王雖是宗師,也不得不提防危險,不僅孟奇,其餘卿和大夫的寶兵和類似芥子環的物品亦一樣取了下來。

    「我的芥子環內可是有黃泉手骨、未成形定海珠,我的寶兵分別是上品和中品,千萬別給我弄丟了……」孟奇心裡碎碎唸著,若是丟了,那得多少善功啊!

    陳王環視一圈,宣佈第一件事情,也就是孟奇為大司徒理政,江芷微等人為小司徒輔佐。

    宣佈時,諸多目光投射向孟奇,皆是宛若實質,但其中一道頗顯淡然,讓孟奇略感訝異。

    感應之中,這是位外表年輕的男子,高冠古袍,玉樹臨風,氣質出眾。

    「田廣,司寇田橫的長子,三十歲便晉陞外景,成為上大夫……」

    孟奇很快辨認出這位男子的身份,關於他的點滴迅速在腦海內閃過。
匿名
狀態︰ 離線
595
匿名  發表於 2016-7-30 23:15:00
第九十五章 上營的變化

    光是任命孟奇為大司徒這點其實就有尚賢選能的意思,因為他非貴族,也非官員推舉,故而陳王正式宣佈之後,大司空公羊增、大司寇田橫等人都毫不掩飾地表達了自己的反對,可陳王之心甚堅,半點沒有動搖,強行通過了此事。

    接著,他讓孟奇出列,作為大司徒宣佈和講解新的國策。

    孟奇輕吸口氣,將之前議論和自身考慮的種種快速過了一遍,緩步走出官員隊伍,立到台階之下。

    就在他準備開口之際,又有名官員出列,正是田廣。

    他先對陳王行了一禮,然後看向孟奇:「我有一事請教大司徒。」

    語言並不恭敬,與在場絕大部分貴族一樣。

    孟奇故意回頭看了陳王一眼,見他輕輕頷首,示意自己發揮口才,應對詰難,儘量說服更多的貴族,就像當初怎麼說服他,於是微笑道:「大夫但講無妨。」

    此時,田廣與孟奇相距不足五步,彼此氣機糾纏。

    田廣直視孟奇,緩緩開口:「不知大司徒可曾聞南方吳國之事?」

    孟奇愣了愣:」願聞其詳。」

    他感應之中,陳王也是疑惑,看來是與楚國關係匪淺的田家從那邊得到的獨家情報。

    田廣淡然笑道:「吳王不拘身份選拔才俊,重用一名山野閒人伍浩,廢除封地,採用食邑,建郡設縣,褒獎軍功,引起了激烈反對,吳國陷入內戰和外侵,再有十來日,這個消息便能人盡皆知,不知大司徒如何看待此事?」

    怎麼看待此事?孟奇現在的心情只有「臥槽」能夠形容,這是法家聖人出的節奏?還是哪位輪迴者接受任務時好運抽中了法家?

    不過一上來就這麼直接,不留半點緩衝餘地。難怪會遭遇激烈反撲!

    孟奇與江芷微等人眼神交流,感覺伍浩是輪迴者的可能極高,他背後多半還有一個小隊支撐。

    此事並不奇怪,渡過第一次死亡任務後,六道輪迴之主就提過完全可能在非陣營對抗任務時遇到別的小隊,至於是合作,是廝殺,還是互為路人,全看自己。

    吳國與楚唐相隔著幾個不算小的國家,孟奇沒有招惹伍浩的興趣。相信內憂外患之中的伍浩同樣如此。

    抽到法家這麼好的簽居然還能玩成這樣,簡直讓人髮指……孟奇忍不住腹誹了一句,若非吳王乃天下有數的強者之一,身為半步法身,又執掌強橫神兵,忠於他的強者也不少,伍浩他們的變法怕是早就失敗,哪像如今,還能苦苦支撐。慢慢佔據上風。

    或許他們就是看中吳王的實力才敢這麼做?

    而吳王是為了一統天下,從人道中尋覓凝結法身的道路?

    聽聞這個消息,陳王亦是稍稍變了顏色,田廣這是借吳國之事勸誡甚或警告?

    在孟奇腦海內轉動著諸多念頭時。田廣踏前一步,沉聲道:

    「大司徒如何看待此事?」

    他一反剛才淡然超拔的姿態,變得咄咄逼人。

    孟奇迅速理出思緒,剛要開口回答。忽然看見田廣整個人透出一層血光,心中頓生不好之意。

    血光迅速凝聚於田廣右手,以掌刀之勢急斬孟奇!

    這個變化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誰也沒料田廣會在強者雲集的場合行此等事情,就連身為宗師的陳王也是反應不及。

    他居然敢在朝會直接刺殺?

    就算成功,也難陳王震怒之手,必死無疑!

    完全捨棄性命也要做這件事情,這是何等的決絕!

    田廣的身體似乎萎縮了一圈,眼裡滿是殉難之意,神情堅定,掌刀極快,血光一閃,已是斬中了孟奇左胸。

    當!

    金鐵交鳴之聲爆發,孟奇安然站立,穩若泰山,胸口被斬中的地方,發出淡淡金光,毫無損傷!

    毫無損傷?田廣眼睛睜大,驚駭欲絕!

    自己得異人所授的「秘傳化血神刀」竟然對蘇墨無用!

    這門刀法不是號稱一旦中刀,神仙難逃,頃刻化血?

    以自己的實力,不奢望對付絕頂高手,但蘇墨又何曾有絕頂高手的實力?

    他亦是有決斷之人,轉念之間就摒除了震驚,內景震顫,周身竅穴內收,就要直接自爆,尋同歸於盡之道。

    就在這時,孟奇肩膀一動,腰胯用力,胸口反撞田廣之手!

    砰!

    田廣被直接撞飛,喀嚓之聲不斷,等碰折秘法加固的柱子倒地時,他右手已軟綿綿垂下,胸口完全凹陷,口中鮮血狂噴,就像被一個寶兵巨錘狠狠打中肉身!

    八九玄功,身體各處皆如寶兵!

    到了三重天的地步,孟奇外表剩餘的罩門已然不多,唯前後陰與眉心,其實口竅也算,因為若被打中,很容易遭力量滲透進內腑,裡面相對柔軟,不如肌肉皮膚。

    當然,到孟奇證得不滅元始法身時,那就全身明澈,內外一致了!

    「孽子!」搶在陳王出手前,田橫一巴掌拍向田廣,狀極驚愕。

    田廣坦然受之,雙目死死盯著孟奇:

    「爾等墮仙神苗裔,亂禮法貴庶,必不得好死!」

    「爾等墮仙神苗裔,亂禮法貴庶,必不得好死!」田廣已死於他父親之手,但聲音迴蕩,極其慷慨,這讓孟奇眼皮微跳,弄得他好像才是正義一方,坦然赴國難!

    哼,被歷史車輪滾滾碾過的愚昧守舊殘渣!孟奇暗自想道。

    大殿內一片安靜,落針可聞,剛才的事情發生太快,以至於絕大部分強者還未理清思緒。

    不過田廣臨死前的吶喊鑽入他們的耳畔,讓他們起了淡淡自傷之意,兔死狐悲!

    田橫上前一步,躬身告罪,言自己教子無方。

    陳王震怒,但也不敢就此牽涉田家,只能先罷田橫大司寇之位,言要徹查此事。

    然後。他任由田廣屍體躺在那裡,讓孟奇繼續剛才的事情。

    屍體和怒火的雙重震懾之下,貴族們氣勢被壓,一時只能怔怔聽著孟奇宣佈新的國策,並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著他。

    他竟然能用胸口反打田廣的掌刀?

    還將田廣打得像是遭寶兵重擊!

    這簡直是人形荒獸!

    借這突然之事,孟奇提高著自身氣勢,想震懾住貴族,讓他們在短時間內選擇避開風頭,等到利益初顯,事情就會好辦不少。

    新的國策一條條道出。都是貴族們有所耳聞的,但到了最後,孟奇沉聲道:

    「大王有令,凡收關津之稅者,殺之無罪!」

    「殺之無罪?」朝臣貴族們難掩驚愕。

    這是什麼怪命令?

    很快,他們回過神來,有的想到自身準備的小手段怕是派不上用場了,有的則惱怒出列:「大司徒,此法一出。陳國必亂,若有不軌之人襲殺守衛關塞者,再誣他們收取關津之稅,該如何?」

    孟奇早有準備。朗聲道:「絕大部分關卡撤銷,只留邊境要塞和城門之處者,他們當避免與商賈私下接觸,而無私下接觸。必有旁證,若旁證皆亡,事情還不清楚?」

    他頓了頓道:「過去有法為:『遇盜匪。可殺之』,此事亦同,之前如何解決,現今也如何解決。」

    這世道可不乏真有官兵高手順便當盜匪的,以往怎麼分斷類似之事,現在也可。

    反對的朝臣們一條條詰難,孟奇皆是泰然自若地反駁,加上剛才之事導致的貴族氣勢被壓,新的國策順利被推行,絕大部分貴族準備先避避風頭,撤銷一段時日關卡,然後暗裡串聯,尋覓搗亂的機會。

    …………

    一個月後。

    一支楚國商隊進入了上營城,人數不算多,但氣息皆是不弱,馬車留下的痕跡也重,顯然貨物價值不菲。

    當然,最貴重的物品都在為首者的芥子環內,若是有外景強者,這部分貨物都是由他們交易,畢竟他們能夠飛行,靈活自由,不容易遭遇變故,不過以如今上營的狀況,魚龍混雜,各類貨物皆有,外景強者也樂意選擇這裡交易,頂多暗裡進行,不交市稅。

    「幾月未來,上營真是熱鬧了許多。」為首者左顧右盼,只見街上之人接踵摩肩,商隊比比皆是,已不亞於楚國都城安江。

    他兒子笑道:「**成都是奔著不收關津之稅來的,陳王不知怎麼想的,竟然自斷財路,嘿,反正於我們有益就行,這一趟足足能節省一半以上的花費!」

    他父親捋了捋山羊鬍子:「收關津之稅者,殺之無罪……陳王怕是別有深意……」

    一路往前,他發現上營貨物比過往多了何止一倍,心中對廢除關津之稅的事情隱約有了點別的猜測。

    這似乎與自家薄利多銷有相似之處,而且陳王所得的好處怕是不至於此。

    墨家蘇墨當真大才!

    「父親,所有客棧都住滿了!」他兒子從前方返回。

    「住滿了?」為首者皺眉反問。

    他兒子重重點頭,唉聲嘆氣:「說是經陳國這條路線的商賈增多了好幾倍,哪裡還有多餘客房?」

    好幾倍……為首者愈發品出廢除關津之稅的不同尋常。

    他正待說話,旁邊湊過來一位老者,討好笑道:「諸位客人,小老兒家有一處院子,可借於你們暫住。」

    這也行?商人們都是訝異,普通百姓也兼做客棧營生了?

    「多謝老丈好意,不如引我們去看看,若是干淨清爽,價錢好商量。」為首者沉聲道。

    「好咧。」老者歡喜道,引著他們拐入附近街道,入了處普普通通的宅院,雖然不算大,房間也不多,但收拾得很整齊乾淨,讓人不至於反感。

    「護衛住在院中,剩下的房舍夠了……」他兒子看了一圈,低聲道。

    為首者點了點頭,拿出一小錠金子,遞給老者:「出門在外,銅錢不便,還請老丈不要嫌棄,此物先做質押,離開之時一併結算。」

    老者接過金子,笑眯眯道:「容小老兒請人看看。」

    請人?商人們詫異之中,老者奔出房舍,在街頭上拉過一名巡邏的開竅高手,請求他鑑定黃金真假,而這人也是客客氣氣照做。

    為首者跟在後面,看得瞠目結舌,正常而言,官吏大部分由貴族擔任,都是生來就有職司,哪會用心做事,混一天是一天,可今日於上營所見完全不同,不僅捕盜緝拿積極,就連不相干之事也不推諉!

    這就是尚賢選能?

    安頓好商人後,老者回到柴房,他們一家目前暫時住在這裡。

    看著那小錠黃金,老者的兒子一時目瞪口呆:「這真,真能行……」

    他對改自家為臨時客棧一直有所反對。

    老者呵呵笑道:「大司徒親自指點,哪會有錯?」

    為了積攢福德,孟奇閒暇時都在做好人好事,比如借巡察的機會指點百姓如何抓住機會賺錢。

    說著,老者嘆了口氣:「自從來了大司徒,我們的日子是一天天好過,就連乞討為生的高氏兄弟都懂得去山野採集馬草,補客棧馬料不足,如今至少不用飽一頓飢三頓了。」

    「街上的人都說大司徒是聖人下凡,皆以墨子、蘇子稱呼他。」他的兒媳插嘴道。

    …………

    某個房間內,孟奇等人身周纏繞著點點黑白與金黃光芒。

    自新的國策順利推行以來,功德與道德之氣開始加身,天道有「報」!

    「還有幾日便能回歸了。」趙恆感慨了一句。

    「貴族們安靜了許多,怕是在暗中串聯,積攢力量,準備瘋狂反撲。」孟奇沒有鬆懈之情。

    士為知己者死這句話雖然有點過了,但陳王的重視讓孟奇等人希望打下堅實基礎後再找藉口離開,比如重傷需要救治,留下白松擔任大司徒維持新政。

    …………

    「吾兒終於歸家。」「大司空」公羊增看著面前之人,露出一絲微笑,「金光洞諸位仙長做出決斷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596
匿名  發表於 2016-7-30 23:15:20
第九十六章 釜底抽薪

    公羊增對面站著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容貌頗肖於他,雖是馬臉,但五官端正,別有一番風姿,只是眉眼之間隱見傲色,正是他在無當山金光洞修行的嫡次子公羊薄!

    公羊薄點頭道:「孩兒幸不辱命,諸位仙長已做出決斷,準備插手此事。」

    說到這裡,他微皺眉頭:「過程說來頗為奇怪,孩兒初回山向諸位仙長稟報墨家之事時,他們都不太贊同向來隱秘的道門直接干涉世俗,而且尚賢選能與廢除關津之稅並未斷了公族之根基,不算針對仙神苗裔,若自身勤學苦練,何愁無用武之地?」

    公族便是貴族,不過此乃部分貴族的自稱。

    公羊增摸了摸這個時代最常見的長鬚,緩緩道:「為父就是擔心諸位仙長做此反應,這段時日才沒有輕舉妄動,也沒有將希望完全寄託在他們身上,後來怎麼又變了主意?」

    「孩兒也不知曉原因,最初被拒絕時,孩兒苦苦哀求也無甚用處,頗感絕望,只能賴在山上,遊說親近同門,眼見一月之期將近,正準備回返,忽然被諸位仙長召見,言陳地變法確實有損仙神,打算派人干涉。」公羊薄直到如今也是一臉茫然,壓根兒不知為何諸位仙長會突然改變主意。

    公羊增負手踱步,面露沉思:「沒有別人拜訪金光洞?」

    自家兒子剛入外景,又恰逢師父外出遊歷,自身在金光洞沒什麼影響力,若無外力,沒道理幾位金光洞長老會改弦易張!

    「沒有。」公羊薄肯定搖頭,「至少孩兒瞭解沒有。」

    他頓了頓道:「總之仙長們已經答應了此事,準備派一位宗師持寶物前來,不過他們有言在先,陳地之事還屬正常國政範疇。尚賢選能集中在王上直接統御的範圍,沒直接廢除世卿世祿,故插手此事名不正言不順,不會直接打出金光洞旗號,至於如何做,還請父親示下。」

    「無妨,為父早有定計。」公羊增雙掌輕撫,神情透出幾分歡暢,似乎一切已盡在掌握。

    公羊薄正待詢問有何謀劃,忽地想起一事。下意識變低了聲音:「父親,孩兒從同門處聽聞,陳地廢除關津之稅的事情深得楚王讚賞,有好幾家大貴族的商隊已從裡面得到了第一筆『利益』,而且唐國亦無反對之事,似乎默許了這個變化,看來有『商賈』前來嘗試過了,若我們撥亂反正,恐遭別的干涉!」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陳地廢除關津之稅的影響還未完全展露,但由於距離楚唐二國很近,尤其靠近楚都,不少商賈已是來回兩趟。體會到了諸多好處。

    與此類似,孟奇到陳地講學也才兩個多月,貴族、士人和百姓大部分都學會了「利」和「利益」等詞彙,以及「撥亂反正」等古古怪怪的成語。

    聞言。公羊增感嘆了一聲:「不得不說,墨家五子,尤其蘇墨是不世出的大才。『交相利』之言真指國與國人與人間的相處之道!此事對楚唐有利無害,他們自然樂見其成,從中分一杯羹,而且還能借助我們這個安全所在做些隱秘交換。」

    聽見父親盛讚蘇墨,肯定了貿然打斷新的國策會招致楚唐干涉,公羊薄愕然道:「父親,那我們還做不做?」

    公羊增慈愛看著自家得意兒子,呵呵笑道:「你啊,還是太年輕太天真,當你竭力反對的一件事情變得穩固的時候,不要想著去對抗它,掀翻它,而是試著去掌控它,如此方能消除不利,得到好處!」

    「試著去掌控它?」公羊薄目光驚愕地看向自家父親。

    公羊增神情變得肅穆:「新的國策不會廢止,但推行它的人不該是蘇墨他們,而是我們!」

    既然蘇墨說過天下大勢,滾滾向前,順之者昌,逆之則亡,那我們就不對抗它,而是做它的掌舵者,借它之勢,壯大自身!

    這……公羊薄品出了父親之言的味道,頭一回明白什麼叫做老狐狸,什麼叫老謀深算,難怪一直是三大貴族間的謀主!

    「所以,我們還是要暗殺蘇墨他們?」公羊薄自覺應該這麼做,但又怕猜錯了父親的意思,語氣一時顯得有點虛。

    公羊增彷彿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末了才道:「為什麼要殺他們?殺了他們,新的國策會輪到我們來掌控?而且有了上次田廣之事,蘇墨他們的戒備極其森嚴,王上也時常看顧他們,除非金光洞的仙長能持神兵法寶,或者幾位太上長老親至!」

    說著,他神情變得嚴肅:「但他們有個薄弱之處,不,這是他們以為的最強一點,時常借助於此,得其庇佑,故防備相對鬆散。」

    公羊薄眼睛睜大:「父親,您,您是說王上!」

    陳王乃是宗師,陳地最強者,往往是他保護孟奇等人不被刺殺,他的安危最容易被忽略!

    公羊增肅穆點頭:「只有扶持新君,朝政才能重回我們之手,到時候再驅除追殺蘇墨等人,新政自然納入囊中。」

    他半點不見猶豫之色,反撲之瘋狂讓公羊薄都目瞪口呆。

    「可,可宮廷有大陣,王上有極品寶兵,而且自身也是宗師,除非金光洞的仙長能持神兵法寶,或者幾位太上長老親至,否則……」他喃喃自語,重複著父親剛才的話語。

    公羊增笑了笑:「這是正面交手才需要考慮的,田家、王家經營多代,哪會沒點暗中的佈置,你問問金光洞仙長,若能悄然潛入宮廷,又有『安神仙香』輔助,他有幾成把握拿下王上?」

    「田家,王家,安神仙香?」公羊薄愕然反問。

    公羊增點了點頭:「我們早就商議好!」

    公羊薄怔了怔,突然咬牙切齒道:

    「若是這還拿不下,那就妄稱宗師了!」

    …………

    大司徒府臨近宮廷,得陳王看顧,顯得固若金湯。

    「三大貴族封地之上沒有軍伍異動,看來一時半會沒有內戰。」孟奇拿著幾位墨者潛入幾個封地打探來的情報導。

    江芷微皺眉道:「可他們太安靜太順從了。除了田廣死後,三家有密談一次,再無動靜,事有反常必為妖,若不重視,等到發難時就麻煩了。」

    「可根本查不到他們想做什麼……」趙恆苦惱道,「可惜小孟從千里眼記憶裡窺探到的神通功法屬於半殘缺,必須配合天賦才能修煉,否則我們就能窺探監察公羊增他們了。」

    經過孟奇的循循善誘,他常用的稱呼終於定格在小孟之上。

    阮玉書突然道:「無當山金光洞呢?」

    「楚國與田家交好的貴族呢?」齊正言亦跟著問道。

    孟奇看了看手中情報:「楚國這幾家貴族得我們重點照顧。獲利極豐,頗為滿意,已是派人暗示我不會幹涉此事。」

    「至於無當山金光洞,乃隱秘道門,位置難尋,無法打探,只知公羊增的嫡次子公羊薄前段時日返回無當山,昨日方歸,但沒有跟著別的人。看不出金光洞的態度。」

    「這也能打探到?」趙恆訝異看著孟奇,連一名外景強者的行蹤都瞭如指掌!

    孟奇笑道:「我們的墨家學說不管再怎麼改,兼愛非命等都更貼近下層黎庶,這段時日。他們也是多有得『利』,所以,公羊家、田家和王家都不乏義士傳遞消息出來,嘿嘿。公羊薄回家總得休息,總得修煉,總得讓人服侍。豈會沒點線索?」

    這就是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

    可惜一個月前沒達到這種程度,否則三家密談的內容說不得都能窺見一二!

    「總之,得小心金光洞那邊,最好提醒陳王請楚王幫忙分說一二,可惜,之前沒見『利』,無法讓楚王讚賞,否則早絕了後患。」趙恆對「墨者」的發展感覺驚奇。

    陳王與金光洞並沒有關係,難以找到夠份量的人遊說。

    孟奇含笑道:「我正有此意。」

    話音剛落,外面就來了使者,言陳王有請,商議國政。

    「當真碰巧。」孟奇哈哈一笑,引著江芷微等人往宮廷方向而去,留下白松、趙柏和王起主持司徒府之事。

    天色昏暗,雖有狂風呼嘯,但卻壓抑沉凝,似乎一場暴雨即將來臨。

    這樣的天氣讓孟奇心情變得陰鬱,但未有任何危險預兆,所以並不在意。

    越行越靠近宮廷,前方有守衛者檢查核實來人身份。

    這是一張略顯稚嫩的臉龐,孟奇並不陌生,前司寇田橫的幼子田括,經過考驗而得到保薦的新「墨者」,非是一般貴族!

    他已是小司寇,為何會到這裡擔任守衛?

    田括看著孟奇,神情沉鬱,左手垂下,做出「墨者」之間通行的某個手勢。

    意思便是:極端危險!

    快走?危險?孟奇心中一驚,自身的**玄功全無感應?

    莫非有高於自己很多的人矇蔽天機?

    這天氣就是因此而來?

    越是危急,孟奇越是不動神色,宮廷有變,陳王如何?

    他暗施「玉虛神算」,推衍陳王安危。

    模糊?沒有結論?

    模糊不清便是最大的異常……孟奇顧不得多想,傳音江芷微等人:

    「走!遲恐不及!」

    瞬息之間,孟奇帶齊正言,江芷微帶阮玉書,趙恆獨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身就逃!

    三道遁光剛起,宮廷內端坐之人立刻察覺,突地站起,手中握著一張長弓,有金光凝成利箭!

    而在司徒府內,白松正看著剛送來的隱秘情報:三大貴族的家僕發現各自府邸夜間都有異動!

    「快,快阻止蘇先生他們!」他猛地抬起腦袋,看向王起和趙柏。
匿名
狀態︰ 離線
597
匿名  發表於 2016-7-31 23:50:15
第九十七章 可怕之箭

    遁光剛起,孟奇就感覺天地忽然之間黯淡了下來,那種內外勾連,融洽如一,並化外天地為自身景象的美妙境界好像一下支離破碎了。

    感應之中,只見一道金光凝成利箭,洞穿了元氣大海,透過了重重虛空,照亮了無邊幽暗,以充塞蒼穹的姿態瞬息而至,那恐怖的壓迫感,那無法言喻的強勢,都似乎天地間某種法理的凸顯,難以抗拒,難以躲避!

    好可怕的一箭!

    孟奇心中陡然冒出這樣的想法,提不起戰意,生不起抗衡之心,握住刀劍之手不再堅定!

    這便是宗師加上品乃至極品寶兵的威勢?

    老子連法身都見過不止一個!孟奇知道不好,頓時咬牙切齒,「元始」端坐中央,無憂無懼,以自身武道意志強行摒除了情緒的波動,短暫抗衡住心靈的壓制!

    戰意升騰,心湖如鏡,孟奇迅速將自己提升到了戰鬥的最佳狀態,可金光化作的利箭來的是如此之快,以至於他還沒有出招就到了身邊。

    就在這危急時刻,忽有異香飄來,半空顯出萬朵金蓮,每朵金蓮都綻放無量毫光,如戊土之厚重,似大地之蒼莽!

    因為有田括的通風報信,齊正言早就將玉虛杏黃旗暗藏手中,此時迎風展開,盡展崑崙秘寶之神妙,恰恰好擋住金光利箭。

    噗!

    金光利箭射落了一朵朵金蓮,但依舊以無堅不摧之勢往前,杏黃旗仿製品礙於自身等階,只能竭力削弱,無法擋住,甚至連速度都沒有遲緩多少,似乎這樣的速度乃金光利箭自身之特性,是融合的法理。非是外來,若不摧毀或有相應法理抗衡,難以影響!

    好可怕的一「箭」!

    孟奇再生感慨,但與之前心情截然不同,此時是明辨威能,知其神奇。

    來不及躲避,來不及出招,孟奇身體陡然變大,足有兩丈高,法理交織。威嚴莊重,一下就讓直指雙眉之間的金光利箭不得不改變方向,斜斜往上。

    它是鎖定眉心!

    但有了這個變向,強行增長了距離,孟奇已能做出少許反應,腦袋微揚,左臂橫甩,擋在臉前!

    噗,金光利箭正中孟奇左臂。深深插入,光芒乍亮,極端可怕的爆炸之力解封!

    轟!

    轟隆!

    轟隆隆!

    金光亂飛,血肉橫飛。孟奇全身淡金破碎,帶著齊正言倒飛出去。

    他的左臂自肩膀起完全炸燬,屍骨無存,流火被拋得老高。半個臉龐凹陷,染紅了鮮血,極其猙獰。

    若非練有**玄功。又得玉虛杏黃旗阻隔,這一箭就算殺不死孟奇也能廢掉他七八成實力!

    該死!孟奇心中惱怒,暗自喝罵。

    但他知道對方乃宗師,寶兵更是可怕,不生魯莽之心,就要轉身遁逃。

    而宮廷之中那位,再次拉開了弓弦,現在就看誰更快!

    埋伏在宮殿四周的外景強者則紛紛飛出,被打亂了安排的他們只能主動出擊圍殺,有前司寇田橫,有前司徒王丹,有現任司空公羊增,也有他們家族的長老子弟,正是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

    暗殺陳王之事一旦失敗就沒有退路,他們自然是強者齊出,若金光洞宗師失手,只要能重創陳王,自己等就還有機會,可事情進展比預先順利,金光洞宗師無論實力還是寶物都超過了他們的預期,即使陳王后手嚇人,也沒能掀起波瀾,僅僅多消耗了幾件秘寶。

    所以,他們干脆留下,準備埋伏孟奇等人,栽贓陷害,一勞永逸。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田括不知為何得到了消息,瞞過父親,混入了田家隊伍,爭取到了盤查審核之責除了田橫與田簡,三大家族無人知道他對蘇墨推崇備至,至於暗地裡加入墨家之事,那就更加隱秘了,連田橫也不清楚。

    金光洞宗師右手用力,身後繚繞著赤霞,放出萬道金光,以頗為吃力的感覺拉開了弓弦。

    當!

    突然之間,一聲鐘鳴盪開,元神搖晃,魂魄分離,衝出去的外景強者全都頭暈目眩,難以自持,而被針對的金光洞宗師亦覺腦海嗡隆了一下,雙手短暫無力,弓弦彈起,失了方向。

    落魂之鐘!

    之前為了監察關津之稅,殺雞儆猴,這件秘寶交由江芷微執掌,畢竟孟奇作為大司徒,得坐鎮上營,此時正好用處。

    金光化作利箭,洞穿了宮殿屋頂,洞穿層雲朵朵,直入青冥,射日而去!

    喀嚓,江芷微手中的黑色小鐘裂成了碎片。

    機會!

    孟奇毫不猶豫轉身,周身竅穴虛相收縮,背後隱現無形無狀的不滅元始相,幽幽暗暗,混混沌沌,難以描述。

    緊跟著,他獨臂高舉,一刀劈下,刀光飛出,開天闢地!

    幽暗裂開,宮牆裂開,白玉廣場裂開,殿閣裂開,從孟奇到第一位外景強者之間幾百丈的距離裡,所有事物都被一分為二,大地現出溝壑!

    噗,輕微響聲之中,還處於眩暈狀態的這名外景突然恢復了清醒,然後看見一道血線自喉嚨而下,蔓延到胯部,左眼漸漸能看見右眼!

    左眼能看見右眼?噗通,他分成兩片,倒在了地上。

    刀光沒有停息,斬開了陳王寢宮,斬到了金光洞宗師面前。

    這名宗師剛恢復清醒,下意識左手推出,赤霞明滅,刀光消失。

    而藉此機會,孟奇長出兩隻手臂,接住下落的流火,帶著齊正言施展火遁,消失在了上營城內,另外一邊的江芷微與他同時,保護著阮玉書遁走,趙恆亦然。

    他們分成三撥,免得躲避時太過顯眼。

    至於會合之事,他們早有溝通,最初是預防貴族瘋狂反撲,發動內戰,陳王妥協,所以在孟奇提議下制定了分頭潛逃、事後會合的方案,以備不時之需,誰知一個月內風平浪靜,沒有派上用場,卻在即將成功時發揮了作用。

    金光洞宗師感應著空空如也的附近,深吸了口氣,心靈內頓時映照出方圓十幾里的場景,街道、行人、房舍等纖毫畢露。

    他彷彿這片天地的主宰,能勘幽照神。

    可惜,還是沒有孟奇等人的蹤跡!

    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因為「蘇墨」等人或為外景,或為完美半步,早就跨過了天人合一的關口,氣息能與天地交融,「化」為其中一部分,這種粗略的感應查探法難以分辨。

    「追!」

    「封鎖上營,逐家搜捕。」

    「分出人手,隨我追索四周。」

    「必須抓到他們!」

    金光洞宗師睜開眼睛,連續發號施令。

    這讓田橫和公羊增等人頗感訝異,比起之前對付陳王,此時的金光洞宗師更顯急迫,似乎他到來的目的非是為了幫助自己等貴族,而是捉拿或殺掉蘇墨等人?

    金光洞到底想做什麼?

    …………

    孟奇失了左臂,臉部凹陷,既顯得猙獰,又受傷頗重,好在沒有失去戰力。

    此時,連續跳躍幾次後,他感覺難以支撐,趕緊退出了火遁,一邊氣息勾連天地,化入其中,躲避感應,一邊盤腿坐下,準備療傷。

    齊正言用了超過自身境界的秘寶,消耗也是極大,此時有點恍惚,亦是趕緊調息。

    穩住傷勢後,孟奇拿出了藥師心丹,吞服入口,一線清涼之線從口腔直躥咽喉,投入胃袋。

    齊正言恢復較快,打量起四周,發現這是一戶人家的廚房,爐膛裡正燃燒著微弱火焰,溫熱著湯罐。

    看佈置,最多士一層……齊正言略微放心,因為不是貴族府邸。

    忽然,他感覺孟奇氣息變得異常,趕緊回頭,慎重以對。

    這一看,他的目光當即凝固,因為孟奇左臂斷口血肉蠕動,不斷滋生,漸漸膨脹。

    噗,一隻潔白有力的手臂自血肉中長出,泛著淡淡金光!

    這也行……齊正言有點呆愣。

    短暫的呆愣之中,他聽到廚房外有腳步聲傳來,實力不錯,有半步外景。

    齊正言正待動手或躲避,卻下意識停頓,因為半空有外景氣息靠近,聲音遠遠傳來:「你家可有異常?」

    糟糕!

    運氣真差!

    齊正言的眼睛微微眯起。

    吱呀一聲,廚房之門打開,現出一位中年男子。

    凝固般的氣氛裡,中年男子掃了孟奇和齊正言一眼,朗聲道:「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齊正言皺了皺眉頭。

    外景強者哪有工夫一家家搜查,都是在半空監察異動,由兵丁侍衛們來挨家挨戶搜尋,故而也不靠近,依舊高懸上空。

    中年男子合上廚房之門,莊重行禮,壓低聲音道:

    「拜見矩子。」

    原來是墨者……孟師弟的火遁路線是有所選擇的!齊正言恍然大悟。
匿名
狀態︰ 離線
598
匿名  發表於 2016-7-31 23:50:36
第九十八章 搜捕

    孟奇動了動重新長出的左手,只覺經脈、皮膚、肌肉乃至竅穴都與以往別無二致,無需再重新修煉,僅是運轉時略顯生澀,稍作熟悉後應該就能完好如初。

    不愧是法身級的「血肉有靈」……孟奇暗讚一聲,微笑看著中年男子,拱手還禮:

    「有勞你了。」

    他態度謙卑,沒有因為自身是墨家「矩子」而高傲,似乎雙方只有職司的不同,而無身份的高低。

    對於孟奇這樣的態度,中年男子先是又驚又喜,只覺榮幸至極,旋即明悟過來,說兼愛道兼愛,豈能停留在口頭,知行需得合一,「矩子」當真典範!

    齊正言也跟著還禮,請教中年男子的姓名,他們五人分工不同,除了直接負責墨者事宜的孟奇和阮玉書,其他三人不認識的墨者為數不少。

    當然,身份秘密的墨者,一般都是他們五人核實保薦,白松和趙柏等人亦不知曉,免得暴露。

    「在下嚴寬。」中年男子自報姓名,「乃矩子和阮先生發展的墨者,不為他人所知。」

    也就是說,除非孟奇和阮玉書被抓,他不怕被人順藤摸瓜過來。

    發展……齊正言皺了皺眉,雖然孟奇常用這個詞語,但他總覺得用在此處怪怪的。

    孟奇結束療傷,站起身道:「嚴兄,煩請你出去打探下消息,看看如今是個什麼狀況。」

    「矩子多禮了,在下立刻便去。」嚴寬退出廚房,若無其事往外。

    「一名有職司的貴族,屬於最不會被懷疑為墨者之人。」孟奇笑著給齊正言介紹,「但他飽讀古籍,瞭解天下大勢。早就對貴族絕望,希望出現變革,如此才能結束混亂殘酷的大世。聽到我們的講學後,相見恨晚。悄悄找上門來,希望成為暗中的墨者,助我們變法。」

    說到這裡,他感慨道:「雖然沒有背叛自身利益的階級,但終究會有背叛自身階級的個人……」

    「你說什麼?」齊正言一頭霧水,自從開始這個任務,他就發現孟師弟總能蹦出奇奇怪怪的觀念和詞語,讓人驚奇又訝異。

    孟奇撇了撇嘴。皮笑肉不笑道:「沒什麼。」

    沒經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是很難明白的!

    他敷衍以對,齊正言也不在意,他壓根兒不關心這些東西。

    等待片刻,嚴寬小心翼翼回到廚房,看了孟奇他們兩眼,沉聲道:「各處街口皆有小隊軍伍看守,阻止行人上街,說是,說是矩子你們因為與王上對變法的意見不合,起了爭執。喪心病狂地暴起殺人,遁入城中,如今大陣啟動。隔絕內外,就要全城大索!」

    「據說還有外景強者出城追捕!」

    因為要鍥和陣圖,要緝拿實力不凡的盜匪,封神世界對兵卒的要求極高,怎麼都得開竅,於是,他們的人數必然不多,只能先封鎖要道,一片一片搜尋。半空則漂浮著一位位外景,何處有打鬥異動。立刻便能察覺。

    「嘿,果然栽贓到了我們頭上。」孟奇冷笑一聲。神情雖然沒變,但眼神轉為冰涼。

    如此看來,陳王怕是凶多吉少!

    陳王對我們信賴重視,卻換來這樣的結局,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此仇不報非君子!

    他心中騰地升起洶湧的無名之火,暗暗下著決心。

    齊正言面無表情,眼睛微眯,沒有握劍的左手下意識攥成了拳頭。

    嚴寬感嘆道:「王上勵精圖治,卻,哎,他們當真不要臉皮了,矩子你們在陳地沒有根基,一切都仰仗王上,而變法順利,利益初顯,暫無阻難,又怎麼會起爭執,怎麼會暴起殺人?」

    最為重要的是,矩子他們年歲尚輕,都未邁過第一層天梯,即使有秘寶,又如何殺得了宗師級的國君?

    他頓了頓,表情愈顯沉痛:「聽說不少墨家兄弟都被抓入了大牢,還好白先生、趙先生和王先生僥倖得脫。」

    諸多明面上的墨者被抓?孟奇深吸口氣,強行壓制翻滾的情緒。

    此事絕不能就此罷休!

    自己等人雖然是為了完成任務才傳道,但卻改變了他們的人生,得了他們的崇敬、相信和踐行,於情於理,都不能視而不見?

    若真沒有救他們的機會,將來必有「厚報」!

    「還好掌握大部分墨者名單的白松他們見機得快……」壓住情緒後,孟奇略感慶幸,若是他們三人也被抓了,整個墨家組織怕是要遭遇毀滅性打擊,如今大部分墨者不顯,可以轉入暗處。

    就在這時,耳力極強的三人隱約聽到街口有喧嘩之聲。

    對視一眼,嚴寬傳音道:「在下再去看看。」

    街道內暫時無兵丁把手,不乏大夫士人派家人打探。

    等到嚴寬出去,孟奇嘆了口氣:「是我們疏忽了,對金光洞警惕不夠,對陳王保護不足。」

    說疏忽其實也談不上,他僅是在抒發懊惱之情。

    至於宮廷內射出金光之箭的宗師,雖然孟奇不知道是誰,但結合昨日公羊薄從金光洞返家的消息,還是基本能肯定為何方勢力。

    「陳王是宗師,是國君,身上寶物眾多,實力遠強於我們,從來都是他保護我們,我們實難保護他。」齊正言寬慰道,「主要在於金光洞,根據過去的記載,隱秘道門幾乎不干涉這種未實質性動搖貴族根基的小事,誰知竟然直接派強力宗師前來,做得還如此之絕!」

    正常而言,金光洞要干涉也是派使者警告陳王,以他們的實力和影響力,陳王必然妥協,這是孟奇他們最初的擔心,可哪裡知道,金光洞完全不按常理做,像是有深仇大恨。恨不得一股腦兒殺乾淨!

    孟奇點了點頭:「金光洞做法詭異反常,必有深意,不知意欲何為……」

    說著說著。他神情變得肅穆:「不管他們有多強,終有一日讓他們給個『交代』。祭告陳王!」

    「還有被抓入大牢的墨者,若不能救……」齊正言聲音漸低。

    「先不輕言放棄,看有沒有機會。」孟奇擺手道,「不過先得躲過全城大索。」

    以八九玄功變化之能,除非直接毀城或有詭異寶物,否則以上營這種人口與生靈皆是繁多的城池,再來十個宗師,孟奇也有把握輕鬆混過。可慮之處在於齊正言、江芷微等人,他們雖然也能易容和隱匿氣息,但無法變化,如果上營一直封鎖,兵卒逐戶搜尋,被發現的可能不低。

    還好如今上營商賈雲集,有背景者不少,沒辦法長久封鎖……孟奇悄然吐了口氣。

    這時,嚴寬回到廚房,臉色略顯焦急:「他們快搜尋到這邊了!」

    直接搜尋這邊?孟奇和齊正言先是一驚。旋即釋然,孟奇乃帶傷火遁,難免留下點線索或氣息。

    嚴寬緩了口氣。補充道:「而且『大司空』公羊增有令,房舍內之人必須集於一處,互相辨認,免得有人窩藏,若是奴僕,主家必須拿出相應文書,若是家屬,則核實戶籍,防止假冒。」

    這……還真是嚴密仔細!孟奇發現小看了公羊增。這直接就斷了自己兩人假冒奴僕,由嚴寬掩飾過搜索的方法。

    見嚴寬急躁。孟奇呵呵笑道:「此小道耳,不用擔心。你安心讓他們搜尋便是。」

    他自信從容的態度緩解了嚴寬的憂慮之情,穩住情緒,出門召集家人和奴僕,等待兵卒上門。

    齊正言知**之能,亦是平靜。

    少頃,一隊如狼似虎的兵卒在將佐率領下入門,因為嚴寬是貴族,他們態度較為和煦,一邊留下人手在大廳主持辨認與核實,一邊分成幾個小隊,分頭搜索嚴家房舍。

    而大廳對面的樹上,一隻普通小鳥靜靜看著這一切,尤其關注幾個小隊搜索範圍的分劃。

    等到他們分頭,小鳥展翅飛起,直入廚房,變回孟奇自身。

    「走,我們轉移到那處屋子。」孟奇秘密傳音,在兵卒搜索過來前,與齊正言隱匿氣息,小心躲避半空外景的感應,潛入了選定的屋子。

    半柱香後,一個小隊搜索到了周圍,剛要靠近這間屋子,忽然看到房門打開,走出一位「認識」的同僚,嘆氣道:「這邊沒有。」

    「嗯。」他們點了點頭,轉而搜查自身範圍內別的地方。

    孟奇笑了笑,裝作回頭與小隊成員說話,等著他們離開。

    又等片刻,另外一個方向的小隊過來,同樣是尚未靠近就看見房門打開,有熟悉的同僚搖頭而出。

    見確實是搜尋附近的同僚,他們並無疑惑,改了方向。

    一炷香後,嚴家房舍重歸安寧,這讓嚴寬翹舌不已,矩子他們是怎麼躲的?

    「以剛才略顯混亂的狀況,即使兵卒私下交流,怕也難以發覺。」孟奇看著齊正言道,「我們算是初步躲過,接下來我得試圖出城了。」

    「出城?」齊正言疑惑道,「目前陣法已開,隔絕內外,怎麼出城?」

    孟奇輕吸口氣:「只要『我們』的蹤跡出現於城外,城內搜索自然停止,大家就都安全了,還有機會劫出大牢內的墨者。」

    調虎離山之計耳!

    「至於隔絕內外的大陣……」孟奇嘿了一聲,神情冷峻,「出城追索的外景強者總得回來吧?」

    …………

    司寇田橫府上,趙恆正躲在田括的房間,對搜捕之事毫無擔心。

    按照計畫,他最初是借助田府某位墨者隱藏,田括歸家後就轉移了過來。

    「你沒事吧?」趙恆看著田括,怕他被懷疑。

    田括笑了笑:「沒事,他們不知我與墨家有關,而父親,嘿,他只有我這麼一個兒子了!而且他到現在都不知道我參加了此事。」

    「沒經田司寇怎麼能參與?」趙恆頗為疑惑,這種隱秘行動哪會有首領不知參與者的!

    田括皺了皺眉:「我原本不知此事,但得了牢裡某個老道士的提醒,回家暗中打聽,才發現果有圖謀,於是仗著身份,讓別的叔伯以為是父親同意,成功混入了隊伍。」

    他是小司寇,目前負責牢房之事。

    「老道士?」趙恆越聽越是奇怪。

    田括撇了撇嘴:「一個神神叨叨的老道士,算卦很準,以此混口飯吃,前幾日不知為何失手傷了人,被關進了牢裡,我閒著無事,找他算了一卦。」
匿名
狀態︰ 離線
599
匿名  發表於 2016-8-1 17:27:44
第九十九章 有術有法無有道

    「他言我被家族排斥,不能參與機密,我心中疑惑,回家暗中打聽,果有發現。」經此一事,田括覺得老道士名不虛傳,算卦確實頗準。

    趙恆隱約覺得事情有點巧合,但自身正處於追殺之中,沒閒情逸致四處走動,不敢去牢房見老道士,轉而道:「當真風塵之中多奇士,不知他還有說什麼?」

    這種卜算極準的人看似不經意的隻言片語或許就隱藏了什麼深奧含義。

    田括仔細回想,搖了搖頭:「沒什麼特別的話語,只是常常獨自垂淚,悲泣當今世間有法有術無有道。」

    「有法有術無有道?」趙恆皺眉反問。

    田括頷首道:「應該是指有修煉之法,有招式、神通、道法等使用之術,但沒有仁慈兼愛之心,天下失道,這神神叨叨的道士也是胸懷蒼生之人啊!」

    不用什麼都往兼愛上扯吧……趙恆不太贊同田括後面半句話,在他感覺中,老道士的意思是當今修煉者不知大道,空有修煉之法而無天地和道路上的思考,蠅營狗苟。

    陳國的墨家,吳國的法家,若聖人漸出,各自闡述自身之道,互相爭鳴,這該是何等的耀眼,就像中古諸子論道之時……由著這個想法,趙恆聯想開來,一時竟然有點熱血沸騰。

    但他終究不是喜好這方面的人物,很快便轉移了注意:「如今不知多少墨者被抓,關在大牢,還請小司寇費心了。」

    從這次任務來看,封神世界日後怕是多有牽扯,不能一走了之。

    「同為墨者,我自會盡心。」田括肅穆回答。

    聽到這句話,趙恆一時沒壓住內心的好奇,斟酌著語言道:「小司寇。你親生兄長亡於我們之手,按理當與我們有不共戴天之仇,為何還對墨家推崇備至?」

    田括怔了怔,嘆了口氣:「我與兄長關係不算親近,可也不差,但此一事彼一事,蘇先生常言,不能因人廢事,因事廢人,一件事情是否有道理。一個人當前所為是否正確,不應該由別的沒有相關的事情決定,不能因為一個人過去有種種劣行,就肯定他目前還是個壞人,也不能因為對這個人的惡劣印象,就不查究具體,粗暴認為他當下所做之事絕對錯誤。」

    「你們殺沒殺我兄長,與兼愛非攻等學說正不正確毫無關係,我自能分辨。」

    「而且。也是我兄長先動手刺殺,失了理字,總不能他有朝一日姦淫擄掠,被苦主殺死。我還得怨恨苦主吧?」

    「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就如此明白事理。」趙恆聽得動容,感慨了一句。

    田括比他小不少。

    田括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蘇先生講的有道理,又淺顯易懂,讓我學到不少有用的東西。形成了自身看待事物的觀點,用蘇先生的話說就是,有了初步的、自洽的『三觀』……」

    說到這裡。他神情隱有恍惚:

    「我之前做過一段時日的陽城宰,見到不少觸目驚心的事情,貴不止輕賤,而且侮辱、凌辱庶黎,完全有悖生靈向善之心,加上時不時聽聞某某小國被滅,公族遭殺,整個人陷入了非常迷茫的狀態,朝不知夕,夜不知晨,不知這世道為何如此,又該如何解脫,直到聽見蘇先生的講學,才明白『原來如此』。」

    「原來是他們失了兼愛之心,不遵天道,只重自利,不知兼利……天下勢動,唯才是舉,絕不是靠著身份、地方和所謂血脈便能阻止得了……」

    他越說越是興奮,末了感嘆道:「蘇先生洞悉局勢,明悟天道,學識淵博,隨意一句話就蘊含著極深的道理,假以時日,天下必共尊墨家,蘇先生亦將成為後世仰望的聖人,名副其實地加上『子』。」

    「趙先生,蘇先生常言的『三觀』究竟指什麼?我一直想問,但都沒有機會。」

    說話間,他目光掃過趙恆,隱約覺得他臉色有點陰鬱。

    趙恆笑道:「對價值與利益的觀點,對自身處世和將來發展的觀點,對天下大勢與天地自然的觀點。」

    「這樣啊……」田括若有所思點頭,很快收斂起抒發的情懷,正色道:「家父遲早會發現我暗中參與了之前的事情,趙先生你不能一直待在這裡,等附近的搜尋過去,我帶你躲入已被搜尋過的地方。」

    「好。」趙恆沒有猶豫。

    …………

    上營市場區,街道眾多,房舍鱗次櫛比。

    江芷微和阮玉書躲在一位墨者家中,等待著他打探消息回來。

    沒過多久,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返回,他是普通黎庶,在上營變化中嘗到甜頭,對墨家很是相信,而他本身也是仁善之人,對兼愛之說尤為贊同,故而經過考核,得孟奇與阮玉書保舉,成為墨者,因為他新加入未久,與其他墨者並不認識,不擔心被順藤摸瓜,阮玉書提議躲到他家。

    老者把軍伍封鎖街道,挨家挨戶拿著戶籍黃頁搜查之事原原本本道出,末了臉現堅毅:「兩位先生,老兒家有地窖,若他們搜尋過來,你們便躲入其中,老兒將他們敷衍過去。」

    他不知道那麼多大道理,但明白墨家讓自己和諸多熟人的生活變好,有恩就報,絕不含糊。

    「無妨,我們自有辦法。」江芷微沉穩安撫,等老者再次出去打探時才看著阮玉書道,「他們搜查縝密細緻,若是一直這麼下去,遲早被發現。」

    「還有兩日便能強行回歸了。」阮玉書清冷自若,「上營大而人手少,沒有幾日的工夫,他們搜尋不完。」

    江芷微頷首道:「按照目前的狀況看,即使沒有意外,搜尋到我們這邊也得明後日,而且此地魚龍混雜,藏著的大盜強匪不再少數,隨時會有衝突,出現混亂。時日還會延長,也便於我們轉移。」

    這片區域來往人流繁多,藏龍臥虎,混著許多前來交易的盜匪強人,所以成為她們兩人躲藏的首選。

    「不過……」江芷微話鋒一轉,「我們最好不要坐以待斃,將希望寄託在對方身上,也免得牽連這位墨者。」

    這是她一貫的性格,先不提敵人明日就可能搜到這邊,回歸時日還未來臨。光是對方改變搜尋路線等可能就讓人膽顫心驚,必須在此之前做點什麼,確保穩妥。

    阮玉書抱著古琴,點了點頭:「趁這裡未搜尋的街道還比較多,慢慢轉移,繞到他們身後,躲入已搜查過的地方?」

    「可半空有外景監視,一旦試圖繞過封鎖,很容易暴露。」江芷微輕顰眉頭。

    她沒有將希望寄託在孟奇等人身上。

    兩女思維轉動。想著種種辦法,但又被自身或對方否定。

    正苦惱之間,遠處傳來喧鬧,似乎起了混亂。

    沒多久。老者回來,告知她們是軍卒搜尋之中逼出了名大盜,目前正用陣圖結陣法圍捕,半空外景似有相助。

    「這裡不敢被搜查的人不少……」

    「一旦被發現。他們就會被抓入大牢……」

    「目前情況,怕是沒多餘人手審問他們,還不如集中拷問墨者……」

    江芷微和阮玉書你一言我一語傳音討論。忽然之間,她們目光冉冉生輝,竟然同時想到了一個主意!

    一刻鐘後,她們喬裝打扮,遮掩容顏,隱藏氣息,變成普普通通的男子,做打探消息狀,混在商賈手下里,靠近了搜尋的區域。

    大陣已開,只要不遇到強力外景,不怕波及。

    半空外景依舊漂浮,搜尋依舊繼續,時不時抓到一兩名逃犯,出現些許混亂,但這些實力不夠或人數不夠,不被江芷微和阮玉書看中,耐心等待。

    到了午後,當軍伍搜尋到一間客棧時,裡面傳出轟的巨響,一棟小樓坍塌。

    終於有心虛之人主動出擊!

    將佐拋出一張陣圖,迎風便長,兵卒大部分散開,立於陣圖各處,其他皆戒備四周。

    大陣垂下力量,壓制外溢的力量,陣圖掀起滔天巨浪,將衝出的為首者壓制。

    「是昔年劫掠陽城的姜行!」有人認出了為首者的身份,縱橫於楚唐邊境諸小國的有名大盜,手下眾多,聲勢浩大。

    姜行被陣法困住之時,他的手下做鳥獸散,衝入遠處人群,試圖逃跑。

    但戒備的兵卒早有戒備,三三兩兩成隊,攔截捉拿。

    半空外景全神貫注,防止有人趁混亂穿過封鎖,進入已經搜尋過的區域,那樣的話,前功盡棄,又得從頭再來!

    江芷微和阮玉書對視一眼,趁一名盜匪從附近經過,突然躥出,聯手攻打兵卒,做出盜匪同伴的模樣!

    她們實力壓制在六七竅,沒幾招就被兵卒們抓住,鎖住雙手。

    混亂很快平息,外景一聲令下:

    「將他們送去大牢,等待審問。」

    江芷微和阮玉書沒有抬頭,腳步踉蹌,心情愉悅,你們不是要抓我們嗎?我們主動進大牢!

    但只是以微末小卒的身份!

    到時候,關押的地方和外景肯定不同,看守之人也不同,不僅可以等待回歸,還能悄悄逃走,相助孟奇他們!

    …………

    上營地下暗流內,孟奇化作游魚,看著面前熒螢光層,心情平和,耐心等待。

    他沒有去擔憂江芷微她們,充分相信她們的實力和智慧,反正只要自己出去,製造點動靜,搜索自解。

    不知不覺到了夜間,四下追索的外景返回,有的手持令牌,直接穿過,有的追趕匆忙,沒想過大陣問題,只能讓裡面之人開啟,比如金光洞那位宗師!

    他本身沒有令牌,又急於抓到孟奇等人,自然來不及索取。

    而且即使不開啟,在令牌擾亂陣法,穿過防禦時,孟奇也抓住了機會,先驅使另外一條魚,由它打頭,自己緊隨其後。

    地下水清涼,孟奇穿過了淡薄的光層,沒有引起任何異常。

    沿著水流往外,出了很遠,孟奇變化成地鼠,沿洞往上。

    沒多久,夜色迷人,微風送爽,孟奇變回人形,遙遙看著上營城,似乎看到了那位棗紅臉的金光洞宗師。

    他深吸口氣,提著長刀邁步。

    接下來,該去殺人了!

    去公羊家封地殺人!
匿名
狀態︰ 離線
600
匿名  發表於 2016-8-1 17:28:56
第一百章 誅不義

    天際雲色漸赤,一座城池在曦光薄霧中若隱若現,宛如蜃樓,正是公羊家的采邑豐城。

    孟奇立於山崗之上,遙望豐城,清源道袍瞬間變成了慘白,化為孝服。

    他輕吸了口氣,取出一條白色布帶,漂浮於身前,然後捏破指尖,用鮮血一筆一劃落字。

    緊接著,他將這條白布扎於額頭,以充孝帶,其上鮮血淋漓,似乎自行在蠕動,滿是靈性和肅穆,讓人觸目驚心,視線裡只有那三個大字充塞:

    「誅不義!」

    孟奇身體漸起,緩慢騰空,肅穆沉凝地飛向豐城,絲毫沒有掩飾自身,白袍孝帶矚目,「誅不義」之血字奪人心神。

    豐城宰公羊登乃是外景,雖非絕頂,亦是家中有數強者,故而被任命此職,看守封地,此時,他察覺有外景靠近,不敢怠慢,敲響了大鼓,集齊了軍伍,開啟了陣法,自己則原地騰空,半迎半問>

    「來者何人?」

    他所做的一切,孟奇都盡收眼底,但絲毫不加快飛行速度,橫加阻撓,而是以一種堂堂正正代天誅邪的姿態靠攏,懸於金光陣外,突然暴喝>

    「公羊家狼子野心,弒君謀逆,殘殺陳王於宮廷,禁錮王族於上營,大不義!」

    「某乃蘇墨,持天志之刀,誅滅不義!」

    聲音遠遠盪開,彷彿雷鳴,將還未甦醒之人全部震醒,將早起勞作的黎庶震得耳朵嗡隆,打了個機靈。

    蘇墨?

    公羊家謀殺了陳王?

    他們震動之中,孟奇再次開聲,滾雷陣陣:

    「某乃蘇墨,持天刀。誅不義!」

    公羊登聞言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避過不義指責道:

    「家主正欲尋你。自投羅網乎?」

    有封地大陣在,有軍伍陣圖在。以自身外景的實力,就算宗師親至,一時半會也打不破,蘇墨何德何能,敢出狂言?

    雖然有大陣阻隔,難以明辨對方細微,但追捕孟奇等人已有一日,各封地早得情報。他還是能確認氣息無誤的。

    公羊登如此作想之中,不知為何有點心悸,似乎一身孝服的蘇墨透著說不盡的肅穆,頭上紮著的孝帶和「誅不義」三個血字更是彷彿有著實質般的意志,能壓迫心靈,讓自己觸目驚心,產生一種仰望天地,覺自身渺小之感。

    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天地昏暗,烏雲罩頂。戰戰兢兢,彷彿面對天罰。

    都說蘇墨有大才,疑似聖人出。實力不可估測,這便是面對「聖人」的感覺?公羊登打了個寒顫,心靈無法圓潤,若是正面交手,他自覺難以發揮全部實力,還好躲在城中,有大陣保護,有軍伍陣圖,只需拖住蘇墨。急報上營。

    連外景強者都有類似感受,陣圖內的兵卒更是不堪。隱有慌亂,好在有陣法阻隔。他們迅速便調整過來,但再無之前的戰意。

    孟奇舉起「天之傷」,肅穆開口:

    「某代天行罰,誅滅不義,爾等並無罪過,莫要助紂為虐!」

    說話間,豐城附近烏雲匯聚,籠罩了天空,昏暗壓抑,一道道青色雷光跳躍其中,帶著天罰之威,高高在上,至陽至正,讓人不寒而慄。

    忽然,他聲音拔高:

    「還不速速退開!」

    聲如雷震,讓眾人陡然一驚,金光大陣起了漣漪。

    轟隆!

    隨著長刀下劈,五道水桶粗細的閃電接來而落,與刀氣雷光混合,以浩大可怖之勢斬向大陣。

    公羊登不敢怠慢,全力駕馭大陣,抵擋這天罰一刀!

    轟!

    青雷刀光斬在大陣之上,未起半點漣漪,像是開竅之人強用法身招式!

    這……公羊登目光凝固,又驚又愕。

    就在此時,一道人影凸顯在不遠之處,穿白袍,扎孝帶,上書血字:

    「誅不義!」

    血肉有靈,以頭髮化作分身,吸引注意,自己則趁公羊登剛察覺時,陣法將開未開之際潛入城中,等待機會暴起!

    孟奇周身泛著淡金,衝入校場,直闖公羊登府邸,手中長刀纏著青紫之雷,用力一揮,化作滿天刀型紫電,攻向公羊登。

    兵卒們慢了一拍,已被孟奇衝過大半,但他們也算久經沙場,並未慌亂,各自佔據陣圖一個位置,施展對應功法。

    校場亮起一層赤色火焰,內裡飛出無數隻火鴉,焚燒大地,消融金石,遮天蔽日飛向孟奇。

    噗噗噗,一隻隻火鴉打中孟奇,自身熄滅,消失無蹤。

    而孟奇絲毫未損,僅是淡金光芒搖曳,飛行速度不減,已是和擋住剛才那一刀的公羊登近距離接戰。

    噹噹噹!

    紫電縱橫,刀氣肆掠,孟奇彷彿雷神在世,以剛猛霸道的刀勢將公羊登死死壓制,散逸的刀光也未波及周圍,而是各有靈性般串聯。

    噹噹噹!

    刀光與劍光不斷交擊,公羊登只覺自身彷彿陷入了雷霆海洋,四面八方皆敵,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更別說使用秘寶,僅能勉強支撐。

    這等水準的刀法,這種對雷霆的掌控程度,簡直堪比交織了法理的絕頂高手!公羊登忽然升起了這樣的明悟!

    他想使用秘寶,但根本無力分心,似乎只要稍有不慎,立刻便會被電光刀氣吞沒!

    噹噹噹!

    萬鴉齊飛,火海滔天,直指孟奇,但他恍若未見,僅僅左手略動,撥開了幾隻飛向眉心和前後陰的火鴉,右手長刀愈發急迫。

    噹噹噹!

    在兵卒們發現問題前,串聯的電光突然收縮,像是凝聚的雷球,半空再有青色天雷接來而下!

    轟隆!

    刀氣與電光齊亮,一道人影從中倒飛出來,砰的一聲撞在假山之上。將附近幾個院子全部撞毀!

    誰?兵卒們下意識望向天空,只見身泛淡金、火海不入、彷彿神靈天降的白色身影依舊屹立,長刀下指。血字顯眼>

    「誅不義!」

    噹噹噹,一件件兵器落地。他們再無戰意。

    庭院之中,公羊登陷入地面,周身全是刀傷,焦黑無血,雙目圓睜,儘是不甘!

    孟奇收起公羊登儲物袋,環視豐城:

    「公羊家謀逆,某自誅滅不義。今時公羊登,來日增與薄,其餘人等,不因族中強者身犯不義而遭罪,天志兼愛世人,某不做株連之事!」

    說完,他沒敢耽擱,怕附近就有追捕自己的絕頂高手或宗師,發現動靜趕來,於是立刻遁走。只在目睹剛才那戰的人心中留下剛猛的身姿,殘存的電光,以及穿白袍、扎孝帶、書不義的肅穆印象!

    …………

    「蘇墨出現於豐城。以誅不義之名殺了七弟!」老奸巨猾的公羊增在面對這樣的事情時,也難免有點情緒波動。

    他旁邊的公羊薄更是又驚又怒,沒想到蘇墨如此膽大,敢於反撲,真當金光洞於無物?

    端坐椅子上的棗紅臉宗師聞言一笑:「如此不是正好,貧道還擔心他從此隱匿,無法尋覓。」

    他站起身,就要追索孟奇。

    此時,公羊增恢復了平常。沉聲道:「赤霞道長,莫急。蘇墨大膽現身,必有所圖!」

    赤霞乃是公羊薄的師伯。輕嗯了一聲:「想藉此調走貧道?」

    「對,調虎離山之計耳。」公羊增道,「他已經潛出城外,面對金光洞和我們陳國的追殺,自當遠遁天涯,按理不會做自不量力之事,觀他以往手段,非如此魯莽之人,莫非真以為光靠遊走突襲就能讓我們無所適從?他不該不知世上詭異之寶和類似神通眾多!」

    「他冒險現身,必定有所圖謀,至於有什麼圖謀,看他將追殺引向自身,引向各封地,不難猜出:他想救被抓的墨者,於是將諸位強者調出上營,然後回頭突襲大牢,或者,他另外同伴未能及時出城,他想藉此讓我們結束全城大索和封禁。」

    赤霞沉吟道:「不管他有何目的,最好將他引回來,他的同伴是否逃走,貧道並不在意。」

    「道長所言甚是,其實封禁全城也頂多再維持一日,城內諸多商賈來歷顯赫,不乏楚王豢養,我們哪敢長期封城,讓他們出不去?」公羊增刻意在金光洞宗師面前述苦了一句,然後道,「即使蘇墨的目的只是讓他的同伴順利潛逃,但若我們真的『上當』,讓他的謀劃順利進行,事情變得簡單,他會不順手救被抓的墨者?」

    同時,他暗自嘀咕道,金光洞的目標竟然是蘇墨!而且這位宗師不太想自承不足,回報金光洞,加派有特殊神通的宗師。

    關於這點,他不可能提醒,否則必被記恨!

    赤霞點了點頭:「不錯,那貧道就先製造追捕外出的假象,你們亦假裝上當,解除上營的封禁,然後於大牢設下陷阱!」

    「是!」公羊增和公羊薄齊齊行禮。

    公羊登之仇一定得報!

    …………

    取了孝帶,穿上黑袍的孟奇,遙遙看著打開了城門的上營,明白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他深吸口氣,邁開大步,走向城門!

    大牢之中的墨者確實要救,但不能直接去救,否則在如此容易設陷阱的地方很可能遭遇不測,必須先製造混亂,讓敵人判斷不准自己的真實目的。

    所以,還是得殺人!

    暗殺公羊薄,讓他們以為自己的目的只是報復!

    哼,只以不擅長的嘴炮、治國和內涵與你們相鬥,你們偏不要,非得逼我用最拿手的東西!

    身懷八九,只要實力足夠,暗殺誰人能防?

    這一刻,孟奇有點「自暴自棄」……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1-17 13:55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