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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一世之尊[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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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8-4 10:52:17
第一百四十一章 精血性命為引

    轟隆!

    巨塔底部的淺碟狀事物綻放深藍光芒,凝成一束,匯入巨塔,自身則在塔底噴薄的氣流之下粉身碎骨,難見殘痕。

    轟隆!

    巨塔變得虛幻,周身包裹著耀眼藍光,越拉越「長」,似乎就要穿破虛空,直入青冥!

    這樣的變化有點出乎何七預料,沒曾想這祖神殿般的巨塔乃出入青冥的寶物,而且還能帶上不到法身的武者,阮老爺子等人亦是相同感受,唯有王家家主臉色如常,還是大病未癒的樣子,波瀾不起。

    斬草不除根,後患永無窮!何七眼睛一眯,身體頓時化作有無相劍氣,不斷在有無之間遊走,圓潤無暇,讓人鎖定不了氣息。

    藍血人天賦特異,若是不計代價,專心報復,獵殺外出的長老和弟子,肯定會讓劍莊損失慘重!

    劍氣徹底消失,突然浮現在耀眼藍光裡,似乎與它本就同為一體,盤旋搗鼓,形如游龍,發出連聲脆響,似乎就要將藍光肢解。

    就在這時,浩瀚強橫彷彿充盈天地之間的氣息化入幽藍光芒,一下讓它凝結似水,一層層脫落,直到緊覆蓋巨塔的最後一層。

    劍氣隨之脫離,被強行隔絕在外!

    阮老爺子歷經波浪,雙手沒有任何停頓,背後凸顯一尊人像,高冠古樸,面目模糊,似在以天地法理為弦,以自身之道為手,彈動大道妙音!

    當!

    琴聲陡變,鐘震三界,悠揚飄逸,裊裊不絕,被藍色光芒包裹抽長的巨塔突有靜止,光芒宛若透明水層,能看得清楚滴滴液珠,裡面的花紋和凹凸纖毫畢現。

    忽然,殘餘的氣息湧入巨塔之上繪刻的神靈之相,金屬凸出,光芒綻放,腳踩黑龍、耳串水蛇的威嚴神靈從平面變得立體,手中幻化出一根水藍色八棱鐧,油然往前揮出。

    砰!

    短暫的靜止被打破,何七飄渺不定的劍氣被打得收斂,凝為實體。

    轟隆!

    整個過程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黃太沖和阮家另外一位長老來不及做出反應,就看見巨塔的靜止破碎,由靜轉動,行將鑽入虛空,飛上青冥。

    王家家主頭頂洛書轉動,金色卦象凸顯於四周,不斷演繹,不斷變化,終於連成一卦,化作天羅地網,往巨塔之上罩去。

    那尊立體神靈再次揮鐧,打在天羅地網之上,發出刺啦的撕裂之聲,何七劍氣再次席捲而來,斬中巨塔。

    當!

    巨塔裂開了一道裂縫,震顫傳導,裡面諸多事物直接粉碎,隱約能看見吐血的大祭司。

    但此時巨塔逃遁之勢已成,前面半截已虛幻化空,何七似乎難以將它攔下。

    「大祭司已命不久矣……」而何七見大祭司被自己劍氣傷了根本,心頭緩了口氣。

    他不知道「巨塔」會飛向哪裡,藍血人究竟是何來歷,但現在好歹暫時清除了後患。

    劍氣再起,神像直接破碎,蔓延的氣息將何七反衝出去,將阮老爺子與王家家主的阻攔短暫隔絕,巨塔只是稍微停滯,眼看便要衝破束縛,遠遁青冥。

    突然,這瞬息之間的停滯裡,一道人影閃現在巨塔裂縫前,身前漂浮著古琴,直接衝過稀薄的藍光,飛了進去。

    阮承德,阮三爺!

    轟隆!

    藍光抽長到極致,巨塔徹底鑽入虛空,往九天罡風之外而去,帶走了大祭司,也帶走了阮三爺。

    「三郎!」阮老爺子失聲而出。

    王家家主輕咳幾聲,神情未變。

    何七微微皺眉,大祭司活不過兩個時辰,阮家老三為何如此拚命,竟然以身犯險,深入虎穴,絲毫不擔心巨塔的終點有什麼敵人?

    阮家到底要做什麼?

    剛才的情況下,他要像阮承德般滲透入巨塔內並不困難,但大祭司垂死,巨塔去向不明,又涉及莫名祖神,犯不著冒險。

    巨塔之內,身體瘦弱,儀容高雅的阮承德與大祭司對峙狹小的斗室。

    他雙手急撫,時而鳳鳴九天,時而轉為高渺之聲,專門針對藍血,將斗室弄得灼熱高溫無比,表層都開始融化。

    「當年犯下的錯誤,哪怕付出生命,也要彌補回來!」他眼神堅決,不見半點害怕,似乎死亡再也無法嚇阻他。

    藍血大祭司修為強過阮三爺不少,即使傷了根本,重傷垂下,亦非他能夠比擬,此時,控水操生,神異展開,掌印翻飛,海浪襲來,將阮承德死死壓制。

    當然,阮三爺作為宗師,藍血大祭司無法忽視他的攻擊,體表愈發透明,藍血咕嚕咕嚕沸騰,裡面連成神秘篆文的枝節出現了裂痕。

    他還不想死,他還想回到祖神之像面前,接受治療。

    祖神掌控孕育生機之妙,只要不死在當場,就能救回來!

    鳳凰騰飛,真空盤旋,各種琴音化形,阻隔著海浪,阮三爺也現出自身法相,「撫琴仙人相」!

    仙人高潔,儀容不凡,衣襟飄逸,雙手撥動著虛空,彈奏天地運轉規律所化之「弦」,水聲只在附近震盪,難以入侵,但阮三爺的生命在堅決而緩慢地流逝。

    若非大祭司怕攻擊太猛,將巨塔毀掉,同歸於盡,早就徹底佔據上風。

    阮三爺目光不見閃爍,反而露出一絲俊雅的微笑。

    我傷得越重,越能感覺贖罪,琴音越妙!

    他眼角流出水液,鮮紅耀眼。

    斗室之內的戰鬥收斂但激烈,漸漸的,沒有任何逃遁與閃避的阮三爺身上出現了一處處傷勢,皮膚裂開,鮮血溢出,骨頭粉碎,向內凹陷,白衣勝雪的他現在像是一個行將支離破碎的人偶,綻放出朵朵梅花,法相也虛幻了一點。

    可阮三爺腰背還是挺得筆直,琴音沒有半點滯澀,眼睛死死盯著大祭司。

    大祭司本就傷了根本,一番苦戰下來,現在有點腦袋昏沉,接近死亡,含含糊糊道:

    「你是想奪回那件物品?」

    「沒用的,已經獻祭給了祖神,你們拿不回來的!」

    「不試過怎麼知道沒用?」阮三爺初次開口,聲音清雅悅耳如琴動,說話有些艱難,但沒有軟弱。

    自身生死早就置之度外!

    此時,外面幽暗無垠的虛空裡浮現出一顆球形星辰,它通體覆蓋著一層深藍海洋,像是水液凝聚。

    深藍之水微微起伏,彷彿在呼吸,在孕育著生命。

    噗通,巨塔鑽入水中。

    海底有一個個凹陷,像是有寶石在凝聚,而巨塔飛向的位置則是海底最深處,那裡有一片殿閣,中央聳立著一尊神靈雕像,深藍近黑,手持八棱鐧,腳踩黑龍,耳串水蛇,周圍堆放著眾多物品,大部分光彩奪目,顯然不凡。

    轟隆!

    被何七斬出了裂縫的巨塔歪歪斜斜落地,發出劇烈爆炸,大祭司直接陷入彌留狀態。

    阮三爺也不太好,身體似乎隨時會被風吹散,但他搖搖晃晃站起,凝目看向不遠處那尊神靈雕像。

    雕像下方,最核心位置供奉著一張古樸素雅的琴,肉眼能看見七根琴弦,但上面似乎遍佈著諸多無形之弦,乃法理凝聚。

    它有一種慈悲憐憫之意,似乎蒼天不忍,度盡世人,此時光芒收斂,沒有氣息波動,顯得古舊破損。

    真的是它!王家家主沒有說錯,真有機緣找到它!

    阮三爺一隻眼睛空洞,流出血水,一隻眼睛勉強能見,一滴淚水悄然滑落。

    對,就是它,阮家鎮族神兵度人琴!

    昔年自己登臨地榜,能時時感悟與熟悉家族神兵,但年輕得意,終有疏忽,時常無視禁條,將神兵帶出秘地,彈奏一曲。

    自傲大意必定有禍,那日自己在家中水榭感悟神兵,撫動琴弦,水中突然有強者冒出,共三人。

    自己竭力抵擋,可他們實力強橫,又不知用了什麼寶物或秘法短暫矇蔽了神兵,讓它無法自行出力,在極短時間內,在家族其他強者反應過來前,將自身打成重傷,奪走了神兵,化入水中,再無蹤跡可尋,而自己只留下敵人一根指頭。

    家主震怒,自己被關入秘地,不見天日。

    痛苦、懊惱、不甘與對家族的擔心充盈自己心頭,多年絞盡腦汁,終於從裂天變地曲衍化出克制藍血人的琴曲,等待著機會。

    今時今日,歷經苦難與折磨,終於再見神兵,怎能不潸然淚下?

    阮三爺騰空而起,飛向神像。

    突然,整個星球的寶石化成藍血人,密密麻麻,無法盡數,他們同時甦醒,發出震盪星海的聲音:

    「擅闖禁地,殺!」

    水波晃動,阮三爺的古琴寶兵頓時失去了水分,乾裂破碎。

    琴音乍響,阮三爺落地,艱難前行,以心以法相撫琴。

    一個個藍血人炸裂成深藍水花,但數量實在太多,強者亦是不少,還是發出了轟鳴般的聲音:

    「殺!」

    阮三爺束起的頭髮被打散,黑髮披落,與沾滿鮮血的白衣形成鮮明對比,臉色蒼白得彷彿紙張。

    他眼裡只有度人琴,再次踏出幾步,法相出現了裂痕!

    自己犯得錯,哪怕付出生命,也要彌補回來!

    他的發梢變白,在無數藍血人蜂擁而來中,生機急速流逝。

    發如雪,臉現皺紋,阮三爺依舊高潔,似纖塵不染,本就瘦弱的身體彷彿一陣風就會崩散。

    距離度人琴已是不遠,他深吸口氣,心琴轉動,奏出最強之音。

    當!

    撫琴仙人相崩潰,阮承德**崩解,諸多藍血人為之一滯!

    崩解的血液點燃,與氣息混在一起,彷彿灑下的紅霞,落在了度人琴之上。

    本來素雅的琴身出現了一層暗紅,從內部發出嗡嗡的震動之聲。

    以阮家子弟精血生命為引,喚醒神兵!

    嗡!

    度人琴放出無量光芒,裡面有鳳凰古鐘等影子呈現,琴身劇烈顫抖,猛地掙破了束縛,飛上高空。

    祖神雕像核心有深藏的氣息凸顯,但慢了一拍,未能阻止,只能沾染!

    鳳凰、真龍、古鐘……阮三爺虛幻的元神看著這些景象,彷彿回到了初學瑯嬛十二神音時的場景。

    真是一段美好的歲月啊!他模糊的視線看著度人琴破空飛走,嘴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元神崩散,徹底陷入黑暗,只餘聲音裊裊:

    終於彌補了過錯……

    …………

    琅琊城半空,光芒乍亮,虛影紛飛,百花散落,一張古琴破空而出,直飛阮家。

    它無人操縱,又要對抗「祖神」氣息,光芒漸漸收斂,似乎又要陷入沉睡。

    出城未遠的九指藍血人猛地抬頭,神情劇變,騰上高空,試圖攔截奪取。

    阮家祖宅內,諸位外景同時望向高空,阮搖光脫口而出:

    「度人琴!」

    度人琴?孟奇驚訝無比。

    對於阮家失琴之事,他早有猜測,可這件神兵不是在六道輪迴之主那裡嗎?

    怎麼會自己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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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8-4 10:52:41
第一百四十二章 神兵之爭

  海水倒灌,注入深溝,填補著之前的空洞,黃太沖、阮家長老兩者搜刮著藍血人殘存的積累,何七則尋找含有無相劍蠱一脈高乾元氣息之物,為日後的追捕做準備。

  阮老爺子雙手重新攏入袖中,眼神悲痛又複雜難言,看著氣定神閒的王家家主,傳音道:「你對他說過什麼?」

  發現藍血人蹤跡後,幾經掙扎和權衡,阮老爺子最終決定求助王家,和盤托出度人琴丟失之事,只有請動洛書的力量,才能在最短最快的時間內鎖定藍血人根本所在,找回度人琴,若還是自家隱秘行事,縱使不乏卜算之法,也沒可能如此準確如此迅捷成事,拖延下去,藍血人說不得就像大祭司般驅使巨塔進入無垠星空,再難追尋了。

  付出讓阮家元氣大傷的代價後,王家家主終於答應,並卜算確認度人琴就在藍血人手中,不在他處,如此堅定了阮老爺子破釜沉舟的信念。

  可他從未料到藍血人自青冥之外、星空深處而來,關鍵時刻驅動巨塔,逃之夭夭,而自身心存僥倖,覺得度人琴在這片海溝,未能及時進入巨塔,鎮壓大祭司,隨巨塔而去,眼睜睜看著阮三爺以身犯險。

  如今回想,以他久經歲月的睿智,不難猜出王家家主私下對侄子說過什麼,讓他沒有猶豫,沒有僥倖,直入死地!

  而且王家家主最後明顯放水,沒有真正發揮洛書的力量。

  「這是找回度人琴唯一的機會。」王家家主語氣淡然而肯定。

  若是阮老爺子等進入巨塔,前往那裡,或許那位會提前甦醒!

  他還有幾年便到五十,至今沒有半步法身,隕落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故而對生死看得很淡。

  阮老爺子愣了愣,彷彿一下蒼老了十歲,滄然低歌:

  「彼蒼者天,殲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他唱的人百其身與原意不同,意指用自身死一百遍讓阮承德活著歸來。

  人百其身……何七瞄了這邊一眼,暗道阮家果然多狂士,肆情縱意,毫不在意形象。

  歌罷,阮老爺子臉色恢復如常,沉聲道:

  「返回琅娜!」

  三郎沒有出入青冥之能,若靠度人琴,最可能出現的位置便是娘娜附近。

  王家家主輕輕頷首,沒有表示反對,這讓阮老爺子信心更堅。

  「度人琴!」

  阮府內,一位位外景或脫口而出,或在心底出聲,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氣息。

  「度人琴!」

  琅挪城池內外,各有隱藏的外景低呼,有的是中隱隱於市的左道邪魔,有的是打算趁阮家與藍血人之爭謀利的居心叵測者,不乏黑榜中人。

  神兵丟失的事情,他們之中絕大部分人並不清楚,但此時此刻,百里外遙遙傳來的氣息不會假!

  阮家留守宗師阮伯高轟然站起,立刻便要動用家族最後的手段,雪山派仙尊陵墓、金剛寺無盡淵海般的最後手段!

  但機會不等人,稍縱即逝,他剛有動作,便發現半空騰起一道深藍水光,直衝度人琴而去。

  「藍血人!九指!」他雙目欲赤,認出了仇敵。

  度人琴看起來狀態不對,似乎在抵抗和消磨什麼,若被九指藍血得手,立刻便能逃之夭夭,遠遁天涯。

  根本沒時間動用最後手段!

  電光石火之間,他做出了決斷,琴聲婉轉上揚,身裹光輝,直入雲骨。

  一頭背負五彩的鳳凰盤旋飛繞,九指藍血元神被懾,略有停頓,看著紫紅火焰燃燒著半個天空而來。

  與此同時,立刻便有阮家外景接手大陣,完全開啟,護住了整個阮府,免得被人趁虛進攻。

  琅琊城的陣法處在六扇門掌控之中,聶直稍微慢了半拍,就看見一道道光華衝出城池,皆是強橫,意圖搶奪寶物!

  阮家並不畏懼,即使有很大一部分絕頂高手與普通外景分別鎮守「重要城池產業」和「天材地寶出產所在」等地方,作為頂尖勢力,此時家中少說也有五名絕頂,十幾名普通外景,足以鎮壓宵小!

  半空之中,五綵鳳凰飛向九指藍血,阮伯高雙手撫琴之餘咬破了舌尖,吐出了精血。

  精血燃燒,化作紅霧,蔓延向度人琴,試圖助它一臂之力。

  阮伯高少入江湖,歷事多年,此時清楚明白知道,自己與九指藍血實力相差彷彿,而且還得分心抵禦對抗控水之能,稍微處在下風,若直接搶奪度人琴,必定被他阻攔,難以得手,故而全力阻攔九指,以精血為引,幫度人琴盡快消磨異種氣息。

  等到度人琴恢復,以神兵的靈性和威力,九指哪還有勝算?虎視眈眈之人誰還敢跳出?

  果不其然,九指藍血手中多了一塊似短劍非短劍的古怪令牌,上面有著無數詭異如蟲的花紋。

  劍氣勃發,斬斷了火海,他從琴音震懾中恢復,掙脫出來,現出巨蟲法相。

  然後,他的身體與法相同時崩散,化作一隻隻細小如水滴的藍色蠱蟲,在令牌幫助之下,數不清的蠱蟲消失,融入了元氣大海。

  他不像高姓老者,並沒有與元氣大海完全融合為一,讓別人難以發現,還是有些許蹤跡殘留,被阮伯高敏銳的心靈發現了端倪。

  竟然能化入元氣大海,通過吐納進入別人身體?阮伯高目光一凝,琴音頓變,蒼天改色,大海撕裂,湧到他身邊的元氣汪洋向著外面反捲,不得近身。

  「這非長久之計!」他對天地元氣的吐納降到了最低,琴音再變,震盪附近虛空,不分敵我,試圖直接影響九指藍血的元神。

  天空之中點點深藍凸顯浮動,九指藍血靠著符令強行支撐,劍蠱或隱或現,以各種匪夷所思的方式進攻。

  一時之間,兩人僵持不下。

  突然,一道籠罩著奇怪黑袍的腐朽身影在度人琴周圍冒出,充滿了歲月積澱的塵埃。

  他沙啞著聲音笑道:

  「人在家中坐,寶從天上來。」

  「天授不取,反遭其咎!」

  神兵蒙塵,亦非等閒之物,能直接攝取,說話間,黑袍人伸出了右手,越變越大,化作一隻巨掌,握了過去。

  「奉典神使!」阮伯高心靈震盪,差點沒能守住九指藍血的進攻,騰不出手來用琴音進行範圍影響。

  這充滿腐朽氣息的黑袍人正是羅教神使之首奉典神使,是黑榜第五,地榜第二十六位的外景巔峰強者!

  他本就負責羅教江東事物,此次阮家大動干戈,豈能不過來看看,誰知遇到度人琴從天而降,並且有陷入沉睡的跡象,屬於可以得手的物品,自然不肯放過!

  奉典神使桀桀怪笑,伸過去的巨掌沒有絲毫放緩。

  眼看就要觸及度人琴,他掌前多了一件事物,一個破破爛爛的缽盂。

  當!

  缽盂發出清脆響聲,一個容貌憨厚,目光賊兮兮的和尚漂浮半空,單手行禮:「阿彌陀佛,貧僧急需此物翻本,還請施主施捨。」

  「戒賭和尚,給你別的寶物翻本!」奉典神使實力強於戒賭和尚,但也不願意被他糾纏住,當機立斷,誘之以利。

  戒賭和尚為難道:「眾目睽睽之下,貧僧豈是這等利慾熏心之輩?還是拿到度人琴,從阮家換寶物吧。」

  若非眾目睽睽,你就利慾熏心了?奉典神使從未見過如此無賴的和尚,氣得快吐血,功法展開,背後現出一尊神靈之相,手捧白蓮書冊,兩頭六臂,滿空有經文之聲飄落,與戒賭和尚戰成一團,讓度人琴飛行軌跡偏離了琅娜。

  見四位宗師打得激烈無比,抽不出手,其餘強者蠢蠢欲動,欲要搶奪。

  這是機會!

  阮家只留家主看守大陣,其餘絕頂飛出琅都,衝向高空。

  阮家的最後手段必須宗師才能驅使!

  就在這個時候,五名藍血人出現於半空,為首者現出背後無數蟲子飛舞凝聚的劍型法相,散發出絕頂高手的氣息,傲慢冷酷道:

  「宗師以下,誰人敢來?」

  此話一出,心懷鬼胎的眾強者當即頓住身形。

  對啊!藍血人有控水入微之能,若沒有宗師的境界和克制功法,面對同水準的藍血人只會被虐殺,人多亦是無用,而現在半空有兩名絕頂藍血,自己等人前去搶奪豈不是送死?

  寶物雖然可貴,但自身性命更加值得珍惜!

  他們互相看了看彼此,發現沒誰具備克制藍血的功法、秘術與寶物,即使還有黑榜中人,但也並非宗師,於是紛紛打起了退堂鼓,就連阮家幾名絕頂也一時有點猶豫,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很少有人能夠立刻視死如歸。

  為首藍血人哈哈大笑:

  「一群懦夫!」

  他轉身就要去收取度人琴。

  琅琊西山,王思遠臉色變化,從蒼白變成枯黃,然後起身抽劍。

  終於等來了!

  「公子!」他的侍女驚駭欲絕。

  王思遠笑了笑:「放心,本公子現在五行缺水。」

  「一群懦夫!」嘲諷的話語入耳,阮家幾位絕頂雙眼發赤,呼吸變重,互相對視一眼,皆看到了拚死之意。

  就在他們準備動手之時,忽然聽到了一聲金鐵交擊的脆響,彷彿長刀入鞘。

  錚!

  眾人耳畔似有龍吟之聲,似乎有什麼可怕的事物衝出了束縛!

  一道絢爛至極點的紫色劃破長空,將為首的絕頂藍血連人帶法相吞沒。

  砰砰砰!

  碰撞爆炸之聲不斷,一道皮膚透明血液藍色的身影從光芒中倒飛出去,周身破破爛爛,像是被戳了無數小孔的水球,淒慘無比。

  長刀彈射往上,雷霆佈滿長空,凝聚往刀尖。

  轟隆!

  長刀劈落,正中虛空某處,無邊無際的至陽至剛雷霆以霸道狂妄的姿態覆蓋了半個天空,將剩下四位藍血外景淹沒。

  轟隆!

  雷霆海洋消失,半空只剩一名藍血強者,背後法相成漩渦,身體乾癟,似乎被蒸空了水液。

  他絕望看著面前,心中無數疑問難以消解。

  怎麼會!

  怎麼會這樣!

  控水之能怎麼會對他沒有用處!

  在不遠之處,孟奇身穿黑色勁裝,手提長刀,以雄偉霸道的姿態傲立虛空,嘴角微勾,露出白牙:

  「懦夫,還有幫手嗎?我能打十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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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8-4 10:52:59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兩大邪魔

    不是說藍血人控水入微的能力在宗師以下對同境界是克制秒殺嗎?

    只要肉身具有水分,藏有生機,就逃不開藍血人的操縱?

    至陽至剛的紫青雷光還殘留在下方眾位外景眼中,彷彿一場夢境最絢爛的部分,但他們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被狂刀蘇孟蹂躪的這群傢伙真的是藍血人嗎?

    狂刀蘇孟前兩日才法相凝實,踏入絕頂高手的行列!

    或者說,他剛入絕頂就有媲美宗師的戰力?

    不,對抗藍血人靠的不是戰力,而是境界,除非他有相應秘法和寶物?

    思緒起伏間,他們似乎找到了緣由,撫平了心中的驚愕,但轉念一想,就算有秘法和寶物能對抗藍血控水入微之能,以如此霸道狂猛的姿態碾壓了兩名絕頂和三位一流,也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情!

    據東海劍莊放出的消息,哪怕除去藍血人控水的天賦後,他們在武道之上並沒有出類拔萃的地方,可好歹比最差要強,絕頂還是具備絕頂的戰力,尤其投靠了藍血人的無相劍蠱一脈,並不比正常人類絕頂差,狂刀蘇孟剛才的表現委實驚心動魄,強橫,霸氣,狂猛,在最初突襲重創後,以堂堂正正之勢進行了碾壓!

    剩下的那名藍血絕頂被「妖魔授首」的至剛雷霆入體,蒸乾了水液,麻痺了身體,知道今日無法倖免,又聽見孟奇用自身原話嘲諷,還說能以一打十,心中怒火沸騰,咬牙做出了決斷。

    他的肉身忽然崩解,像是沙塔般崩解,化作一滴滴水液,匯入了身後漩渦狀的法相。

    法相隨之崩散,原來是一隻隻細小難見的藍色蠱蟲所凝,劍氣暗藏,間於虛幻與真實之中,瞬間消失,融入了元氣大海。

    他施展禁法,以性命為代價讓自身無相劍蠱提升到了化入天地之間元氣大海的程度,成為它的「水滴」,也就是武者們吞吐的元氣,誓要拖孟奇陪葬!

    劍蠱無相,散於起伏不定的元氣大海裡,等閒難以察覺異常,順著孟奇吐納造成的「洋流」悄然湧向了他的口竅、鼻竅與周身毛孔。

    這名無相劍蠱一脈的絕頂高手收斂心神,不起波瀾,免得被孟奇從這方面感知。

    瞬息之間,他化作的諸多劍蠱到了孟奇身邊。

    沒有戒備!狂刀蘇孟沒有提防這方面,沒有封閉毛孔,關閉口竅與鼻竅!

    他大喜過望,順勢穿過了這些同道,準備一進去就勃發劍氣,肆掠臟腑,毀壞內景,同歸於盡!

    剛穿過毛孔與口鼻之竅,他突地感覺一陣灼熱,只見周圍赤紅一片,無數細小微粒在凝聚為一,散發出恐怖的力量與高溫,化作無邊無際的火海。

    這不像是進了人類的身體,反倒像誤入「大日」內層!

    這名絕頂高手剛起這個想法,就感覺自身水滴般的無相劍蠱在恐怖高溫之下蒸發消融,對外界的感知迅速黑暗,陷入死寂。

    「怎麼會這樣!」他最後的念頭慢慢消散。

    「大日變」!孟奇邁過第一層天梯後才練成的變化,若是修至深處,能化真正大日,如今小試牛刀,將內景變作大日,便完克了無相劍蠱。

    這便是**玄功的厲害之處!

    或許從絕對意義的攻擊和威力講,**玄功不算頂尖,但應變之能,應對不同類型敵人、不同環境狀況的能力,堪稱最強!

    傲立半空,孟奇周身絲絲白氣升騰,化為薄霧,裡面似乎有淡淡的蠱蟲幻影,剛才弄出極大動靜的藍血絕頂再無聲息。

    「死的無聲無息……」目睹剛才一幕的外景強者們同時冒出這個想法,旋即,他們心裡升起了喜意。

    孟奇左手捏著一隻暗藍色蠱蟲,乃突襲殺掉的第一個藍血絕頂死後凝聚,與純粹藍血人的水藍之石不同,但後面幾個,他就沒有收穫了,為了抓住機會,鎖定勝局,不給藍血人圍毆自身的機會,他在最恰當的時機直接用出霸王六斬中的「妖魔授首」,範圍清場,將凝聚的蠱蟲一併泯滅。

    至於最後的藍血絕頂,雖然孟奇早就察覺到元氣大海內暗藏有危險,但初次遇見,謹慎為上,乾脆動用了大日變,全部蒸發氣化!

    「法相交織法理的感覺真好!」孟奇暗讚一聲,收起了蠱蟲。

    他第一刀是用「仙神辟易」小技巧包裝的「開天闢地」,暗顯了法相,威力大得有些超乎自身預料,直接將境界猶勝自己的藍血絕頂劈成重傷,後面剛極轉柔,陽極陰生,一連串刀法變化讓他再無生路。

    臨空虛蹬,孟奇飛向「度人琴」,沒有抓攝,而是用陰柔刀氣將它推往阮家祖宅,免得被阮家眾位外景強者誤會。

    陰柔刀氣剛出,一道道氣息沖霄而起,勾連天地,擾動風雲,更有數道劍光擋在了刀氣前面,將它抵消。

    孟奇感應下去,看見一道道光芒飛來,不乏強橫之輩,皆是剛才在藍血絕頂面前不敢踰越分毫的傢伙!

    這幫貨!孟奇肚中怒罵,有本事剛才就動手,等到自己清了藍血,就一個兩個蹦跶了出來!

    琅琊附近的世家門派礙於阮家積威,沒人敢於搶奪,畢竟就算能搶到,也要守得住才行,他們基業在這裡,除非能狠得下心,不怕師長親眷身死,否則真沒膽子動手。

    當然,也不乏試圖幫助阮家的強者,賭阮家能夠渡過此劫,不會衰敗!

    至於其他外景,都是見阮家與藍血人可能爆發大衝突,從四面八方趕來的旁門左道,正經戰鬥不會參與,打算做做渾水摸魚,趁火打劫的事情,比如阮家外景與藍血人拼得兩敗俱傷之後。

    抱著這樣的心態,眼見神兵出現,還是屬於可以降服的狀態,他們哪裡還會有顧忌?若是得手,立刻遠遁,投效左道大勢力,換取賞賜和庇佑,反正平日裡也被正派世家追殺慣了!

    再說,沒了度人琴的阮家還能風光得了多久?

    看著幾十位外景衝來,不乏強橫的絕頂高手,孟奇輕吸口氣,有了動用「玄水蕩魔旗」的打算!

    殘缺神兵也是神兵,號令水霧,一網打盡!

    在邁過第一層天梯後,孟奇已經能夠使用身上的兩件寶物,玄水蕩魔旗與黃泉手骨!

    不過後者沒有範圍攻擊之能,不太適合這樣的場合。

    而暴露自身懷有神兵級物品的事情,孟奇相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它們要麼處在損毀狀態,要麼還僅是材料,估摸不會引來法身高人的覬覦,至於其他,自己債多了不仇,**道、滅天門等大勢力的仇恨早就滿溢!

    念頭剛生,孟奇就聽到琴音簫聲響起,飛來搶奪度人琴的絕大部分外景或者被震懾,或者遭遇了鳳凰真龍等虛影,急切之間過不來,卻是阮家的幾位絕頂和外景強者齊齊出手,攔住了他們。

    機會!孟奇當即轉身,試圖將度人琴徹底推向琅琊城。

    忽然,一隻巨大的手掌拍來,深黑沉重,散發出可怕吸力,似乎是元磁類功法。

    孟奇半空閃身,避開了這一擊,只覺天之傷有些握不住。

    「六極真魔!」他認出了來者的身份,「六極真魔」令狐濤,黑榜九十三位的絕頂強者,藏身江東的左道巨擘!

    令狐濤今日沒做高僧打扮,披著寬袍,面容做了變化,滿是猙獰,周身肥肉亂抖:「小輩還不讓開!」

    「嘿,被藍血人嚇得瑟瑟發抖的時候怎麼不叫小輩?」孟奇嘲諷了一句,打算暗用分身取度人琴。

    就在這時,又有一道人影飛來,瘦高個子,灰白肌膚,特徵非常明顯。

    「頑石真君……」孟奇認出這又是一位左道巨擘,差點就登上黑榜的絕頂高手。

    他心念電轉間,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臉比衣服白的「算盡蒼生」王思遠!

    「他什麼時候出現的?」這比兩位左道強者的出現還讓孟奇驚訝,自己竟然完全沒察覺王思遠的靠近!

    莫非「遁一之相」能隱瞞靈覺,隱瞞危險預感,像是真正遁去的一?

    如果真是這樣,委實可怕!

    王思遠淡淡看了孟奇一眼:「一人一個,看誰先解決。」

    令狐濤和頑石真君頓時氣得三屍神暴跳,兩個小輩未免太目中無人!

    自己二人都是成名多年的絕頂高手,實力得到公認,豈是兩個初入絕頂的小輩能夠輕視的?

    孟奇怔了怔,旋即露出燦爛笑容:

    「好!」

    王思遠微微一笑,然後看見孟奇默默掏出了一根漆黑中有潔白流轉的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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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轟轟烈烈葬星河

    咳咳,王思遠目光一凝,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臉孔不正常酡紅,驚訝少於興奮,似乎有點認出這根手骨的來歷!

    對峙中的咳嗽給了頑石真君機會,欺近王思遠,肌肉膨脹變硬,陡然拔高到兩丈,肌膚愈發灰白,雙拳彷彿兩座山峰,狠狠錘下。

    這樣的兩拳簡單、樸實、沒有花哨,但就像真正的山嶽壓頂,沉重到附近虛空隱有收縮,高空猛烈的勁風忽地一聲投向拳頭,似乎那裡有了一個無形的漩渦。

    拳頭前方幽幽暗暗,隱約之間能看到黑色閃電般的裂縫閃現消失,一切事物凡是觸碰到它們,立刻便被撕成碎片。

    嘩啦!

    下方大海湧起滔天巨浪,彷彿也要投向半空的「漩渦」,蔚藍遮日,氣沖星漢。

    王思遠臨空虛踏,腳步一錯,八卦虛影浮現,於間不容髮之時閃過了雙拳,避開了這一擊。

    噗!他吐出一口鮮血,目光強行從孟奇手中收回。

    如此一來,倒真有幾分意思了!你那寶物總得打中才能發揮作用,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而在孟奇取出黃泉手骨之時,「六極真魔」令狐濤的呼吸也在瞬間屏住,他乃積年絕頂,黑榜有名,經過的大風大浪不計其數,生死危機亦有好幾次,即使認不出「狂刀」蘇孟手中的漆黑手骨是何來歷,但不妨礙他感覺到那種讓自己元神顫慄的危險,僅僅是看見,就似乎生機開始流逝!

    太可怕了!太強大了!令狐濤毫無疑問地相信這件寶物有著輕易殺死自己的能力,心中頓生退意。

    可他想了想自己的壽元,眼看沒多少年好活了,再不拼一把,休說宗師無望,就連享受都享受不了多久,反正以「狂刀」蘇孟的境界,要驅使這樣的寶物,肯定沒辦法揮灑自如,必然有著種種缺陷,自己不硬擋,躲還不行?

    逃還是不逃,令狐濤這位老牌左道邪魔有點猶豫不決。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孟奇哪會給他斟酌權衡的機會,踏前一步,直接現出了兩頭四臂之身,背後凸顯威嚴高渺的「仙人之相」。

    兩個頭顱並排而列,一個霸氣外露,一個古井無波,四條手臂一只持著巨大傷口般的紫青長刀,一隻握著漆黑中流轉潔白的手骨,一隻提著赤玉般的美麗長劍,一隻高舉紫色雷刀,而背後仙人之相彷彿藏著無窮變化,涵蓋了所有法理,面部神似孟奇,讓人瞠目結舌。

    這尊法相同樣伸出了四條手臂,一隻握著耀眼的大日,一隻捏著吸納了所有光線的漆黑漩渦,一隻攝著滴溜溜轉的陰雷,一隻托著一條血黃色河流!

    它們都充滿了玄奧,彷彿是法理的外相!

    雷刀落下,流火落下,劍成大日,耀眼奪目,刀勢凝一,沉重到光線都有扭曲。

    它們在半空突然相撞,法相握著的大日與漆黑漩渦也猛地撞在了一起!

    轟隆!

    下面與阮家眾外景交手的左道邪魔們只覺眼前白茫茫一片,短暫失去了視覺,耳朵嗡隆作響,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皮膚感覺滾燙,似乎有火焰在灼燒,狂暴的衝擊波將身體掀飛,口中噴出鮮血。

    孟奇結合上輩子見聞,在得到「三劍」後,某日突發奇想,慢慢對「日隕」進行了改造!

    似乎在從劍之普照與刀之沉重的交擊往大日與混洞相撞發展,效果有點好得出乎他意料!

    轟轟烈烈葬星河!

    轟隆!

    令狐濤亦有眼睛被刺瞎,元神被融化,身體被撕碎的感覺,心中再沒有了猶豫,若是應對不當,休說那樁寶物,說不得自己會隕落在蘇孟刀劍合擊之下!

    他層層肥肉凸起,像是最完美最厚實的墊子,不斷輕微顫抖,抵消著衝擊,並分泌油脂,消耗著高溫與火焰。

    抓住這個機會,他背部肌肉鼓起,長出了四條手臂,背後亦現出六極真魔之相。

    一手前推,黑色元磁凝聚,再一手前推,白色元磁凝聚,六隻手臂,全部推在了同一個地方,兩極元磁交替,產生了撕裂虛空般的吸力!

    轟隆!

    衝擊波與翻滾的火焰都被吸到了第一隻手掌前,雷刀與流火亦然,同時斬中了它。

    啊!令狐濤發出一聲慘叫,一隻手臂掉落,半融化半支離。

    他為自己的猶豫付出了代價!

    原本以他的實力,早點全力以赴動手,哪會被孟奇還未完善的「日隕」逼到這個程度?甚至可能抓住還未完善的漏洞,反客為主!

    兩強相爭,境界、實力、招式和寶物之外還得看氣勢,看心境,看戰意,看專注,看意志,看克制,看一系列的東西,絕非簡單的事情,要不然大家何必打生打死,互相報報境界和功法等,弱的一方直接自殺了事。

    捨棄一條手段擋住「日隕」之後,令狐濤甚至還未來得及升出第二個念頭,內心就湧現強烈的危險之感,強行往旁邊閃了一下。

    無聲無息間,天之傷莫名出現,斬中了他另外一條手臂。

    陰雷乍起,腐蝕身神,如跗骨之蛆,難以擺脫,令狐濤識得厲害,不敢怠慢,再次忍痛斷掉了這條手臂。

    一步錯,步步錯!

    但令狐濤知道事情還未結束,前面的進攻是為了讓自己再無法閃避,最後的才是殺招!

    事情正如他預料,孟奇第四條手臂,以手骨當劍,藏空而來,盡展劍道真意。

    逃!

    必須逃!

    馬上逃!

    令狐濤再無猶豫,口中噴出一大蓬精血,六極真魔相頓時「活」了過來,六臂齊施,左白右黑,元磁反轉,出現強大的斥力,生生將令狐濤推向了天際,快得彷彿挪移。

    接著,法相變得虛弱暗淡,消失在半空,追隨令狐濤而去。

    看著令狐濤狼狽逃竄,孟奇並未追趕,能省一次黃泉手骨也好,當前最重要的是度人琴。

    「解決」掉令狐濤,孟奇方有餘力感應王思遠那邊,這一感應,他頓時皺起了眉頭,因為戰鬥詭異到讓人毛骨悚然。

    頑石真君眼睛盯著緩慢下落飛行的度人琴,完全無視了旁邊的王思遠,似乎那裡根本沒有人。

    而王思遠飛閃靠近,一劍刺出,刺中了頑石真君眉心。

    那裡覆蓋著厚厚的灰白,這古樸無奇的一劍僅能透入少許,直到這個時候,頑石真君才反應過來,揮舞雙臂發動範圍攻擊,震盪著虛空,掀起狂風,可王思遠早就飛離,看著他「發瘋」。

    很快,頑石真君再次飛向度人琴,雙目之中沒有半點警惕,好像又忘記了王思遠,忘記了自己在戰鬥!

    一次又一次,孟奇感應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王思遠一劍險些插入頑石真君玄關。

    他抱頭慘叫,危險再難遺忘,可又不知道敵人是誰,周身汗毛豎起,再不敢起貪心,飛快遁走,彷彿背後有鬼在追趕!

    神棍身上絕對有寶物輔助!孟奇眉頭微皺,否則以王思遠四重天的遁一之相,沒可能將頑石真君玩弄於鼓掌之間,就像自己不用「黃泉手骨」等寶物不可能輕鬆戰勝令狐濤一樣。

    這是他對自身實力的自信,強者的自信!

    「可惜,六極真魔逃得比較快。」孟奇笑了一聲,飛向度人琴。

    王思遠咳嗽了兩聲,沒有半點不滿,也未阻止。

    眼見他要得手,九指藍血高乾元冷哼一聲,再顧不得其他,直接催發了手中的奇形符令!

    全身力量瘋狂融入符令,讓他這宗師都有點吃不消。

    符令變得透明,天地之間出現了莫名變化,元氣大海直接凸顯出來,常人可見,裡面的滴滴元氣盡數化作一隻隻藍色蠱蟲,劍氣從每一個細微處襲向阮伯高!

    這個瞬間,這片地域,法理似乎都發生了改變!

    元氣大海重返虛空,蠱蟲亦然,阮伯高心中驚駭,下意識放棄牽制,全力而為,彈奏出了「鐘震三界」!

    當!

    附近出現瞬間停滯,他有了短暫安全。

    而此時,由於左道邪魔們被孟奇的「日隕」波及,大部分狼狽不堪,其餘阮家絕頂和外景紛紛撫琴助阮伯高或牽制九指藍血。

    可他們實力差距過大,高乾元沒怎麼受到影響,以宗師的遁速,眼看就要搶在孟奇之前。

    但另外一邊還有位黑榜第五的強者!

    奉典神使一咬牙,拿出了一枚血色珠子。

    血神珠!

    能煉製神兵的主材料!

    這是他兩百多年漫長生命中得到的最珍貴寶物,上次因為有別的延壽丹藥,他沒捨得拿來換東極長生丹!

    此時只是用一次,搏度人琴這件神兵!

    血神珠放出萬道毫光,幻化出一道道血影,連成大海,洶湧往前,淹向戒賭和尚,淹向度人琴。

    「阿彌陀……」戒賭和尚眼睛凸出,嚇得佛號都未誦完,轉身就往旁邊飛遁,那個爛缽盂罩住頭頂,垂下琉璃淨光。

    血影掠過,缽盂失去了光芒,但戒賭和尚似乎有什麼護身,竟然生生從血影大海裡躥出,未曾受傷!

    血影凝成的大海繼續往前,九指藍血高乾元感其氣息,頓住了身影,眼睜睜看著它即將席捲度人琴,後面跟著奉典神使。

    孟奇見狀,深吸口氣,身軀突然變大,交織著法理,幾有頂天立地之勢,滿是霸道感覺,手中則多了面深黑色小旗,它佈滿裂縫,吞吐著紅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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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琴弦動

    血影重重,匯成大海,以洶湧之勢席捲向度人琴,半個天空變得鮮紅,蔚藍的海水倒映著赤光,妖異瘆人。

    對面的孟奇則變得巨大無比,高達十丈以上,手腳頭顱交織法理,相與身短暫重疊,難分彼此,舉手投足間皆有攪動風雲,改天變地之感!

    而且他還散發出一股霸氣,使得在無垠天空襯托下依舊渺小的身軀似乎能頂天立地,充塞蒼空,讓剛從「日隕」波及中擺脫恢復的左道強者們心跳加快,砰砰作響,不敢再進一步,似乎對方一個眼神就能殺死自己。

    加上奉典神使催動的血神珠與高乾元劍蠱符令的氣息蔓延,他們紛紛打起了退堂鼓,這幾個凶人一個比一個狠,什麼都敢用出來,沒看阮伯高苦苦支撐,戒賭和尚與六極真魔、頑石真君狼狽逃竄嗎?

    若再往前,說不得身首異處!

    哎,看看狂刀與算盡蒼生,才剛邁過第一層天梯就能如此,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施展出法天象地的孟奇氣息已有六重天,右手握著深黑小旗,力量不要錢般湧入其中,以劍法之勢斬了出去!

    他沒有猶豫,沒有計較,甚至沒考慮過別的事情,大丈夫立身處世,平時有點貪財性格不算什麼,關鍵之時,自要想做就做,痛痛快快,心安理得,快意恩仇!

    別人怎樣不知,但自己就是這樣的人!

    嘩啦!

    紅霧漫天,水聲從四面八方響起,一股浩瀚蒼莽的氣息橫空出世,可怕的威壓讓不少外景強者瑟瑟發抖,難以自持,念頭轉動緩慢。呆滯當場,更有甚者,連勾連天地之力都無法辦到。直直墜入海中。

    又是一件神兵主材?

    不,這種恐怖絕倫的感覺。是神兵!

    是貨真價實的神兵!

    他們茫然抬頭,看見充塞天地般的孟奇手中揮出了一面深黑色小旗,佈滿裂縫,洋溢紅霧,整片天空變得昏暗,閃爍著近黑波光,似乎大海與蒼天顛倒,雲不再有。罡風化浪,所有的法理為之改變。

    嘩啦!

    黑色小旗放出無量毫光,凝成了無邊無際的玄水,下面大海陡然一空,現出佈滿各種各樣奇怪事物的底部與剛才落海的外景。

    它竟生生攝來了一片海!

    玄水奔湧,淹沒著天空,淹沒著金木水土,淹沒著水之外的一切事物。

    砰!

    玄水與血影大海相撞,發出輕微的碰撞之聲,旋即。轟隆巨響勃發,震得眾人兩耳發聾,腦海嗡嗡作響。平白下沉幾十丈。

    與此同時,王思遠手中多了一枚古樸算籌,朽木所制,目光掠過便會遺忘的物品。

    他將算籌拋向了中央,落到了血影大海與玄水之間,也就是度人琴所在!

    轟隆!

    血色與玄色對撞,衝起幾萬丈高,但一道道血影很快就被玄水吞沒,再無蹤跡。

    轟隆!

    兩道恐怖力量的碰撞將竭力消除氣息沾染而緩慢下落的度人琴拋飛。

    轟隆!

    玄水同化著血海。向著血神珠急速蔓延。

    神兵主材雖強,但和貨真價實的神兵相比。還是差了半籌,即使玄水蕩魔旗破破爛爛。不復當年之威!

    奉典神使見狀,蒼老得似乎不會再有半點波動的眼睛裡露出了畏懼之情,左手結印,背後神靈法相手中的典籍忽然翻開。

    法相塌陷,化作漩渦,猛地將奉典神使與血神珠吞沒進去。

    嘩啦,玄水淹過,除水之外,再無他物!

    遙遠之處,奉典神使現出身形,背後法相變得黯淡,自身氣息衰弱了不少,目光裡面有貪婪,又惱怒,有痛恨,手中的血神珠被玄水侵染,出現了一道道裂縫,眼看再有一兩次就會徹底破碎。

    孟奇倒飛出去,無力保持法天象地,變回了原形,玄水蕩魔旗強是強,可消耗也是極大,此時此刻,他只覺自己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見此情狀,剛才在玄水與血海碰撞中搖搖欲墜,只能收回劍蠱符令防身的九指藍血高乾元哈哈一笑,直衝度人琴而去,隨手彈出劍氣,襲向孟奇眉心。

    孟奇咬牙切齒,便要運轉捨身訣,當初這門功法,由於本身的境界,他在少林只得到開竅部分,所以賣給六道才兩三百善功,如今到了外景,不知效果還剩多少,只能搏一搏了!

    因為高乾元收回劍蠱符令,擺脫了性命危險的阮伯高毫不顧忌自身,立刻就撫琴牽扯,神兵關係家族興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對於普通的世家來說,從無神兵也就無所謂,有匹配自身勢力的地位與資源,但阮家一步步走到現在的位置,得罪的強者和勢力不知凡幾,本身的資源和功法更是讓人垂涎,沒了神兵鎮壓,真難說會有什麼下場,盟友再多,亦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幫助,爛泥可是扶不上牆的!

    高處不勝寒,一旦失敗,實難善了!

    阮伯高出手,高乾元當即將劍蠱符令祭出,抵禦琴音,自身則毫不停息飛向度人琴,下面眾位左道邪魔傷的傷,逃得逃,早就做鳥獸散,讓阮家外景騰出了手,但境界差距太大,還是無力阻攔高乾元。

    唯有奉典神使並未死心,飛快趕回,又是瞄著度人琴,又是覬覦孟奇的玄水蕩魔旗!

    而拋得飛起,距離阮家更遠的度人琴此時卻突然頓住,古樸算籌落到了它上面,崩成諸多卦象,一下將祖神氣息壓制。

    度人琴本就在接近神兵級力量的對撞之下本能感覺到了危機,再次有甦醒之兆,此時得古樸算籌相助,氣息翻滾,即將衝破束縛,摒除沾染。

    奉典神使和高乾元同時將目光從彼此身上收回。再沒有彼此爭鬥的心思,必須趁度人琴擺脫祖神氣息前將它壓制,否則爭奪就是一場笑話。

    無相劍蠱。捧典神靈,元氣大海。瓣瓣白蓮,全部呈現,兩大強者全力以赴,一個化作無數細小蠱蟲,一個伸出滅天巨手,齊齊抓向度人琴,阻止它甦醒。

    孟奇周身力氣抽空,以陰陽印融合不死印法運轉。鯨吞著元氣大海,竭力復甦,他剛才試了捨身訣,並不能產生什麼作用,這方面的武功必須彌補了!

    深藍細小蠱蟲和白蓮空靈大掌眼看就要觸及度人琴,壓制它的氣息,就在這時,下方阮家祖宅傳來一陣縹緲空靈的樂聲。

    非金木所發,非絲縷所發,非凡俗之琴能發。天地震盪,法理為弦,奏出「大道之聲」!

    叮咚!

    度人琴一根琴弦震盪。似乎在共鳴,在伴奏。

    孟奇感應而去,又喜又驚,小吃貨突破到外景了?「天生琴心」終於綻放光芒!

    雖然非一步登天,沒有天劫加身,但世間之路,只要能堅持得了自身,有毅力,有機緣。有悟性,終究能一步步走下去。起點落後,但不代表一直落後!

    琴心撥動法理。高山流水,美妙悅耳。

    度人琴似被引起了雅興,或者確認了阮家的氣息,再次震盪了一根琴弦。

    當!

    鐘震三界,祖神氣息當即凝固,無數劍蠱與白蓮大手同時一緩!

    度人琴氣息徹底壓過了祖神,琴弦越動越多,間雜有序,匯成了曲聲。

    一滴滴深藍水液被逼出,神兵之感勃發沖霄!

    奉典神使與九指藍血高乾元瞳孔同時收縮,想都沒想,轉身便逃。

    遁光剛起,琴音一變,一隻五彩尊貴的鳳凰撲騰著翅膀,呼吸間就追到了高乾元身後。

    高乾元感受到了強烈的性命之危,好在提前召回了劍蠱符令,擋在鳳凰之前。

    與此同時,龍吟蒼莽,真龍探爪,生生將遁逃的奉典神使給吸了回來!

    奉典神使牙關一咬,再次飛出血神珠,直接引爆!

    轟隆!

    血影排空,圍住了真龍虛影,奉典神使趁機逃之夭夭,身體佈滿了血孔,受傷頗重。

    砰!

    無數蠱蟲一翻,籠罩住了鳳凰,高乾元拿著令牌急速墜海,亡命遁走。

    神兵之威,可見一斑,只要甦醒,等閒難以搶奪!

    見狀,孟奇長吁了一口,刻意將玄水蕩魔旗展開,讓殘餘的外景看見它的殘破和行將毀滅,讓日後想打主意的人知道,若不能一擊殺掉自己,玄水蕩魔旗就會被消耗,沒誰能夠得手。

    比起神兵,神兵主材的誘惑力就要小不少,當初未成形定海珠都被高乾元拿來換東極長生丹,最重要的是,幾乎沒人知道黃泉手骨的真正來歷和用途。

    度人琴落下,歸於阮伯高懷中。

    風再平,浪又靜。

    …………

    晚間,阮府水榭。

    阮老爺子頭上纏著一條白布,欣賞地看著眼前的孟奇,微微點頭道:「這次若非你動用神兵,讓它接近破碎,度人琴怕是回不到阮家,如此大恩,我阮家不能不報。」

    即使有法身和洛書,因為路途遙遠,他們從海溝處返回琅琊也花費了一些工夫,這邊事情已經結束。

    他頓了頓,坦然笑道:「雖然珍藏的幾件神兵主材都給了王家,但好歹我們家也傳承多代,寶物並不會少,隨你挑選。」

    神兵主材煉製成神兵是一件艱難的事情,即使法身動手,也有不小可能損毀,阮家曾經嘗試過多次,毀掉了不少材料,還是未能煉製出第二件神兵。

    孟奇想了想,微笑道:「前輩何需如此客氣,如果真想報答,晚輩只要一件物品和一個承諾。」

    他見阮家這次消耗極大,不忍再索取寶物,打算換另外好處。

    「什麼物品?什麼承諾?」阮老爺子並未皺眉,似乎什麼代價都願意付出。

    「物品是度人琴逼出的殘餘祖神氣息,承諾是,日後若晚輩有難,還請前輩帶度人琴相助一次。」孟奇正色道。

    祖神殘餘氣息不知能不能用來修復玄水蕩魔旗,而半步法身帶神兵的無條件幫助更是有用。

    「好!」阮老爺子毫不猶豫答應,「何需一次?十次百次,只要你有難,我們阮家都鼎力相助!」

    阮家之人果然文藝氣息濃厚,至情至性……孟奇不知是該讚揚還是腹誹。

    阮老爺子將那幾滴深藍色液體取出,裝在一個玉淨瓶內遞給了孟奇,呵呵笑道:「好了,不用和我這老頭子閒聊,二十一娘在瑯嬛亭等你。」

    孟奇拱手告辭,跟著侍女的指引,穿過庭院,到了瑯嬛亭,它位於阮玉書閨房外,能聽見潮聲水動交織而成的天然琴音。

    阮玉書穿著白色長裙,彷彿畫中仙子,手裡提著一個食盒,見孟奇踏入亭中,遂打開食盒,拿出了一個盤子,上面放著兩塊棗紅色的糕點。

    「雲泥海棗糕,這種海棗難以尋覓,用別的棗子代替又沒有鮮香之味,目前家中只剩這兩塊,我一直保存在陣法裡。」阮玉書清清冷冷道。

    說著,她又拿出一個接一個的盤子>

    「龍爪探雲……」

    「妖蟹羹……」

    「清燉筍心……」

    「龍魚五吃……」

    孟奇含笑看著聽著,直到瑯嬛亭的石桌擺滿。

    介紹完,阮玉書抬起頭,眼睛黑白分明,貝齒咬了咬下唇>

    「你快嘗嘗,它們的食材可遇而不可求,我,我平時都捨不得吃。」

    她的眼神似喜悅似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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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以茶喻人

    孟奇忍住笑:「這都是給我吃的?」

    「嗯。」阮玉書低頭看著滿石桌的菜餚與點心,輕輕頷首,末了低聲補充一句,「妖蟹羹要不冷不熱的時候吃,最為鮮美,品嚐龍爪探雲之前得先吃點心,有甜味襯托方才完美……它們都是極好的食物,你一定要好好對待它們。」

    語氣複雜,像是送出心愛玩具給好朋友的孩子,既感激的喜悅,也有分享的喜悅,還有淡淡的不捨,生怕對方不懂得品嚐,辜負了自己的珍藏,於是好好叮囑一番。

    聽著阮玉書清冷悅耳的聲音,孟奇嘴角勾起,大搖大擺坐下,拿起木筷。

    咕嚕,有微弱的可疑聲音發出,阮玉書的腦袋頓時扭開。

    孟奇故作不知,裝模作樣夾了塊雲泥海棗糕,輕咬了一口,當真鮮香甜美,似乎能傳達至身體每一個地方,緊跟著,他按照阮玉書的叮囑,夾了根「龍爪」,只覺骨脆皮滑,富有嚼勁,微酸的口感在甜味襯托下愈發明顯,而且還生出了異香,好吃得讓人恨不得連皮帶骨吞下去。

    品嚐完這兩樣後,孟奇大加讚賞,目光則投向阮玉書,見她泛起微笑,有點小得意,但視線還是沒有放回石桌。

    「一起吃吧。」孟奇突然開口,笑容滿面。

    阮玉書猛地轉過頭,目光直勾勾看著還剩一塊的雲泥海棗糕,腦袋輕搖:「不行,這是請你吃的。」

    她沒刻意加感謝或者感激的話語。

    孟奇呵呵笑道:「我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美食得分享才感覺好,如果獨自一個人吃,就會寡淡無味。」

    「好。」阮玉書沒再推辭,麻利坐下。拿起了木筷。

    瑯嬛亭變得安靜,只有品嚐美味的寧和與溫馨,對吃貨來說。這種重要時刻說話是一種褻瀆。

    過了一會兒,風捲殘雲。滿桌子菜餚和點心變得空空蕩蕩,孟奇吃得心情極好。

    阮玉書放下筷子,緩緩吐了口氣,彷彿還在回味,忽然,她看著孟奇道:「你準備去那裡?」

    含含糊糊的一句話,但孟奇心領神會,九鄉世界!

    之前他就對小夥伴們說過。邁過第一層天梯並穩固後準備重返九鄉,用玄水蕩魔旗除掉真武惡念,江芷微等人都表示爭取在任務中得到好評價,拿到輪迴符,以幫助孟奇,如今,阮玉書見孟奇提前四個月跨過天梯,成為絕頂,故而有此一問。

    「前路艱險,能有機會提高。總得試試。」孟奇傳音回答,但也說得模模糊糊,畢竟這是阮府之內。大陣之中,小心駛得萬年船。

    阮玉書亦能聽出他的意思,西遊危險,得儘量做好周全準備,而真武連環任務接近最後幾步,或許能有較大收穫。

    第一次進入西遊就是死亡任務,張遠山、符真真、葛懷恩和羅勝衣慘死,說沒給孟奇、阮玉書等人留下心理陰影顯然不可能,所以再入西遊時。都力求謹慎。

    「可惜我暫時沒法前去。」阮玉書神情有些惘然,是指還沒得到輪迴符。「否則有諸多琴曲能助你一臂之力。」

    外景以後,即使與孟奇還有一個大境界的差距。但阮玉書的輔助之力已能發揮上用場,比如直接增強孟奇實力的,比如幫助他恢復的……

    這些輔助,孟奇都頗為看重,但考慮到阮玉書剛才突破,琴曲還得修煉,目前又沒辦法兌換時間,西遊之前都未必能全部練成,終於還是按下了心思,哈哈笑道:「無妨,我神兵在手,誰人能擋?」

    說話時,他心中轉過不少念頭,小夥伴們單純依靠六道,輪迴符這種物品當真可遇而不可求,連環任務難以集中力量,而類似事物在仙跡都可以通過交易弄到,即使並非時時都有,也比六道奸商強!

    難道要介紹小夥伴加入「仙跡」?

    孟奇眉頭輕皺,加入「仙跡」後,經歷一件件事情,他對仙跡的感官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沒了最初的排斥,覺得這還是一個不錯的組織,對個人頗為有利,即使外圍成員不乏左道中人,但亦僅是利用,與自己的心性並不衝突。

    唯一問題在於阮玉書、江芷微和齊正言等人要麼世家嫡女,要麼門派嫡傳,對加入神秘組織有著天然的抗拒,得探探口風再說,實在不行,大不了自己「代購」!

    「嗯,有機會問問天尊的意見。」孟奇心中有了計較,重新聆聽阮玉書說話。

    阮玉書已收斂惘然,清清冷冷道:「我打算先將『碧落仙曲』徹底掌握,這能加快傷勢的恢復……」

    「然後是『流水譜』,可以在精疲力盡時幫助力量復甦……」

    「還有『破陣樂』,能激發潛力,短暫提高實力……」

    「……等練成這些琴譜,應該就能發揮作用了……」

    她聲音悅耳動聽,沒太強烈的感情,也沒刻意賣弄,娓娓述說,讓人不自覺心情平和。

    孟奇亦是如此,含笑聽著,眼神柔和。

    此時,水聲如琴,月明星稀,微風拂面。

    …………

    翌日,孟奇再登西山,拜訪王思遠。

    度人琴之爭結束後,王思遠曾傳音於他,讓他來西山佛廟一敘,不知有什麼事情。

    「神秘兮兮的傢伙。」孟奇撇著嘴巴,踏入了佛廟。

    菩提樹下,王思遠面前擺放著棋盤,手中捻著一枚黑子,聚精會神看著盤上的珍瓏,久久落不下去。

    嘿,還有難到王神棍的棋局?孟奇大馬金刀坐在對面,瞄了一眼棋局,發現黑棋氣數已盡,大龍行將被屠,別處也沒有翻盤的機會。

    純粹的死局……孟奇沒花什麼心思,輕咳一聲,等待著王思遠說話,道明用意。

    王思遠抬起頭。右手收回,手指拇指摩挲著棋子,臉色還是那麼蒼白:「狂刀三招斷兩臂。嚇得六極真魔狼狽逃竄,琅琊附近已是人盡皆知。皆贊有望地榜,若非神兵破碎,用不了一兩次,現在便能進入,而摒除掉神兵等方面的因素,光是純粹的實力,也不比六極真魔這左道黑榜差,甚至尤有勝過。以四重天的境界做到這種程度,四劫加身者名不虛傳。」

    類似之言,孟奇自是喜歡聽的,可目前場景不太適合,微微一笑道:「這似乎不該是王大公子你需要關注的。」

    不要故弄玄虛,快點開門見山!

    王思遠咳嗽了兩聲:「中古之時,霸王亦是如此,往往橫掃同境界之人,屢次以弱勝強,及至睥睨天下。但最終還是盛年隕落,身死道消。」

    還不是你們王家搗的鬼……孟奇默默腹誹了一句,以王家對霸王的瞭解。怕是認出了自己的「妖魔授首」!

    這是以霸王之事告誡自己?孟奇眯了眯眼睛。

    「我王家在數聖之前,雖然還無『卦不能算盡,事不能做絕』的家訓,但行事也談不上跋扈,亦能忍辱負重,否則不足以渡過妖亂大地等劫難,傳承到霸王之時。」王思遠話題一轉,孟奇聽得迷迷糊糊,說這些做什麼?

    你家數聖死在阿難手上。你知道嗎?

    王思遠咳嗽兩聲後,忽然不再提這個話題。轉而道:「秋高氣爽,不若品茶一杯。」

    他身後的侍女以雙手撐著托盤。置於他的面前,其上擺放著讓人眼花繚亂的幾十瓶小罐,剩餘才是茶具。

    「潛龍茶。」王思遠一邊介紹,一邊取了幾片,放入壺中。

    「鐵花茶……龍虎峰……雪芽……竹君……」王思遠和緩有序地從不同小罐取出茶葉,投入茶壺,皆是名茶。

    孟奇不明所以,這麼多茶葉混在一起,怕是會有衝突?王神棍能調理和諧?

    煮水沏茶,香味撲鼻,王思遠倒了一杯給孟奇,色澤淺黃。

    孟奇品了一口,差點沒吐出來,這是什麼破茶,簡直像是隔夜潲水。

    王思遠似笑非笑道:「都是名茶,但同時加在一起,卻並不好喝。」

    孟奇霍然驚覺,他是指自己得了諸多頂級傳承的部分內容,混雜紛亂,遲早會像這杯茶水?

    我修煉的是八九,容納變化,輔以元始金章,其他都是「用」,而非「體」,此言並不適合。

    王思遠彷彿看穿了孟奇的心思,搖頭咳嗽了幾聲道:「非是招式,而是牽扯,或許你自身也察覺到了什麼,想以此而平衡,但若不分辨清楚,只會越陷越深,今日能橫掃同階,他日則死於非命,彷彿這杯茶。」

    被說中心事,孟奇語氣難以克制地變沉:「該怎麼分辨清楚?」

    結合前面說過的話,聽這口氣,霸王之死並非記載那麼簡單?

    「差距太大,實難分辨清楚,但你四劫加身,想必有不同於前人的道路,沿著這條路慢慢摸索,總會發現些端倪,而且日後你少不了經歷種種秘辛。」王思遠額頭見汗,似乎這番話說得頗為吃力,在斟酌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他咳出一口鮮血,嘴唇發赤:「如果你還有機會感悟霸王絕刀,其他都是細枝末節,一定要掌握『過去種種,煙消雲散』。」

    「這一式刀法,只能從霸王絕刀獲得,從其他地方得到的,不管來源何處,必定有假!」

    必定有假?孟奇心中忽然冒出了「六道」兩個字。

    它那裡是真是假?

    輕吸口氣,王思遠緩和了難受,神情隱現癲狂:「非是我比你強,無所不知,而是王家歷經這麼多代,總能發現些事情,而我又恰好是能『看』見它們的人。」

    「好了,今日言盡於此。」

    孟奇臉色略顯複雜,緩緩起身:「你為何要指點我這些?」

    難道王大公子也在好人好事?或者「下棋佈局」?

    王思遠手中捏著的棋子忽然落下,砸在棋盤之上,砸得其他棋子紛飛翻滾。

    他的臉藏在菩提樹的陰影裡,語氣有些飄忽:

    「助你破局便是助我自己破局。」

    孟奇目光掃過,突地凝固,發現被砸亂的棋局呈現出新的氣象,黑白支離破碎,但蘊含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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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重返九鄉

    仙跡,碧游宮。

    自琅琊離開後,孟奇直奔入口所在,一是嘗試能否用藍血人祖神氣息修復玄水蕩魔旗,二是找靈寶天尊問問自己介紹小夥伴加入仙跡有什麼章程,而且度人琴之事讓他思緒頗多,希望找到資深老前輩討論。

    在六道輪迴之主的兌換譜上,「度人琴」沒有標識「缺」字,也就是說,只要付出相應善功,完成專屬任務,便能直接兌換,可是,從這幾日阮家透露的消息看,度人琴明明在藍血人手中,並非「無主之物」!

    為什麼在世家門派內屬於「缺」,到了藍血人手裡就算「不缺」?

    這樣的差別待遇是否蘊藏了六道本身之秘?

    藉此而生的種種猜測讓孟奇腦袋脹痛,但又被迷霧籠罩,找不到確切的思路,而靈寶天尊完成過神兵專屬任務,或許能從他的經歷裡窺見一二。

    比如他的神兵專屬任務是否直接與該件神兵有關,任務完成的收穫便是這個?就像兌換度人琴,則被給予「潛入藍血人根本所在,找到度人琴」的任務,若是這樣,或許能說明六道並非想像中那麼神通廣大,無所不能,僅僅√是知道不少秘辛,瞭解諸多神兵和頂級功法的下落,將其中符合不引起「大轟動」「大矚目」的標記為自身所有。

    如果不是這樣,是完成不相關的艱難任務,然後再從六道那裡得到神兵,那六道輪迴之主判斷神兵缺還是不缺的標準究竟是什麼?祂與藍血人是否有千絲萬縷的牽連?和藍血人崇拜的祖神又屬於什麼關係?

    這一切的問題,都等待著靈寶天尊解答或互相討論。

    剛落在碧游宮前,孟奇就看到了「碧霞元君」瞿九娘,她狐疑看了孟奇一眼,略顯遲疑道:「聽說你邁過第一層天梯了?」

    孟奇突破是兩三日之前的事情,各大勢力該知道的也知道了,而度人琴之爭不過昨日。孟奇展現的絕對實力還僅流傳於琅琊附近。

    「元君,你覺得是真是假?」孟奇不答反問,語帶笑意。

    瞿九娘哼了一聲:「得瑟個什麼勁,四劫加身要是沒這樣的進階速度,你不如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說著,她忽然有點惆悵:「我歷經多年,承受一次次任務,好幾回勉強活命,這才成為絕頂,你從開始修煉到現在才多久?」

    正當孟奇以為瞿九娘難得感性的時候。她猛地抬起頭,面具後的漂亮眸子綻放冉冉光輝,看著孟奇就像看著一大堆財物:「你這種傢伙肯定少不了奇遇,日後若有邊角料出售,便宜六道便宜他人不如便宜我,咱們好歹也認識多年,還是我引你加入的『仙跡』,千萬千萬別生疏!」

    變臉比翻書快……孟奇哈哈一笑:「元君你真夠坦率。」

    「當然,做人何必那麼虛偽?」瞿九娘昂首挺胸。一副老娘向來堂堂正正有什麼說什麼的樣子。

    聽她語氣,孟奇知道靈寶天尊並未洩漏自己可以帶人去蘭柯寺感悟神掌總綱的事情,否則九娘肯定不止這樣的態度。

    由於剛才引小吃貨入蘭柯寺感悟,孟奇決定暫時不提這事。畢竟不能將別人的報身淨土當成「公共廁所」,尤其自己還打不過對方!

    「元君,天尊可在?」孟奇轉移了話題。

    瞿九娘搖了搖頭,語帶疑惑:「天尊這段時日行蹤神秘。不知在忙乎什麼,已許久沒到碧游宮來了。」

    崑崙山玉虛宮大青根之事?孟奇若有所思點頭,沒再多說。留下口信,往仙遊坊飛去。

    仙遊坊內寄售的事物暫時沒有輪迴符,孟奇考慮到遠水救不了近火,決定獨自去真武疑塚,順便貼了一個不限量收購輪迴符的「告示」。

    到了中央玉柱前,他取出玉淨瓶,將那幾滴深藍色水液倒出。

    剛剛入手,孟奇就感覺沉重,似乎一滴祖神氣息所化之水便能演繹出一片湖泊!

    威嚴,浩大,神聖,種種感覺瀰漫,孟奇仔細感受,沒發現與六道輪迴之主有任何牽扯之處。

    「不知六道會給出什麼鑑定結果……」孟奇抱著試探的心態,將手伸向玉柱。

    六道輪迴之主宏大淡漠的聲音響起,依舊沒有情緒波動:

    「水祖氣息(殘留),上古大能水祖遺留的氣息,能用來修補任何水性器物,煉製延壽丹藥,但已消耗了絕大部分力量,效果有限,價值九千善功。」

    來歷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孟奇有種希望落空的感覺,六道與祖神其實沒什麼牽扯?

    收斂心思,他將玄水蕩魔旗、水祖氣息所化深藍水液同時放入。

    「使用水祖殘留氣息並搭配一枚高品質水藍之心,可略微修復玄水蕩魔旗,全力催發的使用次數恢復到兩次。」六道輪迴之主用一以貫之的態度給出結果。

    「有兩次就比較安心了。」孟奇暗自點頭,真武大帝必然是傳說以上的人物,對付他的惡念,再怎麼謹慎都不為過,之前真武疑塚簡單是因為惡念處在鎮壓封印中,如今要滅掉它,說不得要深入封印,甚至解開封印!

    氤氳升騰,光芒浮動,玄水蕩魔旗上的裂縫彌補了一些,孟奇的水藍之石則只剩下一枚,還是品階不高的那枚,只換取了五百善功。

    至於那枚絕頂強者殘留的「無相劍蠱」,雖然價值三千三百善功,但功用特殊,頗有神異之處,孟奇收了起來,沒換給六道。

    做好這一切,檢查了玄水蕩魔旗和東極長生丹等物品後,孟奇取出輪迴符,原地激發。

    青光濛濛,踏入幽暗,孟奇眼前一幅幅畫面呈現,皆是去過的世界。

    沒什麼猶豫,他選擇了九鄉世界。

    隨即,六道輪迴之主的聲音響起:

    「回到九鄉世界,為時兩個月。可自行選擇傳送於任何一位熟人附近或者曾經去過的地方。」

    傳送到哪裡?孟奇愣了愣,首先的念頭是直接去疑塚陵寢,速戰速決,但很快就打消了這個主意,因為距離自己上次進入九鄉已經過去好幾年,裡面的時間還要更久一點,疑塚未必沒有變化發生!

    或許真武惡念能感應到死期將至,所以不再顧忌後患之類的事情,以瘋狂的姿態試圖脫困,有了一定成效?

    必須得打探清楚消息再入內……孟奇鄭重以對。迅速做出了決斷,選擇了皇甫菲!

    …………

    一座佔地極廣的莊園屹立在孟奇視線遠處,裡面亭台樓閣皆有,背後還靠著山脈森林,更有一望無際的田地。

    如今,莊園張燈結綵,掛滿紅紙,喜氣洋洋,不斷有車馬從面前經過。駛向大門,那裡有橫匾寫著三個大字:

    「聚神莊」。

    「聚神莊?」孟奇笑了笑,皇甫菲與何參商混得不錯啊,已經能力抗洗月先生。重建聚神莊了?

    見無人注意自己,孟奇甩了甩袖袍,換了一副形象,身穿水合服。頭戴扇雲冠,腳踏麻鞋,腰繫絲絛。空著雙手,好一個清俊灑然的年輕道士。

    踩著殘雪,孟奇緩步走向聚神莊,此時車馬已經稀少,裡面熱鬧傳出。

    「這位道長,可有喜帖?」守在門邊的弟子上前詢問。

    他見對方風姿不凡,不像普通的野道士,不敢怠慢。

    孟奇打了個稽首,微微笑道:「貧道清源,與皇甫家有故,但多年未見,今日路過,特來拜訪,並不清楚貴莊喜事臨近,倒是沒有喜帖。」

    「若沒有喜帖,我等不能放外人入內,勞煩道長等待,容我進去稟報一二。」守門弟子客客氣氣回禮。

    「應有之理。」孟奇不以為杵,「不知今日是何喜事?」

    守門弟子頓時挺直了背,露出自豪驕傲,與有榮焉的神情:「是何莊主與大小姐成親之日,他們患難多年,今朝終於能昭告世人,並宣佈我聚神莊重新建立。」

    「那真是可喜可賀,看來何施主突破至外景了。」孟奇掐指一算,已是瞭然。

    當年何參商就接近天人交感,如今怕有個好幾年了,不強求天人合一圓滿或者初步思考清楚自身的道路,經半步外景至外景並非不可能。

    「對!」守門弟子疑惑打量了孟奇一眼,何莊主突破之事人盡皆知,否則哪敢大搖大擺重建聚神莊,不怕月之鄉的追殺嗎?這道士看起來年紀輕輕,怎麼如此孤陋寡聞,難道乃採藥服餌於深山的隱修道士?

    他頓了頓,語氣裡帶著濃濃的崇慕:「何莊主天賦算不得頂尖,但少有毅力,刻苦堅持,得到皇甫莊主看重,收為首徒,後來雖然和大小姐一起被追殺多年,歷經危險,但總是能化險為夷,越戰越勇,發展了聚神莊隱秘勢力,後來突破極限,內外交匯,成為一代大俠,名揚天下,逼得洗月先生只能暫時隱忍……」

    孟奇含笑聽著他滔滔不絕的溢美之詞,並沒有打斷,直到他醒悟過來,告罪了一聲:「道長稍等,我這便去通報,不過今日是何莊主與大小姐的吉日,他們和老夫人都很忙碌,若有耽擱,還請體諒。」

    「無妨。」孟奇負手微笑。

    新的聚神莊內,何參商與皇甫菲並沒有像普通夫婦一樣拜堂,而是很有江湖兒女氣質地端著酒杯,敬著賓客。

    看著佳兒佳女,容貌並沒有明顯變化的皇甫夫人摸了摸頭上夾雜的銀絲,滿含欣慰。

    多年苦難,今朝終於得償!

    「何莊主,皇甫大小姐,不,何夫人,何需如此多禮?」被何參商與皇甫菲敬酒的江湖好漢們都是受寵若驚的模樣,這可是外景強者,天下沒得幾位!

    除了無量道人等皇甫濤的好友,誰面對外景強者的敬酒不是這樣的態度?

    「看見他後繼有人,老道真是開心……」無量道人拍了下大腿,又是感慨又是欣喜,旁邊是紅線夫人與塞外神駝。

    就在這時,一名守門弟子進來。

    「莊主,夫人,外面有位自稱皇甫家故人的道長求見。」他等了半天,抓住空隙,湊到兩人身邊,低聲稟報。

    「故人?道長?」皇甫菲眼睛微微睜大,「可曾通報姓名?」

    何參商亦是停下了敬酒,引得江湖好漢們紛紛側目。

    出了什麼事?

    「他自稱清源。」守門弟子突然有點忐忑,不明白莊主與夫人為何這般態度。

    「清源道長!」皇甫菲又驚又喜,直接拉著何參商奔向門外,留下一屋迷惑的賓客。

    突然,何參商捲起一陣狂風,裹住皇甫菲,呼嘯而起,急急趕往莊邊。

    江湖好漢們頓時面面相覷,是誰能讓何莊主夫婦如此重視如此失態?他可是天下有數的外景強者!

    「清源道長?」主位的皇甫夫人忽地站了起來。

    無量道人呼吸變重,回頭看向紅線夫人和塞外神駝:「是那位清源道長?」

    兩人茫然以對,隱含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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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傳說再續

    皇甫菲被何參商帶著,迅速飛到聚神莊大門邊,俏目望去,果然是那道熟悉的身影!

    清源道長依舊水合服扇雲冠,絲絛麻鞋,清俊出塵,與多年前沒什麼區別,彷彿躲開了時光的沖刷。

    「多年未久,道長風采更甚往昔。」皇甫菲得見恩公,歡喜溢於言表。

    何參商亦是深深行了一禮,自己能在艱難的處境下晉陞外景,除開自身的努力與機緣,與清源道長對皇甫菲的指點脫不了關係!

    五雷真法和神霄矛法的補充完善,對天人交感至外景幾重境界的描述,最後演示的神妙一刀——似乎是神霄矛法昇華至極致的一刀,都對自己實力和境界的提升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若非如此,光靠原本的功法和理解,自己現在頂多半步!

    剩下的幾名看門弟子愕然看著這一幕,自己心目中天人般的何莊主和仙子似的大小姐,竟然會對一個陌生的道士行此大禮!

    他究竟是何來歷?有著怎樣的實力?

    孟奇呵呵笑道:「貧道見兩位施主亦然。」

    皇甫菲脫去了少女的稚嫩,愈發嬌豔,渾身上下都洋溢著盛開鮮花般的味道,而何參商自不用提,外景強者與天地交匯,舉手投足間皆有難以言喻的和諧自然感,本身也更加成熟內斂,氣氛沉穩。

    皇甫菲後來追趕,亦是有了九竅的修為,再看孟奇,卻不似當初,能大概看出他有著七八竅的境界,如今的清源道長愈發逍遙灑脫,彷彿天上的浮雲,根本望之不透,有難以測度之感。

    難道清源道長也晉陞外景了?

    雖然他當初的境界低於大師兄。可表現出來的天資、氣度、眼光、見識和實力全都勝過大師兄不止一籌,能在幾年間追趕上來,成為天下有數的外景強者並不奇怪!

    「道長,這幾年您去了哪裡?我們一直有打探您的消息,可您就彷彿消失在了世間……」皇甫菲積攢了多年的問題連珠而出。

    孟奇含笑擺手:「說來話長,今日是兩位吉時,莫要因為貧道耽擱,等婚禮之後咱們再詳談,反正貧道不急。」

    成為外景後,輪迴符的時間變成了兩個月。而且自己還能飛行,前往陵寢要不了多久。

    皇甫菲正待說些什麼,何參商輕輕頷首:「還請道長入席。」

    兩人以半師之禮鄭重引孟奇入內,看得沿路弟子與僕人目瞪口呆,不知年輕道士是何方神聖。

    入了大廳,早就憋滿了好奇的江湖好漢們立刻將視線投了過來。

    「清源道長,莫非是當初雪夜單刀行,以一己之力將皇甫夫人和皇甫大小姐從聚神莊救出的清源道長?」

    「應該便是他,七八竅境界強壓青血龍王與赤眉刀王。堪稱空前絕後!」

    「他消失這麼多年,如今重出江湖,意欲何為?」

    當年孟奇在九鄉世界亦是留有一段傳說,江湖好漢們漸漸回想了起來。

    看著瀟灑出塵的年輕道士踏著麻鞋經過。他們再次低語:

    「當初就那麼強,這麼多年過去,肯定更加可怕,不知有否突破到外景……」

    「老夫看不出他的深淺。不是半步就是外景!」

    「天下之大,外景亦是有數,這下又多一個……」

    他們議論紛紛。都覺如今的清源道長深不可測,看不出具體境界和實力,只能猜測十有七八已是外景,有望爭奪天元皇者位置的強者!

    孟奇坦然受過皇甫夫人的大禮,悠然坐於無量真人、紅線夫人和塞外神駝一桌,輕輕頷首:「兩位施主別來無恙。」

    紅線夫人爽利之態不減,還未步入中年,但已有了護身罡氣,而塞外神駝愈發老邁,身體衰敗不堪,唯有一身真氣愈發精純。

    兩人趕緊起身見禮:「道長風采依舊。」

    孟奇笑了一聲:「不該是更勝往昔嗎?」

    兩人一愣,旋即啞然,記起清源道長是個詼諧灑脫之人。

    敘過舊,皇甫菲與何參商離開這一桌,繼續挨桌敬酒,藉著環境嘈雜,皇甫菲傳音入密:「大師兄,你覺得道長如今到了什麼程度?」

    何參商皺了皺眉:「我看不出道長深淺。」

    連大師兄都看不出道長的深淺?皇甫菲愣了愣,道長這是到了什麼境界?昔年爹爹的水準,還是更勝一籌?

    坐於同一桌的無量真人看著孟奇,亦感清源道友難以測度,有心問問是否突破了外景,又知這是江湖忌諱,切勿交淺而言深。

    不輕不重寒暄著,孟奇灑然自若取筷吃菜,端杯喝酒,似乎一點都不知道自己是視線與話語的焦點。

    過了一陣,婚禮結束,一位位江湖人士在低聲交流之中各自離開,只留下孟奇他們這一桌。

    何參商與皇甫菲還是新郎新娘打扮,與皇甫夫人共同過來,再次見禮。

    「道長重出江湖,莫非身有要事?不知我們有什麼能夠幫忙?」說了陣閒話,何參商直截了當開口。

    見狀,無量真人等立刻站起,打算避嫌。

    「無妨。」孟奇擺了擺手,「貧道之事沒什麼需要隱瞞的。」

    他頓了頓道:「貧道苦修多年,終於功法有成,而且尋到了克制陵寢惡鬼之物,打算再入陵寢,了斷禍胎,不知這幾年陵寢有什麼異動?」

    剩下之人不是皇甫濤好友便是聚神莊心腹,大概都從皇甫夫人他們那裡知道九鄉祖師晚年發瘋的原因,對惡鬼忌諱甚深,如今聽到孟奇所言,都有倒抽涼氣之感。

    這可是讓外景強者被附體而不知的惡鬼,讓他們發瘋進入陵寢的惡鬼!

    他能對付如此詭異和可怕的惡鬼了?克制之物究竟是何物?

    思緒翩飛之際,他們都對孟奇所言「功法有成」深信不疑,因為清源道長沒有炫耀,坦然說來,只是陳述一個事實。

    「陵寢確實有異動。」何參商最先回神,沉穩說道。

    「具體是什麼異動?」孟奇不疾不徐問道。

    皇甫菲道:「最近一年,山中常有異光升騰。鬼哭狼嚎,到了前段日子,陵寢已是時不時呈現,洗月先生、摘星老仙、不語禪師和劍動九州等外界強者趕到附近,等待結果,猜測有異寶或強大功法現世。」

    「我們知惡鬼之事,不敢靠近,先行重建聚神莊。」

    真武惡念果然不凡,確實能從冥冥中感應到一些事情……孟奇輕輕頷首,連續問了幾句。弄清楚了細節,決定不再耽擱,立刻前往陵寢,千萬不能讓惡念搶先脫困!

    「事不宜遲,貧道即刻過去。」孟奇起身告辭。

    何參商當即道:「在下為道長引路!」

    「陵寢內諸多危險,你最好不要去。」孟奇搖頭道。

    若被附身,自己能找六道治療,何參商怎麼辦?而且惡念能藉此瞞天過海,逃出生天。使自己任務功敗垂成。

    「道長放心,在下不會盲目進入陵寢,只是家師就在陵寢內,讓在下只是待於家中。等待消息,委實難以辦到。」何參商堅持道,皇甫菲和皇甫夫人已是紅腫了眼睛。

    若非她們不會飛行,肯定也會前去。

    孟奇沉吟了一下:「你在外面接應。」

    說罷。他腳下生雲,騰空而起,化光投向天際。何參商緊隨其後。

    清源道長果然已經成為外景!其他人似乎解開了疑惑,明白了孟奇的境界。

    …………

    形似真龍,盤踞大地,山脈氣勢逼人,如今它的深處時不時有異光亮起,陵寢若隱若現,周圍黑氣翻滾,不知藏了多少陰魂鬼物,不乏強橫之輩。

    洗月先生聞好古與不語禪師等外界強者立於半空,看著這一幕,又是期待又是沉重,他們剛才稍微試探,發現黑霧裡竟然有外景水準的殭屍,而且是九鄉各自祖師!

    晚年發瘋,進入陵寢,化為殭屍?洗月先生雙眼彷彿蒙了一層銀白光芒。

    就在這時,他們發現兩道遁光靠近,齊齊感應過去。

    一個是熟悉的何參商,一個是水合服年輕道士,清俊瀟灑,氣息縹緲,難以判斷實力與境界。

    「新晉陞的外景?」不語禪師等人同時浮現這個念頭。

    洗月先生微微愣住,脫口而出:「清源!」

    兩人雖未照面,但他根據兒子和手下的描述,在心中建立了一個深刻的印象,而孟奇與當初的扮相沒有太大改變。

    他竟然晉陞外景了!

    目前實力如何?到了什麼程度?

    念頭電轉之間,他看見清俊道士望了過來,透過身體,望向後面的虛空,微微一笑。

    他發現自己真身了!

    他居然能發現自己的真身!

    洗月先生大驚,這是月之鄉歷經多代,在「太陰蕩魔真解」基礎上發展出來的秘密武功,以自身真氣結合太陰之力凝聚假象,真身藏在假象難以被發現的陰影裡,妙用無窮。

    可現在一招面就被人看穿?

    清源變得這麼可怕了?

    看著當初追殺得自己狼狽逃竄的敵人如今遠遠弱於自己,孟奇心情頗為微妙,在自身世界,自己的成長與敵人的狀況時時能夠知曉,沒有如今乍然撞見的衝擊。

    他用慧眼看著真正的洗月先生,微微笑道:「洗月先生,當日匆匆而過,今朝方才真正見面。」

    洗月先生心情凝重,不敢輕視,好歹對方也是外景了:「若非道長挾持犬子,老夫也不會那樣失態。」

    僧人打扮的不語禪師,俗家老者摘星老仙和中年劍客劍動九州都沒有說話,大概弄清楚了年輕道士是當年的清源。

    他果然已是外景,不知比當初皇甫濤如何?

    孟奇沒有多說過去之事,負手望著下方翻騰的黑霧,緩緩道:「這是上古真武大帝的陵寢,裡面鎮壓著一隻惡鬼。」

    「什麼?」包括何參商在內,所有人都震驚失言。

    他們都聽過傳聞,這陵寢可能屬於上古某位大人物,但從未想過大人物的來頭如此之大,竟然是上古五帝之一!

    真的假的?

    孟奇回過頭。環視一圈,最後定格在洗月先生臉上:「凡入陵寢者,都被惡鬼附體,晚年發瘋,而且所得功法皆有篡改,外景後難以邁過天梯。」

    「怎麼可能!」洗月先生與摘星老仙齊聲道。

    何參商等人亦是難掩驚色。

    孟奇笑了笑:「功法之事,你們怕是比貧道清楚,多的不說,太陰蕩魔真解經過篡改後,越練越水火不濟。要麼陰森似鬼,要麼暗藏隱患,洗月先生,你午時三刻,會有心悸之兆,凌晨時分則腰酸難言,對否?」

    他感悟過如來神掌總綱和霸王六斬,修煉的又是元始金章與**玄功,見識與眼光之高。同境界怕是無人能夠比擬,從秘籍看出太陰蕩魔真解的問題並不困難。

    洗月先生瞳孔收縮,雙拳捏緊,心中湧起驚濤駭浪。這都是月之鄉的秘辛,外人不可能知曉,難道秘籍真被惡鬼篡改過?

    這麼多代以來,要說月之鄉沒發現按照秘籍修煉會出現問題。那是不可能的,但始終找不到辦法彌補,只能在死士身上動手腳。以慢慢積累經驗。

    看著麻衣絲絛的清俊道士,聽著他侃侃而談,言說上古五帝之一的真武之事,講述惡鬼的詭異恐怖,點出秘籍的缺陷,摘星老仙等人都感覺對方深不可測,神秘無比,似乎知曉諸多秘辛。

    他幾年前才是七八竅,如今到了外景什麼層次?

    是否與皇甫濤一樣,摸到了天梯的門檻?

    黑氣翻滾,鬼哭狼嚎之聲愈發淒厲,孟奇再次看了洗月先生一眼,對眾人道:

    「貧道欲除惡鬼,還請諸位遠離。」

    欲除惡鬼?他想除掉詭異可怕的惡鬼?讓各派祖師與皇甫濤難以反抗的惡鬼?驚駭之中,他們看著孟奇飛了下去,臨近黑霧。

    「小心,有外景殭屍!」不語禪師下意識提醒了一句。

    話音剛落,他們便感覺到外景強者所化的活死人齊齊撲出,強橫氣息滿溢。

    就在這時,他們看見孟奇揚起了長刀,半空浮現諸多雷霆,盡數凝於刀尖。

    轟隆!

    長刀猛然劈向虛空某處,凝於一點的雷霆炸開,絢爛的光芒充盈每個人的視線,將他們的瞳孔抹上浮光。

    轟隆!

    至陽至剛的紫色雷光急速蔓延,化作一片大海,吞沒了外景活死人,吞沒了臨近山峰,電光閃爍之處,沒有強弱之別!

    轟隆!

    電光擊碎了山峰,劈焦了屍體,蒸發了元神,黑霧為之一空,現出陵寢本身,古樸大氣!

    無法想像的一刀!不語禪師等人呆視眼前一幕,皮膚似有酥麻之感。

    他的境界也無法想像!

    雷霆刀法還有這樣的用法,這樣的霸道……何參商看得入迷。

    「好可怕的一刀!」感其氣息,觀其威力,洗月先生呼吸變得沉重,若自己陷身其中,怕是插翅難飛,十個聯手也得煙消雲散!

    這是他見過最強的一刀!

    清源究竟到了什麼境界?他比當初的皇甫濤強大不知多少倍!

    想到自己追殺過這樣的人物,他腦袋一陣眩暈,元神難以自持,心情戰戰兢兢,只想轉身便逃。

    內景全力運轉之時,他腦海內突然浮現剛才孟奇的提醒,心境不穩的情況下,頓覺心痛如絞,腰酸欲撞。

    眼前冒出金星,洗月先生強行克制,吐出了一大口鮮血,險些無法保持飛行。

    清源都還沒動手,自己就被嚇得差點走火入魔!

    ps:  修正一個錯誤,這一卷將輪迴符的時間一直描述成兩個月,其實本該是一個月,主要原因是為了讓六道口氣保持一種死板淡漠的狀態,很多機械性話語我力求一致,這樣一來,每次都回想肯定很耽擱時間,基本是找前面的相關話語複製過來修改,結果這兩次複製的都是第一次用輪迴符的語句,但忘了當時孟奇自身還多兌換了一個月時間,所以現在打個補丁,外景之後輪迴符時間為兩個月,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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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8-4 10:55:04
第一百四十九章 惡念現身

  黑氣消散,現出古樸神秘的陵寢,從外面看,它愈發有鎮壓封印之勢,只不過如今地形略有改變,失了渾然天成的感覺。

  即將面對上古五帝之一的惡念,縱使孟奇對自身實力再有信心,礙於目前的境界,也不敢有任何怠慢,右手提著天之傷,左手已是多了一面深黑色小旗,稍微發出氣息,護住全身。

  霍然之間,不語禪師與何參商等人就感覺到一股浩瀚宏大的氣息升起,讓他們從元神深處顫慄的氣息,從未感受過甚至想像不到的強大氣息!短短瞬間,紅霧瀰漫,方圓幾百里變得濕潤無比,彷彿有一層水蒙在皮膚之上,讓幾位外景強者的感應難以穿透,只能勉強看到陵寢入口。

  光是氣息就讓自己等人生不起反抗之意,思維變得遲緩,這是何等的恐怖!摘星老仙等人有一種面對真正仙神的感覺,呼吸屏住,大氣都不敢出。

  氣息彷彿狂風巨浪,一波又一波往外洶湧,洗月先生眼神發真,感覺被壓得喘不過氣來,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

  可怕!太可怕了!

  剛才那一刀就讓自己元神難以自持,戰戰兢截,覺得十個自己聯手也擋不下來,可如今的氣息更加恐怖,在它面前,自己就彷彿螻蟻面對大日,微不兄道,它一口氣一個眼神便能讓自己萬劫不復!

  而不管是本身境界還是寶物所發,都足以說明清源的強橫!

  想到日後要面對這種人物的報復洗月先生就感到無比的絕望,似乎已經能看見自身的淒慘下場看見月之鄉的覆滅。

  幻覺叢生,心魔亂舞,他頓覺心口一片彷彿火燒,腰間部分陰森濕潤,兩者衝突,撕裂著臟腑。

  走火入魔?洗月先生眼前一黑,再難堅持,緩緩下沉。

  若非摘星老仙發現,及時將他托住他怕是會摔落地面,粉身碎骨。

  「你怎麼了?」摘星老仙皺眉問道。

  洗月先生茫然抬頭,從他的瞳孔裡看見了自己的模樣頭髮披散,臉龐時而殷紅如血,時而陰冷似月,眼睛黯淡無光,氣息混亂虛弱。

  玄水蕩魔旗氣息護身,孟奇遁入陵寢,裡面已是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生死之界等標誌性佈置消失無蹤處處皆見斷壁殘桓,腐爛之物,唯有鎮龍台高懸半空,巍峨蒼涼。

  整座陵寢彷彿在束縛鎮壓著裡面孟奇只覺身體沉重,飛行艱難,不得不雙腳落地邁步前行。

  前方黑霧籠罩,深不可見,此時緩緩踏出一人,寬袍大袖,手提長矛,身纏電光,看似年輕實則皺紋細秘,正是聚神莊前莊主曾經的「天元皇者」皇甫濤!

  他是壯年成為活死人,肉身還未腐朽,生機殘留,除開真武惡念,實力在陵寢內首屈一指,幾乎能比擬邁過第一層天梯的絕頂,而孟奇得過他指點之恩,有玄武佩的因果,存有救他脫困之心,不能再像剛才那樣大開大合,霸道強攻,似乎有點束手束腳。

  不過孟奇臉色沒有絲毫改變,腳步忽然加快,蹬蹬瞪,像是一輛拖著山峰的戰車碾壓向皇甫濤。

  皇甫濤表情淡漠,提起長矛,彷彿擔著天地,背著山脈,緩慢沉重地斜斜劈出。

  轟隆!

  虛空扭曲,如有塌陷,一道道張牙舞爪的青色雷霆以洶湧之勢向著孟奇撲來,散逸的細碎電光擊碎了地面,擊碎了陵寢石壁,昭顯出本身攻擊的可怕。蹬蹬瞪,孟奇長刀低垂,橫衝直闖,一道道雷霆被彈飛,被撞滅,沒有留下半點痕跡。蹬蹬瞪,刀尖吸納著電光,凝聚成針尖大小一點。

  蹬蹬瞪,孟奇側過身,腰腹用力,肩膀前送,胸口與長矛相撞。

  長矛蕩起,孟奇毫髮無損,長刀由下往上斬出。

  皇甫濤迴蕩長矛,及時擋住了這一刀,電光碰撞,炸出大片雷霆海洋,吞沒了小半個陵寢。

  就在這時,孟奇背後又長出兩條手臂,一隻握成拳頭,潔白如玉,金黃與明紫纏繞,黑白霞光相隨,神聖而尊貴!

  「咯…」黑霧深處有聲音傳出。

  拳頭落下,穿過了皇甫濤護身雷光,打在他的頭頂。

  這個瞬間,拳頭張開,化為龍爪,功德、福德和道德之氣透入皇甫濤泥丸宮,洗刷著他的身體,蕩除著陰邪。

  與此同時,孟奇眉心似有金光綻放,元神內蓮花盛開,眼神變得幽深淡漠,似乎俯視著穹蒼的神佛。

  變天擊地!

  心靈大海呈現,被黑霧籠罩,波光金芒暗藏,束縛其內,孟奇在「元始金蓮」輔助下,試圖喚起皇甫濤的記憶碎片。

  大海變得洶湧,黑霧凝聚,化作真武大帝身穿黑色衰袍的形象,無法言喻的威嚴衝擊而來,讓孟奇念頭轉動都變得遲緩,但元始金蓮放出萬道毫光,短暫擋住。

  它彷彿海浪之中起起伏伏的漁船,隨時可能傾覆。

  抓住這個機會,孟奇將玄水蕩魔旗氣息導入。

  轟隆!

  心靈大海掀起狂風巨浪,衝破了黑霧的束縛。

  兩兩相助,真武大帝清瘤威嚴的臉孔緩緩消散,皇甫濤恢復了靈智。

  孟奇抓住他腦袋的手一拋,皇甫濤頓時飛出了陵寢,飛到了何參商旁邊。

  「師父!」何參商無法感應到陵寢內部發生的事情,看見師父飛出,又是警惕戒備又是歡喜雀躍。

  皇甫濤眼神漸漸清明,點了點頭,目光望向下方,低聲自語:

  「他竟已成長到這種程吸…」

  陵寢內,黑氣翻滾,在遠處凝聚出一道人影,黑色震袍,平天之冠,面容清瘤,雙目威嚴。

  眼見真武惡念現身,孟奇的專注攀升至最高,即使惡念沒有真武大帝的境界與實力,但眼光、見識和經驗猶存,哪怕手握神兵,也不能等閒視之。

  惡念氣息幽深,孟奇難以分辨它如今還殘留多少實力。

  在付出極大代價,幾乎半掙脫陵寢鎮壓的情況下,他還殘留多少實力?

  真武惡念沒有動手,而是目光複雜地看著玄水蕩魔旗,緩緩開口:「他終究不會放過我。」

  「他」自然指的是真武大帝,蕩魔天尊!

  孟奇正待開口,追問真武大帝下落之謎,就聽惡念轉而說道:「你在陵寢外用的刀法當是脫胎於『神霄九滅」以你目前的境界,怕是還創造不出,是上一位雷神傳人?」

  「是。」孟奇言簡意賅,不知惡念想說什麼。

  真武惡念笑了笑:「雷神來過此處,在天庭望落之後。」

  遠古雷神是天庭墜落之後才來的?不是真武失蹤後追溯而來?孟奇心中一驚,目光直視著真武惡念。

  他知道惡念想借助這些事情動搖自己的心志,找到出手的良機,但他也知道,真武惡念明白自己肯定會聽。

  多瞭解這些事情,比得到截天七劍任何一式對自己都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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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8-4 10:55:20
第一百五十章 上古秘聞

    孟奇沒有絲毫放鬆,元始金蓮暗守精神,**處在一觸即發的狀態:「雷神沒死在天庭墜落之中?」

    目前各種傳說都有,但比較明確的一點是天庭墜落後,只有九天玄女等神仙殘存,且較為活躍,但對九重天消失之事絕口不提,至於遠古雷神,有說祂活到了神話時代末期,有說他亡於天庭墜落之事,但結合上古時代末期祂基本沒有事蹟流傳的情況,孟奇更傾向於後一種判斷。

    畢竟遠古雷神乃天庭頭號戰將,天帝之下的二號人物,這種大事件不可能躲開,而連天帝這橫壓一世的大人物都從此失蹤乃至隕落,祂又怎能倖免?

    可現在聽真武惡念的說法,天庭墜落之後,遠古雷神還出現於這處疑塚,逃過了那一劫!

    真武惡念戴著平天冠,頗有幾分帝王氣象,連笑容都顯得威嚴:「別看雷霆之道狂猛霸氣,但雷神絕非魯莽之人,甚至在諸多天生神靈裡面,他都是能排進前五的聰明,光看他從遠古時代一直活過天庭墜落之劫便可見一斑。」

    這讓孟奇很有幾分訝異,在自己下意識的想法裡,遠古雷神不就該是大開大合,開口閉口「俺」,魯莽直率的莽漢子,怎麼會內裡精細?

    真武大帝亦是天生之靈,誕生於遠古,雖非神靈,但與雷神他們亦有相似之處,而且他與雷神並肩作戰多年,對雷神的瞭解不可謂不詳細,由他惡念口出吐露的情況,可信度頗高,除非「惡念」刻意欺騙!

    但他在這方面欺騙自己又有什麼用?

    思索之間,孟奇刻意先扯到別的話題:「天庭墜落,九重天消失,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雷神竟然不圖再起?」

    真武惡念淡淡笑了笑。保持著威嚴昭著的形象:「雷神瞧不起我這小小惡念,哪會提及此事?不過能讓天帝這橫壓一世的強者都守不住天庭,無外乎消失一個紀元的那幾位親自出手,甚至可能是聯手,畢竟裡面好幾位不比天帝強。」

    紀元是時代的上古說法。

    「哪幾位?」聽聞此等上古秘聞,孟奇耳朵都差點豎起來。

    好奇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這些秘辛有助於自己發現真相,找到擺脫阿難等陰影的機會!

    真武惡念臉色微沉,不再帶有一絲笑意,似乎以上古五帝、道門九尊之一的尊貴身份。也對那幾位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三清,阿彌陀,聖佛,菩提,妖皇,道佛妖這幾位太古時代大人物中的一位或幾位。」

    呼,也只有他們幾個了……孟奇隱有猜測,聞言輕輕吐了口氣:「他們為何要墜落天庭,抹掉九重天?」

    不知為什麼。孟奇想到了封神之戰!

    「你問我,我問誰去?天庭墜落之前很久,我就被封印鎮壓在這裡了。」真武惡念哼了一聲,聲音變低。「能讓隱忍一個紀元的他們出手,只有那麼幾個原因,成道之機,長存之路……」

    他沒有說完。似乎漸漸有了猜測。

    見真武惡念不肯說出自身的推斷,孟奇一邊戒備,一邊換了個疑問:「為何只是道佛妖。沒有魔與神?」

    「魔皇亡於道尊之手,天帝就是神靈裡與這幾位並稱的人物,還到哪裡去找魔與神?」真武惡念屹立黑霧之中,四周濕潤之感漸濃。

    作為黑帝水皇,這似乎是他自然而然的能力。

    想到魔皇爪的來歷,孟奇心中頓生「原來如此」的念頭:「其他邪魔不行嗎?」

    「其他邪魔?魔主、天殺與我一般,還在苦海裡掙扎,天帝早就登岸,凝結出半個道果,不比菩提與妖皇差,他們仗著九幽或魔界之利,或許不怕天帝,要他們打上天庭,摻合此事,怕還沒這個膽子,不擔心那幾位翻臉不認人嗎?」真武惡念嗤笑了一聲,威嚴稍微淡了一點。

    道果?孟奇聽到了新名詞,當前諸多典籍從未介紹。

    新的境界?

    他皺了皺眉:「可在天庭墜落之前很多年,魔主就打上天庭,被天帝以天道印擊殺,魔界破碎。傳聞天庭墜落時,天帝就因為身懷那次交戰的隱患,才無力維持。」

    真武大帝在天帝魔主之戰前就神秘失蹤,於此地立下仙墳,試圖以惡念代死,此時分化出來的惡念自然不會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情。

    「他瘋了?」真武惡念顯然沒有真武大帝本人的涵養,露出明顯的震驚之色,「難道他渡盡苦海,成功『登岸』了?」

    他覺得是魔主突破了境界,這才敢信心膨脹,強攻天庭,身死道消。

    孟奇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你說的境界,我一個聽不懂。」

    此時真武惡念的震驚失態是攻擊的絕好機會,但孟奇還是按捺住了心思,寧願任務失敗,也要多聽上古秘聞!

    否則真可能像王大神棍說的那樣,今朝橫掃同階,他日死於非命!

    真武惡念也沒奢望孟奇回答,震驚收斂,現出幾分複雜神色:「不會,他不可能那麼快突破,或者有什麼不得不做的原因……」

    他對「自身」似乎很有信心,覺得自己都還未突破,魔主肯定不行!

    兩者交戰多次,對彼此實力和境界的瞭解怕是不遜色本人。

    聽起來魔主打上天庭也不是看上去那麼簡單……孟奇輕吸口氣,只覺上古後期發生的事情真是謎團又見謎團。

    真武惡念漸漸沉默,不知想到了什麼,而還想多聽上古秘聞的孟奇主動開口:「雷神尋到此處,是為了找到蕩魔天尊?」

    「找?」真武惡念恢復了威嚴的神情,氣息浩瀚,彷彿充塞滿天地的汪洋大海,「他只不過是來看一看我死後長存的辦法。」

    「只是看死後長存的辦法?」孟奇最初還以為遠古雷神是尋覓「戰友」下落才來到疑塚,發現真武大帝莫名離開後,難以克制心情,留下了氣息烙印,長存萬古。一旦被人衝撞,就會消散,等到一切平靜,又漸漸凝出。

    真武惡念冷笑一聲:「修煉或成長到了我們這個境界,哪甘心壽元流逝,最終萬般皆空,化為一抔黃土,雷神自然也不會例外,只不過發現『他』去了無憂谷後,有點無法控制氣息。」

    「雷神也知道無憂谷?」孟奇疑惑反問。

    他以為無憂谷鎮壓黃泉之事乃真武大帝的隱秘。

    真武惡念淡淡看了孟奇一眼:「黃泉雖然僅相當於普通佛陀。但九幽還在的情況下,它本體就能短暫發揮接近於我的實力,沒有雷神的相助,我怎麼鎮壓得住黃泉?」

    「你知道鎮壓黃泉之事?」孟奇相當訝異,他最初覺得是真武大帝求死後長存之道前,突然品出了無憂谷的詭秘,藉此找到了黃泉,將祂鎮壓。

    而在鎮壓成功後,真武大帝從中找到了一線生機。所以匆忙尋去,再無所蹤。

    真武惡念再次冷笑:「黃泉為九幽邪神,執掌生死權柄,求死後長存之道多半繞不開祂。我與雷神秘密探訪,找出了無憂谷的線索,終於將黃泉抓住,鎮壓於內。探索生死奧秘。」

    「斬惡念替死之法,便是『他』藉此創造,但臨入棺柩前。『他』突然醒悟了什麼,匆忙去找黃泉。」

    「無憂谷內,如今是個什麼情況?」

    毫無疑問,他對真武大帝最終的下落非常感興趣。

    孟奇大概將無憂谷內的情況講了講,真武惡念臉色變得凝重,似自言自語:「他帶走黃泉,去了哪裡?九幽,還是……」

    是真武大帝自己帶走的邪神「黃泉」?不是祂自己脫困?孟奇一次次的「我以為」被推翻,心中難免有些波瀾。

    如今黃泉骸骨現世,在生死無常宗和自己手中,當時一起的「真武大帝」呢?

    突然,真武惡念表情嚴肅之中透出幾分猙獰:「肯定是找到真的長存之路了!」

    「這樣還想除掉我!」

    黑霧翻滾,水聲嘩啦。

    「或許真武大帝早就坐化了……」孟奇刻意說了一句。

    真武惡念哈哈大笑:「我死他不死,他死我則慢慢消散,你覺得呢?」

    真武大帝還未隕落!孟奇大驚看向真武惡念。

    真武惡念隱有瘋狂之感:「為什麼不是他死我活?」

    「我有自己的想法,不要被他左右,不想成為他歸來的憑依!」

    他突地看向孟奇,沉聲道:「你助我脫困,我告訴你幾處秘地,皆是『他』求死後長存前佈置,為將來『復活』準備,有諸多寶物和截天七劍的部分傳承!」

    真武派得到的是其中一處?孟奇忽有所悟,笑了笑道:「蕩魔天尊言貧道殺掉你自有收穫,相信這些情況暗藏陵寢之內吧?」

    真武惡念哼了一聲,突然開口:「上次我附身於你們,卻是遇到一位熟人,被他抹消,你想知道是誰嗎?」

    「誰?」孟奇心中頓起驚濤駭浪,附身惡念被六道清除前確實發出了「是……」的聲音。

    他是想說「是你」?

    真武惡念笑了笑:「是……」

    話音未落,他突地伸出左手一抓,周圍水波蕩漾,有淹沒天地之勢。

    孟奇手中的玄水蕩魔旗頓時失去控制,心神震盪的他慢了半拍,沒能握住,小旗緩慢往惡念飛去!

    「我還會怕自己的寶物?」真武惡念冷笑道,右手握住劍柄,一下抽出。

    劍光大亮,天地當即變得虛幻,變得不再真實,**亦然,真氣亦然,法相亦然,只餘元神孤零零面對這道純粹到極致的劍光!

    斬道見我!

    截天七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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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7 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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