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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一世之尊[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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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8-4 10:48:50
第一百三十一章 抵天之樹
        
    素女殿內,孟奇「血肉有靈」所化的分身隱氣匿形從側面潛入,將裡面坐鎮之人當做玄女應身來對待,覺得有瞞天過海的可能,即使暴露,也能靠著「沾因果」威懾。

    這樣的態度顯然讓玄女本尊覺得真實,意念橫掃過去,氣流凝固,虛空收縮,竟然僅靠精神就生生「製造」出了一個牢籠,而強大的威壓加身,使得孟奇分身思維停滯,呆若木雞,不說拔刀出招,就連震驚都難!

    「不對!」分身的弱小讓玄女陡然睜開半閉的眼睛,妙目星辰璀璨,每一個星辰似乎都在演繹著一段人生。

    與她相仿,孟奇也知道分身瞞不過半步法身的當代玄女,趁她注意被轉移的機會,就要直撲霸王絕刀,感悟的同時便啟動輪迴符,至於能不能悟出什麼東西,無關緊要,反正主要目的是了斷因果!

    就在這時,素女殿似乎永遠籠罩著黑暗的後殿突然發出吱吱咯咯的聲音,一股滄桑悠遠的空靈氣息騰起,直衝雲霄。

    它彷彿沾染了萬古積累的塵埃,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腐朽,強大的感覺橫掃一界,雲海散開,氤氳聚攏,虛空琥珀般的凝固自動溶解。

    而且,這種強大與孟奇見過的所有現存法身都不相同,似乎更真實不虛,似乎天地之間只此一種,與他曾經感應過的魔主殘念和霸王虛影等相類。

    萬象洞天內,供奉著諸仙神的殿閣內,象徵著「九天玄女」的牌位無風自動。

    封神世界中,諸多「九天玄女」廟皆有濛濛清光綻放。

    西遊內,虛空凸顯少許碎片,仙氣升騰。

    劍皇魔后世界,「玄女廟」的神像似乎亮了不少。

    ……

    諸界唯一,是為傳說!

    「祖師遺蛻!」玄女本尊意念化手。往下一按,將孟奇分身壓成了肉餅,變回了頭髮,而她的目光已是投向後殿,高雅清麗的容顏首次露出凝重。

    「九天玄女的遺蛻有異動?」孟奇亦是跟著震驚,這可是上古大能,在天庭隕落後依舊存活,曾經輔佐人皇成就偉業,她的遺蛻異動究竟意味著什麼?

    在上古時,只有達到傳說境。才可以被稱為大能,當前也延續了這個慣例。

    不知為什麼,震驚剛起,孟奇腦海內瞬間想到了顧小桑。

    難道是顧妖女的後手?

    她究竟想做什麼?

    但孟奇顧不得想那麼多,玄女本尊的注意從殿堂抽離,從霸王絕刀抽離,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豈能放過?

    「再說,九天玄女遺蛻關我屁事!」孟奇收斂心神。冷靜如冰,靈台清明,催促柳漱玉往霸王絕刀方向靠。

    這段時日以來,經歷的種種艱難超過了柳漱玉以往的總和。她也算是有了蛻變,達到了歷練成熟的收穫,見狀七情上面,震驚不已。上前幾步,低聲呼喚:「師尊,出了什麼事?祖師遺蛻怎會……」

    幾步之後。她已與男弟子並肩,霸王絕刀和玄女本尊分在左右,各差兩步。

    玄女本尊清麗的容顏有點凝重有點訝異有點疑惑,感覺複雜難言,清光一閃,直接遁入後殿,空留話語:

    「蘇孟調虎離山,意在遺蛻!」

    她隱約猜得到孟奇可能是與別人合作,遺蛻和霸王絕刀同時下手,讓自身手忙腳亂,顧此失彼,但比起用不了的霸王絕刀,顯然還是祖師遺蛻更重要!

    之前無法調動玄女離殿,那是因為沒有找到她真正重視的!

    與此同時,她的應身與玄女一脈兩位宗師飛速趕往素女殿,半是替換鎮守半是幫助處理祖師遺蛻之事。

    而這樣的時間差便是孟奇的機會!

    柳漱玉悄然再跨一步,霸王絕刀沉重之感已透過虛空撲面而來。

    突然,在與素女殿後方對應的某個樓閣,突兀冒出古老、淡漠、唯一、腐朽的空靈氣息,與玄女遺蛻有著本質上的相似。

    砰!

    一道清光大亮,撞破殿閣和重重禁法,投向那處樓閣。

    玄女本尊措手不及,慢了一拍,而此時素女仙界的陣法已被衝亂,讓她無法借助挪移!

    孟奇在半步法身壓迫下始終處在危險重重的感覺中,當真步步驚心,如履薄冰,雖然沒有戰鬥,但卻疲憊至極,現在總算看到希望,當機立斷,精神透出,觸及霸王絕刀!

    那口黝黑沉重的長刀!

    …………

    碧綠修長的樹下,顧小桑一手梳著小女孩烏黑亮麗的頭髮,另外一隻手不知什麼時候已駢指成劍,點在了對方玉枕穴下幾分處,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小女孩臉蛋粉嫩,有著討喜的嬰兒肥,雙眼本該天真爛漫,此時卻深邃滄桑,似乎歷經歲月的洗禮,終於看淡了俗世種種。

    而她的氣息在一指之下陡然改變,淡漠而腐朽,像是死亡了不知多少年的腐屍,但又奇怪地保留了一絲生機,風吹不滅,搖曳不熄!

    「你!」她聲音高渺悅耳,彷彿仙音,但帶上了幾分陰冷滄桑。

    顧小桑笑吟吟看著小女孩,目光柔和,彷彿在看著自家女兒:「我可沒騙柳漱玉,遭遇了某些事情後,流羅確實只剩半條命,但這半命僅指肉體、部分仙靈之氣與殘念,至於裡面混入了什麼,我知你知。」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小女孩氣息念頭閃過,非是正常交談。

    顧小桑梳子收回,含笑理著自身垂在胸前的頭髮,避而不答:「你的『遺蛻』飛來了,高興嗎?殘存苟活那麼久,不就是等待這一刻嗎?」

    清光飛來,裡面似乎有一具冰肌雪膚的女子身體,衣裙複雜,褶皺古樸,典雅飄逸,它生機全無,但肉身不腐,每一滴血每一塊肉每一寸皮膚都似乎蘊藏著無法想像的可怕力量!

    看著這具「身體」,小女孩神色透出幾分慌亂,似乎還沒有準備好,若提前遭遇遺蛻,會出現什麼不好事情。

    她神色一沉,氣息陡增,施展出保命秘法!

    九道清氣衝出,結成一朵毫光萬道的祥雲,試圖隔絕遺蛻,衝開顧小桑。

    突然,她腦海一痛,九道清氣失控,祥雲平白垂下一丈。

    感應之中,顧小桑周身白蓮花瓣飄落,空靈飄渺,美得不似凡俗。

    「是你!」小女孩略微失聲。

    顧小桑手指依舊抵住小女孩後腦,似笑非笑道:

    「不是我。」

    眼簾低垂,遮住雙眸,似乎在調侃。

    遺蛻落在祥雲之上,陡然爆發出飄渺超俗的仙靈之氣,而兩女所在碧樹忽地展開枝葉,瘋狂吸納,迅速生長,轉瞬之間,它已是長成參天大樹,穿透了素女仙界的白色雲海,伸入虛空!

    顧小桑放開對小女孩的箝制,右手按向這株參天大樹。

    潔白纖細的手掌剛剛觸及大樹之皮,她詭異消失,呼吸間閃現在雲海之上。

    遺蛻撞破祥雲,落向小女孩。

    小女孩眼中露出幾分決絕,身軀猛地崩散,一點靈光分開,借助某些微妙聯繫,無聲無息消失。

    遺蛻失去目標,清光收斂,漂浮於半空,玄女本尊趕至,微皺眉頭,打量四周。

    顧小桑白衣飄飄,秀髮隨風飛舞,屹立雲海之上,回首看了一眼素女殿,接著嘴角勾起,瞄了瞄那點靈光消失的位置。

    然後,她一步邁出,在玄女本尊察覺前從樹頂進入了「虛空」。

    …………

    精神觸及霸王絕刀,孟奇頓生血肉相連之感,似乎失去雙臂之人重新長出了肢體,獲得了新生。

    眼前「雷痕」乍現,紫色水滴,孟奇周圍感覺頓生變化,再也不見漆黑沉重的長刀,不見柳漱玉與素女殿!

    身下青色之水漫起,淹沒了孟奇腳踝,生出麻痺之感,凝目看去,每一滴水都是由青色雷霆凝聚,而越往遠處看,越往深處望,雷水之色越深,藍色,紫色、黑色,沒有分明的界限,但又清楚衍變,透出極端恐怖的毀滅感,光是感應它們,孟奇就覺自身對雷霆刀法的掌握又更上一層樓。

    天空裂開,垂下一道道張牙舞爪的雷光,劈裡啪啦,宛若森林。

    雷霆森林之中,一位巨人緩步踏出,肌肉虯結,遍佈雷痕,面目不清,正是遠古雷神。

    他手中提著一根長矛,似劈砍似揮舞,青電交聚,代天行罰,劈開了虛空,撕裂了海洋。

    天打五雷轟!

    長矛一收,斜斜向上刺出,電光收斂於一,透出至陽至剛之意。

    轟隆!

    高度凝聚於一點的雷霆炸開,陽剛之感遍灑天地,魔氣消失,妖氣消失,陰冷消失。

    「至陽蕩邪穢!」

    長矛一斂,突然消失,隨後陰柔乍現,矛尖於無聲又無息間,從「敵人」背後冒出,反向刺來,雷光連環,如跗骨之蛆。

    「陰雷蝕身神!」

    孟奇看得如痴如醉,沉浸於神霄九滅的深邃之中。

    長矛正待演繹下去,突然有霸道無比的氣息衝來,化作刀光,斬滅了「雷神」!

    一個身軀昂藏的雄偉男子提著黝黑長刀,踏海平波而來,高傲,睥睨,霸道之態盡顯。

    「『霸王』烙印阻止我感悟『神霄九滅』?」孟奇從痴迷中清醒,分外奇怪。

    霸王長刀揚起,傲慢開口:

    「某只得六斬,但天下誰能相抗?」

    「第一刀,駕臨天庭,仙神辟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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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8-4 10:49:09
第一百三十二章 霸王六斬

    「第一刀,駕臨天庭,仙神辟易!」

    霸王的聲音響徹雷海,迴蕩虛空,穿透三界,手中低垂的黝黑長刀突然之間像是多了一把刀鞘,出現短暫的「絕對靜止」!

    轟!

    長刀出「鞘」,衝出了束縛,打破了絕對的靜止,爆發出之前凝聚的所有力量,由下擊上,快得無法想像,演繹出一道分天紫光,輝煌絢爛,充滿霸氣,讓天地為之顫抖,風雲隨之變色,形如匍匐。

    虛空裂開,蒼天兩斷,第一刀,拔刀之式,仙神辟易!

    孟奇早就收斂住奇怪的感覺,專心致志「旁觀」,拔刀之前凝聚了全部力量和法理,製造出「絕對靜止」,暗藏了深奧的變化,讓他暫時連一點皮毛都參悟不了,相對而言,出刀之後的「快」與「霸」就是情理之中的後續了。

    「若能結合玄功法身招式『萬物返虛』的核心技巧,或許能參悟出這一刀的玄奧,甚至別有神妙……」孟奇心中忽地浮現出這個想法。

    斬斷上天後,霸王長髮亂舞,眉須皆張,肌肉鼓起,滿是力量的美感,踏前一步,暴喝一聲:

    「第二刀,殺上靈山,諸佛涅槃!」

    長刀一折,平斬而出,蘊藏無數難以分辨的變化,彷彿一道秋風,橫掃落葉,滿是肅殺凋亡之氣,不見陰柔,只有剛猛!

    紫電騰躍,細緻入微,擊碎著每一寸虛空,凋零著每一個生命!

    萬物之終,諸佛涅槃!

    看到這一刀,孟奇似乎看到了玉虛清源刀法和天打五雷轟的影子,也看到了「天刀綱要」等自己學過、見過的刀法的影子。就好像它囊括了絕大部分刀法的精義和變化,由簡入繁,由繁歸簡。窮盡天機!

    以孟奇現在的刀道造詣,無法窺出具體的變化。只能儘量體悟「影子」,感受秋風之肅殺凋亡!

    霸王目光高傲,彷彿在蔑視著一切對手,冷酷開口:

    「第三刀,身入九幽,妖魔授首!」

    長刀突然往上彈起,接著猛地下劈,沉重到壓破虛空。快速至宛如真正雷光,陽剛之意至強不折。

    轟隆!

    霸王絕刀落下,變得無比巨大,就像天地之間所有雷霆的凝聚。

    轟隆!

    刀中虛空,蕩陰滅穢,雷光炸開,向著四周急速蔓延,吞沒了天地。

    即使外景動手已能波及很大的地方,這一招也是不折不扣的範圍攻擊,除了核心處虛空塌陷破滅外。向著四周衝擊而去的雷光在很大範圍內威力沒有強弱之別,能清空一片不弱的敵人!

    而且它運用巧妙存乎一心,若劈中的地方由虛空變成敵人。則是攻堅一刀。

    對孟奇來說,第三刀似乎是神霄九滅部分招式的演繹和深化,所以,成為他到目前為止,能參悟出點皮毛的唯一一招!

    至陽至剛,妖魔授首!

    用心體悟並結合「至陽蕩邪穢」對照參考,孟奇頓時陷入了刀法的沉迷之中,但霸王沒有等它他,忽地長嘯一聲。僅是睥睨傲笑之意。

    轟!

    四周雷海瘋狂起伏,洶湧澎湃。演繹到極點後,發生了連環爆炸和破碎。虛空為之裂開,混沌瀰漫,天地迅速坍縮,似乎要凝為一點!

    霸王傲立中央,看著虛空蔓延破裂而來,一切都遭遇了毀滅,變得幽幽暗暗,混混沌沌,幾近虛無,沒有絲毫動容,長刀猛地收回身側,再有凝固之相。

    他高傲到極點地昭告:

    「第四刀,天地不存,我身獨存!」

    刀光乍亮,似乎就是平白無奇的前斬,但有著無堅不摧的姿態和所向披靡的霸氣,幽暗破開,混沌破開,生生於大破滅大毀滅之中斬出了一道縫隙,一條道路!

    這……孟奇似乎看到了自己的「開天闢地」,兩者有著某種程度上的相似!

    念頭剛起,孟奇就見絕刀轉柔,陽極陰生,兩儀交變,四象衍化,竟然在霸王周圍短暫自開一界,讓他於大破滅中鶴立雞群,昂然存活!

    這是自己還未創出的「開天闢地」後續!孟奇看得目瞪口呆。

    大道三千,旁門八百,殊途而同歸!

    一界撐開,雷海恢復原狀,顏色次第變深,霸王神情變得肅穆,但沒有凝重,沒有畏懼,沒有害怕,右手一拐,長刀不知斬向了哪裡,不在前,不在後,不在左,不在右,也不在上,不在下!

    總之,孟奇完全看不出這刀的走向,耳邊傳來霸王淡漠輕蔑的聲音:

    「第五刀,過去種種,煙消雲散!」

    天地似乎澄清了許多,霸王透出幾分灑脫,黝黑長刀重現於他的手中。

    這一刀,孟奇簡直渾渾噩噩,毫無頭緒,不像之前幾刀,即使參悟不出,得不到皮毛,但至少能看出刀光整體走向與最後的效果。

    這時,霸王深吸口氣,身體陡然變大,頂天立地,長刀橫舉身前,以一種霸道到極點的姿態一字一句吐出:

    「第六刀,踏進長河,命不注定!」

    轟!轟隆!轟隆隆!

    一條波光粼粼的虛幻長河凸顯,不見來處,不知去向,雖未染上滄桑、積滿塵埃,卻給人一種亙古不變,歲月流逝的感覺,彷彿靜靜俯視著紅塵俗世的「老者」。

    長河各處,飛出一個個身影,有穿著黑色盔甲的「霸王」,有懷抱白衣女子的提戟男子,有雙手托鼎的少年,如此種種,不一而足,遍佈虛空各處,靜靜懸停。

    黝黑沉重的霸王絕刀斜斬而出,一道道人影亦從各個角落各個方向同時揮出了自己的兵器,刀光劍影,密密麻麻,像是四面八方、上下、過去現在而來的暴雨!

    轟隆!

    無數道光芒交匯,封死了所有躲避的可能,一切隨之消失!

    孟奇「眼」中儘是絢爛的光芒。再不見任何事物,耳畔傳來霸王不拿捏姿態也充滿霸氣的聲音:

    「傳承烙印暫時不能給你,除了總綱。剛才感悟多少便『拿』多少。」

    光影浮動,六式合一。演繹出核心總綱,顯現難以言喻的道與德,演繹出重重法理。

    孟奇目不暇接,儘量參悟,漸漸對霸王六斬的總綱,也就是具體的修煉法門而非招式有了初步的瞭解。

    霸王從雷霆剛猛霸道之意出發,另闢蹊徑,不再同於遠古雷神。以修煉「霸氣」為核心,氣勢、心態、肉身和元神全方位的霸道,傳聞有強者在霸王面前,被他霸道氣勢懾住心神,明明實力還在當時尚未大成的霸王之上,依舊被斬殺當場。

    總綱入神,霸王六斬只得「身入九幽,妖魔授首」與「天地不存,我身獨存」兩式得到傳承,能參悟出皮毛。其餘四式,除了最後兩式孟奇毫無所得,剩下兩式都有所體悟。算不得皮毛,可也能用之加強本身刀法。

    「霸氣……」孟奇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忍住了腹誹的衝動。

    剛才「霸王」說「暫時不能給」,他就知道除了烙印,還有一絲絕刀的靈性。

    為什麼暫時不能給?

    在防備和擔心著什麼?

    疑惑之中,孟奇身體有漸漸輕鬆之感,元神也慢慢恢復活潑,「九天雷神」的因果開始消退,天地變得澄靜。種種法理凸現,與法相呼吸相應。尤其以雷霆、陽剛等最為明顯。

    就在他沉浸於此之時,精神突然被打斷。感官恢復,重新「看」到了素女殿,看到了靜靜擺放著的黝黑長刀,它絲毫沒有跟著自己離開的跡象。

    即使是神兵,在沒有得到它認同的情況下,若無實力的壓制,根本使用不了,霸王絕刀作為絕世神兵,更加如此,它如果不願,天下間怕是無人能夠將它拿起!

    柳漱玉連退幾步,與霸王絕刀拉開了距離,傳音孟奇:「有宗師靠近了!」

    她可不想孟奇暴露,這會連累自己!

    孟奇了斷了因果,得到霸王六斬的總綱與四式法身招數,對刀道的掌握更上一層樓,已是心滿意足,沒有絲毫貪婪和不捨。

    之前他準備用輪迴符是死中求生,寄希望於玄女見自己消失,追索往外,然後自己再回歸潛逃,但這依賴於時機,非自身能夠掌控,如今柳漱玉還未暴露,能借助她離開,當然求之不得!

    柳漱玉纖手一抓,將那名男弟子攝起,再退幾步,已是到了殿門口。

    這時,玄女應身和兩名宗師進入,她趕緊道:「師尊,我擔心他趁亂圖謀霸王絕刀,打算將他先丟出殿外。」

    玄女應身輕輕點頭,示意柳漱玉做得不錯。

    她目光掃過,順便完成了檢視,但以不到宗師的實力,又沒用輔助手段,如何看得穿孟奇的變化?

    至於那兩名宗師,縱使地位不下於柳漱玉,可誰會閒著沒事幹用搜查全身的方式得罪玄女傳人?反正有她師父在!

    柳漱玉將那名男弟子提回商水仙子旁邊,趁機脫離了素女殿。

    當她看到商水仙子變回本尊時,瞳孔收縮,知道中了妖女之計,但此時此刻,她只覺自身仙靈之氣急速攀升,元神澄清,再無外在牽絆,終於成為貨真價實的「玄女傳人本尊」!

    「她倒是守信,也夠狠辣,叫她娘親的小女孩說殺就殺……」出身神都世家,柳漱玉哪能和大羅妖女比狠辣。

    …………

    深入雲海的參天大樹旁,當代玄女一手托著遺蛻,一手往上飛騰,便要追索而去。

    可就在這時,大樹迅速枯萎坍塌,化作枯枝。

    「建木一枝?」蓮台飛來,當代歡喜菩薩皺眉看著地面。

    為了不被調虎離山,加上也不清楚九天玄女遺蛻氣息,她是等到變化驚人才趕過來。

    「應該是。」當代玄女恢復高雅飄渺的姿態。

    「這種寶物,怎麼沒有嚴密保護?」歡喜菩薩頗為不解。

    「祖師並未說明此物來歷,只做普通。」當代玄女目光變得幽深。

    歡喜菩薩不便再問,打量了一眼九天玄女遺蛻,感覺到了屍體內蘊藏的強橫力量。

    「不愧為上古以戰鬥聞名的女仙,天庭排在前列的神靈……」她收回目光,轉回另外一側。

    …………

    因為顧小桑已經逃脫,霸王絕刀又安然無恙,當代玄女掐指一算則朦朦朧朧,難見明確結果,所以覺得孟奇已跟著顧小桑逃離,並非封鎖多久仙界便放開。

    在柳漱玉遮掩下,商水仙子一行順利回轉,到了洞府,孟奇悄然遠遁。

    出了光怪陸離的離華島,通過了天然形成的迷陣,孟奇回到了波濤無邊海上,呼吸著略顯腥潮的空氣,感受著涼爽的海風,暖而不熱的陽光,只覺身心輕鬆,像是重新活了回來。

    在素女道的事情還算順利,但半步法身、諸多強者和自成一界的威懾,稍微行差踏錯一步就會徹底消亡的壓力,顧妖女的詭異莫測古靈精怪,都讓孟奇精神高度緊繃,戰戰兢兢,直到此時,才陡然放鬆。

    和風旭日,天地美好,孟奇閉上雙目,感覺種種法理、規律與自己的法相遙相呼應,元神再無沉重凝滯之感。

    虛相暗顯,感應和觸摸著法理,隱有交織,尤其雷霆、陽剛等方面。

    孟奇知道,自己距離第一層天梯邁出了很大一步,算是推開了半扇門,再花費六七個月的水磨工夫就是剩下半扇的問題了。

    大海起伏,一道水線蔓延,孟奇飛向江東,身後一輪紅日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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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8-4 10:49:28
第一百三十三章 風雨故人來

    碧波蕩漾,飛魚出海,天際顯露曲折的岸線,大地已是遙遙在望。

    對於顧小桑真實的目的,孟奇懶得去猜測,因為相關的線索太少,連用來推衍都辦不到,毫無頭緒,平白浪費時間,而且顧妖女有點神秘莫測的感覺,像是知道很多事情,總能搶先一步或者恰到好處,將不少強者玩弄於鼓掌之間,給出的線索和留下的消息半真半假,胡亂猜測極容易被誤導,落入陷阱。

    輪迴之中也是如此?不知她有沒有隊友,還是這樣獨來獨往?妖女究竟想做什麼?孟奇下意識想起更多顧小桑的事情,但並沒有擔心她無法脫困,以妖女的手腕,還是惦記柳漱玉怎麼善後比較實際。

    由於素女仙界並未封鎖太久,商水仙子和郭喜還處在短暫的控制之中,又有柳漱玉遮掩和間接影響,他們沒有暴露出問題,但隨著自己和顧小桑離開,他們兩人遲早會恢復清醒,郭喜還好說,開竅的修為,從頭到尾渾渾噩噩,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瞭解,稍微用秘法引導下記憶就沒有後患了。

    可商水仙子乃絕頂高手,元神與肉身同樣強大,恢復過來後會察覺不出幾分端倪,會忍受得了多個差勁的雙修伴侶,知道她稟告自身的異常,當代玄女立刻便能推斷出前因後果。

    當然,自己和顧小桑與素女道的仇怨已經極深,也不差這麼一筆,又沒帶走霸王絕刀和祖師遺蛻,暴不暴露沒什麼影響,反正現在已經海闊憑魚躍,天空任鳥飛了!

    但對柳漱玉而言,這是致命的後患。必須要解決,畢竟玄女傳人又非什麼不可替代的「角色」!

    「不知她會怎麼做……」孟奇皺了皺眉,腦海內浮現出「殺人滅口」四個字。不僅是商水仙子,還有郭喜。柳漱玉都會不留半點隱患地除去。

    想到這裡,他略微有點黯然,郭喜雖非自己所殺,但也算因自己而死,可惜之前在重重壓迫下自身都險些難保,哪還顧得上別人?

    「我終究不是一心無私的大俠……」孟奇感嘆了一句,調整心情,不再想此事。也不擔心修為遠低於商水仙子的柳漱玉怎麼善後,說不得顧小桑在商水身上還留有別的手段呢?

    若她善後失敗,自己亦不會有憐憫之情。

    他轉而回想品味剛才得到的兩式「神霄九滅」與霸王六斬的總綱、第三刀、第四刀,尤其後者,對自己刀法的摸索和提升幫助極大,畢竟神宵九滅主體是矛法,雖然也能用於刀法,終究隔了一層。

    「仙神辟易和諸佛涅槃兩刀的技巧也有些體悟,可以用來提升自身刀法。」孟奇若有所思之中突然皺起眉頭,「殺上靈山。諸佛涅槃,怎麼會是『靈山』?」

    身為穿越者,他對靈山代表佛門沒有任何懷疑。所以剛才半點沒察覺不對,但現在細細回想,卻品出了問題。

    自身世界的佛祖在婆娑淨土,阿彌陀佛在西方極樂世界,這兩者才是佛門象徵,靈山則屬於西遊世界,霸王為什麼不用前兩者,要用「靈山」?

    「霸王是傳說之境,諸界唯一。或許在西遊世界也留有傳說,知道『靈山』還算在情理之中。可為什麼非得用少為人知的『靈山』,而不是廣被自身世界強知曉的『婆娑』?這不符合霸王霸氣外露、不懼天下任何人的做事風格。」孟奇想了很多個理由。但都有些牽強。

    此時連綿無邊的陸地呈現,他收斂心思,悄然降下遁光。

    深入東海已有段時日,孟奇進入港口後立刻打探消息,免得被人針對也不知曉。

    除了藍血人之事鬧得沸沸揚揚,酒樓內還在流傳著另外一件事情:

    「刀氣長河嚴沖渡過雷劫,一步登天!」

    之前那代人榜前十足有六人一步登天,這是有人榜以來最為逆天的一幕,讓不少強者聞到了天地變化,大劫來臨,風起雲湧的味道!

    「嚴沖渡一次天劫登天?」聽到這個消息,孟奇頗感欣慰,嚴沖出身小門小派,雖然有點奇遇,但都不算出眾,進入人榜前列時,在不少人眼裡他能成為外景便算極限,可他清苦自持,一步步走來,即使路上少不了依附權勢以獲得資源、功法與感悟機會,終究沒失本心,艱難修煉,找到了自己的道路,一步登天,將來宗師可期。

    堪稱江湖之中勵志的傳說!

    在普通江湖人士眼裡,孟奇好歹也入過少林,得過傳承,後來摸爬滾打總有好的基礎在,比較而言,嚴沖更能代表他們,修煉艱難,江湖危險,道路荊棘,可終究有前行的希望!

    至少他們能夠肖想一下,或許將來「我」也能像嚴沖一樣!

    「他能走到這一步當真不容易啊,付出的心血和努力怕是更勝於何九,委實讓人尊敬。」孟奇轉身離開酒樓,起了興致,「得去恭賀一番。」

    興之所至,趁夜而往!

    …………

    蓬州靜波城,面朝大海,後依秀山。

    「平海派」乃靜波名氣不小的宗門,但也僅限於靜波,在江湖里根本叫不響字號,沒出過外景,沒有寶兵鎮壓,這樣的門派或許連鄴都不少武館都比不了!

    不過今時今日,平海派山門內多了不少風塵僕僕的少男少女,不遠千里而來,只為拜入門中,與往昔冷清的狀況形成鮮明對比,好幾位長老看到裡面不乏良才美玉,笑得差點合不攏嘴。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嚴沖,靜波城有史以來第一位「人榜第一」,平海派首位外景,寥寥可數的一步登天者,宗師可期!

    在諸多江湖人士看來,嚴沖只要能投效大勢力,不缺乏功法,遲早能登上地榜,而他以往的行事風格看。這方面不算迂腐,所以去大派和天才們競爭,還不如來平海派拜師!

    嚴沖腰跨長刀。背負雙手,遙遙看著這一幕。表情平和中帶著一絲微笑,他生於斯長於斯,能以自身之力將門派發揚光大比成為大派嫡傳還讓他高興。

    「嚴少俠。」

    「嚴長老!」

    「大師兄!」

    看見他路過,前來拜師之人和平海派眾位弟子各個臉露恭敬,開口問好,嚴沖的師弟師妹更是激動得臉蛋漲紅,與有榮焉。

    嚴沖頷首回禮,微微笑道:「烏雲匯聚。大雨降至,各位先入廳堂吧。」

    夏日之雨,一向說來便來,天空已經烏黑,水氣凝聚,電光隱現。

    嚴沖看著眾人進入廳堂,自己則負手踱步走向自身位於半山腰的茅屋,這是他靜修的地方。

    剛剛踏入,天空乍亮,一道閃電劃過。轟隆雷鳴隨之爆發。

    沒過多久,大風颳起,暴雨傾盆。外面變得宛如黑夜,只能在雷光閃過時看到濺起的水霧瀰漫。

    狂風大雨之中,茅屋搖晃起伏,似乎隨時會被帶走,但嚴沖沒有半點憂慮,坐於椅上,以一種悠閒寧靜的狀況欣賞著這樣的「風景」。

    從立志外景以來,他少有這樣的放鬆。

    突然,他心有所感。目光看向窗外,只見暴雨之中。有一人沿著山路,緩步登臨。

    這人身穿黑色勁裝。腰間挎著長刀,右手提著一罈酒,左手拿著油紙包裹的東西,容貌俊美,氣勢英武。

    他沒有撐傘,也沒有外放護體罡氣,但每一滴雨水落到他的頭髮上、衣服上、皮膚上後,都分毫不差滑落,似乎力道被完全抵消,沒有留下半點濕痕。

    暴雨如注,他卻像行於和風暖陽的天氣。

    而隨著他的出現,雷消電隱,漆黑更甚。

    「聽聞嚴兄一步登天,在下不勝心喜,特提好酒一罈,前來恭賀。」

    風大雨大,掩蓋不住孟奇遙遙傳來的聲音。

    話音剛落,他已是出現在門口。

    「風雨故人來,人生一大樂事。」嚴沖笑著打開房門。

    孟奇沒有客氣,豪邁不羈入內,拆開油紙包,露出醬牛肉,嚴沖則取出兩個海碗,滿滿倒了兩碗。

    「乾!」孟奇先乾為敬,一口喝掉了一碗,嚴沖也不落人後,彷彿長鯨吞水。

    「嚴兄一步登天,前程似錦,再乾!」孟奇再次倒了一碗,咕嚕喝下。

    嚴沖亦是豪情勃發,大口喝完才道:「嚴某自幼豔羨別派外景,立志不落於人後,今朝總算得償所願,乾!」

    他沒有掩飾自己的高興。

    喝完第三碗,他才感慨道:「我們當初並稱人榜雙刀,屢有切磋較量之心,卻總是失之交臂,今日再逢,雖同為外景,但差距已是極大,較量已失去意義,只餘切磋之情。」

    「這一刀,嚴某等了多時,總算有機會斬出了!」

    話音剛落,他腰間之刀突然挑起,刀柄自動撞在他的掌心。

    借此之勢,他順勢往上一抽,長刀逆轉孟奇,外面風雨交匯,在半空形成了一道通天連地的漩渦之柱,像是真龍盤繞而成,幽幽暗暗,蘊藏可怕的力量,與刀勢融合為一。

    孟奇微笑看著嚴沖,右手不知什麼時候已是搭在刀柄之上,長刀出現了一個明顯的凝固,彷彿靜止,詭異非常。

    錚!

    長刀出鞘,掙破束縛,由下往上,一靜一動,孕育出快與力皆備的輝煌刀光!

    孟奇從「仙神辟易」學到的少許技巧!

    當!

    刀光揮灑,半空漩渦之柱分成了兩截,迅速崩散,沒有影響風雨,無人察覺。

    嚴沖端坐原位,收回長刀,吐了口氣:「你的刀法已勝過我不少。」

    若非孟奇留手,他的長刀已經斷折。

    孟奇的天之傷早就插回了刀鞘,呵呵笑道:「你的刀還不是寶兵,勝之不武。」

    說這話時,他分外感慨散修和小門派修行的艱難,到了外景連把寶兵都沒。

    「我正蒐集材料,溫養孕育,好歹它跟了我近十年。」嚴沖平和笑道,「自如來神掌總綱之事後,你就在江東出現過一次,一直銷聲匿跡,不像狂刀的作風。」

    「還不是抓緊時間修煉。」孟奇微笑道,「所以對江湖之事已孤陋寡聞。」

    「當今江湖最轟動的乃藍血人之事,讓人毛骨悚然,分外警惕……」嚴沖緩緩道來,「其次是毒手魔君重出江湖,實力深不可測,據說不出法相就輕勝追魂魔君,被素女道以宗師之禮對待……」

    他說了一堆後道:「毒手魔君已被各大門派和世家列入黑榜,第九十九位。」

    沒入地榜,先進黑榜……聽別人說自己馬甲之事,孟奇感覺頗為複雜,有點得瑟又有點羞恥。

    「藍血人之事裡,有位法證大師,傳聞有宗師實力,但不知是不是有秘法克制藍血,暫時不被六扇門認同。」嚴沖繼續說道。

    說著說著,他壓低聲音:「阮家暗中聯絡不少門派和世家,似乎有意藍血。」

    孟奇微微皺眉,阮家對藍血還真是在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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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中深埋一口刀

    「有意藍血?」想到阮三爺的琴音非常針對藍血人,孟奇懷疑他們早就知道藍血人的存在,但過去一直秘而不宣,這次為何大張旗鼓,聯絡門派和世家?

    嚴沖端起海碗喝了一口:「多年不理世事的阮老爺子寫信給附近幾州有實力的門派和世家,極言藍血人的危害,並對他們意圖染指臨海城之事表示憂慮,認為他們有重大圖謀,對人族不利,所以必須先發制人。」

    「這倒不是沒有道理。」若強者們對藍血人之事不產生警惕,孟奇反而覺得奇怪,「阮家對此事急切嗎?」

    如果阮家確實著急於這件事情,那得去助一臂之力,即使自己還未邁過第一層天梯,可面對藍血人時,有八九玄功抵禦他們的控水之能,足以對抗其他方面稀鬆平常的藍血四五重天絕頂。

    嚴沖哈哈笑道:「急切?想急切也急切不起來,連藍血人有哪些強者,經常出沒於什麼地方,根本所在位於哪處海底都不知道,怎麼急切?這都需要卜算和蒐集並重,非一時一日之功。」

    海底危險,強橫妖物與險地不少,又是水中作戰,對感應的削弱很厲害,哪怕半步法身也不敢橫衝直闖,如此一來,在無邊無際的汪洋若盲目尋找,等同於大海撈針!

    「那某就不必急趕過去了。」孟奇回敬一碗酒,打算先潛心修煉,感悟法理,夯實邁過第一層天梯的基礎。

    他從藍血人記憶裡看到的海溝「畫面」大概描述給何九、黃太沖等人聽過,阮家若有意藍血,肯定繞不過東海劍莊,雙方必會合作,倒不用自己操心他們怎麼得到情報。

    嚴沖聞言,下意識問道:「你還有其他事情?」

    問完。他就自動閉上了嘴巴,自己與蘇孟只能算泛泛之交,豈能問這種交淺而言深的話題?

    孟奇輕拍酒罈,酒液化柱而出,灌滿海碗。呵呵笑道:「打算找個地方結廬靜居。感悟天地法理。」

    「你快邁過第一層天梯了?」嚴沖目光一滯。

    孟奇笑而不答,只是道:「原本想著與嚴兄比鄰而居,但某背負太多仇怨,還是隱蔽一點比較好。」

    說到這裡,他端起酒碗,咕嚕乾淨,轉過身。推開房門。踏入雨幕。

    雨水加身,如水銀般化珠滾落,不染半點濕痕,只有黑暗漸漸模糊了孟奇的身影。

    嚴沖定定看著這一幕,回頭望瞭望在風中搖曳不定的燭火,突然嘆了口氣:

    「江湖夜雨十年燈,十年之後又會是怎樣?」

    …………

    秋高之天,氣清而爽。這片碧波蕩漾的大海白日仍有炎陽灼燒,夜裡就海風穿船。帶起瑟瑟秋意。

    一艘裝飾華麗的樓船緩慢行駛於一望蔚藍的汪洋之上,沐浴著燦爛的陽光。

    與別的樓船不同,它的甲板上擺放著一張寬大的床,一張看著就覺得舒服的床。

    孟奇赤裸著上半身趴在上面,享受著日光浴,舒服得眼睛眯起,像是一隻慵懶的貓。

    旁邊有幾張案几,擺放著葡萄、西瓜等水果,它們都非應季之物,乃功法擅長於此的家族栽培,高價方能獲得。

    披著紗裙的美貌侍女分坐左右小凳,時不時用纖纖玉指捻起一枚葡萄剝皮,使牙籤插一塊切好的紅瓤西瓜,伸到孟奇嘴巴邊。

    而孟奇只用張開嘴吞食,保持著懶洋洋的狀態。

    和風暖陽,大海甲板,這一切都似乎被孟奇影響得懶洋洋,侍女們都有點昏昏欲睡,端著冰鎮酸梅湯上來的僕人更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公子,我們服侍過不少客人,可從未見過誰像您這樣懂得享受,他們不是畏懼陽光猛烈,就是放不下身段,唯您讓我們看著都好生羨慕,也想這樣曬一曬,睡一睡,似乎日子都變得悠閒起來。」左邊侍女赤著雪白雙足,剝著葡萄,露出晶瑩的果肉,含笑說道。

    「你們可別,若是曬得肌膚發黑,肯定會埋怨我。」孟奇眼睛不睜,說話帶著濃重的睡意。

    他閉關潛修後,包了一艘樓船,從海上前往琅琊,出手豪爽,行事獨特,引得侍女僕人們分外好奇。

    右邊侍女噗嗤笑道:「曬了這麼多日,也沒見公子皮膚黝黑。」

    她知道公子乃江湖高手,會被曬黑才奇怪,笑過後繼續道:「最初見公子要在甲板安放一張涼床,我等都以為遇到了瘋子,或者那種喜愛無遮大會的紈袴,想不到還能這樣用。」

    說話間,她接過冰鎮酸梅湯,用湯勺攪拌了一下,晶瑩浮動,帶來涼色。

    孟奇張開嘴,等著湯勺過來,喝了口酸甜涼爽的湯水,依舊沒睜開眼睛,微笑道:「我這人,能享受的時候就絕對會享受,能坐著就不站著,能躺著就不坐著,能有人服侍就絕不自己動手。」

    陽光灑落,將他背部的皮膚襯托得淡金閃耀。

    「小婢聽以前的客人講過,人生苦短,何必為難自己,莫非說的就是公子這種人?」另外一名侍女打趣道。

    她拿起玉製的「不求人」輕輕幫孟奇撓背。

    風很輕,日很暖,所有都顯得如此悠閒懶洋,直到一位水手高呼道:

    「公子,那邊有人過來!」

    有人過來?不是應該有船過來嗎?侍女們愣了愣。

    孟奇早就有所感應,沒有起身,還是閉著眼睛享受,低低道:「不用管他。」

    遠處,一葉扁舟乘風破浪而來,身後留下一條深深的水痕,上面立著一位白衣人,周身一塵不染,容貌古拙,氣質傲冷,手中握著一把似刀似劍的兵器。

    他存在感太強,以至於讓水手忽略了小舟!

    白衣人亦感應到了這艘樓船,發現甲板上有張大床,床上趴著一位半裸著身體的公子,他慵懶悠閒。沐浴在金色陽光裡。

    這樣的畫面讓人感覺莫名的懶散,油然而生那張床躺著肯定很舒服的念頭。

    白衣人不動不移,扁舟微微變向,駛往樓船,到了近處。他用古怪的大晉語言開口問道:

    「可是南晉或北周之人?」

    他語氣淡漠冷冽。有種暗藏的鋒銳,相隔幾百丈的距離也清晰傳到了船上眾人的耳朵裡。

    孟奇也不起身,依舊吃著侍女遞過來的瓜片,懶洋洋道:「南晉,尊駕來自何處?有何想問?」

    白衣人握劍之手下垂,神情變得肅穆:「吾乃東桑劍客寧台,曾試劍全國。同境界內無有一敗。聽聞南晉和北周人才濟濟,英傑輩出,特來挑戰練劍,不知誰乃第一層天梯之下的最強者?」

    東桑?孟奇聽過這個東海國度,他們位於東海深處,島嶼極大,資源豐富,幾乎媲美江東。而且武風濃郁,強者不少。只是受困於海路艱險,絕大部分商船隻到潛離島一線,少有直接前來江東。

    第一層天梯之下無敵?孟奇笑了笑,語氣依舊慵懶:「我中原人才輩出,第一層天梯之下高手雲集,沒有打過誰知道最強?但公認東海劍莊何九、江東王氏王思遠等一步登天者為其中翹楚。」

    「一步登天?」白衣人眼睛發亮,冷酷高傲之態更顯,「不知他們現在何方?」

    「王思遠在江東茂陵祖宅,何九可能在臨海城……」孟奇抱著看好戲的心態詳細指著路。

    白衣人寧台專注聽著,最後摸了摸劍鞘,扁舟轉向,飛馳向臨海。

    他沒有選擇飛行,因為要保持體力和狀態的巔峰!

    「公子,這東桑之人太過冷傲,讓人不喜,您應該也是強者,為何不試上一試?」侍女見多識廣,這段時日從蛛絲馬跡判斷孟奇實力不弱。

    孟奇眼睛半睜,呵呵笑道:「若是之前幾個月,面對這樣的人物這樣的挑戰,我肯定會做過一場,但現在,感悟天地運轉規律,心與亙古不變般的法理勾連,上法天,下法地,內法自然,平和謙沖,哪還有戰意與戰心?」

    「怎麼感覺像出家了……」侍女愕然脫口。

    孟奇嘴巴一張,喝了口冰鎮酸梅湯:「非也,此乃一定階段下的狀態,就像暴雨前的寧靜,就像洪水漫出堤岸前的積蓄,就像兵刃開鋒前的捶打,等適應了這種感覺,便能衝破束縛,迎來爆發。」

    「我心中深埋著一口刀,元神鍛燒,真意捶打,法理琢磨,沒展露過鋒芒,它在靜靜等待,等待著積蓄夠力量,長吟而出,一鳴驚人,一飛衝天,斬斷不平。」

    侍女聽得似懂非懂,茫然點頭。

    樓船依舊行駛,孟奇還是享受著自己的慵懶時光,處於暈暈欲睡之中。

    不知不覺,琅琊在望,此乃江東第一港,天下一港,當真樓船如雲,人流似織,魚腥之味時常有聞。

    肚皮朝天曬著太陽的孟奇突然睜開了眼睛,雙目幽深,晦暗難明。

    他緩緩起身,伸開雙手,旁邊侍女知趣將黑色勁裝幫他穿上。

    隨著勁裝穿上,孟奇的慵懶漸漸褪去,氣質變得英武,透出幾分顧盼自豪的感覺。

    公子像是變了一個人……侍女們看得目眩神迷。

    孟奇取出天之傷,左手握刀,挎於腰間,隨著這個動作,像是有什麼破開了枷鎖,光芒綻放,他的氣勢變得睥睨,姿態顯露雄偉,靜靜站在那裡,便有氣吞萬里如虎的豪邁。

    遠處,扁舟飛馳而來,白衣人寧台屹立於上。

    他忽有所感,看向樓船,手中怪劍在鞘內陡發輕響。

    「兄台沒去臨海?」孟奇露出一抹微笑。

    寧台用艱澀的大晉語道:「何九到了琅琊。」

    他目光直視孟奇,握劍之手向內一斂,讓劍柄處於最方便拔出的姿態!

    樓船小舟一大一小,形成了鮮明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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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發則罷

    氣機牽引,風起浪湧,隨著兩人這一對視,天色突然昏暗了下來,燦爛的陽光被雲海遮掩,半空似有劈裡啪啦的電光碰撞之聲。

    「你很強。」寧台用古怪又生澀的大晉官話說道,全身外表放鬆,實則精氣神意高度緊繃,攀升到了最高峰。

    他的雙眼露出狂熱的情緒,有種為武道殉身而在所不惜的感覺!

    「你也不差。」孟奇右手隨意搭向刀柄,語氣不露高傲卻有一種自信在握的豪邁,,整個人挺得筆直,英武雄偉,讓人懾服。

    他還未出刀,寧台就已經感到了沉重異常的壓力,只覺眼前之人高大強橫,如岳似海,難以戰勝,心靈宛若蒙塵,意志受到一浪高過一浪的「潮水」衝擊,搖搖欲墜。

    「好可怕的氣勢,不比見過任何一位絕頂高手差!若是再相持下去,我就出不了劍了。」寧台心裡油然而生這個念頭。

    歷經幾個月的時間,孟奇在感悟法理,修煉法相的同時,也在鑽研得到的神霄九滅與霸王六斬招式,包括了霸氣的修煉法門,如今已能用八九玄功模擬個五六成像!

    風停了,浪靜了,小舟之上的寧台身體微弓,左手靠攏身體,右手伸了過來,握住劍柄,晦澀開口:

    「吾要挑戰你!」

    孟奇揮灑自若,似乎沒受半點氣勢壓制,微笑道:「你要戰,那便戰。」

    言簡意賅,沒有多餘話語。

    說話時,孟奇周身竅穴暗開,金烏大日、星辰混沌等虛相內顯,突然收縮,凝於天生九竅和五臟六腑衍化的「諸天」。諸天回溯,時光倒流,回到最初。無上無下,無前無後!

    「開天闢地」已蓄勢待發。

    這一次。孟奇沒有像往常般運使這一招,而是將這種「凝聚」轉移到「天之傷」上,用上了霸王六斬第一斬的少許技巧,並蘊含了「萬物返虛」衍化的玉虛清源刀法。

    這次閉關,他將參悟的部分刀法融於「開天闢地」這自創之招,並將後續變化通過「我身獨存」演繹了出來,讓這招刀法達到小圓滿,已是接近外景巔峰。配合法相內景施展,猶強於使用不鍥和自身的普通法身絕招!

    一時之間,寧台只覺孟奇氣勢變得內斂幽深,尤其是被他右手握住的長刀,有一種奇怪的凝固,彷彿被束縛在刀鞘內,呈現靜止的幻覺,與呼吸、血脈流動等形成鮮明對比。

    「好強!這拔刀之招!」寧台暗道一聲,氣勢再有動搖,只覺長刀出鞘之時。便是天地變色,萬物莫擋之際!

    他並不算孤陋寡聞,自身也長於拔劍而出的這一擊。能品得出孟奇這招的玄奧和強大!

    東桑武學最重出招的第一式,認為是氣勢、意志、自身之力與天地偉力在有準備情況下的高度融合與同時爆發,非常可怕,簡而言之,便是第一招有「蓄」的感覺。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必然出不了劍!」寧台額頭泌出了少許汗珠,眼睛眯起,氣勢一斂,積「蓄」往內。

    突然。扁舟動了起來,向著樓船電射而出。寧台小碎步往前,離開船身。

    他的速度忽地加快。蹬蹬瞪,踩著虛空,「奔」向孟奇,身體半弓,左手持著劍鞘,右手緊握劍柄,還未出招!

    到了外景後,已能勾動天地之力,勃發劍氣刀光,遠遠殺人,但實力相差不多時,劍氣刀光的威力會隨著距離而衰減,對法理的影響同樣如此,而且對肉身力量的運用也不充分,對敵人造成的危險顯著降低,所以,若勢均力敵,戰鬥往往會再次變成近身,兵器碰撞,拳腳相交,這能將修煉多年的肉身力量、勾動的天地偉力、影響的法理融為一體,發揮出最巔峰的戰力!

    所以,將孟奇視為平生僅見的同階對手的寧台,蓄勢待發,準備衝到近處再猛地拔劍!

    他身法飄忽,拉出重重幻影,讓人難以鎖定,這個時候,若是先動手沒能斬中,往往會失去先機,落了氣勢,故而,要麼耐心等待機會出招,要麼用範圍攻擊的武功打斷寧台的節奏。

    而孟奇選擇了第一種,屹立樓船之頭,右手握著刀柄。

    到了!寧台欺近幾丈,右手突然拔劍。

    嘩啦!

    燦爛肅殺的劍光亮起,海浪高湧幾十丈,直衝天際,隨著長刀劈斬而落。

    它們色澤深藍近黑,高度凝聚,重達萬鈞,足以將面前之物壓成爛泥!

    這個時候,孟奇右手不僅沒有抽刀,反而往內按了按。

    凝固變得沉重,彷彿天地時光盡被壓縮,透出毀滅一切的感覺!

    幽暗更甚,劍光臨近身前,海浪遮蔽了天空。

    右手一緊,孟奇由下往上抽出了長刀!

    錚!

    一道龍吟般的聲音沖上雲霄,悠長清越,遍傳琅琊。

    刀光乍起,衝破了束縛,打破了凝固,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絢爛得照亮長空。

    幽暗被劃破,雲海被劃破,海浪從中分開,從樓船兩側湧過,汪洋裂開,露出一條直達遠處的裂縫,「深」可見底!

    這一刀,深埋心中,不鳴則罷,一鳴驚人,不發則罷,一發斷盡所有,重開天地!

    琅琊城中,住在阮府的何九,居於山上的王思遠,一位位外景強者同時側目看向港口方向。

    這一刀,已有絕頂高手之威!

    蘇孟來了?他已到了這個程度?

    他一年多未在大晉動手,一出手便如火山爆發,引人側目!

    當!

    包裹著劍光的長劍與「天之傷」相撞,寧台頓覺對方之刀無堅不摧,自身劍光隨之「一刀兩斷」!

    寶兵長劍出現了缺口,刀光透入,寧台眼看也要一分為二!

    就在這時,刀光剛極轉柔。演繹出重重變化,消彌了風浪,「按」退了寧台。

    錚!孟奇收刀歸鞘。

    隨著這聲「命令」。光芒消失,海浪平復。寧台立於扁舟之上,與適才位置一模一樣。

    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化,之前恍然如夢!

    寧台怔怔出神,忽然發出狂笑:

    「中原果然藏龍臥虎,英才輩出,不枉吾前來遊歷試劍!」

    「世間還有這等刀法!這等武功!」

    他不僅沒有痛苦、沮喪、憤怒,反倒變得瘋瘋癲癲,似乎非常開心。

    朝聞道。夕死可矣!

    也是個武痴……孟奇對寧台的印象變好,頷首致意:「承讓,若是幾個月前,你這一劍我會擋得很艱難。」

    寧台確非浪得虛名之輩,感悟霸王絕刀前的自己面對剛才那一劍,即使用「天打五雷轟」或「開天闢地」也頂多稍佔上風,若是氣勢與心境不對,機會把握不住,甚至可能被壓制,除非加上兩頭四臂與法天象地。否則沒可能一招擊敗他。

    「敢問少俠大名。」寧台收起佩劍,生澀問道。

    「狂刀蘇孟。」孟奇微笑通名。

    寧台恢復了冷傲的神情,略有感慨:「吾一路往西。所歷不少,能讓吾讚歎的奇人只得兩位,一位便是蘇少俠你,能享受亦能戰鬥。」

    他用詞不是那麼準確。

    「還有一位是誰?」孟奇笑問。

    「也是一個自駕扁舟之人,穿著青色怪袍,神情茫然,吾欲過去結識,若境界相類就挑戰,結果連他的影子都追不上。只能聽聞他一直低語什麼我是誰,誰是我。」寧台坦然道。

    我是誰。誰是我……孟奇眼睛微眯,想到了將看門人鎖在無憂谷外的神神叨叨道士。也想到了東陽神君留下的墨寶!

    「他往何處而去?」孟奇狀似不經意問道。

    「往東。」寧台簡單回答。

    東?孟奇對這個「字」微微皺眉。

    東陽神君的「東」嗎?

    還是東王公的「東」?

    這個時候,他想到了東陽神君傳承中夾雜的「東極長生丹」,昔年「青帝」東王公的丹方!

    想到這位上古時也堪稱神秘的大能,孟奇輕吸口氣,摒除了異狀。

    他知道寧台不可能知道更多,轉而問道:「東桑乃東海瑰寶之地,可曾聽聞青華靈木?」

    「青華靈木有,可千年以上已是難得,在往上的早就沒了。」寧台用不熟練的大晉語道。

    孟奇輕輕點頭,將手一伸:「琅琊近在眼前,寧兄不去挑戰何九?」

    寧台搖了搖頭:「與少俠一戰讓我受益良多,得琢磨一段時日再挑戰何九。」

    說話間,扁舟轉向,往琅琊附近海島而去。

    孟奇笑了笑,不為己甚,丟下尾款,一步邁進琅琊城,拜訪阮府。

    琴音簫聲陣陣,絲竹悅耳,襯托之下,阮府愈發清幽。

    孟奇剛才動靜鬧得極大,已有一位熟人等在門口,正是阮搖光。

    她白髮盤髻,杵著龍頭枴杖,上下打量著孟奇,然後嘆了口氣道:「後生可畏啊!」

    孟奇正待謙虛幾句,就聽阮搖光道:「你來得倒是不湊巧,二十一娘正好閉關,準備突破至外景,怕是得有十天半月才能成功。」

    對阮玉書能否晉陞,她沒有任何懷疑。

    「此乃喜事。」孟奇略感遺憾,話入正題,「晚輩聽聞藍血人之事,打算過來盡點綿薄之力,不知阮家有何安排?」

    阮搖光眉頭微不可及地皺了皺:「你還未跨過第一層天梯吧?」

    她剛才未見孟奇有展露法相。

    「還差一點。」孟奇老實道。

    「藍血人天賦異稟,若沒邁過第一層天梯,隨意遇上一名藍血外景就會隕落,你還是不要冒險了。」阮搖光拒絕了孟奇的幫忙。

    孟奇疑惑於她的乾脆,補了一句:「晚輩有秘法對抗藍血人的控水之能。」

    「這樣啊。」阮搖光神色不變,「老爺子已請動王家家主並『洛書』,正在全力卜算和搜查藍血人的根本所在,暫時沒有安排,你先入府稍等幾日。」

    絕世神兵「洛書」?江東王家也摻合進來了?孟奇聞言略驚,拱手謙虛道:「玉書閉關,晚輩在府中並無熟人,還是找個道觀佛寺寄住更自在。」

    「這樣也好。」阮搖光輕輕頷首。

    我只是謙虛兩句……孟奇神情微窘,愈發覺得阮搖光的態度透出點奇怪。

    按下心思,他在城內找了處「三清觀」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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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接連拜訪

    琅琊「三清觀」乃常見的道家廟宇,供百姓拜祭上香,非門非派,位置不算太好,但香火還算鼎盛。

    觀中只得幾位開竅好手,對孟奇的借住自然沒有異議。

    孟奇剛安頓妥當,還未來得及泡茶品茗,思索阮搖光的態度,就見知客前來稟報,言蓬州金章捕頭聶直拜訪。

    「金章捕頭?」孟奇愣了愣,旋即起身,迎到門外。

    江東包含江州和蓬州,琅琊便是蓬州州城,設有六扇門州城衙門,由金章捕頭和他的助手紫綬捕頭統管一州江湖刑名事務,本任金章便是聶直,一位五重天的絕頂高手。

    這樣的人物,換在絕大部分城池,都是一言九鼎,腳一跺,整個城池便要搖三搖的大人物,可琅琊有阮氏,不說宗師級的強者,能勝過聶直的絕頂高手都有好幾位,若說代表朝廷,阮老爺子又曾經是政事堂左相,位高權重,遠在聶直之上,所以,聶直在琅琊向來韜光養晦,主要精力放於蓬州其他城池,就像廣陵、鄴都等城的同僚一樣。

    今時今日,他主動上門拜訪?帶著這樣的疑惑,孟奇走出了院門,看到了聶直。

    聶直是個花白頭髮的老者,但氣血旺盛,牙齒飽滿,臉上不見一點皺紋,笑聲如同洪鐘:「賢侄當真年輕一代的翹楚,之前那刀堪稱驚世駭俗,捫心自問,老夫怕也得避開鋒芒。」

    他穿著深紅色捕頭服,上面繡有金線,腰間懸著金章,背部挺直,不顯老態。

    聽他稱呼賢侄,孟奇不知這是借蘇家拉近關係的舉措。還是確實涉及蘇家,拱手行禮道:「世伯謙虛了。」

    聶直哈哈大笑:「哪裡是謙虛,老了老了。真的老了。」

    說話間,他主動踏入院子。知客識趣離開。

    分坐石桌左右後,聶直環視院子一圈,風緩緩吹動,不見異常,稍微隔絕了內外,防止偷聽。

    「賢侄你不打一聲招呼就離家,幹出好大一番事情,之後又銷聲匿跡一年多。只在江東露過一面,讓你爹和你叔叔好生擔心,怕你出了意外,今日總算碰到你,老夫豈能『放過』?」聶直似笑非笑道。

    孟奇好生汗顏,自己對蘇家沒什麼感情,了斷因果後唯一關心的便是與舅舅有關的子悅妹妹,竟然沒寄幾封信回去,絕大部分還是寫給蘇子悅與顧長青,指點他們的修煉。

    「小侄得罪的高人強者不少。若居有定處,很容易遭遇伏擊和圍殺,故而在成長起來前不太敢回家。」孟奇斟酌沉吟道。

    這是真正的理由之一。

    聶直搖頭道:「神都強者眾多。邪魔外道止步,乃天下最安全的所在之一,賢侄有何擔心?」

    「世伯明鑑,神都各種防備不凡,確實能震懾住強者,哪怕法身高人都未必敢亂來,但這只是正常的情況,若有人不計自己生死,非要拖著小侄同歸於盡。神都有再多的陣法與強者又有何用,危險只在呼吸之間!」孟奇想到自己在神都的「刺殺」。「而小侄得罪的敵人裡,不缺能派出這種死士的人物。」

    「因為如來神掌之事?」聶直稍微流露出一點好奇。

    比這還多。除了長生教,邪魔九道我明裡暗裡差不多全都得罪了,有的還不止得罪了一遍,尤其「魔師」韓廣,若是知曉壞他完美謀劃之人是我,怕是會親自出手……孟奇默默回想了一下,愈發覺得自己和邪魔九道有緣,孽緣!

    「算是。」他模棱兩可回答,轉而道,「不知家中情況如何?」

    「老太太和你爹、你叔叔身體都算安康,雖然沒有了侯爵之位,但八大神捕的稱號亦能震住絕大部分宵小。」聶直識趣沒提柯衛藍,反正還是那副樣子。

    他頓了頓道:「你爹似乎有點心灰意冷,常讀佛經道書。」

    孟奇輕輕點頭:「舍妹呢?」

    「家中遭遇大變,子悅丫頭褪去了青澀,痛下苦功,進益頗多。」聶直讚道。

    孟奇又問了別的事情,聶直都一一回答,真像是世伯與賢侄的見面。

    「不知家中之人對小侄離家有什麼想法?」末了,孟奇忍不住問道。

    聶直苦笑道:「你爹說你是『江湖兒女,受不了拘束』。」

    江湖兒女?不就是「不著家」的同義詞……孟奇跟著苦笑了一聲。

    敘完舊,聶直臉色一正:「老夫今日上門,還有一事請託賢侄。」

    「世伯請講。」孟奇知道他無事不登三寶殿。

    聶直捋了捋頷下幾根白鬚:「還請賢侄幫忙打探下阮家對付藍血人之事。」

    他對孟奇與阮家的關係似乎頗有信心。

    「具體的計畫怕是不便洩露。」孟奇皺了皺眉。

    聶直搖頭道:「非是老夫想知道這些,而是得儘量掌握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免得出現突發情況,讓地方不靖,此乃六扇門的職責,不得不做。」

    他先大義凜然說了幾句,旋即道:「阮家閉門幾日,推衍藍血人根本所在,除了不時派出宗師搜尋確認,再無別的舉動,委實讓人猜測頗多。」

    「同時,還有別的反常之事,比如,王家家主帶著『洛書』住進阮府,而王大公子卻獨自寄住西山佛廟,不聞不問,比如東海劍莊只得小字輩的無形劍何九與隨從前來……」

    聶直說了一堆,最後誠懇道:「若賢侄打探到的消息涉及機密和事情成敗,不便透露,老夫絕不追問。」

    「小侄努力打探一下。」聯想到阮搖光的態度,孟奇亦是疑惑,起了弄明白之心。

    至於去哪裡打探,他已經有了絕佳的人選,王大公子王思遠!

    如果說有的人具備「自毀傾向」,那王大神棍就有「將事情玩脫」的傾向,精神狀況很不正常。所以,他經常會刻意提醒,以求「玩脫」。找他詢問總會得到點消息。

    聶直心滿意足離開,孟奇喝茶沉思。忽然,他心有所感,往前看去。

    視線一花,一道灰色身影出現在他的面前!

    剛有預感就被欺近,好可怕的實力……孟奇全神戒備,蓄勢待發。

    目光所見,這是一位灰袍和尚,外表中年。憨厚老實,唯一雙眼睛滴溜溜轉,透出幾分賊兮兮的感覺。

    「阿彌陀佛,貧僧戒賭,見過蘇施主。」他笑容可掬地雙手合十。

    戒賭?孟奇可沒想過他與戒殺有關,因為這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和尚!

    天下之大,實力高強的僧人很多,但絕大部分出自有名佛寺,即使苦行僧,也或多或少都有教派。唯獨這位,表面看似沒什麼背景,乃實打實的散修和尚。能成為宗師,登上地榜,讓不少人直呼不可思議。

    雖然背景普通,可這和尚本身卻給人神秘之感,神龍見首不見尾,而且嗜賭成性,什麼都會賭上一賭,每次都是輸得一乾二淨,只差剁手。在佛前發誓要戒賭,但好了傷疤忘了痛。很快便故態復萌,即使將法號改成戒賭。也糾正不過來。

    按理來說,有這樣缺陷的武者不是難以精進,就是容易掉進別人的陷阱,可戒賭卻平平安安活到了現在,實力保持著提升,所以,這也算是他神秘的佐證之一。

    江湖之中多有戒賭和尚的傳言,有人說他是不仁樓青階或藍階刺客,甚至就是不仁樓樓主的白道身份,也有人說他與鐵衣樓關係匪淺,或許執掌著鐵衣樓最神秘的三座分樓之一,總之,這是個渾身謎團的和尚。

    孟奇還禮道:「大師到訪,所為何事?」

    戒賭笑嘻嘻道:「聽聞蘇施主能帶人入蘭柯寺觀神掌總綱,老衲,不,貧僧心癢難耐,特來求肯。」

    「貿然帶人前去,恐惹菩薩不高興。」孟奇本就計畫帶阮玉書等人前去,若是太過頻繁,即使月摩尼菩薩謹守報身之「宏願」,沒有不快,也得防備蘭柯寺別的僧人嗔怒,關鍵事情上壞自己好事。

    再說,自己與戒賭和尚非親非故,憑什麼要帶他去?

    戒賭再次雙手合十:「貧僧剛好輸了個一乾二淨,雙袖清風,難以拿出有價值的事物交換,不若這樣,咱們打個賭,要是輸了,貧僧就賣身給施主三年,如果貧僧僥倖贏了,煩請施主帶貧僧去蘭柯寺。」

    打賭……真是賭性不改啊……孟奇笑道:「在下要大師何用?每天有人跟著,多不自在?」

    自己秘密太多,跟著個宗師純粹是找死的節奏,他又不像雲鶴真人能躲在萬象門後。

    不等戒賭開口,孟奇轉而問道:「不知是哪位前輩告訴大師,在下能帶人入蘭柯寺感悟神掌總綱?」

    這件事情若傳揚出去,自己會被煩死。

    戒賭左顧右盼,壓低聲音道:「貧僧與何七有點交情,煩了他許久才得到這個消息,放心,沒別的人知道。」

    「劍狂」何七……孟奇又想到這次東海劍莊只得何九與僕人前來之事,笑了笑道:「不如大師回去再想想,有什麼能打動在下的事物。」

    戒賭愁眉苦臉:「貧僧窮得只有自己了……」

    他唉聲嘆氣轉頭離去,充滿了苦惱。

    孟奇看著他灰袍芒鞋的背影,思緒轉移,考慮起整件事情。

    …………

    阮府內,端坐於床上的何九在靜靜閉目許久後突然站起,臉露微笑,緩步出門,充滿豪邁自信的感覺。

    「少莊主,您去哪裡?」他的僕人疑惑問道。

    何九哈哈一笑:「找蘇孟切磋。」

    「為,為什麼?」他的僕人眼睛圓睜。

    何九背負雙手,感慨道:「我比他早一年半進入外景,如今卻都差不多處在第一層天梯邊緣,再往後走,會逐漸被他拉開境界的差距,若不趁如今境界相同的機會切磋,很長時間內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若境界有差距,於我於他而言,都不會盡興,總有一方有以大欺小的感覺。」

    他的僕人趕緊寬慰道:「就算他是四劫,少莊主您也是一步登天,不會有太大差距的。」

    何九沒有芥蒂笑道:「我何九豈是在意這些之人?他現在確實比我提升快,但將來終有盡頭,或許是半步法身、法身,也可能是道門六尊的境界,我一步步走,走得踏實,總有一日會再次與他平視。」

    言語之間,他充滿了強大的自信。

    語罷,何九仰天大笑,踏出房門,直去三清觀。

    到了觀門前,他看見知客迎了上來:「何施主,蘇施主已知你的到來,請你去三清殿見面。」

    「好。」何九沿路未掩飾氣息,毫不奇怪孟奇的察覺。

    在知客引領之下,他穿過廣場,進入了三清殿,目光所及,最先看到了上首的三尊雕像。

    以元始天尊為中,道德天尊與靈寶天尊分居兩側,從左往右看,分別呈現老年、中年、青年的感覺。

    這三尊雕像或持玉如意,或拿太極圖,或掌青色劍,雖然沒有神異,但雕得栩栩如生,睿智,威嚴,滄桑、浩瀚等感覺分別透出,結合道門三尊各自的神話傳說,讓大殿內有種異常莊嚴和浩大的壓迫。

    何九的呼吸下意識放輕,目光下移,看見身穿黑色勁裝的孟奇眼睛半開半闔,端坐三清雕像之下,幽深內斂,彷彿連為了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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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有無相劍氣

  三清殿空曠幽深,香火裊裊,使雕像給每一位入殿者帶來強烈的視覺衝擊,威嚴高渺的元始天尊,洞悉萬物的道德天尊,浩瀚博大的靈寶天尊,就像神話傳說中一樣,靜靜立在那裡,注視著人世浮華。

  而盤腿坐於三清下方的孟奇,與後面高大的雕像形成鮮明對比,但存在感半點不差,黑色勁裝,幽深難測,眼睛半開半闔,臉上不見任何情緒,讓何九油然而生一種感覺,他才是這處殿閣的主人,背後的三清雕像乃是他的法相。

  一切之始,萬物有終,傳道授德!

  此情此景此人,讓何九心靈微沉,似乎被某種氣勢包裹,下意識想要低頭,想要膜拜,出不了手,就彷彿面對真正的三清天尊!

  「你來了。」孟奇的雙目還是半開半闔。

  何九的來意,他隱約能猜得到,而何九也是他最重視和在意的對手之一,若非始終緣侄一面,突破外景後便想與他切磋,在同一個境界切磋,而非當初興雲莊那樣,有著不小境界差距,只能靠人數優勢來挑戰!

  所以,他借助三清雕像提升「不滅元始相」氣勢,將狀態攀至巔峰,以最好的水準迎戰最好的對手之一,這是對何九最大的尊重!

  何九深吸口氣,豪情浮現,沒有看向孟奇,而是直視三清雕像:

  「我來了!」

  姿態雄偉豪邁,自信在握,似乎眼前的「困難」再無法影響他。

  沒有多餘的話語,默契自在心裡,孟奇的眼睛忽地睜開,氤氤氳氳,混混沌沌三清殿頓時變得昏暗!

  氣機牽引,何九目光下移,與他對視,雙眼似乎有劍芒吐露。

  劈裡啪啦!

  一點光芒在殿中亮起,兩人同時失去了影蹤。

  萬丈高空,有朔風飛揚,消肉蝕魂,孟奇與何九的身影齊齊凸顯。

  勢均力敵的情況下,餘波難以控制,兩人恐對琅挪城造成毀滅性破壞荼毒生靈,默契飛入了高空!

  孟奇右手握住了刀柄,不往外抽,反而往裡一送,周身竅穴虛相浮現,凝縮於一,呈現短暫的靜滯。

  就在這時,何九長笑一聲,眼中霍然射出兩道純白劍氣。

  這還沒完他鼻孔裡,耳朵中,嘴巴內,周身數不清的大小竅穴,各有劍氣噴薄,或白或青,或剛或柔或肅殺或熾烈,鋪天蓋地斬向孟奇。

  最為重要的是這些劍氣並非全都直來直往,有的盤旋,有的彎繞從上而來,從後而來,似乎將孟奇完全包裹於內!

  一時之間,孟奇只覺劍氣「侵吞」了虛空,當真茫茫一片,上不見天,下不見地,隨時會被幾百上千道肆掠的劍氣撕裂成粉末。

  「好!」他內心暗讚一聲沒有畏懼,只得戰意。

  這才是值得重視的對手!

  錚!

  鞘中刀做龍吟,打破了束縛,衝開了靜滯,揮出絢爛紫色。

  若是別人,面對何九這一擊,多半會選擇謹守防禦,以刀化圓,鑄出光球,以滴水不漏之勢迎接劍氣但孟奇的選擇不同,強者交戰首重氣勢,自己的刀法又以剛猛霸道為主,豈能初照面就被動挨打?

  「龍吟」聲中,通過蓄力蘊含了恐怖力量的刀光斜斜往上揮出,突然,紫色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瞬間化作數百道的刀光,或急進,或遲緩,或沉重,或綿柔,向著四面八方和上下六合斬去。

  噹噹噹!刀光與劍氣相撞,互相抵消,長空為之澄清,沒殘留分毫,竟然半點沒差!

  劍法入刀,百劍無蹤,萬劍歸元,以強破強!

  「好!」何九朗聲笑道,身影已是消失。

  孟奇心中忽生警惕,長刀想也沒想就往後方斬出。

  當!

  朦朦朧朧模模糊糊的劍光凸顯,被長刀險險擋住。

  有無相劍氣,無形無相又無蹤!

  劍光被擋,立刻消失,萬里玉宇澄清,毫無異狀。

  孟奇眼竅打開,能見者細緻入微,可此時此刻,卻找不到何九所化的有無相劍氣,耳竅依然,只聞風聲,沒有劍氣破空的動靜!

  「能在有無相之間轉化,當真神妙……」孟奇眉頭輕皺,有種自己瞎了聾了觸感沒了的感覺。

  突然,危險之意再起,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孟奇充分相信自己,一刀劈往下方。

  當!

  朦朦朧朧的劍光再次被長刀劈中,未能刺到孟奇的罩門。

  劍光散開,又化無相,難以尋覓。

  四周罡風兇猛,雲海漂浮腳下,孟奇精神蔓延,配闔眼耳,但還是無法發現何九有無相劍氣的蹤跡!

  「難道只能靠八九對危險的預感?」這樣的狀況,孟奇並非初次遇上,所以並沒有驚慌失措,當初狼王的神異與出手的速度亦能造成類似效果。

  可那個時候,孟奇可以借助寶兵為眼為耳,如今何九的有無相劍氣卻能瞞過外景強者,寶兵這方面的作用不大!

  當!

  孟奇長刀豎起,擋在眉心之前,恰恰彈飛了模糊劍光。

  當!

  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孟奇又把長刀翻折,劈向下方,再次擋住了劍光。

  不能再這樣了!孟奇戰鬥經驗不可謂不豐富,靈台清明,沒有一點焦躁,思緒電轉之間,竟然主動閉上了眼睛,封住了耳竅!

  眼前一片黑暗,耳中不聞半點聲音,觸感也是被封閉,感覺不到有風吹過,這個時候的孟奇就像與天地自然隔絕,遺世而獨立,孤寂得快要發瘋。

  強忍住這種感覺,孟奇內景運轉,不滅元始相位居泥九,包容統御諸般變化。

  危險徵兆乍起,緊閉雙眼的孟奇長刀橫斬,將模糊朦朧的劍光斬出。

  噹噹噹!

  有無相劍光接連來襲,盲人葬子般的孟奇接連揮刀紫電跳躍,分毫不差擋下。

  他拋棄了外在感官,以心為眼,將八九玄功對危險的預感發揮到了極致,以此對抗有無相劍氣,這是八九最核心能力「擅避災劫」的主要體現!

  噹噹噹!

  雙方一時僵持不下,何九攻,孟奇守,都找不到機會破局。

  於孟奇而言,這樣的戰鬥讓自己法身招式眾多的優勢得不到發揮因為根本鎖定不了何九,若全力以赴地貿然出招,不太容易打中何九,反倒會暴露極大破綻,被他所趁,而使用「妖魔授首」這範圍攻擊,則有一個盲點,便是自身周圍不會被力量影響,屬於燈下黑如果何九藏身這裡,妖魔授首未必有用。

  另外,何九每一次攻擊都針對眉心玄關等罩門而來,孟奇有心靠八九玄功的肉身強行破局也無力施行,似乎只能耐心等待,等他選中早就不是罩門的「罩門」,畢竟何九不會知曉自己的功法會先消除哪些罩門。

  何九的感覺與孟奇相差不多他若是不保持一擊不中立刻消失的風格,貿然動用殺招極有可能被孟奇鎖定,以彼之短攻對方之長。

  但雙方都清楚明白地知道,這樣的局面不會長久維持下去何九化身「有無相劍氣」近乎動用法相之力,若非他接近邁過第一層天梯,幾次三番就會傷到根本,即使如此,現在每一次遊走亦會對他造成極大消耗,過了多久就會無力演繹!

  孟奇同樣如此,內用法相,將八九玄功預知危險之能推到了當前極致即使有不死印法吞吐天氣元氣補益,也不會長久。

  看起來這將會變成一場持久戰,比耐力比毅力!

  必須求變!這是僵持之中,兩人的共識,來自戰鬥本能和經驗的共識!

  噹噹噹!

  眼不見物,耳不聞聲,體不感風,試圖求變的孟奇彷彿處在一個無法與外界溝通的封印內,承受著永恆不變的孤寂,但隨著「不滅元始相」在有無相劍氣威脅下的全力運轉接近極限的運轉,除了對危險的預感孟奇似乎感覺到了更多的東西,若有似無,無形無相的東西!

  天地之間似乎有一根根星線,密密麻麻,案覆覆雜……

  有力量在牽引著大日,讓它東昇西降……

  罡風之外,似有事物沉浮,又冷清死寂又孕育生機……

  規律、法理之物本就藏在事物運轉背後,無形無質,以不同之相呈現,若以肉眼見它,以音聲求它,則被外在迷惑,難見真如。

  此時此刻,孟奇機緣巧合下,徹底拋棄了外在感官,以自身「不滅元始相」與自性心靈感知天地,方才品味出少許玄奧,「看」到了世界的一分「真實」,摸到了第一層天梯的門檻!

  他相信何九亦然。

  難怪諸多強者要挑戰實力相當甚至有所超過的敵人!

  因為戰鬥最需要專注,最能拋棄雜念和外在,精氣神意凝一,得到種種玄妙感受!

  噹噹噹!

  長刀與劍氣不斷碰撞,孟奇似乎明白了什麼,又彷彿什麼也不明白,但他顧不得感悟,因為對手給予的壓迫還在變強!

  當!

  聲音空洞,天之傷斬中朦朧劍光。

  突然之間,劍光裂開,沒有保持形狀,任由長刀穿過,自身化作無數光點,電射孟奇!

  有無相劍氣,本就沒有具體的形狀,想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

  何九主動求變,將有無相劍氣最精髓的東西展露了出來!

  局勢風雲變化,孟奇瞬間處在極端危險的情況之中,但他不慌不忙,天之傷刀柄往回一撞,撞開了刺向眉心的光點,左手駢成劍指,斬開了飛往罩門的光芒,整個身體不閃返進,主動迎向光點。

  噗噗噗!

  光點打中孟奇身體,淡金凸顯,只留下點點白痕。

  這樣的碰撞之中,何九再無力保持圓潤的有無相劍氣轉化,緊閉雙目的孟奇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體龘內的「不滅元始相」在氣機牽引下自然而動!

  長刀往上彈起,四周突然浮現一道道雷霆,凝聚向刀身,讓它通體如同紫雷所鑄。

  「抓到你了!」孟奇暗喝一聲,長刀猛地下劈,周身虛相盡數凝往不滅元始之相。

  轟隆!

  極盡沉重霸道之態的長刀斬在虛空某處,四周扭曲,似有塌陷之相,緊接著,凝聚的力量與虛空一起爆發!

  轟隆!

  陽剛熾熱的電光將周圍變成了雷霆的海洋,以沒有強弱之別的態勢橫掃附近,萬物授首!

  朦腿劍光在電光波浪之中凸顯,何九被逼得現出身形,抵禦著電光。

  消耗頗大的他此時相當艱難。

  孟奇心湖之內,遍尋不到的劍光呈現,在沒有視覺、聽覺、觸覺和精神感應的情況下自行呈現!

  氣機牽引,天地間若有似無的「東西」在這個瞬間也變得「清晰」!

  孟奇霍地張開了眼睛,不滅元始相也睜開了眼睛,「飛」了出去,往每一個方向蔓延,將諸多無形無質無相之「物」吞噬交織!

  四週一下變得幽暗,無天無地,無日無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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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神通

    何九剛奮起餘勇,在有無之間連續變化,勃發劍氣,半躲半擋,抵禦住了蘊含可怕力量的電光,就感覺眼前一黑,打開了竅穴的雙目再也看不到任何事物,耳中靜悄悄一片,毫無聲響。

    之前還肆掠的狂風,酥麻著身體的電光,似乎在同一時刻齊齊消失!

    這個瞬間,他甚至有點分辨不出上下左右前後,因為沒了所有參照!

    「這……」他心中還未來得及升起完整念頭,便感覺黑暗深處,未知中央,有蒼莽浩瀚、亙古不變的氣息若隱若現,凌駕於一切之上,俯視著過去現在和未來,讓人心中油然而生敬畏之情,起不了反抗之意!

    就在這時,一道刀光亮起,絢爛華麗,將何九瞳孔染出一片紫色,讓他再次看到了色彩,看到了黑暗以外的其他事物。

    紫色刀光宛如彎曲的雷霆,在「黑暗」之上製造出了不規則的傷口,從中噴瀉出光芒,噴瀉出聲音,噴瀉出罡風!

    元始睜眼,天地乃生,萬物衍化!

    這道刀光來得是如此之快,何九剛有察覺,它就已經到了面前,只能下意識化有為無,試圖閃開。

    刺啦!

    如撕錦緞般的聲音乍響,「虛空」裂開,朦朧模糊的劍光被生生斬了出來。

    何九心中愕然,連續變化有無,壓榨著自身每一份潛力,勃發鋒銳又靈動的劍氣,層層交織,練成劍陣。

    噗!

    劍陣碎開,何九氣血翻騰,再無法保持有無相劍氣,變回了人身。眼中、耳中、鼻孔、周身竅穴皆有血液噴出,化作赤色劍氣,打在刀光之上。兩兩泯滅。

    此時此刻,蘇孟再來一刀。我就承受不住了!何九竭力吐納天氣元氣,試圖抓緊時間恢復,剛才針鋒相對的戰鬥同樣讓他觸摸到了第一層天梯的門檻,甚至推開了大門,但始終差了臨門一腳,所以想做重壓之下的最後一搏,但他也清楚明白地知道,若孟奇狀態稍微好於自己。趁勢再來一刀,自己連重新積蓄力量的機會都沒有!

    元氣彷彿汪洋大海,存在於天地之間每一個角落,浸潤著何九身體,助他恢復。

    突然,何九感覺左側元氣大海變得灼熱,翻滾沸騰,徐徐升起一*日,染紅了天空,而右側陰冷冰寒。明月皎潔。

    「這是……」他停頓下來,感應四周,只見夜空籠罩四周。顆顆繁星璀璨,裡面飛舞著金烏,屹立著一尊尊神靈!

    接著,這一切開始收縮,往內塌陷,像是前方有一團漩渦,將它們全部絞碎,融合在一起。

    直到這個時候,何九才看到了孟奇。他依舊穿著黑色勁裝,提著巨大的天之傷。周身竅穴大放毫光,於背後結出一尊寬袍大袖的威嚴高渺「人像」。它似乎便是剛才的「漩渦」,吸納了所以異象的「漩渦」。

    凝目看去,何九發現這尊「人像」竟然是孟奇自身的面孔!

    除此之外,它身體每一個部分都彷彿由天地偉力、自身真氣交織不同法理而成,充滿了玄奧,讓人瞠目結舌。

    「怎麼會是自己之相?」何九頗感驚訝,沒有移開目光。

    再仔細一看,他隱隱約約感覺這尊人像在坍塌,以每一種具現的法理為最小碎片坍塌,無時無刻不在坍塌,最後似乎凝成了一個黑點,無上無下無前無後卻彷彿包含了所有可能的黑點,看不到過去也望不見未來的黑點,無法用語言描述的黑點,甚至無法稱為黑點的「黑點」!

    大象希形!

    幻覺?何九收斂精神,再次望去,發現還是那尊威嚴高渺的人像,依舊是孟奇自身的「面孔」。

    他吸了口氣,緩緩吐出,戰意消彌,拱手道:「當年借你們之力突破,今日助你邁過第一層天梯,一飲一啄,當真唏噓,恭喜恭喜。」

    他知道若非孟奇忙著突破,剛才自己就不得不認輸,加上對方已經邁過第一層天梯,登上第四重天,再戰毫無意義。

    孟奇背後宛若實質的法相漸隱,周身竅穴放出的毫光收斂,一切恢復原狀,微笑道:「可惜何少莊主還差了少許。」

    法相與法理初步交織後,接近實質,反饋元神與肉身,會產生天眼通、他心通等神通,乃武道進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是身神強大的象徵,孟奇剛才便有所收穫。

    一是「迎風變化」,也就是元神遁離之術,能讓捆仙繩等無效,二是「慧眼」,非菩提慧眼,類似於「天眼通」,能照見方圓百里細微之物,能於冥冥中「見到」有氣息相連的人物,但目前而言,後者相對模糊,若實力遠遠高於對方,能看得較為清楚,從而判斷對方所在,三是「元始金蓮」,長於泥丸宮內,與元神相連,能削弱精神攻擊,還能短暫混亂因果,防備因果秘術的影響。

    至於為何自己刻意顯化的「不滅元始相」「偽裝形態」會出現自身面孔,而非別人那樣或應某位神靈,或為法理具現,少見本身,孟奇猜測與「唯我獨尊」的真意傳承有關。

    即使自己並沒有主修它,但這種等階的傳承總會在細微處帶來點影響。

    唯我獨尊,照見自身!

    「我也差不多了,再有十天半月亦能突破。」何九並無芥蒂。

    知道孟奇需要鞏固,何九沒有多說什麼,也沒問法相之事,轉身飛回琅琊阮府。

    看著何九的背影,想到當初自己與嚴沖等人被他一起挑戰時的場景,孟奇頗有點時光荏苒,逝者如斯夫的感覺,要說爽不爽,那顯然是足夠暗爽的。

    「嘿,目前差不多有貨真價實的黑榜末尾實力。」孟奇謹慎樂觀想道。

    此時,萬里碧空如洗,陽光將雲海照出無邊無際的燦爛金色。

    …………

    翌日,孟奇登上西山,見到了在菩提樹下喝茶的王思遠。他還是一襲素袍,臉如白紙,身材瘦弱。似乎一陣風就能颳倒,時不時咳嗽兩聲。看得旁邊俯視的侍女皺眉心疼不已。

    又是你!她狠狠看著孟奇,每次遇到這傢伙,公子就咳嗽得特別厲害!

    孟奇笑眯眯坐到王思遠對面:「古剎菩提,王大公子好生雅興,莫非有意佛門?」

    王思遠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有事就問,沒事喝茶。」

    他似乎在說,和你這種莽人沒什麼繞圈子打機鋒的必要。

    孟奇眉毛微挑。右手伸到袖管處,做挽袖子動手揍人的模樣。

    「我三個月前已邁過第一層天梯。」王思遠淡淡補充了一句,嘴唇沒有一絲血色。

    「真巧!」孟奇本身就沒有動手心思,剛才純粹是活躍下氣氛,聞言笑道,「既然王大公子你已經邁過第一層天梯,對付普通外景藍血人不會吃虧,為何不去阮府,要留在西山?」

    王思遠咳嗽了兩聲,喝茶潤喉。緩緩道:「去和不去都一樣。」

    最討厭你們這種說話云山霧罩的人了!孟奇暗裡掐指,用玉虛神算推衍。

    王思遠目光下移,似乎看了他右手一眼。神情舒展:「有洛書遮掩,你再推衍也是無用,這事非我佈局,沒什麼好說道的,過兩日你便清楚了。」

    顯然,他將事情玩脫的傾向只限於自身謀劃之事。

    孟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笑離去,沒再多問。

    雖然王思遠並未透露什麼。但「洛書遮掩」,「去和不去都一樣」。「過兩日便清楚」讓他有點猜測。

    …………

    回到三清觀,孟奇第一眼就看見了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戒賭和尚。

    戒賭和尚穿著灰撲撲的僧袍。湊了上來,眼睛咕嚕打轉:「貧僧冥思苦想,終於想起一物,那是貧僧師父用來封門的封條,雖然破舊沒什麼力量了,但終究是樁寶物。」

    「若是值錢,恐怕大師你早就將它輸出去了吧。」孟奇呵呵笑道。

    戒賭和尚撓了撓光頭,半點沒見臉紅:「哪裡哪裡,只不過它外表太普通,經常被貧僧忽視。」

    說話間,他掏出一物,貼子模樣,黃色為底,皺巴巴像是經常揉成一團,沾滿了油漬,上面用梵文書寫著六個金字:

    「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真言?孟奇下意識抬頭,望向戒賭和尚。

    自己西遊任務才出現五指山,戒賭和尚就送來了六字真言符!

    是巧合,還是刻意?

    孟奇心中驚濤駭浪湧現,再看向戒賭和尚時,愈發覺得他神秘異常,充滿了謎團。

    「怎麼樣?」戒賭和尚討好問道。

    孟奇不動聲色問道:「這張封條從何處而來?」

    「貧僧師父遺留,至於他從哪裡來,貧僧怎麼知道?」戒賭和尚一臉莫名其妙。

    「大師師父為何人?」孟奇追問道。

    戒賭和尚頓時笑呵呵道:「貧僧師父早就圓寂,沒什麼名號,貧僧自家都不知道。」

    孟奇連問幾句,戒賭和尚都是避而不談,顧左右而言他。

    見他守口如瓶,孟奇沉吟道:「若大師不肯告之詳情,晚輩怕是不能答應。」

    戒賭再次愁眉苦臉:「貧僧是真不知道。」

    連如來神掌都無法誘惑他?孟奇眯了眯眼睛:「既然如此,晚輩愛莫能助。」

    現在就比誰更堅持!

    戒賭和尚收起六字真言封條,唉聲嘆氣,轉身欲走。

    「大師停步。」孟奇忽然開口。

    戒賭和尚大喜轉身:「施主答應了?」

    「沒有,只是見大師與何七前輩熟悉,想問問阮家對抗藍血人之事。」孟奇哪會輕易「認輸」。

    戒賭笑眯眯道:「這件事情沒什麼大不了,過兩日你就知道了。」

    又是過兩日?孟奇微微皺眉。

    見孟奇絕口不提如來神掌之事,戒賭一步三回頭離去,滿是戀戀不捨之情,

    「這和尚究竟什麼來歷……」看著戒賭和尚的背影,孟奇內心浮現出江湖上諸多強者共同的疑問。

    既然阮家沒什麼大事,兩日後就清楚,孟奇決定靜觀其變。

    …………

    兩日後,東海某處,海水蔚藍的像是寶石。

    「就是這裡的海溝。」一片古樸的龜甲漂浮半空,背生黑白之點與陰陽五行之數,簡單中透出複雜,彷彿書籍,說話之人正是它下方一位中年男子。

    看得出來,這名男子年輕時極為俊美,如今亦是儀表不凡,氣質更加出眾,但臉無血色,似乎身纏大病。

    阮老爺子、阮三爺等漂浮於旁,被龜甲遮掩,目光冷酷看著海面,聞言側頭看向旁邊有點飄忽不定的老者,他花白頭髮,沒有皺紋,與何九有幾分相像,正是劍狂何七!

    「那就動手吧!」何七舒展了一下手腳。

    三家早就確定了藍血人根本所在,大張旗鼓請王家家主與洛書入琅琊是為了掩人耳目,免得藍血人聽聞消息,提前遁逃!

    目前阮家相當空虛,僅是麻痺藍血人,讓他們以為還未暴露,主力人馬早就集結於此,神不知,鬼不覺!

    能維持如此勢力不倒之輩豈是易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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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劍破陣

    碧波輕晃,蕩起層層水浪,宛若綻放異彩的藍色寶石,一眼望去,不見邊際,美得驚心動魄。

    「劍狂」何七精神飄渺不定,以無法被察覺的姿態滲入水中,照見了一隻隻海魚,照見了起伏不定的海底,照見了無光深海裡眾多奇奇怪怪的事物,但並沒有發現海溝,發現藍血人的蹤跡。

    對此,他並不覺得奇怪,若藍血人沒有瞞過自己感應之能,早就被發現了,東海劍莊何苦與無相劍蠱一脈恩怨糾纏這麼久?

    作為法身高人,他絕非猶豫遲疑之輩,不會反反覆覆問洛書卜算是否正確,僅僅看了一眼阮老爺子,心中頗有幾分疑惑。

    阮家對藍血人之事為何如此熱忱,不僅四下奔走聯絡,而且幾乎傾盡全力,家中四位宗師來了一半,還得加上阮老爺子這位大宗師,換句話說,除開神都那位宗師,阮家只得一位宗師看守琅琊祖宅!

    和他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王家只得帶上「洛書」的家主,東海劍莊與藍血人仇怨頗深,亦僅來了自己與黃太沖。

    此時,阮老爺子眼觀鼻鼻觀心,彷彿無波古井,看不出任何端倪。

    何七收回目光,舒展了下手腳,化作一道無形無相劍光,無聲無息鑽入海面,其餘人等則借助洛書遮掩,漂浮於半空。

    少頃,海水泛起咕嚕水泡,瞬間就變得劇烈,如同煮沸!

    嘩啦!暗啞的聲音響起,海水突然塌陷,繞著中央飛快旋轉,形成了巨大的漩渦。

    漩渦越轉越急,越轉越大,越轉越深,將海水推向四周。

    忽然之間,一道純粹鋒銳的劍光盤旋衝出,從漩渦核心衝出。

    劍氣激盪虛空,漩渦猛地崩散,向著四面奔湧。

    嘩啦!大海彷彿被撕出了一道深刻見骨的傷口,阮三爺阮承德隱約看到了光怪陸離的海底。

    劍光衝出海面,折而往下,重重下擊,嗖嗖劍氣將整片地域吞沒。

    噗,噗,噗!

    沉悶的碰撞聲陡然響起,海底某處現出晃蕩搖動的水波,由無色迅速轉向深藍,竭力抵禦著劍氣攻擊。

    果然在這裡!瘦弱飄逸的阮三爺眼睛微微眯起,懷抱古琴,衝向了那片「水波」!

    他快,有人比他更快!頭頂洛書的王家家主大袖飄飄,呼吸間就到了藍血人佈置的大陣旁邊。

    而直到何七攻擊,藍血人大祭司才察覺敵人殺到了家門口,此時周身透明,藍血流淌,透出一個個篆文般的詭異符號,竭力激發著大陣。

    若它完全開啟,足以擋住何七他們一段時間,給自身留下逃遁的充裕時間!

    水色深藍,波浪匯聚,溝通著海眼,似乎要與附近海域連成一片,形成堅不可摧的防禦。

    就在這陣法變化激發的關鍵時刻,王家家主出劍了,樸實無華的長劍點在深藍波紋之上!

    這部分深藍的光芒大漲,像是吃了一貼大補藥,將海眼之力統統吸納了過來,瞬間就超過了自身極限,於晶瑩之上出現道道裂縫。

    喀嚓,讓人牙酸的聲音發出,裂縫以飛快的速度蔓延,看似沒有破綻的陣法呼吸間就崩潰瓦解!

    它半開隱蔽和完全防禦兩種狀況下,王家家主都沒辦法如此輕易破陣,但靜動之間的轉化被他借助「洛書」窺出了機會。

    這本就是預定好的計畫!

    陣法崩潰,海溝內的景貌完全呈現在了阮老爺子等人眼中,裡面遍佈密密麻麻的凹陷,每個凹陷都有深藍宛若實質的水液充盈。

    此時,它們抽長變化,甦醒過來,是一個個藍血人!

    但在海溝裡面,最引人注目的並不是藍血人,而是一座聳立的幽藍巨塔,它閃爍著金屬光澤,兩側有羽翼般的裝飾,底部則是巨大的淺碟。

    其上繪刻著一尊神靈,腳踩黑龍,耳串水蛇,形貌威嚴。

    巨塔前方,有著藍色皮膚和花紋的大祭司對身邊幾位強者急聲傳音:「你們先去阻擋一二,我祈求祖神降臨力量!」

    這幾位強者絕大部分是藍血人,唯有一位做白髮蒼蒼的正常人類模樣,大敵當前,他們同仇敵愾,齊聲道:「遵命!」

    話音剛落,阮三爺已突入海溝,雙手撫動身前古琴。

    一道無法描述的輕鳴爆發,阮三爺背後騰起一隻尊貴恐怖的鳳凰,雞頭,燕頷,五彩皆備,雙翼展開,飛上九天。

    咕嚕咕嚕,海溝內的海水完全沸騰,迅速化作白氣。

    一個個藍血人被鳳鳴之聲攝住元神,周身血液隨之煮沸氣化。

    鳳鳴九天,焚山煮海!

    在沒有普通人族存在的情況下,阮三爺選擇了更強力的瑯嬛十二神音!

    眼看著子孫後裔慘死,一位宗師水準的藍血人雙目透出仇恨光芒,借水閃現,便要全力攻擊阮三爺。

    當!

    就在這時,一道清揚越耳的鐘聲遠遠盪開,阮老爺子雙手攏在袖中,身前漂浮著一張古琴,琴尾有燒焦的痕跡。

    音波蔓延,翻滾沸騰的水泡靜止了,殘餘藍血人靜止了,半空揮灑的水珠凝於半空,剔透晶瑩。

    瑯嬛十二神音,鐘震三界,最強之音!

    那位藍血人宗師當即停頓,動作變得遲緩,半透明皮膚下的詭異枝節清晰可見。

    劍光一閃而過,在他體內爆發,萬道劍氣肆掠,將他完全泯滅,正是黃太沖趕至。

    原本他要戰勝這位藍血人宗師會非常吃力,但在阮老爺子瑯嬛神音輔助之下輕易如砍瓜切菜!

    四周海水緩慢倒灌,慢慢填補著此處,「劍狂」何七這位法身高人並未全力施為,而是與那位白髮蒼蒼的人類強者對峙。

    這是他此行最大的目的!

    「想不到你還沒死。」何七嘆了口氣。

    白髮蒼蒼的人類強者哼了一聲:「當然比你爹強,只恨他有個好兒子!」

    「你們墮入魔道,還有什麼想說的?」何七目光漸漸轉冷,「交出劍蠱符令。」

    白髮老者哈哈大笑,狀似癲狂:「墮入魔道?當初一起琢磨藍血人秘密,以此彌補有無相劍氣缺陷的時候,你們怎麼不這樣說?」

    何七負手漂浮在他身前,淡淡道:「藍血人的秘密沒有好壞之分,使用者才有,我何家一脈藉此彌補自身,求無上大道,乃光明正大之事,而你們貪心不足,以諸多小島島民為材,摸索轉化自身之法,有傷天和,背棄祖宗,怎麼不算魔道?」

    「哼,花言巧語,明明是為了讓劍莊姓何,明明是見我們之法優於你們,起了歹心!」白髮老者目光之中儘是恨意。

    何七笑了一聲:「優於我們?高叔,不若我將實力壓制在半步,與你公平較量一番,看看誰優誰劣?」

    「你以為我老夫不敢?」白髮老者戰意昂揚。

    何七不見波瀾道:「輸了就告訴我劍蠱符令藏在哪裡,高叔你向來一言九鼎,想必不會反悔。」

    「好!」白髮老者一直耿耿於懷此事,背後凸顯深藍漩渦,但漩渦每一滴水液都是一隻藍色蠱蟲,吞吐著劍氣,呼吸著鋒銳。

    他的身體開始崩解,每一寸皮膚,每一滴鮮血,都盡數化為劍蠱!

    …………

    琅琊城內,孟奇端坐三清觀內,遙望阮府,經過兩日鞏固,他已經穩定在四重天境界,等弄清楚阮家之事,就得考慮真武疑塚了。

    「兩日之後自然明白?」他微微皺眉,起身走向阮府。

    城中某處院子內,某位貌不驚人、滿是皺紋的老者忽然睜開眼睛,難以克制自身的驚訝:「我感覺到了祖神的一縷氣息!」

    海溝內有大變!

    他猛地站起,露出九個指頭,身邊還有五位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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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無相

    萬丈海溝內,高姓白髮老者像是一堆藍色沙礫堆成的假人,轟然坍塌,均勻坍塌,變成了一隻隻細小似水滴的蠱蟲,而他身後漩渦法相亦如此,只不過化作的蠱蟲接近虛幻,不類真實。

    兩類蠱蟲皆吞吐著劍氣,呼吸著鋒芒,開始輕微震動,顏色漸漸變淡,很快就接近透明。

    嗡的一下,它們四散分開,消失不見,彷彿與虛空融合為一體。

    何七依舊負手,沒有任何動作,但他心知肚明,老者已得無相劍蠱的精髓,自身化作極小劍蠱,而劍蠱處在虛實之間,能融入充塞天地的元氣「大海」,成為這汪洋的「水滴」!

    超脫天地之前,凡是武者,皆要吐納天氣元氣,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後,更是可以直接感應到元氣大海,將自身浸潤其中,每一個毛孔都受到滋潤,從而獲得極強的真氣恢復之力,保持肉身與元神的活力,一舉一動間皆有莫大威能。

    此時此刻,無相劍蠱真正化作了元氣大海的「水滴」,能通過肉身的吐納滲入體內,天生九竅,每一個毛孔,都是它們天然的通道,而一旦進入體內,劍蠱轉為實體,劍氣噴薄,肆掠最薄弱的地方,無有能擋,堪稱諸多防禦硬功的剋星,是暗殺的絕佳功法!

    可怕的是,它們遍佈周圍,與元氣「大海」正常水滴之間的區別很小,很難分辨,若是封閉毛孔,不吐納元氣,只靠肉身支撐,則任何外景強者都堅持不了多久的巔峰狀態,很快便會力竭衰弱。被「正常」打敗。

    詭異似蠱,是名劍蠱!

    劍蠱一脈琢磨藍血的秘密就是期望像藍血人融入水中般融入元氣大海,達到真正的「無相」!

    歷經這麼多年後。高姓老者似乎達到了這種境界!

    何七並未封閉肉身與天地勾連的「通道」,依舊吐納著元氣。高姓老者心中一喜,所化劍蠱小心翼翼從四面八方靠攏,順著「元氣潮汐」鑽入何七的身體,即使法相與肉身凝一,身體每個部分都蘊含法理,沒有內外之別,但終究有強弱之分,把握得當的話。從內而外斬出萬道劍氣,足以重創何七。

    最為重要的是,他將修為壓制在半步法身,如此一來,便是自己獲勝,夙願得償!

    潮水湧動,劍蠱暗藏,悄然通過了何七周身毛孔,高姓老者當即準備發難!

    就在這時,他發現自己感覺不到何七了!

    天地依舊存在。起伏不定的元氣大海依舊充塞每個地方,海溝內其餘地方的戰鬥依舊激烈,大海依舊在緩慢回填。一切的一切,都與剛才沒有分別,唯一不同在於,何七不見了,從根本上不見了!

    氣息、蹤跡、行跡、外相,所有的所有,都在這個瞬間不見,高姓老者進入的那具身體彷彿散入了虛空,或者是他的幻覺!

    突然。他耳畔響起了何七隱藏豪邁自信的聲音:

    「高叔,這才是真正的『無相』!」

    話音剛落。附近虛空每一個地方都噴薄出細小劍氣,準確無比地擊中了劍蠱。彷彿海溝半空盛開了一朵純粹明淨的劍氣之花,照亮了附近昏暗!

    啪啪啪,劍蠱破碎之聲接連響起,劍氣肆掠,席捲方圓,化作明亮到極點的霞光鮮花,一瓣一瓣打開!

    光芒平息,四周元氣大海完全被消彌,何七現出身影,依舊背負雙手,不見半點波瀾,對於能否獲得勝利,從未懷疑!

    「怎麼會這樣……」

    「你們沒有轉化為藍血,怎麼能做到這種程度……」

    高姓老者痛苦虛弱的聲音響起,何七前方漂浮著一隻深藍色蠱蟲,水滴大小,佈滿裂縫,隨時可能崩散。

    何七微笑道:「大道三千,殊途而同歸,你們有你們的邪魔法,我們有我們的仙神路。」

    「不可能,不可能,即使你能證得法身,也達不到這種程度的『無相』,對了,你,你,這是你參悟如來神掌的收穫?」高姓老者似乎明白了什麼。

    佛門最擅有無相之說!

    何七笑了笑:「參悟如來神掌前,我就能做到這種程度,只是沒這麼圓潤無暇,有無相轉化之間會被人抓到漏洞,高叔,輸就輸了,何必找藉口?」

    「對,不管如何,你們都算找到辦法,將有無相劍氣演繹到這種程度,我,我經受折磨煎熬,還是差了一籌……」高姓老者的聲音有點暗啞,滿是悲涼和沮喪。

    「其實你們這樣也不差,若不事先知曉劍蠱玄奧,天下又有幾個同境界之人能勝得了你?」何七神色變得肅穆。

    他這句話並非專為高姓老者而說,東海劍莊能一步步發展到現在的高度,全依賴於幾大支脈對功法的摸索、完善和推衍,以及讓一代代才俊失敗,難以提升的嘗試。

    自家比不得那些有上古大能完整傳承的宗門,當初只得殘缺的「無名劍經」,幾位生死之交各有所悟,道路不同但又彼此觸類旁通,慢慢摸索前進,最初幾代的兩位法身缺陷極大,甚至動手都得付出壽元的代價,而到了自己,已是正常法身。

    自己的爺爺,自己的父親,之所以盛年而亡,堪稱短命,便是為了完善功法。

    沒有類似高姓老者的折磨和煎熬,就沒有今日的東海劍莊!

    高姓老者雖然誤入歧途,墮落邪魔之路,但他所代表的那種探索武道的精神是何七所讚賞的。

    當然,道路錯了,精神越值得讚賞越是生死大敵!

    高姓老者輕笑一聲,似乎有點欣慰:「也罷,輸就輸了,再有不甘心和痛恨又有什麼用,劍蠱符令在乾元手中,他轉化出了岔子,全力而為會消減壽元。雖然服用了東極長生丹,但一甲子壽元又能消耗多久,故而老夫將劍蠱符令傳承給他。免得他總是需要全力出手,你若能從他手中得到符令。一定要將劍莊發揚光大……」

    聲音減弱,深藍色蠱蟲開裂,碎成了粉末。

    「乾元兄……」何七低語了一句。

    忽然,他抬起頭,看向那座幽藍巨塔,隨著塔前大祭司一系列詭異玄奧的動作,它開始綻放幽光,似乎在接引一股飄渺但又強橫的氣息。純用心靈感應,會感覺天空變得蔚藍,嘩啦之聲大作,宇宙之中儘是水光!

    「所謂的祖神……」何七沒有任何慌亂,也不見凝重,自信在握,對類似之物並無畏懼,心靈裡映照出四周戰況,已然有了計較。

    王家家主頭頂洛書,正與一位相當於外景巔峰的藍血強者戰鬥。

    洛書光芒垂下。運轉陰陽五行,將水之力深藏,將生之氣息深藏。使得王家家主周圍變得死寂深邃,藍血強者控水入微之能與操縱生機孕育的特異都無法得手,只能老老實實戰鬥,掌勢化作重逾山峰的海浪。

    與此同時,他還在鯨吞著元氣大海,就像海水淹沒後,會讓正常人無法呼吸,他的掌法施展到極致,亦能讓武者難以吐納!

    可是。本該壓制對方的他反倒岌岌可危,對方每一次出劍。每一劍彈指,都能正中自身運轉樞機。讓掌勢崩散,讓鯨吞反噬,自己打算改變方法,又總是被對方搶在前面。

    這個瞬間,他有種自己在對方面前全身透明的感覺,每一個念頭,每一個想法,每一次出招,都毫無遮掩,*裸暴露,再沒有秘密可言!

    王家家主亦是感應到那縷氣息,洛書突然轉動,黑白之點凸顯,演繹萬象,自成一界。

    光芒垂下,變成金色卦象,遍佈虛空,透出大道之秘,迅速連成一體,生死倒掛,乾坤反轉,將藍血強者牢牢束縛。

    樸實無華的長劍點出,讓藍血強者崩滅,凝成一枚水藍之石。

    阮老爺子正與阮三爺、黃太沖、阮家長老聯手對抗五位宗師級藍血人,他雙手攏在袖中,琴音不斷,鳳鳴九天、龍吟蒼莽和鐘震三界等瑯嬛十二神音接連使來,牢牢將五位強者控制,給剩餘三位宗師創造出絕佳機會,而阮三爺等人亦是一改作風,多用攻擊型的琴音,焚山煮海,撕扯元神,以少打多的情況下,亦將藍血強者打得狼狽不堪,接連使出寶物才倖免於難。

    猶是如此,他們看起來也支撐不了多久了,要麼隕落,要麼得找機會遁逃!

    所以,當他們感應到祖神氣息降臨,皆是心中一喜。

    就在這時,阮老爺子臉色微變,雙手從袖中伸出,直接按在了有焦痕的古琴之上。

    錚!

    他白發飛揚,似乎蒼老了一些,琴音接連不斷,急促直入元神,五位藍血強者身體顫慄,想化作水液也無法辦到,舉手投足都異常扭曲,似乎被直接控制!

    裂天變地曲!

    抓住機會,黃太沖等人接連使出殺招。

    突然,一道劍光亮起,在五位藍血強者之間快速遊走。

    啪啪啪之聲連響,他們迅速踏入了死亡,卻是何七出手,先清戰場!

    …………

    琅琊城內,孟奇聽著阮搖光的述說,恍然大悟,原來主力已去海底,這裡只是掩飾,難怪之前態度詭異。

    「此時差不多開戰了,不用再怕暴露,得把陣法開啟,免得被別的敵人趁虛攻擊。」阮搖光看了看天色。

    而在那處院子裡,九指藍血人臉色凝重,突然道了一聲:

    「走!」

    他們普通狀態與正常人無異,故而被派來打探消息,此時知道海底出了變數,自然不敢久留,再說一位宗師,兩位絕頂,三位普通外景,能在琅琊鬧出什麼事情來?

    哪怕海底之變是阮家所為,此時再不濟也還剩一名宗師,加上之前出沒的戒賭和尚,自身只有搗亂,沒有翻盤的能力,還不如抓緊機會出城,遠遁而去,保存希望!

    ——回海底得兩三日,來之不及!

    …………

    大祭司眼見手下潰敗,心念轉動,雙手忽地往下一壓。

    祖神氣息融入巨塔,讓它閃爍出耀眼藍光,發出劇烈震盪。

    突然,巨塔裝飾性的翅膀張開,下方噴薄出氣流,整體變得虛幻。

    轟隆!巨塔往上急射!

    他竟然想逃跑,而且是逃向青冥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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