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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一世之尊[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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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8-23 12:00:27
第三十四章 一場莫名其妙的奇遇

    雲海茫茫,孟奇與江芷微行於其上,憑虛御風,衣袂飄飄。

    「演『斬道見我』於洗劍閣,便如在此傳道,你不怕『他我』得益,將來飛速成長,與你爭奪『本我』的位置?」孟奇含笑問道。

    江芷微腦袋微揚:「她還未築基,我已半步法身;她只得手抄版《太上劍經》,只見識過一次『斬道見我』,我卻有《太上劍經》與『斬道見我』的真意傳承,有接近完善的『截天七劍』總綱;她在宙光碎片,遇不到傳說級秘境與事物,歷練有限,我則經曆數次生死考驗,輪迴加身,奇遇不少,你得對我多沒信心,才覺得她能反超我?」

    顧盼之間,自信昂揚。

    「我只是怕有的『六道輪迴之主』隨手布子,拉她入輪迴,給她奇遇,以此牽制你。」孟奇說道,至於自己,不問前塵,斷絕他我,唯我唯一,倒是不怕這點。

    江芷微笑著看了看側方:「我才半步法身,也非誰的魚和道標,大能需要操心的事情那麼多,怕是很難想起我,就算有大能隨手布子,拉她入輪迴,只要不是刻意栽培,我何懼有之?即使刻意栽培,奇遇眾多,我也不覺得會輸給她。」

    孟奇點了點頭,作為一名誠於劍的武者,這點自信是最基本的。

    他沉吟了一下道:「芷微,你對待『他我』的方式似乎不是最簡單的溝通與同化?」

    剛才兩個江芷微靠近到一定距離後,微妙聯繫變強,孟奇有所察覺。

    「對,太上至公,無別有情,我對待『他我』是師法蒼天。它於萬物,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只要建立了聯繫即可。何必非得同化,沒見蒼天要同化每一個生靈,擔心生靈的反抗?」江芷微闡述著自己對《太上劍經》的理解。

    可若不同化,由此來的眾多意念、眾多掙扎就非常考驗道心與元神了,稍不留神便遭受反噬或者走火入魔。

    孟奇撫掌一笑:「真道德之士,大善。」

    江芷微抿嘴接受了孟奇的讚揚,環顧四周道:「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少林。」孟奇神色平靜道。

    江芷微略感訝異:「你不會想幫他們補齊《摩柯伏魔拳》吧?」

    孟奇搖了搖頭,目光幽深道:「不會。其實我很自私,我心中的師父只有一個。」

    「他我」非我,若讓這方天地的玄悲成長起來,不是威脅到師父嗎?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此地少林應當也沒了『拈花一笑』真意傳承,但四十年前分裂時,空聞方丈早已法身,早就感悟過『拈花一笑』,相關的記憶與心得不會忘記,所以。我想前往少林,演繹如來神掌總綱,希望他能有所收穫。略微掌握『拈花一笑』,以補當初遺憾。」

    孟奇感悟「如來神掌」總綱多次,算小有心得,但要完整演繹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展示自身領悟的內容,空聞方丈能收穫多少,全看他佛法與武道的修為。

    當初空聞方丈脫困沒幾年,行將證得菩薩果位時,卻亡於正邪之戰。孟奇頗為扼腕嘆惜。

    「不錯。」江芷微輕輕頷首,旋即笑道。「若帶著這位空聞方丈返回真實界,怕是會驚掉一地的大牙。」

    孟奇一想也是有趣。嘿嘿道:「如果魔師再興風作浪,便將這位空聞方丈悄然帶回,關鍵時刻出現在他眼前,他肯定魔心失守,不嚇死也會露出破綻。」

    夭壽啊,空聞這死禿驢竟然復活了!

    說到這裡,孟奇抬頭望向高空,嘆了口氣道:「這宙光碎片藏於幽暗深處,四周荒蕪,於外人而言,若無聯繫,很難找到,而對這方天地的法身高人來說,神遊時也肯定找不到別的宙光碎片和淨土洞天等,如果離開得遠一點,則容易迷失在幽暗裡,非得機緣巧合才能接觸到其他宙光碎片與真實界,開拓眼界,增廣見聞,補全功法。」

    「如果沒有這樣的運氣,這方天地就會慢慢平庸,等到法身一一坐化後,則會徹底斷了與外界的聯繫,被動的固步自封,無法再超拔,只會越來越平凡。」

    這是絕大多數宙光碎片的狀況,畢竟它們對真實界的法身而言都是可遇而不可求。

    「可惜蘭柯寺只是菩薩級的報身淨土,沒辦法萬界無處不在,只侷限於真實界,否則它倒是能作為溝通內外的渠道。」經過仙跡和孟奇的普及,江芷微對蘭柯寺的具體形態有著深入的瞭解。

    修報身與正常法身不同,不是慢慢自成一界,由內控外,而是借助果報反饋,漸漸與天地某種法則融合,所以在當前天地無處不在,天涯咫尺,而報身淨土到了傳說級,那就會遍及重重宇宙和宙光碎片,分別與它們的某種法則融合,當真萬界都在。

    蘭柯寺雖然只是菩薩級的報身淨土,但本質是藥師如來的東方琉璃淨土一處碎片衍化而成,涉及傳說,所以在四十年前分裂時悄無聲息「消失」了,反正知道蘭柯寺存在的也不多。

    至於當前天地法身高人們對宙光碎片和各淨土的瞭解,會自然而然遺忘,除非再次被點醒。

    聽到江芷微這句話,孟奇皺了皺眉:「不是說阿彌陀佛的西方極樂世界是圓滿報身淨土,無論身在何方,只要虔心禮佛,死前誦一聲佛號,就會歸於極樂,為何察覺不到這淨土的存在?」

    在真實界也不知多少萬年無極樂淨土之事流傳了,法身神遊各淨土時,亦沒人發現過這僅有的一處圓滿報身淨土。

    根據大青根的說法,天地滅而圓滿報身淨土不滅,哪怕紀元終結,極樂世界也有很大可能延續,如今它去了哪裡?

    「或許跳出時光長河,沉睡在混沌當中了。」江芷微根據孟奇介紹過的內容猜測道。

    說話間。他們由西往東,悠閒漫步般前往少林,並不急趕。

    行了幾息。孟奇忽然頓住,微笑道:「往南是真武派。要不我們先去看看張師兄?」

    四十年前張遠山還沒出生,自然不可能是輪迴者,也就不影響他的存在,畢竟輪迴者也是有『他我』的,否則輪迴者人人皆是傳說,區別在於,『他我』是不是也為輪迴者。

    「張師兄?」江芷微目光一亮,當即點頭。

    算算年齡。張師兄也有*歲了,在宗門世家屬於正式開始修煉的年紀,只不過初期會放緩進度,免得影響身體的發育。

    …………

    宣武城,真武派門戶所在。

    張遠山坐於張氏府邸水榭之中,沒有出門逛街遊玩的心情,臉色略顯沉鬱,小小年紀就有幾分大人的氣度,相當的穩重。

    「陽泰與姚星痕真是武道天才,別人練十天半月才能掌握的一式劍法。他們兩三日就能徹底學會,而且不顯粗糙輕浮。」張遠山小大人般吐了口氣,「我比正常弟子好。但與他們相比,還是有著不小距離,雖然老祖宗不說,但我自己清楚,資質還是差了他們一些,哎,將來如何對得起老祖宗和父母的期待,如何承擔得起家族?」

    他小小年紀便心思太重。

    憂慮難消,張遠山打算去江邊觀浪。而且自己偷偷一個人去,不被小廝僕人們發現自己的沮喪和苦悶。免得讓老祖宗和父母失望。

    一旦做出了決定,張遠山做事就相當得有條不紊。不慌不亂,很快便瞞過了僕人,偷偷出了府出了城,到了江邊僻靜處,呼吸著清爽的江風,舒展著心情。

    就在這時,他心頭一動,看向旁邊,只見一男一女走向了自己,男的青袍瀟灑,鬢角斑白,俊美中透著成熟,女的鵝黃衣裙,明豔絕倫,手中長劍將她襯托出幾分英氣。

    看見這一男一女直直走向自己,張遠山內心頓時咯噔了一下,糟糕,他們是衝著自己來的?

    「張小友,不用害怕。」孟奇含笑看著小小年紀便有幾分玉樹臨風感覺的張師兄。

    張小友……他們認識我?張遠山心頭當即浮現出諸多想法:

    難道是真武派或者我們張家的仇人?

    或者說遇到了「拍花子」(人販子),見我資質還行,要將我賣給邪魔左道?

    逃?怎麼逃?跳江,還是大呼救命?這裡江水湍急,跳江怕是活不下來,而附近僻靜,大聲呼喊未必有人聽到……

    先虛與委蛇,等待機會?

    念頭紛呈,張遠山一時下不定決斷。

    這時,他聽見那位青袍男子輕笑一聲:「他與張師兄真是一模一樣,總是想得太多,顧慮重重……」

    張遠山聽得愣了愣,下意識問道:「你,你們究竟想做什麼?」

    「我們想做什麼?」他看見鬢角斑白的青袍男子嘴角勾起,右手伸出,語氣帶著幾分詼諧道,「簡單來說,用通俗的話講,你遇到了一種叫做『奇遇』的東西。」

    奇遇?張遠山目光茫然,眼睜睜看著青袍男子右手撫在了自己頭頂。

    灼熱與陰冷交錯,既像是熱水澆灌,又彷彿浸入冰池當中,讓他感覺全身痛苦,寸寸欲裂,但卻怎麼都喊不出聲。

    「陰陽印」還能用來煉製慈航道人的羊脂玉淨瓶,自然有洗髓伐骨之效,更別提孟奇還能在別人體內模擬《易筋經》運轉!

    痛苦消失,他又看見青袍男子屈指一彈,一道流光射入了自己腦海,那是一道遍及寰宇的劍光,無處不至,不分強弱。

    截天總綱與道傳寰宇!

    當然,僅限於孟奇目前領悟的部分。

    劍光之玄妙讓張遠山徹底沉醉,只模糊看到那一男一女踏著江水遠去,隱約聽見他們的幾句對話。

    「要介紹這方天地的真真給他認識嗎?」

    「不用,一切隨緣,我不喜歡被大能操縱命運,又怎麼能去操縱他們的命運?」

    真真是誰?張遠山漸漸回過神來,先是疑惑,然後感慨剛才所得之劍法超過了自己想像,似乎比掌門真人演練的劍法還要厲害!

    這,這還真是奇遇啊!

    只不過,會不會太莫名其妙了?

    …………

    草原之上,一座黃牆黑瓦的寺廟內。

    一位高瘦但有著奇遇魅力的密宗僧人走出了靜室。

    「恭喜師尊出關,傷勢痊癒,神功大成!」幾名披著喇嘛袍的弟子喜形於色。

    這位密宗僧人正是活佛呼圖克圖,他微微一笑道:「老衲傷勢痊癒,想南下走動走動,看看老『朋友』和新『朋友』們如今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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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8-23 12:00:46
第三十五章 當頭棒喝

    少林寺內,靜室之中,空聞閉目端坐,兩條白眉長出臉頰,垂了下來,心裡還在思量著之前路過的神秘法身。

    他究竟是誰,來自哪裡,為何自己全無印象?

    自己證得羅漢金身已有百餘載,看著不少後起之秀成就了法身,看著諸多才華橫溢的晚輩遭遇了難關,停滯不前,也曾遊歷東海,苦行西域,也曾嘆息南荒,腳量極北,神遊天地之間,尋找其他有生靈的世界,但腦海內從未出現過青袍男子與鵝黃衣裳女子的印象。

    而這除非他們從不在江湖中行走,或者是自己闖過銅人巷前便隱遁世間的老怪物?

    難道是隱修門派,就像已幾十年再無蹤跡的蘭柯寺?

    想到蘭柯寺,空聞就一陣心悸,不提年少時的奇遇得見,光證得金身後,自己神遊天地時,就常見這處報身淨土,可四十年前那場巨變後,再也找不到蘭柯寺了,而根據報身淨土的性質,它不該莫名消失,除非徹底破碎,或者有別的原因,與它相同,其他殘存的破敗淨土也不知所蹤。

    再聯想到鎮派神功真意傳承的神秘潰散,聯想到四十年前的種種詭異之事,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但自己總堪不透迷霧,彷彿遺忘了什麼,但可以確定的是,真相會非常恐怖,足以讓人心志崩潰。

    「南無阿彌陀佛。」空聞低誦一聲佛號,決定再次神遊,他懷疑之前的神秘法身來自詭異消失的淨土或洞天,也許它們又重新出現於世間了!

    若還是沒有發現,則回寺翻找前幾代的江湖典籍,看看他們是不是未曾腐朽於時光的老怪物。

    他身體變得透明,琉璃如金。神識透出,遨遊天地之間。

    …………

    大雄寶殿外,幾名雜役僧人提著掃帚等物。屏氣凝神推開了半掩的大門,打算清理此地。

    門剛開。他們便看見兩盞琉璃燈在佛前靜靜燃燒,散發著昏黃的光芒,金身佛祖雕像寶相莊嚴,憐憫慈悲,右手中指與拇指拈住了一瓣婆羅花,而琉璃燈前,屹立著一道青衫身影,他戴著扇雲冠。鬢角花白,雙手負在身後,沐浴著溫暖的燈火光芒,微微仰頭,打量著佛祖雕像,悠閒而自得,在他身邊,還有一位身穿鵝黃衣裳的女子,站在燈火闌珊之處,掩了幾分明豔。多了不少靜謐。

    有人在大雄寶殿!

    有人悄無聲息闖入了大雄寶殿!

    雜役僧們不比真正弟子,反應遲鈍,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跌跌撞撞跑了出去,有的大聲疾呼,有的尋找身在附近的長老首座們。

    少頃,少林大陣隱蔽開啟,半空有琉璃光澤閃爍,達摩院首座空見,菩提院首座無思,戒律院首座無淨等率先趕到,個個皆穿著黃色僧袍。披著紅色袈裟,神情凝重。悄然將孟奇與江芷微圍在中央。

    孟奇不動聲色,看著熟悉的首座長老們。負手踱步,灑然自若,而每一步的邁出不僅沒有牽動眾僧蓄勢待發的氣機,反倒踩在他們內天地變化的樞機節律上,讓他們凝聚的氣勢總是被打斷,非常難受,無法出手。

    又過幾息,被玄悲喚醒的空聞方丈手持九環錫杖踏入了大雄寶殿,看著孟奇,單手豎起,宣了一聲佛號後道:「不知施主為何來我少林?」

    他早就認出是剛才路過的神秘法身,也不指責貿然潛入的事情,直指目的。

    與此同時,他從江芷微的氣息和佩劍煉製特徵等初步判斷她是洗劍閣一脈,但實力遠勝洗劍閣最強的周太沖。

    難道是洗劍閣閉了一兩百年死關還能成功踏出的超卓人物?

    可神秘法身不像洗劍閣之人……

    孟奇微微一笑,左手向後一請:「空聞方丈,咱們換個位置,目前有點主客相反。」

    此時,孟奇站在佛祖雕像前,而空聞在入殿的位置,似乎前者是主,後者為客。

    空聞見孟奇姿態平和,不露半點敵意,於是再次單手豎起,行了一禮,保持著警惕戒備,與孟奇和江芷微交錯而過。

    分了主客後,孟奇還是像回到了自己家中,灑然道:「各位坐下再說。」

    也不等少林眾僧答應,他自己就直接盤腿坐在了殿中蒲團之上,江芷微緊隨其後。

    「施主倒是灑脫,比老衲更像禪宗弟子。」空聞微笑說道,跟著坐下,空見、無思、無淨、玄悲等人相繼落座,還是將孟奇與江芷微圍在中央。

    孟奇雙手自然放於膝上,含笑道:「聽聞少林武道廣博,絕學神功有四大七十二之多,恰好在下也以博聞強記,所學繁雜著稱,特來請教一二。」

    四大者,如來神掌之「拈花一笑」,摩柯伏魔拳,大夢真經,以及易筋經。

    果然是來挑戰的……無淨低哼了一聲,自從少林立派,總是少不了類似之人,其餘眾僧也是類似想法,唯有玄悲臉色凝重,因為他知道對方是法身,挑戰的只可能是師祖。

    「阿彌陀佛,施主已證法身,只能老衲來接著了。」空聞面上不起波瀾。

    法身?已證法身?直到此時,空見、無思和無淨等僧才驚覺對方的恐怖,雖然之前就知道來者不凡,氣息也難以判斷,但沒想到居然是一位法身!

    世間什麼時候又多了這麼一位法身?

    他有把握勝過方丈?

    孟奇帶著笑容道:「空聞方丈可曾掌握七十二門絕學?」

    「未曾。」空聞平和回答,「七十二門絕學都博大精深,鑽研幾門便足以窺見禪意,若是全學,難免精力不濟,彼此矛盾。」

    「可在下想見識所有的絕學。」孟奇環顧眾僧,「不若這樣,在下將實力壓制於同等水準,請各位高僧不吝賜教?」

    他到底打得什麼主意?類似的要求少林眾僧從未遇到過,身為達摩院首座。空見與空聞對視一眼後,低聲道:「阿彌陀佛,那請施主借這摩訶指。」

    話音剛落。他放於膝上的十指連彈,嗖嗖嗖之聲充滿了四面八方。淡金色的指風數以萬計,至多,至大,至勝,讓人無法躲避,也讓無法阻擋。

    指風剛出,少林眾僧就看見青袍男子膝上十指也跟著彈動,同樣有嗖嗖嗖之聲爆發。同樣有數以萬計的淡金指風從每一個角落打來。

    砰砰砰!指風碰撞,狂風席捲了大雄寶殿,孟奇竟然分毫不差也分毫不多地將空見的摩訶指擋下。

    「摩訶指!你也會摩訶指!你從哪裡學來摩訶指?」戒律院首座無淨猛地站了起來,充滿了嫉惡如仇的感覺。

    他竟然偷學少林摩訶指!

    頓時,一位位僧人看向孟奇的目光都透出鄙夷痛恨之色。

    孟奇微微一笑:「佛門武道出如來,達摩能從如來神掌悟出絕學,在下就不能嗎?在下掌握的可不止七十二絕學!」

    日積月累之下,少林眾僧驕傲越來越多,自高自大,方正近迂。韓廣能引人入魔,不乏這方面的幫助,所以得挫一挫他們的銳氣。

    「那讓貧僧見識見識!」無淨右手食指指關節屈起。呈現出青紅琉璃之態,猛地往前一敲,頓時有一頭青紅色的阿難陀龍王虛影出現,凝固一股,打向孟奇,威猛絕倫,爆發內斂,專破護身硬功。

    孟奇也同樣抬起右手,屈指食指指關節。以青紅琉璃之態敲出,啪的一聲敲在阿難陀龍王虛影頭上。將它敲得四分五裂,讓無淨承受不住反噬。倒退坐下。

    真是阿難陀指!頓時,一位位高僧站起,般若掌、須彌陀掌、無相劫指、枯木神功等一一打向孟奇,皆被孟奇原樣應對。

    到了最後,他們表情呆滯,癱坐蒲團,不敢相信目睹的一切。

    對面的青袍男子竟然真的同時掌握了七十二門絕學!

    ——除開捨身訣、一葦渡江這種不好展示的。

    自達摩祖師以來,從未有人同時掌握全部絕學!

    「阿彌陀佛,施主是以一門佛家神功強行復刻的絕學。」空聞方丈冷眼旁觀,窺出了實質,他抬起右手,中指與食指互相按住,如在拈花,臉上微笑出清淨禪意的笑容,拂向了孟奇。

    拈花指首重禪心,不是感應到運行路線和對天地法則的調動就能仿造的!

    就在這時,他看見青袍男子同樣露出微笑,但背後卻現出了一株枯榮雙全的菩提樹,一手指天,一手觸地,頓時化作金色佛陀,充塞天地之間。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宏大之聲入耳,枯榮菩提綻放出琉璃清光,亦枯亦榮,直指心底,禪味悠長。

    空聞似乎悟出了什麼,想要抓住這個念頭,而其他眾僧則已然沉醉,沉醉於佛法之中,沉醉於「唯我獨尊」的當頭棒喝之中。

    然後,空聞看見鬢角花白的青袍男子慢悠悠起身,負手走出了大雄寶殿,悠閒而自得。

    …………

    活佛呼圖克圖首先來到了少林,空聞是最重視的敵人之一。

    「我如今不僅傷勢痊癒,而且有更進一步的契機,得一一挑戰強敵,戰勝他們,累積氣勢與信心。」呼圖克圖漫步拾級而上,氣勢收斂,心中浮想聯翩,充滿了昂揚的心情。

    這時,他看見一位青袍男子與鵝黃衣裳的女子從少林下來,不甚在意,與他們擦肩而過。

    彼此相安無事,又走了幾步,呼圖克圖忽然心中一動,回頭對江芷微笑道:

    「老衲多年不履江湖,沒想到洗劍閣倒出了這等人才,周太沖如今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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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三世明王輪

    時維九月,序屬三秋,看滿山紅遍,感天高氣爽,正是不可多得的出遊季節。

    少林執天下武道牛耳,又是佛門禪宗,並未將整座山脈都佔為己有,禁絕柴夫、獵人和採藥者的出入,故而後山深處常有外景強者捕捉毒物練功,而前山亦時有遊人,直到過了半山亭,靠近本院所在,才有執事僧巡邏,謝絕閒雜人等更進一步。

    此時,離半山亭尚有一段距離,呼圖克圖耳邊是雀鳴之聲,抬眼能看見幽谷白霧,看見萬年長青之木,看見大片大片的楓葉之紅,身側則時不時有遊人登臨或歸來,一切都是如此悠閒,於平凡中照見真趣,讓有著「活佛」稱號的他都忍不住徜徉其間,感慨著無常之意,享受著不可多得的紅塵清淨,自在安寧。

    這樣的感受讓他收斂了氣息,就像普通老僧,像隨處可見的遊人,普通平和,怡然自得,不見半點法身之感,以至於無人認出也無人發現昔年天榜第一的「活佛」呼圖克圖駕臨了少林。

    此時此刻,處在這種狀態中,呼圖克圖終於有了一種圓潤完滿的感覺,這是四十年閉關療傷兼潛修無法給予的內外明澈、清淨剔透之意,契機似乎若隱若現,頓悟彷彿隨時可能到來!

    一步一步,呼圖克圖身心緩慢提升,與遊人沒有分別的他已經能夠預見自己將在抵達少林正門時將圓潤完滿的感覺推至頂峰,對於強調心靈異能的秘佛教一脈而言,再沒有比這更好的覺悟了。

    正因為如此,途中乍遇時,對鬢角斑白的青袍男子和鵝黃衣裙的持劍女子,他並不甚在意。前者除了殘留佛意,同樣看起來普普通通,就像剛才遇到過的絕大部分遊人。而持劍女子雖然氣勢內斂中透著凌厲,算是當世不可多得的強者。但在自身眼中,也是無需關注的對象。

    就這樣,他懷著昂揚的心情,期待著由一場場對老「朋友」和新「朋友」的勝利積累起踏破關隘的信心與氣勢,「漫不經心」與他們擦肩而過,對方似乎也沒有發現當世「活佛」正從他們身側經過。

    事情直到這個時候都是如此完美,安寧平和,沒有意外。一切都在按照預想的發展,未來的光明照進了心靈。

    然而此時,呼圖克圖做出了一個決定,影響了天下大勢的決定,也讓他期待中的人生軌跡徹底扭轉。

    曾經有一個美好的發展擺在他的面前,但他沒有珍惜,等到失去時才明白選擇的重要,需要謹慎三思,即使這個選擇在當時看起來是如此微不足道。

    與那一男一女相安無事地擦肩而過後,呼圖克圖走了幾步。忽然心頭一動,認出了持劍女子氣息中的特殊凌厲感屬於哪個門派。

    洗劍閣?要不要打個招呼呢?他心中出現了這個微不足道的選擇。

    此事無關緊要,與挑戰空聞的重要性不可同日而語。沒必要打招呼。

    反正只是小事,恰逢故人相關人物,怎能不打聲招呼,錦衣夜行,而且自身目前的狀態下,最好有所念便有所行,不擾亂心境,破壞完滿圓潤的狀態。

    兩個念頭同時閃現,呼圖克圖瞬間做出了選擇。向那位洗劍閣半步法身打招呼,至於她身邊的青袍男子則無足輕重。

    他回過了頭。微笑看著江芷微道:

    「老衲多年不履江湖,沒想到洗劍閣倒出了這等人才。周太沖如今安好?」

    江芷微和孟奇止步,轉身看向這位高高瘦瘦,打扮狀似塞外佛門的普通老僧,剛才沒做什麼關注時還不覺得,如今再看,卻發現他黝黑皮膚下藏著淡金,雙眼泛著琉璃般的青色,有種不屬於人間也不屬於真實的奇異魅力,和自身見過的法身高人相比,他似乎都不顯平凡。

    法身?塞外佛門?江芷微若有所思看了孟奇一眼,只見他含笑打量對方,頗有讚賞之情,於是正色問道:「可是當世活佛呼圖克圖尊者?」

    「正是老衲。」呼圖克圖微微頷首,「你年紀輕輕就已半步法身,洗劍閣端得出了好人才,老衲雖然閉關多年,但自有弟子常常告知江湖之事,為何從未聽聞你這般人物?」

    他語氣平和,半點沒見亦正亦邪的高人氣派。

    「原來是呼圖克圖,難怪剛才他沉浸於玄妙境界,完全收斂氣勢時,我竟然沒能察覺他的不凡。」孟奇傳音感慨了一聲。

    江芷微點頭回道:「他是秘佛教上代宗主,我與他的弟子轉輪活佛戰過一場,他們這一脈首重心靈之力與精神錘煉,修煉《三世明王訣》,武道更接近神通,能將人直接拉入心靈世界戰鬥,歷經種種恐怖,稍不留神便會迷失,徹底沉淪『地獄』……」

    她將自身交手的體會統統告知了孟奇,並未回答呼圖克圖的疑問,因為她知道孟奇會開口。

    孟奇微笑看著呼圖克圖,拱了拱手:「原來是當世活佛,不知前來少林所為何事?」

    他的氣息緩緩散發,就像一汪海眼,一處混沌,能永無止境地噴薄海水或孕育萬物。

    呼圖克圖泛著琉璃般青色的目光一凜,注意完全從江芷微身上轉移了過來。

    竟然是位法身!

    自己隨隨便便向洗劍閣弟子打聲招呼就遭遇了法身!

    而且是自己完全不認識的法身!

    對於半步,他自忖可能因為閉關療傷,不太關注,有不認識還算正常,但法身才多少位?每一位都是能左右天下局勢的力量,自己怎能忽視?

    「不知施主是何方神聖?」呼圖克圖將圓潤完滿的狀態主動退高。

    他擅長的心靈預感告訴他,這是一位非常可怕的敵人,應該強於空聞。

    孟奇沒有回答,反而笑道:「活佛與中原敵對,前來少林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莫非要挑戰空聞方丈?」

    「正是。」呼圖克圖坦然回答,這是過去常年天榜第一累積的自信。

    孟奇雙手自然垂下,肌膚潔白,如同溫潤玉雕,目光彷彿蘊藏著雷霆,與呼圖克圖青色琉璃般的詭異瞳孔對視,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不若在下替空聞方丈與活佛切磋?」

    「好!」呼圖克圖沒有絲毫示弱,自信十足。

    雖然自己預感到對方很強悍很恐怖,但自身《三世明王訣》也突破桎梏,徹底大成,有望證得菩薩果位,一身修為與手段愈發超越正常想像,正需要一個強大的敵人來激發全部威能!

    他手中多了一個繪滿詭異花紋,鑲嵌著佛家七寶的黑輪,持於手中,便彷彿托著一*日。

    天地忽然變化,孟奇周圍山色美景消失,感應之中的少林寺院也消失了。

    呼圖克圖立在半空,現出了「降三世明王金身」,三面八臂,通體青色,有無形忿火在燃燒,手掌各結不同印決,莊嚴神聖中又有一種詭異深沉的感覺。

    「三世明王輪。」呼圖克圖宏大發聲,介紹著手中神兵。

    降三世明王金身的「降」不是降落的降,而是降服的降,能降過去現在來生三世貪嗔怨毒之意,最擅心靈與精神之力,是東方阿閦如來的明王化身,就像不動明王是大日如來的明王化身一樣,據說恰好與大自在天子互相剋制,所以,不少降三世明王的雕像腳下都會放置象徵大自在天子的事物。

    正因為如此,大自在天子是幻想照進現實,降三世明王則是將人直接拉入幻想,拉入心靈世界,這樣的戰鬥委實玄妙莫測,有的時候勝負只與自身心靈修為有關,與實際境界無關!

    此時此刻,孟奇就已經被呼圖克圖借助三世明王輪拉入了他的心靈與精神世界!

    在這裡,呼圖克圖便是主宰,一定範圍內,心有所想便有所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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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過去未來皆虛幻

    呼圖克圖的心靈與精神世界此時宛若星空,浩瀚無垠,四周有點點繁星璀璨,恰如銀河流淌,再不見蓮台山,再不見少林寺,再不見江芷微,但這星空又與真實的星空有所不同,似乎處處蒙著一層半透明的青色琉璃,折射著光芒,帶出幻滅不定的感覺。

    而孟奇正站在一座荒涼卻高聳的山峰之上,萬載寒冰不化,積雪覆蓋起伏,山峰則位於一顆較大行星的中北部,雙方就像珠穆朗瑪峰與地球的呈現,將孟奇襯托得分外渺小。

    抬頭看向高空,視線穿過罡風層,孟奇看到了呼圖克圖,他傲立星空,現三頭八臂、通體青色的「降三世明王金身」,軀體巍峨而巨大,光手中托著的黑色明王輪就有孟奇所在行星的大小,翻掌之間可以直接將它持握。

    在他面前,孟奇比螻蟻還渺小!

    「在這心靈淨土,我無所不能,心有所想便有所現,而你所有的攻擊都會煙消雲散,無法對我造成傷害!」

    呼圖克圖宏大的聲音迴蕩在行星每個角落,握著黑色明王輪的右手拍了過來,膚色純青,宛如琉璃,閃爍著降服外道的神聖光澤,穿透了重重罡風之層,拍蚊蠅般拍向了那座高聳的山峰。

    一個人的心靈世界之內,自身便是主宰,若有能力駕馭,毫無疑問能「心想事成」!

    所以,在別人的心靈世界內戰鬥是非常危險也非常被動的事情,就像依附天地而生的事物要對抗開闢這方天地的大人物!

    黑色明王輪隨著手掌拍下,陰影籠罩了整個行星,山峰飛快黑暗,將孟奇彷彿置身在地獄當中,無論怎麼閃避都躲不開這一擊!

    他神情無波。右手沒有拔刀,忽地握拳打出,紫電凝聚。功德相隨,化作了一條駕馭雷霆的玄黃真龍。撲向了覆蓋星球的青色琉璃手掌與黑色明王之輪。

    噗!

    這一拳所化的莊嚴玄黃真龍與黑色明王輪在半空碰撞,但卻沒有激起一點漣漪,彷彿雞蛋碰到了石頭,彷彿螳臂擋在了車前,沒起到任何作用,瞬間化作無數玄黃光點和紫色電蛇如雨落下。

    在「降三世明王」的心靈世界內,似乎無人能夠傷害到他!

    啪!

    青色琉璃手掌落下,黑色明王輪將整個星球打成了粉碎。忿火覆蓋,讓一切燃燒殆盡。

    呼圖克圖所現「降三世明王」高踞星空,俯視著這幅畫面,青色琉璃般雕成的雙眼沒有情緒起伏,如同圓鏡,映照著萬事萬物,不動如山。

    所謂明王化身,其實也就是五方五佛的教令輪身,什麼又是教令輪身呢?佛體本身展示妙法,讓人參悟。求得極樂,同時佛陀垂跡現菩薩化身,渡化世人。但有人冥頑不靈,有人貪嗔怨毒深重,有人外道壞法,無法正常渡化,這時,象徵著五大智慧的佛陀便會金剛怒目,現出降服外道降服貪嗔怨毒的明王化身,讓它們遵從如來之教令,所以叫做教令輪身。

    也正因為如此。明王忿火附體,以金剛怒目的手段行大慈悲之事。情緒與目光自然不像佛陀與菩薩般垂憐世人。

    在他眼中,只有需要降服的對象。看著毀滅的星球與消失在無形火焰中的孟奇時才心如明鏡,不動如山。

    就在這時,呼圖克圖青色琉璃般雙眼內映照出了一道身影,他於無形忿火中迅速勾勒而出,青色長袍,兩鬢斑白,雙手潔白如玉,有著奇異的魅力,儼然便是孟奇。

    而呼圖克圖如同圓鏡般映照萬事萬物的智慧中,再也感應不到對手的情緒變化,感應不到他心靈內藏著的貪嗔痴諸念,這位神秘法身就像一個吞噬著所有事物的黑色大洞或者孕育包容著一切可能的混沌,幽幽暗暗,再無法被知曉!

    孟奇雙手低垂,沒有試圖進攻,因為在這個心靈世界,若不找到奧妙,對呼圖克圖的所有攻擊都只能是輕風拂面,他看著呼圖克圖沒有震驚沒有愕然的琉璃雙眼,微微一笑道:

    「原來如此,活佛在心靈世界也非無所不能。」

    「若某本身心如菩提,不起忿念,不起怨毒,不起種種情緒,則活佛也沒辦法傷到某。」

    「施主對『降三世明王訣』看來並非一無所知。」呼圖克圖所化明王平靜如冰道,似乎沒有任何訝異。

    如果是正常人的心靈世界,自然是想什麼是什麼,自身無敵,無所不能,當然,正常人的幻想也有限制,被自身見識和理解限制,但這無法影響對手,若要修煉有關功法,錘煉心靈與精神,能夠將敵人拉入這個幻想世界,自然要遵守功法的特性,也就是構建這方心靈天地的規則,除非修煉到最頂峰也最圓滿的境界,心靈與精神世界隨自身一念而變,可實可虛,否則還做不到完全主宰,無所不能。

    就像降三世明王訣,根本特性便是降服大自在天子等邪魔外道,降服過去現在來生等三世貪嗔痴毒,呼圖克圖的心靈世界也就基於此而成形,若敵人起了貪嗔痴任何一念又無法在短時間內降服控制,那只能任由呼圖克圖宰割,所有的疼痛所有的感受與真實死亡一致,讓人無比痛苦,隨著一次次的死亡,印記會徹底磨滅,真實世界中的身體也隨之死亡。

    但若心如菩提,不起波瀾,那呼圖克圖只能針對貪嗔痴的攻擊則會像鏡花水月加身般毫無作用!

    這就是心靈較量的實質!

    呼圖克圖知道自己並非突然冒出來的法身,對戰過的敵人不勝枚舉,沒當場身亡的也不在少數,所練「降三世明王訣」的特性多有流轉,因為毫不意外眼前的法身知道其中奧妙,懂得如何應對。

    最為重要的是,他此時持著「阿賴耶識」轉成的大圓鏡智,也就是第八識昇華的智慧,心如明鏡。不起波瀾,能照見萬事萬物,能窺出種種奧秘。看穿敵人舉動,能藉此衍化萬法。雖然不圓滿,但也能保持不動如山,心平如鏡,讓敵人在自身面前毫無秘密可言——東方阿閦如來便是五大智慧中「大圓鏡智」的象徵,又稱不動如來,他的明王化身自然有此特性,八臂就是象徵著第八識。

    此時,三面八臂的「降三世明王」呼圖克圖冷靜映照著敵人。再次發出了宏大聲音:

    「南無東方不動如來!」

    霍然之間,心靈世界又生變化,浩瀚星空遠去,處處呈現出的半透明青色琉璃化作實質,凝成屏障與地面,而地面長出一株株青色菩提樹和有著琉璃瑪瑙等寶物的功德池。

    最中央的位置則有一株生有七寶的菩提之樹,樹下端坐著一位持不動明王咒的青色佛陀。

    這便是東方阿閦如來,這便是東方妙喜淨土!

    而其餘每一株菩提樹下,每一方功德池邊,皆有一尊尊金身佛陀或菩薩。

    那座不動如山的青色佛陀雙目睜開。映照出諸天外界種種奧妙,口中莊嚴喝道: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一尊尊金身佛陀與菩薩也跟隨喝道: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聲如雷震,從四面八方而來,鑽入孟奇耳朵,在他心靈內幻化出諸佛影像,似乎要將他強行渡化,再沒有比心靈世界內更適合降服與渡化了!

    青色琉璃光轉,金色功德池水波蕩漾,「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之聲陣陣迴蕩。地有金蓮湧出,天有婆羅亂墜。一切貪嗔痴消失,讓人身陷清淨。一步便能踏入佛門。

    可是,虛空突然有咚咚咚的心跳發出,越來越快,越來越急,越來越詭異。

    咚咚咚!孟奇立在佛陀之中,雙手負在了身後,嘴角含笑,如在聆聽,而一尊尊金身佛陀與菩薩忽地臉現愉悅,再無法自持,站了起來,隨著心跳之聲翩翩起舞,有的更是動作激烈,扯掉了佛珠,撕壞了衣裳。

    咚咚咚!

    舞蹈動作越來越激烈,除了不動如來,其餘金身佛陀與菩薩盡數加入,讓孟奇就像回到了過去,看見了廣場之上的腥風血雨。

    啪!

    虛幻聲響,心跳聲停,一位位佛陀菩薩消失,阿閦如來也變回了降三世明王金身。

    「邪魔外道,你是邪魔外道。」呼圖克圖冰冷說道,手中三世明王輪飛快轉動。

    竟然以這種方式破掉妙喜淨土,真是邪魔外道!

    莫非你以為我技止於此?

    那就讓你見識一下此次大成的「三世輪轉」!

    黑色明王輪飛快轉動,青色淨土破碎,四周變得幽幽暗暗,深邃難測,像是藏著無數恐怖的怪物,連通著無法用語言描述的詭異之地。

    降三世者,降服過去現在來生三世的貪嗔痴,自然能讓人回到過去或者轉世再來,經歷種種屬於自身的事情和貪嗔痴等情緒,不會出現排斥,在封閉記憶的基礎上,能塑造出全新的「元神」,一段輪迴一種人格,若是心靈不堅,把握不住自身,當即精神分裂,沉入地獄,再無法恢復,甚至遺忘當前,變做過去或將來的某個自己,徹底沉淪!

    六道「自創」的變天擊地*就是參照此功而來!

    這是蘊含著少許時光與命運的功法,以及對應的神兵!

    虛空幽暗浮動,呼圖克圖高踞其上,看著下方種種,這是敵人的過去,不僅僅能讓他重新經歷,出現「元神」的分裂,而且自身也能看到他的貪嗔痴年,將他殺死於這段過去!

    狹窄的房間內,一張床,一張桌子,連椅子都沒有,否則會出入困難。

    衣服裝在箱子裡,置於門後,每次出去,都只能打開很小的縫隙,僅供一人,桌子上則放著一台電腦,正運行著某款遊戲。

    但此時,房間內清冷寂靜,看不到任何一道身影!

    這是……呼圖克圖心中有了一點點波瀾,按照過去記憶而言,電腦前的床邊不是應該坐著前世的敵人嗎?

    為何不見了?

    竟然不見了!

    明王輪再轉,這次是火海中的建築,日本兵在屠殺。

    還是沒有!呼圖克圖圓鏡般的精神波動,本該忍不住悲憤出手的前世敵人同樣不見了!他該站著的地方空空蕩蕩!

    黑色明王輪又一次轉動。散發著幽暗的詭異,有人正抬著一個竹籠,打算浸入水中。可是,竹籠內空空蕩蕩。哪裡有人?

    這是怎麼回事……呼圖克圖腦海有點亂,知道敵人特殊,莫非是剛自然誕生的真靈,沒有過去?

    不對,若沒有過去,這些經歷從何而來?

    呼圖克圖強行冷靜了下來,抬頭望去,忽然看見遠處幽暗之中盤腿坐著那位青衣羽士。正含笑看著自己!

    我早就練成了追溯過往,對付過沖和等人,也許這神秘法身知道這點,有針對地做了準備!

    既然如此,那就用出這四十年閉關的最大收穫:

    送你轉世!

    生生世世,永遠沉淪!

    三世明王輪忽地反向運轉,天地再變,出現了一方淨土,淨土內有天人有羅漢有菩薩,也有不少佛陀。

    「他來世是佛陀?」呼圖克圖愣了愣。但看向中央的白色蓮台時,卻什麼也沒看到,那裡空空蕩蕩。無有佛陀端坐。

    沒,他連來世都沒有?

    明王輪又轉,這次是混沌具現,然而本該沉睡於其中的天尊不見了,消失不見了!

    一次又一次,呼圖克圖送孟奇去轉世,但每一次都沒有轉世之身。

    他,他沒有過去,也沒有來世?呼圖克圖驚駭無比。再無法保持大圓鏡智。

    回頭望去,青衣羽士端坐前方。似乎一直坐在那裡,既沒回到過去。也沒轉世輪迴。

    他,他到底是什麼人?什麼人才會沒有過去和來世!呼圖克圖目光驚駭欲絕。

    然後他看見青衣端坐的孟奇一手指天,一手觸地,琉璃金光衝起,照耀了天地,照亮了心靈世界,反客為主,身軀變得巍峨龐大,將這裡完全充塞,讓降服三世明王彷彿螻蟻,口中則發出宏大之聲:

    「過去未來,唯『我』獨尊!」

    過去未來,唯我獨尊?呼圖克圖就像被閃電劈中,被當頭棒喝,渾身一顫,有醍醐灌頂般的通泰,也有渾身冷汗般冰涼,法身忿火消退,心中清淨自顯。

    過去未來,唯我獨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心靈世界瓦解,蓮台山現出眼前,山風撫於呼圖克圖臉上,異常清爽,遠處則有少林和尚們誦經之聲隱隱飄來。

    呼圖克圖臉上流下了兩行眼淚,將「三世明王輪」放於石階上,雙手合十道:「多謝施主當頭棒喝,老衲終於大徹大悟,過去種種過去死,未來種種皆虛幻,唯有自性不可磨。」

    「今日起,老衲便會拜入少林,重修自我。」

    說完,也不等孟奇回答,他轉身登高,漫步走向少林山門,身心輕鬆。

    看著他的背影,孟奇都有點愣住,居然是這樣的結局,沒想到竟然讓他成為了真和尚,這算是個什麼事?

    回過神後,孟奇將「三世明王輪」攝起,忽地嘆了口氣:「若非我沒有過去也沒有來世,面對近乎大成的呼圖克圖確實會非常凶險,降三世明王訣當真不凡。」

    「可惜他遇到了你。」江芷微笑道。

    孟奇抬頭看著天空,目光穿過罡風看向幽暗:「近乎大成的呼圖克圖都有這般玄奧手段,若是真正的傳說和造化大能回歸,又該是怎樣的恐怖?」

    「大劫來臨,唯一能做的只有提升自己,爭取在他們回歸前自證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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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狡兔三窟之一

    聽到孟奇的感慨,江芷微喟然道:「僅僅見識傳說與造化大能遺留的功法,就讓人心有餘悸,不敢想像他們真正回歸後的威能,不愧為又一次席捲諸天萬界的大劫。」

    說到這裡,江芷微露出明麗笑容,話鋒一轉:「但若沒這樣的天地大劫,我們哪能得到如此多的機會,可以突破中古之後的境界桎梏,將目光從證就法身放得更高更遠,感應到『他我』,看到諸界唯一的希望,能夠和諸位神話傳說有名的大能爭鋒,見識他們的種種玄奧莫測手段。」

    她竟有些悠然神往。

    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倚!

    孟奇收回目光,跟著笑道:「確實如此,若沒有這場大劫,也許我還普普通通,過著平平凡凡的一生,生老病死,輪迴不休。」

    「只是我們目前距離大能們還很遙遠,如果不盡快提升自己,到他們正式回歸還未觸摸到傳說境界,那就相當被動和危險了,此行之後,我就閉關一段時日,提升對功法的掌握,修煉完善內天地,然後才去尋找青萍劍。」

    他頓了頓又道:「而且若大能回歸,當前的宗門世家還能有多少傳承?」

    到了那個時候,能有幾家頂尖勢力擋得住大能一擊,要麼覆滅要麼淪為附庸!

    江芷微沉默了一下,洗劍閣《太上劍經》直指傳說,但至少目前為止,還未有成功先例,若師父蘇無名與自己無法在大能真正回歸前自證傳說,那時候洗劍閣將何去何從。

    這是不能迴避的憂慮!

    忽然,她心中一動,側頭看向孟奇:「你想將這處宙光碎片作為傳承的延續?」

    孟奇嘿嘿一笑:「狡兔尚有三窟。我們豈能不多做準備?這方天地有著近乎類似的環境和格局,門派同『源』而生,功法也只是欠缺最頂尖部分。對於傳承的延續來說,再沒有比它們更適合的選擇了。只要慢慢引導和提點,自能重新發展完善,若有朝一日,宗門或家族無法在真實界立足了,完全可以遷到此處,與他們合流,積攢力量,等待再起之時。」

    「而且這裡的法身同樣能夠成長。日後說不得能出幾位幫手。」

    江芷微黛眉微皺,邊思索邊道:「大能著眼點在真實界與諸天,對宙光碎片的爭奪相對忽視,而且這裡也沒有傳說及以上事物的殘留,不容易與大能發生牽扯,確實是延續傳承的好地方,但『本我』與『他我』見面會造成很多問題,猜忌提防都算輕的,迷失自我,出現心靈漏洞再正常不過。」

    「所以只是後備選擇之一。沒有其他辦法時的退路。」孟奇忽地改為傳音,「而且這處宙光碎片出現得詭異,也許還有別的什麼隱秘。不能完全依賴,僅僅作為三窟之一。」

    江芷微向來灑然,勇往直前,不再多言此事,笑吟吟道:「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見見『老朋友』。」孟奇噙著笑容道,右手摩挲著那鑲嵌著佛家七寶的黑色明王輪,降三世貪嗔痴與外道天魔之輪!

    這件神兵雖然只得地仙級,但神異特殊,詭秘莫測。自生大圓鏡智,猶在趕山鞭之上。配合自己小幅度操縱命運之能等會有奇效,真是不錯的收穫。

    大圓鏡智由第八識阿賴耶識轉成。能洞徹萬法,照見天地間所有事物和種種奧秘,其中就包括了宿世輪迴與未來無數可能,當真是造化級佛陀才能具備的圓滿智慧,當初孟奇的變天擊地*能喚醒潛藏的宿世輪迴記憶,便是因為蘊含了大圓鏡智(阿賴耶識)的少許內容,照見了心靈大海內正常難見的宿世輪迴記憶碎片,否則不到外景哪來如此神秘莫測的手段?

    而自生大圓鏡智的神兵,即使不完滿,也非常難得了!

    兩道身影,一青一黃,翩然而去,漫山秋色正濃。

    …………

    少林寺,大雄寶殿內。

    一位位佛法武道超群的高僧還沉浸在孟奇剛才演示的「如來神掌」總綱加「唯我獨尊」之上,修為越深,禪心越強,越是沉迷,收穫也越多。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靠近的腳步聲才讓他們驚醒。

    感應一生,空聞臉色忽變:

    「阿彌陀佛,沒想到你也來了。」

    眾位高僧循跡望去,皆是動容,如臨大敵。

    來者竟然是昔年天榜第一,秘佛教宗主,在世活佛呼圖克圖!

    他閉關療傷多年,如今痊癒,再做突破,於是打上少林?

    這還真是多事之秋!

    呼圖克圖僧袍飄蕩,枯瘦的臉龐帶著清淨慈悲之意,青色琉璃般的瞳孔深藏著感悟,走到大雄寶殿門口時,不在前行,忽地雙掌合十,雙膝著地,對著金色佛祖之像叩頭,既莊嚴肅穆,又透出幾分瀟灑隨意。

    這……一位位高僧都看呆了,哪怕佛法精湛、禪心如平湖的無思也茫然不知所以。

    活佛這是在做什麼?

    他萬里迢迢來到少林,就是為了叩拜佛祖。

    「南無阿彌陀佛,活佛你意欲何為?」空聞疑惑開口。

    呼圖克圖抬起頭,儘是勘破虛幻的喜悅:「空聞方丈,老衲被那位青衫施主當頭棒喝點醒,知過去來世之虛幻,明自身本性之不可磨滅,終於有所頓悟,知曉關隘在我不在外,還請你收留老衲於少林,無需長老之位,掃地僧人便可。」

    活佛想加入少林,成為掃地僧人?一時之間,諸位高僧都明白了什麼叫做世事虛幻,無常變遷,萬事萬物如露亦如電。

    這簡直是過去連想像都不能想像的事情!

    「青衫施主……阿彌陀佛,恭喜師兄菩薩有望。」空聞見與神秘法身有關,選擇了相信。

    呼圖克圖呵呵一笑:「方丈無需此言,明王是空,羅漢是空,菩薩不也是空?有何值得恭喜?」

    他站起身。漫步走向台階,拿起旁邊雜役僧慌著稟報而遺留的掃帚,打掃起了前面的廣場。口中悠然吟道:

    「過去未來一掃空,菩薩佛陀不如『我』。」

    …………

    北周影華庵。是清淨佛門之地,專供比丘尼修持,是不大不小的門派。

    這裡色調青黑,精舍安靜,來往尼姑都穿著深色緇衣,神情平淡,容顏皆掩蓋於這種清修氛圍之下。

    對佛法有成的比丘尼而言,這是最好的狀態。但對剛剛入門,年紀幼小的符真真來說,實際是單調乏味,有種說不出的壓抑。

    休息之時,她偷偷溜出了庵堂,到了後山,總算看到了絢爛的色彩,身心為之開闊。

    忽然,她看到了有只白色小兔腿部受傷,倒在岩石旁。於是善心發作,根據平日裡學到的基礎,給它做了簡單包紮。

    就在這時。半空忽有宏大之聲傳來:

    「行善積德,必有所報。」

    一道金芒垂下,氤氳升騰,霞光萬道,落在了符真真面前,化作了一本秘籍,上書:

    「楊枝玉露法。」

    符真真茫然抬頭,只見雲中有一男一女遠去,男的青色長袍。女的鵝黃衣裙,背影飄然。如同仙人。

    她年紀雖然不大,但也不是懵懂無知的孩童。此時看著面前的秘籍,呆呆道:

    「我就只是救了一隻兔子而已……」

    要不要這麼大陣仗啊!

    …………

    神都,魏王府。

    趙恆坐於房內,藏在陰影裡,看著沒有星辰與明月的夜空,感覺與自己的心情分外貼切。

    自己天生體弱,沒有修煉武道的前途,人生已經被判定,毫無希望。

    「世間有著那麼多奇遇的傳說,而我只能困在王府內,無法去尋找。」趙恆咬緊牙關,他的年紀不算小了,學業初步有成,已經能夠體會到人情冷暖與世態炎涼。

    忽然,他看見一顆燦爛的流星劃破了天際,非常的夢幻。

    「即使只能如流星般曇花一現,也比如今要死不活的樣子強。」趙恆喟然嘆道。

    嘆息剛起,他目光突地凝固,瞳孔一點點收縮,因為那道流星正衝著自己而來。

    星光大亮,將他包裹,趙恆感覺到了極致的痛苦,感覺到身體在發生著某種改變。

    痛苦漫長,不知什麼時候才結束,趙恆回過神來時已經察覺到身體變得有力,不再贏弱不堪。

    他大喜過望,喃喃自語:「不知哪位大能聽到了我的祈求,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不用謝……孟奇低語了一句,與江芷微趁著夜色悄然遠去。

    …………

    江東琅琊,一座花園內。

    一個四五歲粉嘟嘟的小姑娘正躲在角落裡,拿著火摺子,試圖生火,以便將手中的幾隻天牛幼蟲烤熟。

    爹娘和所有爺爺都不准自己吃這美食!

    她甩啊甩,弄得臉上髒兮兮,潔白粉嫩一塊,黑乎乎一塊,但怎麼都點不燃火堆。

    這時,她眼前一亮,看到了一根燃燒的手指。

    「呃……」小姑娘抬頭看著眼前之人,男的和自己爹爹般成熟,但又似乎比較年輕,女的很美麗,給自己親切的感覺。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逝,身在家中的她毫不驚慌,只是看著那根燃燒著火焰的手指,非常專注和認真,讓人捨不得不給。

    「如果想要幫忙點火,得分我們天牛幼蟲。」孟奇笑眯眯道。

    粉嫩的小姑娘嘴巴緊咬,大大的眼睛淚水蒙了一層,非常的猶豫和掙扎,好半天才分了兩隻出來,扭頭遞了過去,咬牙切齒般道:

    「一人一隻!」

    分享美食時很心痛,但共同品嚐完美食,大家就是好朋友了,直到天色漸黑,小姑娘才依依不捨地與新朋友告別。

    「回去吧,沒必要幫他們對付這裡的邪魔左道,否則正道會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孟奇收回目光和感慨。

    江芷微點了點頭,兩人很快便消失在了這方宙光碎片內。

    …………

    玄天宗靜室內。

    守靜道人端坐雲床,目光幽深地看著天際,似乎在看著孟奇與江芷微離去。

    …………

    若干年後,江湖中多了不少傳言:

    當年『活佛』呼圖克圖神功大成,打算南下覆滅少林,結果在少林寺外偶然遇到了一位身穿青衫的遊人,三招之內就被擊敗,從此不知所蹤。

    神秘高人去過南荒,那裡自此平和了不少。

    西域哭老人也遇到了青衫高人,被他身邊女伴一劍斬成重傷,差點隕落,銷聲匿跡了好多年。

    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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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海外仙境

    崑崙山玉虛宮,孟奇端坐「元始天尊」雕像之下,雙眼半開半闔間隱有神光暗藏,無法捕捉,無法琢磨。

    他法身內外,竅穴臟腑皆隨著吐納而鼓蕩不休,時而轟鳴如同雷震,時而澎湃彷彿潮汐,鼻端呼氣時則飛出一道混混沌沌的幽光,裡面隱約倒懸著一掛星河,璀璨浩瀚,有金烏玉兔等不同宇宙的特徵環繞。

    吸氣時,夢幻星河收斂,幽光又鑽入了孟奇的鼻孔,滿室的浩蕩消失無蹤,昏暗至極,方向模糊,時空錯亂。

    一呼一吸,天地開闢又復返混沌,讓這座小道觀成為了真正的神仙居所。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平息,元始天尊雕像前的琉璃燈灑出昏黃的光芒,照出一室溫暖,孟奇緩緩睜開了眼睛,黑白分明,晶瑩而深邃,再沒有別的神異。

    這次閉關直接便是半年,內煉天地,外通道韻,將元始九印與八九玄功這兩門主修功法推高到了符合當前法身層次的地步,不至於手段跟不上境界。

    「以後的修煉時光只會越來越長,到了傳說或者造化,也許一次閉關便換了人間……」孟奇感慨了一聲,拍了拍青袍,緩緩起身。

    他感應之中,方華吟與何暮都在專心修煉,畢竟初得神功,前途變得光明,正動力十足。

    「嘿,一個師父兩名弟子,若大家都出門遊歷或辦事,這裡又會成為荒山野觀,空無一人的玉虛宮想想也蠻帶感的。」孟奇笑著搖了搖頭,邁開步伐,遁出道觀,前往仙跡入口。

    該去取出青萍劍了!

    …………

    仙跡,碧游宮,孟奇找到了今日值守的「碧霞元君」瞿九娘。

    九娘困在第二層天梯好些年,還未能成為宗師,幸好時日不算太長。任務難度還沒提升到近乎死亡的程度,依舊活蹦亂跳,蒐集著各種資源,出沒於諸多交易之地。過得非常充實。

    此時此刻,她看著孟奇的目光閃閃發亮,就像看著一座移動的寶庫:「哎喲,我道是誰,原來是天尊駕到。聽聞蠱神與血海羅剎最近都折在了您的手上,他們的神兵也被您收取了?」

    孟奇嘴角動了動:「九娘,咱們也是老熟人了,不必這麼浮誇,你是什麼樣的性子,我會不清楚?」

    瞿九娘愛憎分明,對強權的畏懼不多,尊敬確實有,但算得上威武不能屈,唯一的問題是對財富寶物的抵抗力極弱。

    「哈哈。」她乾笑兩聲。「天尊說笑了,仙跡誰不知我九娘古道熱腸,友善大方,呃……」

    說到大方,她自己都講不下去了,雖然肯定不會真做,但光是口頭虛言都讓她覺得心痛。

    咳咳,既然沒辦法繼續浮誇,九娘當即露了本性,咳嗽兩聲後。目光炯炯看著孟奇:「天尊,你現在身份實力與我們不再相同,手頭隨便漏點殘渣就能讓我們吃飽喝足,咱們過去也交易過很多次了。你應該清楚我九娘童叟無欺,做事公道……」

    童叟都欺才對……孟奇默默腹誹了一句。

    一番自我吹捧的話語之後,瞿九娘湊了過去,傳音道:「神兵不說,蠱神和血海羅剎身上可有別的收穫?」

    孟奇暗笑一聲,故意道:「到了法身這個層次。除了神兵和相應等階的物品,我都不太看得上眼,沒必要多費精神收取。」

    瞿九娘猛地後仰了一下,退後了兩步,看著孟奇的眼神儘是痛惜:

    「你,你變了!」

    曾經的「狂刀」蘇孟是同道中人,是能和自己討價還價半天的財迷,想不到,想不到,歲月催人老,他竟然變了!

    「你財大氣粗,神兵都有幾口,自不用在意,但,但你得考慮考慮親朋好友啊!」九娘恨鐵不成鋼道,自覺定位為親朋好友。

    孟奇忍著笑道:「九娘,不用急,我最近有個想法,打算煉製一件溝通天南地北的寶物,到時候肯定需要很多材料,自己頂多能蒐集部分,還是得和你們交易。」

    瞿九娘目光頓時一變,亮晶晶,如同星辰般璀璨,諂媚笑道:「不愧是俠名滿天下的高人!」

    她心情極其舒暢,主動問道:「天尊無事不登三寶殿,可有什麼需要幫忙?」

    「幫我找出沖和前輩蒐集的青萍劍消息。」孟奇言簡意賅道。

    瞿九娘沉吟了一下道:「這事我倒清楚,可那裡幾年前有了變化。」

    「什麼變化?嗯,從頭說吧。」孟奇忽然有了一點不好預感。

    瞿九娘沒有立刻開口,而是引著孟奇入了碧游宮密室,開啟了禁法,然後才道:「靈寶天尊昔年在崑崙山得到碧游宮,收穫了諸多神功秘法,其中就有青萍劍下落的線索,最初線索指向非常怪異,他完全沒有頭緒,直到發現了雲中子坐化遺留的仙府,裡面有仿製的青萍劍,也有更多的相關消息,兩者結合,天尊才在封神世界的東海找到了一處隱秘海眼……」

    又是東海海眼……孟奇目光一縮,想到了疑似青帝的年輕道人便是消失在東海海眼。

    只不過前者是封神世界的東海,後者是真實界的東海,兩者通往的地方應該不同。

    這些海眼究竟代表著什麼?

    他心藏紫鈴,神歸混沌,情緒波動絲毫沒有外露,瞿九娘毫無察覺,繼續說道:「證得法身後,靈寶天尊終於有實力穿過這處海眼,結果進入了一方似洞天非洞天,似真實界又非真實界的怪異世界。」

    「那是一片汪洋大海,有著諸多島嶼和仙府,武道和仙術都相當昌盛,不乏仙人出沒,彷彿上古神話傳說裡的海外仙境。」

    「海外仙境……」孟奇重複了一遍。

    瞿九娘點頭道:「確實堪稱仙境,據天尊所言,那汪洋大海無邊無際,仙府島嶼間的距離相隔極大,有的地方,甚至不擅虛空道的法身也得飛上幾日,所以,一片島嶼較多的地方往往都有傳送之陣。藉此往來溝通。」

    傳送陣……孟奇若有所思頷首:「青萍劍在某座島嶼還是海底?」

    「在一座叫『金鱉』的隱秘島嶼內。」瞿九娘說道。

    金鱉島?金鱉島居然在這海外仙境?孟奇有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受。

    青萍劍在這裡倒是理所當然。

    「島上有何危險,讓沖和前輩都暫時退去?」孟奇追問道。

    瞿九娘輕吸了口氣:「天尊在那裡發現了上古荒獸以及真正仙禽神獸的蹤跡!」

    上古荒獸……仙禽神獸……光是聽名字就能知道它們的可怕,孟奇總算明白為什麼沖和前輩練成了「一氣化三清」神通,能以一己之力布下誅仙劍陣。也要等到證得地仙后再考慮取出青萍劍之事,可惜未能成形。

    自己這次先實地探查一下,不要魯莽行事。

    「這海外仙境都有哪些高人?」孟奇詢問了一句。

    瞿九娘抿了抿嘴道:「天尊在那裡遇到過疑似天仙的人物,但對方神龍見首不見尾。」

    疑似天仙?孟奇略感訝異,這海外仙境當真武道仙術昌盛。竟然還有「活著」的天仙!

    「除此之外,有四奇三魔五老仙這十二位高人,尤其需要注意的是五老仙,他們是海外仙境幾大島嶼之主,以三霄島『混元仙子』為首,組建了一個叫做天道盟的組織,維持秩序,分配利益,是實質上的統治者,人稱『天道五老』。」瞿九娘將大概的強者介紹了一下。

    三霄島……孟奇比較關注這個名頭。思索了下道:「混元仙子是地仙?」

    又是金鱉島,又有三霄名號,這海外仙境與截教頗有關係啊。

    「對,在天尊證得法身時,她就已經是地仙了,其餘五老仙實力也非同凡響,就算不是地仙,怕也有地仙的戰力。」瞿九娘回答道。

    孟奇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九娘剛才之言,趕緊問道:「你說的變化是什麼?」

    瞿九娘呃了一聲:「金鱉島。金鱉島消失了。」

    「金鱉島消失了?」孟奇印證了剛才的預感,果然,這趟取青萍劍的行程不會簡單,「你們怎麼得到的消息?」

    「天尊在那裡發展了一位非正式成員。稱號『黃龍真人』,負責蒐集珍稀之物,我們則提供功法與幫助,彼此互利,天尊隕落後,元君靠著輪迴符與神兵。去過海外仙境幾次,幾年前從『黃龍真人』口中知道金鱉島消失了。」瞿九娘解釋了一句。

    靈寶天尊當時請黃龍真人時時注意金鱉島動靜,而那座島嶼相當隱秘,不被其他高人知曉。

    孟奇負手踱了幾步道:

    「凡存在必有跡,消失也能追溯,我還是準備進海外仙境探一探。」

    …………

    長華島,島主曲白眉正宴請一位尊貴客人,天道盟的巡查使者殷飛龍。

    宴過一半,殷飛龍使了個眼色,讓曲白眉將左右屏退,開啟了禁法。

    「使者有何教我?」曲白眉疑惑問道。

    殷飛龍臉色嚴肅道:「曲島主可知過去幾十年活躍的一個神秘組織?喜歡戴著上古神仙面具的神秘組織。」

    「你是指搶先奪了紫竹島寶物的那個神秘組織?」曲白眉皺眉反問。

    「對,當時有戴著『斗姆元君』面具的神秘人物出手,除此以外,還有十九年前,東寧島遺府被『太乙真人』所得之事,二十七年前,至魔天君被『靈寶天尊』重創之事……五老仙始終關注著這個神秘組織,不曾放鬆對他們的追查,如今,在下總算得到點線索。」殷飛龍拱手道,「還請島主配合。」

    「為何需要曲某配合?」曲白眉壓抑道。

    殷飛龍神情凝重道:「島上有位神秘強者莫寧,居於海邊,有幾條線索指向他,還請島主幫忙捉拿。」

    若不知會曲白眉一聲,很容易被他應激開啟島嶼大陣殺傷。

    曲白眉點了點頭道:「容曲某準備一下。」

    他踱步離開大堂,踏入臥房,轉過頭時,臉上已經多了一張面具,「黃龍真人」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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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8-23 12:08:25
第四十章 不訴離殤

    面容古拙,顏色淡黃,雙目如晶,戴著特製面具的曲白眉便彷彿封神之戰中的黃龍真人降臨世間。

    他才是殷飛龍口中所言神秘組織的成員!

    除了至魔天君之事與他無關,紫竹島與東寧遺府都有賴他打探並透露消息,引組織成員前去搶奪,事後得到的好處非常多。

    「若當年沒有機緣巧合加入『仙跡』,老夫哪有如今的風光?」「黃龍真人」曲白眉內心低語了一句。

    他前半生只能算得正常,靠著祖輩餘蔭勉強晉陞外景,成為長華島之主,但周圍對手不少,島中不服者甚眾,處在內憂外患當中,而且彼時的長華島普普通通,在這片海域都算不上頂尖,更別提整個天道盟了,若非靠近「金鱉島」這神秘所在,又兼具四方往來的地利,或許都不會被「仙跡」挑中。

    還好,世間總有奇遇,得到「仙跡」提供的神功仙訣、靈丹妙藥和各種秘寶相助後,自己又苦練不輟,總算迎來了人生的一座巔峰,自身突飛猛進,成為宗師,長華島在離海蒼藍界亦聲名鵲起,勢力能排在前面幾位,即使天道盟統御的七海二十八界之中,此地也能以南北坊市聞名,是繁華鼎盛的島嶼。

    而且在目睹了「靈寶天尊」的實力後,「黃龍真人」愈發沒有疑慮,自己背後站著的這個神秘組織強者眾多,有著足以名列「五老仙」的高人,這還是浮在水面的部分,自己不知道的恐怕更多,比如前幾年「斗姆元君」提及的「元始天尊」。

    能夠與「五老仙」層次的高人攀上關係,曲白眉一直腰挺膽壯,甚至懷疑「靈寶天尊」與「元始天尊」就是四奇三魔五老仙之中的某兩位。等閒勢力根本不放在眼裡,誰知今日被天道盟巡查使者找上了門。

    「嘿,居然找『仙跡』成員配合對付『仙跡』。殷飛龍還真是『歪打正著』,可惜他注定只能死不瞑目。不明白為什麼被殺。」曲白眉推了推「黃龍真人」面具,打算踏出臥房,「潛」入宴客廳堂。

    所謂莫寧,不過是自己放出來的幌子!

    因為某些交易涉及的物品來歷不清,容易被人抓住痕跡,所以曲白眉一直隱身幕後,讓莫寧去做,等到有人懷疑。危險來臨,就可以拋棄這枚棋子,斬斷所有聯繫,徹底置身事外。

    身在神秘組織,他從來不缺乏謹慎!

    走了幾步,「黃龍真人」曲白眉忽地頓步,起了猶疑:「殷飛龍前來拜訪人盡皆知,若他被暗殺於此或從此失蹤,老夫少不得被人懷疑與神秘組織有關,小心使得萬年船。還是帶他『對付』莫寧,到時候將他們兩人一起滅殺,毀屍滅跡。讓人以為莫寧事敗逃亡的同時殺掉了殷飛龍。」

    再沒有比栽贓給死人更好的辦法了。

    他取下面具,不再是黃龍真人,而是長華島主,光明正大回到廳堂,拱手道:「殷使者久等了,我們這便出發。」

    殷飛龍不到四十便為宗師,神采飛揚,顧盼自豪,微笑回禮道:「有勞島主了。」

    兩道遁光拔起。直奔海潮拍岸之地,那裡有一座小木屋。住著一位白髮老者,他每日的生活似乎就是泛舟釣魚。相當的神秘,正是殷飛龍此行的目標莫寧。

    「他在。」曲白眉言簡意賅傳音。

    遁光當即落下,禁法隨之開啟,將此地籠罩,四周潮水化作了驚濤,遮蔽了天空,把附近與外在徹底隔絕,衍變成一方蔚藍世界。

    木屋內沏茶煮魚的莫寧一見這變化頓時臉如死灰,知曉自己大限來臨,島主要殺人滅口了!

    當初選擇之時,他就明白會有這樣的結局,但曲白眉開出的條件讓自己無法抗拒。

    艱辛憋屈地過一輩子,不如享受燦爛一時!

    殷飛龍身後現出了一頭青黑色吞天之鬼,隨著他手掌拍下,巨口張開,讓天地變得昏暗,似乎要將莫寧與小木屋直接拍碎吞噬。

    就在這時,曲白眉動了,右手握著的金黃長劍無聲無息刺出,勾動了禁法演繹的暗流,在怒浪驚濤掩蓋下刺向殷飛龍的背心。

    雖然雙方同為宗師,但自己晉陞多年,且有島嶼大陣相助,不怕殺不掉這位巡查使者!

    噗!刺中泡沫之聲傳來,殷飛龍身影扭曲,被黑色覆蓋,沒受到任何傷害。

    曲白眉內心咯噔了一下,只見殷飛龍身上分離出了一道身影,通體漆黑,頭生雙角,巍峨龐大,虛虛幻幻,就像來自九幽的惡鬼。

    「陰,陰祖……」曲白眉難言震驚,脫口而出。

    這竟然是「五老仙」之一的「陰祖」徐悲,「十方島」島主!

    旁邊的殷飛龍露出了自得笑容,曲白眉果然上鉤了!

    陰祖收到的消息很確定地指出神秘組織的成員是長華島島主曲白眉,只不過礙於某些自己不知道的緣由,陰祖不便直接動手,而是要讓曲白眉自己暴露。

    只現出一道黑影的陰祖右手屈指一點,森森之氣凝聚,穿透了金黃劍光,穿透了黃色龍鱗,正中曲白眉額頭。

    霍然之間,曲白眉體內迸發出黑色火焰,瞬間將自身燃燒成灰燼,化作漫空飛絮。

    仙跡「黃龍真人」隕落。

    「老仙?」見狀,殷飛龍訝異開口。

    不是說好搜魂之後保留曲白眉性命,以他為魚餌,釣更多的神秘組織成員嗎?

    「陰祖」徐悲聲音低沉淡漠道:「他身有神秘詛咒,一旦涉及某些隱秘便會發作,本座阻之不及。」

    「這……」殷飛龍沉默半響才道,「老仙,可有收穫?」

    陰祖道:「只知道這神秘組織叫做『仙跡』,成員身份不明,以上古仙人為號,其中最強的有『靈寶天尊』與『元始天尊』兩位。」

    「靈寶天尊。元始天尊……」殷飛龍重複了一遍,竟然以三清為號,不怕天打雷劈嗎?

    不過也從側面印證了這兩位仙跡首領的強橫與恐怖!

    他頓了頓道:「老仙。接下來怎麼做?」

    陰祖幽綠雙眼深處似乎藏著一點焦慮,目光投向了遠處海域:

    「曲白眉知道的其他事情不少。既然有他身為神秘組織成員的切實證據,那就斬草除根,片甲不留。」

    說到這裡,他沉吟了一下:「偽做滅門,留下一點線索,讓仙跡成員順藤摸瓜調查。」

    「屬下遵命!」殷飛龍目光一亮,這不失為「釣魚」的好辦法!

    倒要看看這神秘組織的成員究竟都有什麼現實身份,看看靈寶天尊是誰。元始天尊是誰!

    …………

    孟奇穿過封神海眼,抵達長華島時,看見島主府方圓幾里都被夷為了平地。

    「老丈,這裡出了什麼事情?上次來還不是這樣啊!」孟奇見不少前來交易的海客都在疑惑此事,也不做掩飾,直接攔住附近老者詢問。

    這老者滿臉的後怕,說話有些詞不達意:「據說,據說是曲島主知道了什麼隱秘,上月初被一夜滅門,滿空都是火龍。好像大日從天上落下,震得我家屋子都出現了裂縫!」

    曲白眉知道某些隱秘被滅門?難道是關係金鱉島之事?孟奇頓時有所猜測,這幾年來。仙跡一直讓曲白眉探查金鱉島神秘失蹤的事情,莫非他找到了什麼線索,因此被滅門?

    如果不是最近牽涉的事情,曲白眉早就尋求「仙跡」援助,將滅門之患掐滅在萌芽狀態了,而自從靈寶天尊隕落,仙跡行事低調了許多,在這海外仙境已有好些年沒曾出過手,應該不是由於這方面波及造成。

    在不清楚曲白眉還做了什麼事情的前提下。他只能往金鱉島之事猜測。

    「曲島主向來與人為善,古道熱腸。又是天道盟資深成員,怎麼會莫名被滅門?」孟奇故作茫然。

    老者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這種事情我們凡人哪能清楚?只不過聽說滅門那晚有天道盟巡查使者殷飛龍前來拜訪過曲島主,在他走後便發生了滅門之事,前段時日他還專門來調查此案。」

    「殷使者?不知他如今在何處?」孟奇狀似隨意問道。

    老者呵呵笑道:「巡查使者嘛,總是巡查各處,但每年還是有幾個月在十絕島家中的。」

    十絕島,「天道五老」中「陰祖」徐悲的十絕島……孟奇微微點頭,將話題引開,聊起了長華島坊市的特產,聊起日後此地怕是會不復興旺。

    翌日,他低調行事,乘坐海船前往十絕島。

    成員隕落,又涉及金鱉島之事,不管於公於私,自己都得查一查,但身在異鄉為異客,諸事小心謹慎為上,說不得滅「黃龍真人」滿門的禍首正關注著誰在調查此事!

    …………

    十絕島與長華島同屬離海蒼藍界,通往其他界域的傳送陣便在此島之上,因此從長華去十絕,要麼飛行,要麼乘坐海船。

    海船巨大而華麗,有防風平浪的陣法護持,行駛得非常安穩,在碧濤萬頃中乘風破浪,帶來天高海闊的舒暢心情。

    孟奇扮作海客,藏於凡俗之間,沒有任何引人矚目的地方,此時正在甲板上享受海風,欣賞夜間美景。

    高空繁星點點,如同黑色幕布上鑲嵌滿璀璨寶石,倒映於海中,便似銀河流淌,夢幻般美麗,四週一眼望去,僅是深藍,無邊無際,開闊心靈。

    還有兩三日就抵達十絕島了。

    就在這時,前方有燈火從天海交界之處升起,是一艘裝飾極盡奢華能事的海船,處處栽有奇花異草,擺放著琉璃燈盞,綻放著明亮的光芒,將四周映照得宛若白晝,海船的主人似乎是一位很怕黑很怕孤單的傢伙,因此燈火長明,奇花相伴。

    與孟奇同在甲板上乘涼的幾位海客忽地愣住,好半天才喃喃低語:

    「夜帝,夜帝!」

    他們面朝樓船,姿態恭謹至極。

    夜帝?四奇三魔五老仙中四奇之一,兩帝兩君之中的「夜帝」霍離殤?有瞿九娘的告知與仙跡蒐集的資料,孟奇對這裡的高人並不陌生。

    「夜帝」霍離殤是最近二十年方才成就法身的後起之秀,但功法玄奇,手段強橫,不比五老仙之中的大部分差,據說實力堪比地仙。

    他原本之名已不為人知,常哀嘆自誕生世間,生靈便遠離大道,被後天沾染,不複本性,如同遊子離家,悲傷難言,須得千種機緣萬般刻苦才能歸家,因此放浪形骸於外,享受各種美好,醉笑三萬場,不訴離殤!

    隨著時間推移,他乾脆便以「離殤」為名,是位頗具傳奇色彩的高人。

    「夜帝一向行事隨意,若是遇到他心情好,說不得會邀請我們登船宴飲,給予奇遇。」一位位海客湧到了甲板邊緣,看著那艘輝煌壯麗的樓船,目光之中充滿了希冀。

    夜帝以放浪隨意為名,曾經獨自駕馭樓船行於海上,遇到海客便邀請到船上,滿足他們一個心願,藉此自樂,因此人人都將他視為如意菩薩,如意如意,隨我心意。

    隨著樓船靠近,其上忽有傳音盪開:

    「夜飲達旦,豈能無朋?離殤公子想請各位登船赴宴,不知願否?」

    「夜帝邀請,天下誰能拒絕?」「多謝離殤公子!」一道道聲音同時響起。

    等下說不定會被滿足心願!

    孟奇饒有興致看著,類似的法身高人還是初次遇見,因此他隨著大流,通過了甲板間搭出的厚板,登上了「夜帝之船」。

    這裡果然奇香撲鼻,各種各樣的鮮花盛放,有位五官普通的花匠正在打理著它們,目光明亮,充滿了愉悅和熱忱。

    孟奇心頭微動,這花匠竟然讓讓自己聯想到了陸大先生。

    當然,陸大先生雕刻時是專注虔誠,一心一意,而這名花匠則充滿了熱情,滿懷著享受,就像劃過天際的流星,努力把握著最燦爛的瞬間,讓人分外感覺到生活的美好。

    花匠似乎感受到了孟奇的目光,回過頭,含笑致意。

    「根據我看過幾千上萬本小說的經驗,這貨不會才是『夜帝』霍離殤吧?」孟奇嘴角抽動了一下,能給自己類似感覺的絕非普通人。

    沒有流露情緒,孟奇隨著其他海客踏入了樓船大廳,裡面擺放著諸多案几,有各種各樣的美食,有貌如鮮花的侍女在側。

    最上方,一位白衣男子坐於鮮花之中,乾淨清爽,笑容燦爛,身體靠在一位容顏精緻、身材傲人的女子身上,彷彿紈褲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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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8-24 16:05:33
第四十一章 夜帝的奇葩請求

    「拜見夜帝(離殤公子)。」看見坐於鮮花台中的白衣男子後,一位位難奈激動的海客當即行禮,有的矜持拱手,有的大禮參拜,有的動作呆板,有的戰戰兢兢,孟奇混在其中,打量著這位頗具傳奇色彩的「夜帝」。

    按照自己之前的猜測,外間那位花匠才是真正的「夜帝」,裡面這位不過是替身,可現在看來有失偏頗,至少這名白衣年輕人氣息淵深內斂,舉止間氣度森然且具備著傳聞裡該有的隨意灑脫,愛笑愛享受,有種特別的清爽氣質,若沒有花匠對比,自己可能不會懷疑他是否為「夜帝」。

    「夜帝」霍離殤擺了擺手,嘴角勾起,笑容相當乾淨:「本公子正愁歡飲達旦而無朋,便遇上了諸位,大家不問出身來歷,此時此刻都為酒友,何必如此拘束?」

    他身後那位容貌精緻身材傲人的女子神色溫柔,任由他靠在胸口,氣息彷彿春風般迷人,帶著獨特的暖意,是不可多得的容貌與實力兼備的美人,至少是絕頂高手,她正素手芊芊剝著猩紅的龍眼,將那果肉喂入夜帝口中,目光含情脈脈,動作舒緩有致。

    霍離殤看向這名女子的目光也毫不掩飾喜愛之意,如同在看著世間少有的珍寶。

    在他們旁邊,還有沏茶的翠綠衣裳少女,眉目如畫,天地鐘靈毓秀般的人物,似乎不該被紅塵沾染,另外則有抱劍的嫵媚女子,腮幫子愛鼓著的斟酒少女,前者彷彿渾身上下皆有媚骨,一舉一動分外勾動人心底**,後者俏皮甜美。活潑動人,都是少見的美人,且實力不俗。與溫柔女子伯仲之間,夜帝看向她們的眼神同樣不掩愛意。大大方方,隨意而瀟灑。

    包括孟奇在內的海客一一就坐,旁邊鮮花般的侍女殷切服侍,幽香撲鼻,如絲如縷,彷彿在釣那一隻饞蟲。

    夜帝端起酒杯,微笑道:「龍血炎陽酒,上古傳下來的配方。我偶得一壇蛟龍之血,配以三百六十五種奇花異草,歷經九年方才釀成,又經九年冰魄窖藏脫去燥氣,總算可以入喉,能驅一切風寒入骨之症,能旺血氣精元,有助於打開竅穴,有助於修煉相應法相,算是不錯。但它為大補之物,諸位友人切莫貪杯。」

    他娓娓道來,不含半點炫耀之情。只是如實介紹。

    這等靈酒真是可遇而不可求!海客們都只在傳聞裡才聽說過這類美酒,目光變得灼熱,紛紛端起酒杯:

    「此杯敬歡宴之主。」

    鮮血般的酒水入喉,溫潤無燥,但很快就有火燒般的熱烈從喉嚨湧入胃袋,從胃袋湧向身體每個地方,以孟奇法身的境界和實力,都有少許補益,足見其珍貴。而且回口甘醇,異香滿嘴。無論哪個方面來講,都足以稱之為好酒!

    夜帝噙著笑容。側過頭,隨意喝了一口靈秀少女遞過來的清茶,指著桌面一疊白色經脈般的菜餚道:「此蟹逆長百年,為禍一方,被我遣人拿下,肉質鮮嫩又具嚼勁,平常難得一見。」

    ……

    他就像所有好客的主人般,為賓客介紹著每一道菜餚,語氣平緩,怡然自得,讓不少海客暗自讚嘆,聞名不如見面,夜帝風姿當真天下無雙。

    孟奇毫不客氣,品嚐著美食,心裡暗自惋惜小吃貨沒能在此。

    連換九種美酒,功效皆不相同,不少海客都有了醉意,夜宴的氣氛漸漸達到了頂峰,他們心中的期盼也越來越強,夜帝會隨手給予奇遇嗎?會完成自己的一個心願嗎?

    一番美妙絕倫的舞蹈後,「夜帝」霍離殤拍了拍手掌,示意舞女下去,在眾人期待又忐忑的目光裡,他笑容清爽淺淡道:「幸得諸位,我有了一個美好的夜晚,如今心情微醺,正是最舒暢之際,想隨意挑選一位,來完成他的心願。」

    刷的一下,廳堂內變得極度安靜,落針可聞,心跳聲噗通不絕,除了孟奇,人人都在期待,期待自己被夜帝挑中,得到奇遇!

    「就這位吧。」霍離殤指了指孟奇旁邊那位海客。

    這海客白白胖胖,一點沒有海風侵蝕的樣子,他臉上湧現狂喜,跌跌撞撞繞過案几,走到夜帝面前,大禮拜倒:

    「還請離殤公子為小的主持公道,無方島黑骨上人想要覆滅小的商行。」

    夜帝嘴角笑容不減,側頭看向甜美少女:「雲月,修書一封,遣人送給黑骨。」

    「這種小事傳個話就行了,黑骨哪敢忤逆公子?」甜美少女雲月嘟嘴說道。

    這便是法身高人的威嚴,讓人只能仰望的權勢!

    霍離殤失笑道:「你這小妮子就想偷懶罷了,隨你隨你,總之幫這位朋友了結此事便可。」

    海客心情激動,連連叩頭,但回到案几後,忽地呆住,孟奇聽見了他內心澎湃起伏的情緒念頭:

    「我真傻,真傻,為什麼不直接請夜帝收我孩兒為徒,黑骨還敢對付夜帝的弟子不成?」

    「而且有了這層關係,日後好處多多。」

    「我真傻,真傻……」

    此時,霍離殤似乎有了幾分倦怠,目光看向靈秀所鍾的少女:「幽湖,送客。」

    靈秀少女幽湖放下茶具,站起身,目光純淨恬然,吩咐著僕人送客,一場莫名而來酒宴便曲終人散,對不少人來說,就像做了一場夢,但好處是實實在在的。

    孟奇隨著海客們踏出廳堂,重新置身於花海之中,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那位目光中始終飽含著對生命熱愛與享受的花匠。

    「感覺怎麼樣?」花匠聲音很輕,像是穿透層層霧氣而來。

    孟奇笑了一聲:「假夜帝始終不如真夜帝。」

    花匠臉上露出了小孩般得意又純淨的笑容:「你怎麼看出來的?」

    他沒有絲毫否認和掩飾,坦誠自己才是真正的「夜帝」霍離殤!

    「裡面那位竭力表現出了氣勢、派頭以及刻意模仿的喜愛,但他的那種喜愛更接近於常人的情愛,沒有對美好事物與濃烈生命的真切嚮往以及超越了外在的熱忱,沒有那種要抓住剎那光輝的執著。」孟奇沒有看花匠。而是欣賞著那一朵朵千姿百態的鮮花,每一朵都是一段濃烈而美好的生命,它們將樓船點綴得異常輝煌。

    花匠也就是真正的「夜帝」目光變得熱烈。看著正送客的靈秀少女幽湖,噙著無法掩飾的乾淨笑容道:「幽湖天生靈秀。就像那邊那朵九瓣蘭花,靜靜綻放,清豔難得,一顰一笑都美得驚心動魄,光是旁邊看著便能讓人心滿意足。」

    他又指了指假夜帝靠著的溫柔女子,笑容透出幾分寵溺:「流裳,外表與氣質皆溫柔若水,與她相處總能被撫平心中疲憊與急躁。但這不是她最美的地方,她溫柔掩蓋之下有一顆爭寵擅妒的玲瓏之心,每次絞盡腦汁坑害雲月等姐妹時都彷彿烈日照破陰霾,渾身上下籠罩著讓人移不開視線的光輝,這是她最美的時候。」

    「霞帔,外表嫵媚多姿,內心羞怯保守,一點點打開心房,一點點釋放自己時,最為美好……」

    「雲月。甜美俏皮,與她相處充滿歡樂,忘記憂愁。使小性子的時候就像鮮花盛放……」

    他一句句介紹著,目光裡儘是熱忱與享受,充滿了對生命的興趣:「生世若危卵,離於大道離於家鄉,只有懂得欣賞和享受這剎那的美好與輝煌,才能忘卻離殤。」

    這樣的人這樣的態度,孟奇尚是初次遇到,既饒有興致又感覺怪怪的,故意問道:「離殤公子。為何會想著弄個假夜帝?」

    裡面的假夜帝正在享受著四女的服侍,肌膚相親。沒有半點生澀,毫不將自己當做替身。

    「花匠」霍離殤沐浴著月光。似笑非笑道:「體驗生命、享受美好是本公子對人對事的態度,所以才會邀請偶遇之人赴宴,滿足他們的心願,才會隨手給予不同之人奇遇,看他們人生綻放出美好。」

    「幾年前,我忽然有了一個想法,為何不體驗一下別人的生命?別人的美好?於是,找到合適的人,問他願不願意和我對換身份,做一做夜帝。」

    「這位『夜帝』以前是赤霞島一名花匠,有著父母妻兒,過著看似平常的生活,老實憨厚,遇到不義之財不會被貪婪蒙心,相當明白進退,我很好奇普通人的生活,於是邀請他和我互換身份。」

    「花匠的生活確實平凡,但也充滿了美好,比如讓一朵朵鮮花綻放,比如古樸嚴肅不苟言笑可暗藏關懷的父親,寵溺兒子卻與兒媳勾心鬥角的母親,不算漂亮不算溫柔但自有幾分潑辣幾分趣味的妻子,牙牙學語,哭鬧不休,可愛與折磨並存的孩子,比如必須精打細算、斤斤計較的生活,以及與同僚明爭暗鬥無處不在的差事……這都很有趣,有著一定的美好,讓人享受,哪怕足足當了半年的普通人,我也沒有一點厭倦。」

    孟奇微微皺眉,這夜帝的理念和做法都帶著幾分邪氣,離經叛道:「你從赤霞島的花匠變成了夜帝的花匠,是打算這次航行後便換回身份?」

    「花匠」霍離殤輕輕點頭:「美好雖然沒有厭倦,但我怕他完全沉迷於『夜帝』的身份,再也無法自拔,所以準備抵達霜海北辰界後就換回身份,遣人送他去赤霞島,可惜我在這裡遇見了你,他不得不提前結束。」

    遇見了我?這是什麼理由?孟奇正疑惑間,「花匠」霍離殤抖了抖衣袍,五官變幻,乾淨而清爽,再非普通之人,悠然邁步,踏入了廳堂。

    正享受著流裳與霞帔服侍的假夜帝猛地一驚,就像看著洪水猛獸般看著眼前的花匠,右手伸出,指著對方,結結巴巴道:「你,你,你……」

    霍離殤含笑道:

    「遊戲結束了。」

    他伸手一抓,從假夜帝臉上抓下了一張扭曲不定的透明面具,那種淵深內斂的氣息隨之消失無蹤。

    剛才揮灑隨意,談笑間幫人完成心願的假夜帝五官重歸普通,頓時呆呆愣愣,神色間充滿了失落、絕望和抗拒:「我。我是夜帝,我才是夜帝!」

    他扭頭看向流裳和霞帔,急促道:「流裳。霞帔,我才是夜帝!」

    流裳與霞帔再也不看他一眼。似乎他就是一團空氣,微笑著迎了上來,挽住真正夜帝的雙臂,低聲私語,言笑晏晏。

    「流裳,霞帔,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們。你們怎麼能這樣對我?放開我!我是夜帝!」假夜帝被僕人架了下去,身嘶力竭,哭喊不休,不願意從這美夢中醒來,回到平淡的生活當中。

    「花匠」霍離殤被溫柔流裳與嫵媚霞帔攙扶著回到了鮮花台上,轉身端坐,雙目明亮,藏著對一切美好的眷念。

    此時此刻,他不再是花匠,而是威壓天下的「夜帝」!

    他看著假夜帝的背影。感嘆了一聲道:「他最初毫不猶豫拒絕了我的請求,但當我讓他明白什麼是『夜帝』,以及體驗了幾日的夜帝生活後。他選擇了答應。」

    「互換身份不是表面上的互換,是真正意上的互換,這半年裡,我所有的侍妾所有的屬下所有的弟子都將他視為真正的夜帝,他做的每一個決定都等同我的決定,他享受的一切都與我沒有任何區別,唯一的不同在於,我只能借助這張『千幻面具』為他提供力量,對付敵人。所以不能太過招惹別的法身。」

    原來剛才的氣息來自這張「千幻面具」……孟奇恍然想道。

    「夜帝」霍離殤笑容乾淨而熱烈,繼續說道:「既然是真正意義上的互換。他毫無疑問能與流裳、霞帔等人調笑玩樂,指定她們其中一人或全部與他共享房中之樂。而她們對他亦會像對我一樣熱情和尊崇,他也毫無疑問能揮霍我的財物寶藏,能對我的屬下生殺予奪,能傳令七海,書信到處,一言可決爭端,可息風浪,可操縱別人的命運,由此造成的後果,我盡數承擔,不言反悔。」

    只有這樣,才算真正具有「夜帝」的身份。

    孟奇抬頭看了看溫柔的流裳,嫵媚的霞帔,發現她們臉頰潮紅,燥得抬不起頭。

    這貨真是玩到了某種極致……孟奇忍不住感慨了一聲,而極致者往往能以「變態」形容,哪怕自己尊敬陸大先生,一樣會覺得他的一心一意絕對能稱得上「變態」。

    「你享受別的美好,但有沒有考慮過流裳她們的感受?考慮過屬下的感受?」面對夜帝,孟奇哪會有別人骨子裡的畏懼,因此頗有點仗義執言。

    夜帝哈哈一笑,側頭看向流裳與霞帔,目光明亮熱情,在欣賞著那種讓人心曠神怡的美好:「她們也很樂意,總是面對著我,面對著同樣的人,難免會單調乏味,覺得一切沒有變數,陳腐得如同行將就木之人,失去新鮮感,失去好奇心,失去期待的趣味,所以,感受著一位不是夜帝的人慢慢進入夜帝的狀態,一點點沉淪於她們羅裙之下,自然有著不一樣的美好。」

    「公子,我們哪有!」流裳眼淚汪汪道。

    霞帔眼睛蒙上了一層霧光,輕輕咬了咬嘴唇:「我們還不是為了滿足公子您真正互換身份,彼此感受到對方美好的心願,哪裡,哪裡享受了!」

    霍離殤笑著安撫道:「是是是,都是本公子的錯,讓你們不得不接受。」

    「為了公子,我,我心甘情願。」流裳細聲細語道,不知想到了什麼,忽地通紅了臉皮,埋下了螓首。

    霞帔雙手絞著,神色變幻了幾下,終於蚊子般說道:「公子覺得我們樂意,那我們就樂意。」

    夜帝沒再多說,目光帶著對生命的熱忱,微笑看著孟奇:「世間難得的美人,容貌與實力皆備,各有性格,各有美態,可雙修可採補;遍佈七海的屬下,有的強橫,有的聰慧,任憑驅策,沒有半點怨言;堪比諸多島嶼聯合的寶庫,各種神丹材料,隨便揮霍;舉世頂尖的地位與權勢,讓平常仰頭看待的島主掌門們戰戰兢兢,低頭朝拜,讓過去只能在心裡肖想的女仙阿諛奉迎,也能與五老仙等談笑風生……」

    「這就是夜帝的身份,不僅僅剛才的花匠沉醉,就連清楚知道最終會回到原本的一位宗師也險些難以自拔,這幾年與我互換過身份的人沒有一個捨得。」

    「離殤公子,你說這個做什麼?」孟奇心頭一動,故作疑惑道。

    「夜帝」霍離殤笑容和煦,目光滿是熱愛:「你能看出我的不凡,本身實力肯定相當不錯,如此強者,我不該沒有聽聞過,並且在沒受傷的情況下混跡於海船,韜光養晦,不縱橫蒼天,必然有著某個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艘海船是從長華島到十絕島,而前段時日,長華島正好發生了島主曲白眉滅門之禍,居於十絕島的天道盟巡查使者殷飛龍則在滅門前拜訪過曲白眉。」

    說到這裡,他露出狐狸般的笑容:「更為重要的是,我恰好知道一段隱秘,曉得曲白眉與過去時有出現的神秘組織有關。」

    「所以,你是這個神秘組織派出來調查曲白眉之死的成員?」

    不過路上偶遇,霍離殤竟然能見微知著,推斷出近乎真實的結論,雖然這與他知道隱秘有關,但委實不可小窺,無愧「夜帝」之名……孟奇頗有點震動,不動聲色道:「離殤公子想多了。」

    「我不覺得。」霍離殤自信十足道,「我對神秘組織成員這個身份很感興趣,想要體驗一下,享受這種生活,幫你調查出曲白眉真正的死因,調查出誰人動手,有何目的。」

    他目光灼灼與孟奇對視,儘是對生命美好的熱忱:「而你則與我互換身份,成為真正的夜帝!」

    「世間難得的美人,遍及七海的屬下,堪比諸多島嶼聯合的寶庫,舉世頂尖的地位與權勢,這些都會屬於你,讓你體驗到截然不同的美好人生!」

    「你是說互換身份?」孟奇控制住嘴角沒有抽動,反問了一聲。

    竟然讓我做「夜帝」?

    不過仔細想想,這確實能真正掩蓋我的身份且可以借助他的龐大勢力,便於我調查曲白眉與金鰲島之事,誰能想到「夜帝」霍離殤就是仙跡「元始天尊」?

    而且做了什麼事情,惹出了什麼麻煩,都有霍離殤擔著,當然,不知他能不能擔得住,我可一向有惹禍能手、背鍋大俠的稱號……

    另外的問題,霍離殤究竟是真的如此奇葩,喜歡和別人互換身份體驗生活,還是另藏目的?

    霍離殤含笑點頭:

    「對,互換身份,你戴上這張『千幻面具』,我為你提供力量,讓你成為真正的夜帝,享受真正夜帝的一切,品嚐到法身高人的地位與權勢!」

    他語氣篤定,似乎相信孟奇抗拒不了,應該說,除了法身,很少有人能夠抗拒這個要求,尤其男子,不愛美色者有,不愛財富者有,不愛權勢與地位的也有,但三者都不愛的,微乎其微!

    最為重要的是,不必擔憂事後完全打回原狀,只要有一絲清醒,做夜帝的時候完全可以為日後的自己準備好「禮物」。

    孟奇沉吟片刻,點頭道:「好,我們互換身份。」

    霍離殤哈哈一笑,暢快至極,將手中千幻面具遞給了孟奇:

    「此時起,你便是夜帝!」

    「而我是?」

    孟奇微微笑道:

    「『太乙天尊』韓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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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8-24 16:05:49
第四十二章 駕臨十絕島
        
    “太乙天尊韓廣……”“夜帝”霍離殤咀嚼著這個名字,不知為什麼,突然有了一種今夜特別黑的感覺,樓船之上越是燈火通明越是鮮花盛放,越發襯托得外界黑暗,充滿了失去家的離殤。

    哎,又多愁善感了,不知多久才能回“家”……霍離殤暗自感歎了一句,沒將這種“天黑”的感覺當回事,微笑伸手,姿態隨意:

    “面具呢?”

    “太乙天尊的面具呢?”

    這個神秘組織的成員出現時總是戴著一張上古仙人的面具,既然對方有著“太乙救苦天尊”的稱號,肯定隨身攜帶相應面具,特製的面具,與“千幻面具”一樣讓法身都無法窺破掩蓋的面具。

    孟奇乾笑一聲,語氣不起波瀾道:“我們組織以隱秘著稱,面具與自身綁定,若是洩露大多機密或是將面具轉交給他人,便會引發因果詛咒,當場化為灰灰。”

    他緩緩將“元始天尊”面具掏出,逆用**和控制入微之能,讓這張面具的表層結構暫時變化,演繹出“太乙救苦天尊”的模樣,然後飛快給夜帝看了一眼,搶在他發現蹊蹺前收回了袖中乾坤。

    不這樣不足以取信夜帝,但如果看得仔細了,又容易窺出虛假

    夜帝見果然是“太乙天尊”的面具,且確實能隔絕感官,不做多想,含笑道:“可若沒有面具,我這太乙天尊如何取信於人?請公子教我。”

    他已經變化了態度,將孟奇當做“夜帝”離殤公子來對待。

    “此事僅我一人來做,曲白眉也已經身亡,隨便找張太乙天尊的面具便足矣。”孟奇雲淡風輕道。

    霍離殤嘴角勾起,噙著興致勃勃的熱忱笑容,拍了拍衣衫,身體忽地幽暗,接著蠕動變化,重歸光明。容貌身材氣質已經與孟奇有了五六分相像,僅僅氣息較弱,初入外景的感覺。

    他離開鮮花台座,緩步走向船艙之外。邊走邊說:“雖然七海二十八界堪稱無垠,但到了宗師層次的強者還是有數,莫名冒出來一位只會惹人懷疑,只能暫時如此偽裝。”

    他將自己當做“太乙天尊”韓廣來處理了。

    孟奇看著他的背影,張了張嘴巴。最終“誠懇”說了一句:“一切小心。”

    希望還有再見之日……

    霍離殤沒有回頭,抬手擺了擺,瀟灑不羈返回了對面海船。

    “夜帝之船”重歸了平靜,宴席已散,笙簫已停,只有鮮花與燈火相伴。

    孟奇收斂心情,將手中的“千幻面具”戴上。

    他剛才已經悄無聲息檢查了這張面具,沒發現陷阱之物,而且它竟然是一件神兵級的事物,主要用來偽裝。以及存儲力量與隔空聯繫。

    倒是能作為“萬界通識球”的參考……不知與上古千幻仙尊有何關係……孟奇若有所思想著,感覺著面具在蠕動,在蔓延氣息滲透身體表層,由內至外散發出夜帝特有的氣質。

    剎那之間,孟奇已經成為了有乾淨清爽笑容的“夜帝”霍離殤。

    對面的流裳目光溫柔看著他的臉龐,神情之間盡是眷念,仿佛眼前之人確實就是真正的“夜帝”。

    她從芥子環內取出了一件白袍,雙手捧著,走到孟奇旁邊,香味淺淡卻雋永。絲絲鑽入孟奇鼻端。

    “公子,你好久沒穿這件九星伴月袍了。”流裳將這件隱有璀璨的白色長袍披在了孟奇身上,幫他整理著衣襟腰帶,梳理著垂在兩側的頭髮。

    持劍的霞帔含笑將長劍拔出。劍身晶瑩,清晰映照出了孟奇樣子的變化,隨著流裳的動作,他與之前的夜帝再無區別,唇紅齒白,清爽乾淨。翩翩濁公子一名。

    隨隨便便就是一件極品道袍,夜帝寶庫果然名不虛傳……孟奇腦海裡轉動的卻是這個念頭。

    既然夜帝說他的寶物隨我揮霍,我如果全部搬走,他會是什麼表情,會不會打我……

    流裳立在孟奇身後,溫柔幫他打理,笑容充滿了暖意,不說話但自有溫馨。

    這時,傳信黑骨上人的甜美雲月與送客的靈秀幽湖都返回了船艙,看到孟奇後沒有任何訝異和呆愣,如同過往每個日日夜夜般展現著熟稔和習慣。

    幽湖到了旁邊,跪坐於案幾後,清甯平和地沏著茶,靈秀之氣與茶香摻雜,讓船艙如同仙境。

    雲月大大方方挽住了孟奇的手臂,抬著一張俏臉,雙眼像是閃爍的星辰,撒嬌道:“公子,已經派人傳訊黑骨,按照你的吩咐,是修書一封,你看我多好,從來只是嘴上反對……”

    她們態度親近熱烈,就連孟奇都仿佛有種錯覺,自己確實是“夜帝”霍離殤。

    “不錯。”孟奇隨口贊了一句,“你們先回房休息,本公子今日有些倦怠,想獨處一陣。”

    幽湖雲月等侍妾不僅外表美麗,而且心思剔透,知道眼前這位夜帝還需要時間適應,需要一點點進入角色,因此沒有絲毫奇怪,在鶯歌燕語當中退出了船艙。

    隨著腳步聲遠去,門邊忽地探出一張如花似玉的臉龐,梨渦淺淺,俏美動人,正是本該離開的雲月。

    雲月眨了眨眼睛,歪著頭,綻開了笑容:“公子,好好休息。”

    笑容燦爛,語氣俏皮,她就像一塊禦制白糖糕,讓人滿是甜蜜。

    說完,雲月也不糾纏,腳步輕快離開。

    孟奇笑著搖了搖頭,這是真實版的角色扮演遊戲?

    念頭轉動間,一道身影閃了進來,正是容貌精緻性子溫柔的流裳。

    她微笑道:“公子,這裡太過雜亂,我來收拾一下。”

    說話的時候,她的雙眼直視著孟奇,漆黑的眸子隱有水光,聲音忽然變低:“公子,你會不會嫌棄我髒?”

    這……孟奇沒想到流裳會問出這個問題,這有悖將自己當做真正夜帝的做法,流裳為什麼會不遵守“遊戲規則”?

    對了,雲月霞帔和幽湖將我當做夜帝,唯有她先視為我原本,對“我”而非對夜帝訴說,製造特殊的認同,引動垂憐。

    難怪霍離殤說他四名姬妾裡流裳看似溫柔,實則心思最多,最擅爭寵。

    見孟奇沒有回答,流裳低下頭,淚珠滑落:“我們生死皆掌握在夜帝手中,他吩咐我們做什麼,我們還能反抗不成?”

    語氣淒然,博人同情,非常能引發男人的保護欲。

    “天地如銅爐,身在其中,都不由己。”孟奇隨口敷衍了一句。

    流裳抬起頭,眼中仿佛有驚喜閃現,語氣溫柔道:“公子以後便是夜帝了,你覺得夜帝是怎樣的人?”

    孟奇想了想道:“夜帝是真正冷漠的人。”

    “啊?”流裳訝異了,“夜帝極端熱愛美好的事物,熱愛人生的點點滴滴,哪會是冷漠的人?”

    孟奇負手轉身,看著窗外鮮花:“他愛所有美好的事物美好的經歷,不佔有,只是欣賞,只是品嘗,一視而同仁,所以對他來說,這一切美好都沒有區別,也就不存在需要特別對待的人或物,走到了大愛無疆的一個極致,你們在他的眼裡和一朵鮮花一盞琉璃等其實沒有區別,鮮花可以送人,換來別的美好,你們也可以。”

    “大愛到了極致,也就冷漠到了極致,算是無別有情的其中一種發展,真正的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流裳聽得呆呆愣愣,好半天才勉強笑道:“我已經以為自己理解夜帝,可今日聽到公子這番話語,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夜帝。”

    她笑容一斂,目光再次溫柔:“公子,接下來去哪裡?”

    她的語氣她的神情都表示在請示夜帝。

    孟奇看著一朵朵綻放的鮮花道:“十絕島。”

    “十絕島……是五老仙中陰祖的地盤,我們貿然前去,或許會造成不必要的誤會。”流裳婉轉反對。

    你不是真正的夜帝,你抗衡不了“陰祖”徐悲。

    孟奇轉過頭,目光看著流裳。沒有絲毫波動:

    “這是我的命令。”

    流裳張了張口,沒有說出話來,低下頭道:“謹遵公子吩咐。”

    她退出了船艙,心頭悸動不已,剛才自己就像面對了真正的公子,真正的夜帝,那種平淡中蘊含著威嚴的感覺宛若真實,似乎裡面的公子本身就有不比夜帝差的身份和地位。

    看著她離去,孟奇暗歎一聲,一言出,無人敢於反對,這種感覺確實美好,難怪那麼多人沉迷不可自拔。

    …………

    華麗的“夜帝之船”停泊在了十絕島港口,霞帔來請示公子之後該做什麼。

    她看見孟奇一身白袍,氣質清爽,正品嘗著清茶,不動聲色道:

    “約束所有人不得下船,就這樣停在這裡。”

    夜帝降臨十絕島,但幾日不曾離船,這個消息很快便傳遍了附近海域,讓人感覺到某種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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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8-24 16:06:06
第四十三章 試問手

    一艘堪稱巍峨的樓船停泊在港口內,金箔為表,珠玉鑲嵌,處處都有奇花異草盛放,夜裡更是燈火通明,照得附近宛若白晝。

    這種風格不涉奇術道法,光是描述,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暴發戶的做派,但真正目睹者都會感覺到那種濃烈絢爛的美好,讓他們對生命再次充滿了熱愛,想要品嚐回味,再多的道術再多的奇功異法都無法堆砌出類似特殊。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來往者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將有關這艘神秘樓船的消息傳得整個十絕島沸沸揚揚。

    這就是那艘天下聞名的「夜帝船」,載著美好與希望的「夜帝船」!

    若是有緣遇到,被夜帝邀請上船,那很可能從此超凡脫俗,有著全新而燦爛的人生。

    四奇三魔五老仙等法身高人之中,再沒有比夜帝更受到普通人普通海客普通江湖人士的喜愛和期待了,他放浪不羈,他隨手揮霍,他喜歡幫別人完成心願,自身就等於「奇遇」的代名詞。

    「夜帝船」的出現讓港口多了不少人徘徊,等待著機緣,然而,從駕臨的那天開始,船上沒有一個人下來,夜帝深居船艙,未曾露面,若非時時能看到甲板上走動的如花似玉侍女、英俊挺拔僕人,或許這艘船會被當成幽靈船、惡鬼船,也就是那種出海失蹤,不知多少年後突然冒出,但其上再無生靈的船隻。

    反常與詭異的狀況讓他們不明所以,內心忐忑,弄不清楚向來隨心所欲的「夜帝」究竟想做什麼,是福還是禍?

    這就像島嶼籠罩了烏雲,黑壓低垂,電閃雷鳴。但雨點始終沒有落下,只能一直吊著那顆心,左思右想。胡亂猜測。

    「這裡是十絕島,是『陰祖』的洞府。夜帝忽然駕臨,也許來者不善……」類似的猜測越來越多越來越活靈活現,彷彿親眼目睹。

    這是最理所當然的想法,畢竟法身高人們各有勢力範圍,哪怕同為「天道五老」,貿然闖入別人的島嶼也是一種近乎挑釁的行為,就像陸大先生忽然來到洗劍閣外,且沒有很快離去。盤腿坐在山門附近,閉目養劍,蘇無名也不會覺得他只是來坐一坐,看一看風景。

    「『陰祖』位列五老仙之一,他的事情便是天道盟的事情,夜帝再是隨心所欲,也不敢貿然同五老仙敵對啊!」「但你有沒有想過夜帝一向不正常?隨意滿足旁人心願的事情是正常法身會做的嗎?或許他突然覺得一輩子處在離殤當中太過痛苦,不若挑選強大的對手,轟轟烈烈綻放,像流星般短暫但永恆……」

    類似的疑惑同樣縈繞於殷長龍心中。他恭恭敬敬立在水榭中,等待著「陰祖」徐悲的命令。

    水榭外是一汪幽綠近黑的池塘,裡面有一朵朵黑色蓮花含苞待放。洋溢著至陰蘊陽的氣息。

    漣漪盪開,水波晃動,似乎凸顯出了一張有眉有眼的面孔,「陰祖」徐悲沉吟許久後才緩緩開口:「你對此有何看法?」

    殷長龍臉色變幻了幾下,老老實實回答:「『夜帝』行事向來放浪不羈,隨心所欲,但突然來到十絕島又足不出船的表現還是透出了幾分詭異,像是在做什麼試探。」

    「難道他察覺了那件事情?」

    「陰祖」徐悲低沉道:「霍離殤是個清醒的瘋子,有可能做得出玉石俱焚的事情。燃燒自己,燦爛一時。很符合他對美好的描述,所以。如果老夫親自出面,很可能失去轉圜的餘地,你和嫣然替老夫走一遭,探一探霍離殤的口風。」

    天道盟勢大,遠在「夜帝」之上,但若對方是不要命的瘋子,五老仙任何一位都得掂量掂量值不值得,有的時候遠水救不了近火,有的時候實力與境界未必擋得住奮不顧身的自爆。

    他頓了頓又道:「那件事情絕不可能外洩,但老夫不敢保證『使者』會不會去找霍離殤,向他透露一二。若非時間對不上,老夫都懷疑霍離殤便是神秘組織『仙跡』的高層,特意來此調查曲白眉之死。」

    因為靈寶天尊表現出了法身級戰力,且能重傷三魔之一的至魔天君,五老仙對他的關注不可謂不多,在不知多少年無外人闖入的情況下,在怎麼與外界溝通已然失傳許久的前提下,他們懷疑「靈寶天尊」是四奇三魔之一,甚至可能是彼此。

    唯一沒被懷疑的對象是「夜帝」霍離殤,「靈寶天尊」最初被人知曉,展露出法身實力時,霍離殤還沒有出生!

    殷長龍聽得心頭一動:「會不會是曲白眉記憶中的那位『元始天尊』?他從未現過身出過手,不一定不是『夜帝』……」

    「有可能,總之你們先試探試探口風。」「陰祖」徐悲道。

    殷長龍臉色一正,當即拱手,可旋即露出為難擔憂的神色:「老仙,為何要讓嫣然姑娘前去?夜帝一貫追逐美好的事物,若是被他看中,死纏爛打,嫣然姑娘未必承受得了。」

    胡嫣然,「陰祖」弟子,目前十絕島負責外務的長老,美名遠颺其他海域,一身修為也有宗師水準,是不少強者只可遠觀不敢褻瀆的對象,尤其以殷長龍這種年輕得志者為甚。

    「陰祖」聲音冰冷道:「嫣然若想日後接老夫衣缽,還是得多歷練歷練,總不能連霍離殤的面都不敢見吧?」

    殷長龍不敢多言,領命下去。

    …………

    夜帝樓船的艙房內,孟奇隨意席地而坐,含笑看著幽湖沏茶,流裳在他為按捏竅穴,舒緩肉身,霞帔持著劍,較為拘束守於旁邊,果然如真正霍離殤描述的一樣,外表嫵媚但實際較為羞怯。

    而雲月提著小葫蘆,步伐輕快地遊走在窗邊,澆灌著被精心挑選出來擺放於此的鮮花,一時之間,花香滿屋,分不出是奇花異草還是美人之香。

    「公子,為何要連續幾日足不出船?」雲月彷彿想到了什麼,忽地回頭問道。

    孟奇面前擺放著棋盤,右手持著白子,正與自身對弈,這是學王大神棍的做派,相當得不明覺厲,用在假扮夜帝之上非常合適。

    他微微一笑道:「在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給予壓迫與詭異,造成猜忌和懷疑,有助於敵人主動跳出來,暴露出之前掩蓋的破綻。」

    話音未落,就有僕人進來:「公子,十絕島胡嫣然與天道盟巡查使者殷長龍來訪,可要讓他們入內?」

    「請。」孟奇隨意道。

    「胡嫣然……」雲月長長地「哦」了一聲,「公子其實是想釣名滿七海的『碧玉牡丹』胡仙子……」

    碧玉者亦受陰氣侵蝕,牡丹者取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之意,故而胡嫣然有「碧玉牡丹」的雅號。

    流裳眼神一黯,目光低垂,看似專專心心地按捏著,實際關注著胡嫣然的來臨。

    殷長龍行於左側,越走越是壓抑,忍不住看了看身邊的佳人,臉龐白得透明,散發著潤澤的光輝,既有幾分陰氣,又透出驚心動魄的美態,在七海二十八界,能與她相提並論的容顏屈指可數。

    胡嫣然氣質略顯陰沉,但一雙眸子晶瑩剔透,沒有一點渾濁與污穢,將自身襯托得光輝燦爛,行走之間,若說她心中毫無波瀾,那肯定是假的,畢竟夜帝之名七海皆知,放浪形骸與隨心所欲頗有傳奇色彩。

    兩人踏入船艙,一眼便看到了在鮮花與美人環繞中的白衣公子,他左手握著茶杯,白氣裊裊,右手持著黑子,彷彿在苦苦思索著面前的棋局,氣質清爽,抬頭露出的笑容有種說不清的乾淨與熱烈:「胡仙子便彷彿夜裡曇花,美好但深藏,讓人印象深刻。」

    讚美聲傳入胡嫣然耳中,她卻不像往常般惱怒,覺得對方是名登徒子,用言語調戲,因為她感覺到了對方讚美的真心實意,那是對美好事物的虔誠喜愛,沒有半點褻瀆之意。

    「多謝離殤公子稱讚,小女子愧不敢當。」胡嫣然禮貌回答。

    殷飛龍咯噔了一下,嫣然姑娘竟然不反感,還頗有幾分享受夜帝的讚美,這,這……

    念頭剛轉,他看見孟奇目光投射了過來,雙目蘊藏著對生命濃烈的熱愛,含笑道:「殷使者年少成名,早晉宗師,一身驕傲與蓬勃美好得幾乎可以遮蔽明月……」

    「夜帝」竟然讚美我,沒有任何虛情假意……殷飛龍頗感榮幸,果然傳聞屬實,夜帝對美好的熱愛與追逐不侷限在某一方面。

    等等,他不會也喜歡男的?他不會看上了我吧?殷飛龍忐忑不安,面對有著「瘋子」「變態」之名的傢伙,他想得太多。

    胡嫣然坐下後,品過幽湖遞來的清茶,正色道:「離殤公子駕臨十絕島,不知意欲何為?」

    殷飛龍屏氣凝神等待著回答,然後看見孟奇似笑非笑打量了自己一眼:

    「你們覺得呢?」

    語言模糊,餘味悠長,意有所指,殷長龍再次咯噔了一下,難道夜帝真察覺那件事情了?

    …………

    殷長龍府邸附近,扮作「韓廣」的霍離殤正在勘察地形,蒐集著相關的消息,盡職盡責地將自己當做神秘組織成員,不到法身的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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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6 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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