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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一世之尊[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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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8-20 21:42:17
第四章 法身的密會

    此時此刻,葉玉琦內心的震驚更多於當年聽聞沖和道人隕落,在她長達幾十年的輪迴生涯中,在她從靈寶天尊等最早一批輪迴者耳濡目染得到的常識裡,脫離輪迴,不再受六道箝制,只是鏡花水月,看起來很美,但實際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根本沒有可能。

    三十萬善功咬一咬牙,堅持堅持,對法身或者資深半步來說,也不是湊不到,但「彼岸符」對應的專屬任務,至今為止,尚無人完成過,據靈寶天尊所言,與他同一批的最早輪迴者,以及域外天地和其他宇宙的幾位法身高人,都隕落其中,因此,以他本人的實力,都不敢妄言脫離。

    但蘇孟說他不是輪迴者了?

    葉玉琦心中一動,緊接著就問道:「你完成『彼岸符』對應的專屬任務了?」

    她一雙丹鳳眼不自覺生出光輝,透出深藏心底的希冀與渴望。

    身為輪迴者,誰想一輩子都籠罩在六道的陰影下,受祂擺佈,永遠的身不由己,疲於奔命,誰不希望脫離六道,逃出充滿窒息、壓抑和絕望的地方?

    雖然,現實生活中肯定還是有危險,有讓人左右為難的事情,有太多身不由己的處境,但至少有選擇的機會,至少不像輪迴任務表現得那樣直接赤*裸,沒有緩和的餘地。

    如今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葉玉琦習慣內斂習慣壓抑的心靈如何不盪開漣漪,掀起風浪?

    戴著「元始天尊」面具的孟奇微微搖頭:「沒有,我沒兌換『彼岸符』。」

    「那你怎麼脫離得輪迴?」葉玉琦目光裡滿是疑惑和不解。

    不兌換「彼岸符」怎麼脫離?還有別的辦法?

    孟奇沉吟了一下,認真回答道:「和六道做了一場,斬斷了祂加於我身上的重重束縛,不再受祂箝制。」

    和六道做了一場。斬斷了祂加於我身上的重重束縛,不再受祂箝制……葉玉琦有種自己在聽天書的感覺,腦海裡空空洞洞。迴蕩的都是孟奇這句話。

    神秘莫測的六道被找到真身了?

    看起來強大至沒有界限的六道失手了?

    對輪迴者而言翻手為生覆手死的六道被擊敗了?

    孟奇的回答完全在「斗姆元君」葉玉琦預料、猜測和想像之外,一時竟然有點無法接受他的話語。

    這是真的嗎?

    孟奇語氣帶上了一絲笑意:「元君。不要被六道的虛張聲勢給震住了,祂若是鼎盛時,確實極其強大,掌控命運,顛因為果,近乎無所不能,非我等可以逃脫,但如今祂處在非常虛弱的狀態。被我抓住機會,在證法身時斬斷了過去未來的聯繫,跳了出來。」

    「其實仔細想一想就能清楚,如果六道不虛弱,不處在自身不便動手的狀態,為什麼要培養輪迴者?為什麼要避開非輪迴者的法身?」

    葉玉琦輪迴經驗何等豐富,久居上位的視野也非絕大多數人能及,聞言思索了一陣,抬頭看了看碧游宮,似乎要確認這裡能隔絕六道的窺探:「六道很虛弱?」

    「是的。」孟奇語氣平緩。不見波瀾,「六道輪迴之主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大能。有被佛祖鎮壓的魔佛阿難,有魔皇爪第二代傳人,原始魔道之主,蓋代魔君,他未登彼岸,又不敢太過依賴魔皇爪,故而跳不出時光長河,只能自封於魔墟古棺,等待歸來的機會。等閒不敢出手,甚至在融合魚前。還剩多少實力都存疑。」

    「另外還有冥海劍傳人七殺道人,他傳承自邪神天殺。在中古或許已經自證傳說,與霸王相同,但傳說之名還未被人知曉,就遭遇了魔佛,被他擊敗,成為他的屬下,現在依靠冥海劍,沉睡於混沌當中,只留下道標,不將他逼到絕境,能降臨的實力有限,其餘有陸壓道君,造化或者彼岸,疑似被鎮壓封印,亦只能透出部分力量,但他執掌著封神榜,相對最難對付,至於水祖之流,和他們境況類似。」

    「等一等。」葉玉琦突然伸出右手,做了個下壓的動作,語氣略顯迷茫道,「我先理一理你剛才說的話。」

    她適才聽得眼睛越睜越大,心靈震驚,腦袋混亂,震驚的是蘇孟如此高談闊論六道,絲毫不擔心危險,簡直不可思議,混亂的是這番話語包含的消息太多太過衝擊,讓習慣自我壓抑,從來沉重冷冽的寒冰仙子都不自覺露出這番情態。

    六道就被蘇孟如此無情如此殘忍地剝開了面具,打落了神壇?

    即使沒有碧游宮隔絕,「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的孟奇也毫不擔心六道的抹殺和報復,所以能娓娓道來,沒有任何掩飾,感覺到了什麼叫做自在,什麼叫做愜意,心情忽然變得不錯,靜靜等著葉玉琦消化剛才的消息。

    半響之後,戴著「斗姆元君」面具的葉玉琦微微點頭,低聲自語:「難怪,難怪……」

    她經歷過的種種輪迴任務怪現狀終於有個合理解釋了。

    她回過神來,目光冉冉生輝,保持住語氣的穩定道:「那該如何脫離六道?」

    「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自己是不是大能歸來的道標或者魚,其次是提升自己,習練非兌換自六道的因果類功法,若是需要,我可以交流一二,再次是讓陸大先生做好出劍準備,最後是耐心,耐心等待機會。」孟奇說道。

    葉玉琦輕輕點頭,問了一句:「什麼機會?」

    「機會會出現的,所有人都能脫離六道。」孟奇誠懇看著她,聲音低沉說道。

    對碧游宮的隔絕之能,他始終有所懷疑,因此沒有道出自己的目的。

    通過三個人三件事,借助齊桓公小白師叔的打神鞭,慢慢找到機會,將封神榜自陸壓手中奪過來!

    葉玉琦非是初入江湖的稚鳥,聞言不再多問,微微頷首,表達了信任,然後收斂心情道:「邪魔九道異動,匯於草原,疑又有大風波發生,故而我姐夫邀請幾位正道高人秘密前往畫眉山莊,共商對策,你要去嗎?」

    仙跡成員可以有非輪迴者,但首領者掌控碧游宮,掌控仙跡坊和兌換玉柱,非輪迴者不能擔當,葉玉琦知曉原委後便不再提及此事,「元始天尊」蘇孟還是仙跡成員就行,實質上的權威和話語權不是這種形式上的職權能夠代替。

    孟奇微笑道:「正想去拜訪陸前輩。」

    …………

    草原秘地,古爾多端坐中央,膝上橫著恐怖絕倫的天誅斧。

    他的前方,呈半圓形坐著「魔師」韓廣,「渡世法王」和血海羅剎。

    「如今大汗秘密歸來,實力更勝往昔,我們該採取些行動,打擊打擊正道的囂張氣焰。」血海羅剎忍了十來年,終於等到了機會。

    古爾多點了點頭,保持著豪邁不羈的笑容,看向韓廣:「此事得煩請魔師聯絡妖族。」

    韓廣笑了笑:「聯絡妖族簡單,但我們決不能再像上次一樣,大張旗鼓。」

    「魔師何意?」渡世法王問道。

    韓廣灑然道:「我們是邪魔惡人,怎能擺明車馬,正面進攻?我們得發揮自己的長處,發揮我們隱於暗處的優勢,讓正道風聲鶴唳。」

    他臉色一肅道:「我提議先隱秘大汗歸來的消息,然後尋找機會,以暗殺伏擊的方式,以雷霆之勢,滅掉正道一位法身,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

    「然後再次銷聲匿跡,等待別的機會!」

    「此言有理。」這最合血海羅剎的風格,當即贊同,「那該選擇誰?」

    韓廣環顧一圈,說出了一個名字。

    …………

    畫眉山莊密室內。

    陸大先生席地而坐,身邊放著那口舉世無雙的一心劍。

    他的左側是似在此地不在此地的蘇無名,右邊是空空蕩蕩般的何七,正前方是鶴髮童顏的雲鶴真人以及手持高覽信物的北周皇室代表高騰。

    「當年之戰,古爾多逃脫,不知所蹤,今日草原再有異動,怕是他傷癒歸來。」陸大先生簡明扼要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何七若有所思道:「也只有手持天誅斧的他才有能力壓得住人心各異的邪魔左道,哎,這群傢伙躲於陰暗,難以尋找,否則早被剷除了。」

    話音剛落,他看見陸大先生目光投向了門邊,旁邊狀若空寂的蘇無名也扭過了頭。

    他們發現了什麼?何七、雲鶴與高騰都莫名驚訝,自己居然全無察覺。

    不就是寒冰仙子靠近嗎?

    過了兩息,何七與雲鶴真人臉色微變,目光忽然凝重,而高騰還是沒有察覺。

    咚咚咚,房門被敲響。

    陸大先生露出一絲笑容:「進來吧。」

    他的笑容裡多是欣慰。

    蘇無名微不可及點頭,目光多了一分讚賞。

    不錯,能領會意思,斷絕未來。

    這種事情,他只能提點,不能明說,否則幕後大能會不顧一切提前吞噬。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穿著青衫,鬢角斑白,容貌比以往多了幾分成熟的孟奇提刀跨入,氣質幽深內斂,讓人側目。

    他果然已證法身……何七與雲鶴內心感嘆道。

    這時,陸大先生突然輕咦了一聲。

    遠遠感應到的蘇孟與目光直視的蘇孟竟然有著極大不同。

    眼前他的就像沉於水中的石頭,光是看著他,就能感受到時光的沖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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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人肉轉接器」

    時光者,更多時候只是定義出來的概念,以分變化之前後,動作之過程,在法身以下,時光的遲緩更接近於行動的遲緩、感官的遲緩,只有修煉光陰類功法有成或者身登造化者,才能真切地感受到那條虛幻時光長河的存在和沖刷。

    而此時此刻,蘇孟就像一塊定在時光長河內的石頭,獨一無二,借助他本身被沖刷的漣漪,讓抽象意義上的、虛幻實質上的時光略微呈現在了世人眼中。

    這是……專心致志的陸大先生和太上忘情的蘇無名目光都難得地略有閃爍,似乎有所猜測。

    在何七的眼中,感受則稍有不同,於他看來,蘇孟就像是一個源頭,諸般事物的源頭,他無需直接針對別的事物,只要少許改變自身,便能影響深遠,比如靠近密室前的無法探知和敲門時的清清楚楚,都非隱匿氣息可以解釋。

    這是什麼特殊功法?還是說他像蘇無名般初證法身便有傳說特徵?不同於陸大先生和蘇無名的傳說特徵?

    笑眯眯的雲鶴真人先是暗自感慨昔年需要老爺爺幫忙的小傢伙已成真正仙人,旋即皺起了眉頭,這種感受這種表現,似乎在哪本古籍上見過記載!

    突然,他心中一動,腦海裡冒出了一個詞語:

    「諸果之因!」

    一切聯繫、一切牽扯、一切發展、一切變化、一切事物的源頭!

    他是元始天尊隔代傳人?崑崙玉虛一脈的繼承者?

    關於崑崙山玉虛宮,雲鶴真人只在萬象仙尊親手記載的典籍上才有見過,知道它是神話傳說中三清之首元始天尊的道統,但上古天庭墜落後便神秘消失,與它類似的還有靈寶一脈和諸多妖聖的傳承等。

    它們消失的非常詭異,完全不見於絕大多數古籍記載。就像這段歷史和它們的存在被人刻意抹去,只有傳說大能殘留的隻言片語和少數奇遇偶得的傳承才能說明它們確實存在過,非世人妄想。三清也非是虛構的大人物!

    雲鶴心潮起伏,波瀾壯闊。嚴格說起來,自家祖師萬象仙尊算靈寶天尊一脈的傳人,應該知曉不少內幕,但並未記載關鍵消息。

    想不到還能見到元始天尊傳人出世,見到傳說中的「諸果之因」!

    他沒有開口,沒有將心中的震驚和疑惑化成言語,因為他不確定蘇孟是否樂意讓傳承曝光。

    手持令牌的高騰看著氣息幽深無垠彷彿夜晚星空的孟奇,忽地回想起當年神都所見。那時候他意氣風發,戰意昂揚,身陷重圍也能殺出血路,讓自己暗自心驚,感受到了大江後浪推前浪的無奈和沮喪,而今時今日,蘇孟成熟內斂,氣勢暗藏,不復年輕時的意氣風發,但愈加讓人畏懼。讓自己只有仰視的感覺,再無對比的想法。

    法身一證,仙凡有別!

    說什麼大江後浪推前浪已是沒有意義。達者為先!

    密室內的氣氛隨著孟奇的踏入有了微妙變化。

    這時,橫劍膝上的蘇無名平淡從容點頭:「過去之你非你,來世之你也非你,委實難得。」

    他已知孟奇斬斷了過去將來,只留今生一世。

    陸大先生跟著微笑感慨:「你果然也選擇了這條道路,而且做到了這種程度,不錯,不錯,難怪能兼具傳說和彼岸特徵。只不過我們這條路孤單險阻,比正常晉陞要多不少艱難和危險之處。」

    若是正常道路。光是投影不滅,己身不死。無處不在,照見未來,就能保證很難被傳說以下的人物殺死,再多人圍殺也是無用,自身安全得到極大保證,道路當然就走得順暢,而與正常相反的陸大先生與孟奇沒有這方面特異,危險很多。

    彼岸特徵?除了陸大先生和蘇無名,其餘的何七、雲鶴與高騰都猛地睜大了眼睛。

    什麼是彼岸?渡盡苦海,結出不完整不具備雛形的半步道果者,是為彼岸,除開超脫無法超度,也幾乎不插手世事的道尊和佛祖,彼岸者就是最頂尖的大人物!

    紀元的破滅和新生,許多所謂的大劫,都是彼岸者們的爭鬥,他們存在於過去,存在於現在,也存在於將來,能顛因為果,指鹿為馬,光是想像,就讓人不寒而慄,這就是彼岸。

    而蘇孟剛證法身,踏入人仙境界時,就具有彼岸的特徵,大人物們的特徵了?

    這是古往今來,除了天生特異又強橫者,從未有過的事情!

    「也算是披荊斬棘,為後人開一條新路。」孟奇笑了笑,青衫前襟撩起,隨意坐到了蒲團上。

    已經選擇了這條道路,再無後悔的餘地,跪著也要走下去。

    對此,他沒有多說什麼,也無需多說什麼。

    何七被彼岸特徵震了震,方才回過神來,疑惑問道:「走你們這條路,證法身時沒有天劫嗎?」

    法身之劫相當恐怖,異常顯眼,即使當時沒有感應到,事後也能聽說。

    尤其蘇孟證法身時還獲得了傳說和彼岸特徵,遠強於正常法身,天劫應該更加兇猛。

    「我情況的特殊,遭遇的是人劫。」孟奇如實而言,至於別人如此修煉會不會有天劫,那就不得而知。

    此時,雲鶴上下打量了孟奇一眼,突然笑眯眯讚了一句:「好刀。」

    雖然那口沉重長刀被刀鞘包裹,不露鋒芒,但無論誰看上一眼,都會有膽顫心驚的感覺。

    「霸王絕刀。」孟奇言簡意賅回答。

    霸王絕刀?他將此刀從素女道搶出來了?何七和高騰都相當震驚。

    天下間殘存的絕世神兵相當稀少,霸王絕刀就是其中之一!

    孟奇感受到震動,微微笑道:「它自己來投。」

    霸王絕刀可不僅僅是絕世神兵能夠描述,在絕世神兵裡,它也能排在前列,除掉六道那群大能不想讓別人知道。沒有列上兌換譜的那些,它的排名還是相當的準確,第一頁上的十大絕世神兵確實要超過其他。有登臨彼岸等於半步道果之威,而且評價也相當的高。比如元陽尺的「防禦第一」,人皇劍的「王道第一」,光陰刀的「莫測第一」,冥海劍的「殺生第一」,輪迴印的「神秘第一」,妖聖槍的「毀滅第一」,天誅斧的「攻擊第一」,魔皇爪的「污穢第一」。菩提妙樹的「無物不刷」,以及霸王絕刀的「剛猛第一」!

    如今想來,那幫助五指山鎮壓魔佛阿難的琉璃樹枝便是菩提妙樹,神話時代,佛祖以自身悟道之菩提樹銘刻所得半步道果而成,隨著他的入滅而消失,直到魔佛亂世。

    難怪楊戩等大能都一致相信鎮壓魔佛阿難的是佛祖。

    聞言,雲鶴收斂起驚訝,撫掌笑道:「蘇小友,你歷盡波及歸來。不僅成為人仙,而且得到霸王絕刀,兼具傳說和彼岸的特徵。正是天助我等。」

    「晚輩前來正是為了此事。」孟奇點頭。

    話題轉入正規,陸大先生繼續道:「當年古爾多只殘餘真靈,再有奇遇,十多年時間也太過短暫,他頂多能恢復舊觀,若天誅斧沒有更大突破,老夫單人獨劍可以擋住。」

    這十幾年時光,陸大先生可沒有白費,尤其他斷掉他我聯繫。開闢了一條全新道路後,雖然步步危險。但也突飛猛進。

    聽起來陸大先生距離天仙不遠矣……孟奇若有所思想著。

    蘇無名目光幽深淡漠道:「若邪魔左道大舉進攻,事情不難。只慮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段時日,諸位都得小心。」

    「嗯。」何七點了點頭,「但久守必有失,我們不能老是被動應對,得考慮主動出擊。」

    雲鶴皺眉道:「邪魔靠隱秘存活,主動出擊也得能找得到他們。」

    陸大先生沉吟了一下道:「我們勝於光明正大,勝於天下之勢在我,切不可魯莽,穩紮穩打便可,先小心自身,提防暗殺和妖族渾水摸魚,最好能各自拿出寶物,可以隨時聯絡的寶物,到時候可以將計就計。」

    法身間傳遞消息極快,比如陸大先生就能藏消息於劍光,遠遠飛向目的地,但這也不能及時溝通,關鍵時刻,肯定來不及,因此他有此提議。

    聽到這句話,孟奇微微一笑,環顧一圈:「無需這般麻煩,各位前輩若是信得過我,各借一件隨身之物給我,就能以我為中樞,建立臨時的因果聯繫,通過我隨時隨地聯絡。」

    此事類同於隔空抓段瑞和通過今生鏡與高覽聯繫!

    雲鶴明白原委,略一沉吟,微笑道:「如此甚好,萬無一失也!」

    陸大先生和蘇無名沒做什麼考慮,紛紛答應了下,何七思索後也選擇了同意,只有高騰請示過高覽,才表達了贊成。

    玉珮、劍符等物交到了孟奇手中,他的眼睛突地變化,一黑一白,深處有道一琉璃燈凸顯,照出無微不至的黑白流轉光芒!

    …………

    江東。

    王思遠坐於祖宅,忽然心中一動,祭出了洛書,眼中儘是瘋狂:

    「不錯,他真的擺脫了阿難!」

    洛書飛快選擇,垂下黑白光點,演繹出先天八卦,一層層覆蓋於王思遠的身體。

    虛幻的喀嚓聲不斷,王思遠噴出了幾口鮮血,但神情蒼白中透著輕鬆,像是擺脫了什麼桎梏。

    當初魔佛庇佑王家渡過大劫,也暗中留了手段,要讓王家為屬。

    如今借助魔佛分神泯滅,暫時脫不出封印,王思遠抓住機會,掙脫了束縛,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可以專心致志衝擊法身了……」王思遠喜嘆一聲,「不過大劫越來越近,諸多大能怕是會借助與自身有關的宗門世家佈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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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萬界通識球

    「你說什麼?」

    草原秘地,殘忍陰險的血海羅剎與寡言狠毒的渡世法王近乎同時出聲,用看瘋子般的眼神看著「魔師」韓廣,就連手持天誅斧的「長生天」古爾多都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他提議最先暗殺伏擊的對象是他們壓根兒沒去考慮的那位。

    「天外神劍」蘇無名!

    不提蘇無名本身已證地仙,劍法超神,加上傳說特徵,最擅長以一敵眾,足以橫掃血海羅剎、渡世法王和不算天誅斧的古爾多,光是「無處不在」,「投影不滅,己身不死」這兩點就讓任何想打他主意的人望而卻步!

    比如無處不在,可不僅僅用於以一敵眾,他能陷身圍殺中,也能同時存在於萬里之外,念頭轉動間,任何伏擊都會成為一場笑話,而且他如今於萬界之中的投影不知有多少,殺了一個蘇無名,還有千千萬萬個蘇無名,是正道法身中最不適合作為暗殺對象的人選,其次是「瘋皇」高覽。

    其餘就算是「一心劍」陸之平,再是能一對一勝過在場所有法身,包括但不限於手持天誅斧的古爾多,也不是不能成功襲殺,畢竟一旦動手,就是圍攻,大家都是邪魔外道,哪會選擇單挑,而他的傳說特徵並不能讓他變得難殺。

    可是,韓廣竟然提議蘇無名!

    他瘋了嗎?

    還是說十幾年前,他在少林後山有天大的際遇,有把握強殺蘇無名?

    韓廣頭上紮著木簪,席地而坐,寬袍將雙腿掩住,不慌不忙笑道:「就連諸位都覺得暗殺蘇無名不可思議,相信正道中人也會如此作想,正得出其不意之精髓。不至於落入對方陷阱,大大提高成功可能,此其一也。」

    「其二,細細分析,蘇無名也不是絕對無法殺掉。從古至今亡於敵人之手的傳說大能可不少。何況只是有傳說特徵的蘇無名?他之所以難殺,不外乎兩點,一者『無處不在』,二者『投影不滅,己身不死』,而『無處不在』並非真的無處不在,過去不在。未來不在。諸天之中,他也不在,所以,只要選擇好合適的地點,就能抵消蘇無名的『無處不在』,比如素女仙界,比如真空家鄉,比如九重天廢墟。」

    「一旦沒了『無處不在』之能。投影再多,亦能慢慢磨滅。更別提天誅斧可以直接打落他的境界。」

    「另外,我們是暗殺,是襲擊,就像不仁樓的刺客一樣,只要抓住機會,成功用天誅斧擊中蘇無名一次,傳說特徵自然消退,此其三也。」

    「其四,即使我們暗殺別的法身,若一時無法得手,又難以掩蓋天機,也要面對無處不在的蘇無名救援,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先對付他?」

    「其五,蘇無名是正道中流砥柱之一,他若隕落,正道大廈將傾,比殺掉何七或雲鶴強多了。」

    韓廣娓娓道來,一條條分析,不涉自身虛實也說得古爾多、渡世法王等微微點頭,深感有理,蘇無名確實不像認知中那樣的無法除掉,都怪自身當年被「無處不在」和超卓劍法殺破了膽子,才不敢往這方面想!

    見他們神情略有變化,「魔師」韓廣微微一笑:「還有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前面除了第一條,都不能表明殺蘇無名比殺陸大好,畢竟陸大也是正道中流砥柱,還不像蘇無名那樣難殺,需要引到特殊地點或找到天誅斧一擊必中的機會,稍有破綻,便會讓蘇無名警覺,前功盡棄。」

    「 是什麼?」古爾多沒有掩飾自己已經心動。

    韓廣含笑看向血海羅剎:「是殺掉蘇無名之後的實質收穫,不僅僅可以打掉正道三成的實力,摧垮人心,而且還能讓我們得到一件異寶。」

    血海羅剎泛著赤紅波浪的雙眼忽地放出兩道血芒,沉聲道:

    「昊天鏡碎片!」

    語氣裡充滿了渴望,充滿了憤懣。

    渡世法王和古爾多都非孤陋寡聞之輩,聞言雙眼一亮,齊聲道:「好!」

    韓廣手中如果有把扇子,怕是會輕輕晃動,悠閒自得笑道:「末劫將至,天地步入終結,正是我等踐行己道的機會,而踐行自身之道除了掌控局勢,更重要的是提升自己,歸根究底,只有境界和實力才是最大的依仗,否則日後如何面對紛繁複雜的局勢,如何面對可能突然冒出的強敵?」

    「據羅剎兄所言,蘇無名八九成是靠著昊天鏡碎片才能提前溝通他我,甫一晉陞就擁有傳說特徵,我們若得到,地仙不是桎梏,天仙不是盡頭,傳說道路一片暢通!」

    「到時候,大家輪流執掌,閒暇時就消化他我,未證法身的蘇無名能做到,我們做不到?」

    中古以來,有明確記載的自證傳說者只得霸王一人,如今傳說的誘惑擺在眼前,無論是早有渴望的血海羅剎,還是表現得沉默冷靜的渡世法王,以及雄心壯志的古爾多,誰不希冀?誰不想諸界唯一,橫壓諸天萬界,無窮宇宙?

    「好,魔師之言正合我意!」血海羅剎立刻表示了贊同,古爾多與渡世法王亦沒有遲疑。

    在商量具體計畫前,血海羅剎突然皺了皺眉頭:「『狂刀』蘇孟練成了『諸果之因』,能小幅度操縱命運,篡改因果,我擔心他是變數,會造成計畫的失敗。」

    他對自己怎麼都追不上孟奇印象極其深刻,而且狂刀與蘇無名弟子交好,指不定就遇上什麼詭異事情,以至於功敗垂成。

    「放心,本座光陰法成,對三生命運也有幾分掌握,足以對抗蘇孟目前的諸果之因。」韓廣老神在在回答。

    他已經從某位大能處收到消息,蘇孟逆斬魔佛分身和過去未來,成就了法身,但此事沒必要和眼前這群傢伙講。

    然後,他們商量起具體的計畫。

    …………

    畫眉山莊密室內。

    孟奇手中纏著幾根虛幻的黑白之線,然後將隨身之物還給了陸大先生等人,他們能利用此物幾乎沒有延遲地交流與溝通,暫時僅限三次。

    得蒐集材料煉製一個「萬界通識球」了,以此為核心,搭建從西域到東海,從南蠻到極北的「即時通信網絡」,日後再擴展往其他界域,沒道理地球都有的事情,仙人們所在的世界做不到……孟奇心中有了一些想法和計畫,法身之前,能力不足,他少有類似的念頭,但如今,有足夠的能力將想法化為實際了。

    即時交流的寶物、符篆和功法,上古神話時代並不缺乏,但僅限於仙人層次,經過幾次大劫,如今殘存不多,都需要費時準備,需要辛苦煉製,相當不易,因此才少有人用,而孟奇的想法是,隨著自己境界提高,日後凡俗百姓也能享受到這樣的便利。

    自己沒辦法直接幫齊師兄,但製造便利,敲敲邊鼓還是沒問題的。

    「有了蘇小友的神奇手段,邪魔左道若想伏殺,必自取其辱。」何七感受著手中符令的微妙因果聯繫,衷心說道,「但我們也不能老是被動挨打,得主動出擊,製造機會,重創他們。」

    「也能以此為誘餌。」雲鶴呵呵笑道,「但邪魔左道不是想找便能找到的。」

    這時,孟奇神情平和道:「南荒血衣教蠢蠢欲動,多有行跡,我打算南下,順藤摸瓜,消滅血衣教有生力量,同時也算引蛇出洞。」

    這是從元央的遭遇裡得到的消息。

    陸大先生和蘇無名對視一眼後嘆道:「血衣教傷天害理,老夫早有南行的打算,可惜總被牽扯,須得坐鎮北面,有勞蘇小友了。」

    他沒提蠱神,此行即使沒引出邪魔左道,打掉蠱神,還南荒人性也是一大收穫。

    法身高人們的秘密聚頭結束,孟奇緩步走出了房間,正待遁往南方,就見雲鶴真人過來,笑眯眯道:「南荒之行後,記得回萬象洞天,可不能忘了你的記名弟子,既然已經是神仙中人了,哪能事事親力親為,有事弟子服其勞才是正理。」

    被自己戲稱將來道號慈航的方華吟?孟奇聞言一愣,選擇笑道:「確該如此。」

    雲鶴真人想問諸果之因的事情,但終究沒有開得了口,打算下次旁敲側擊,轉而道:「沒想到你主動提議去南荒。」

    「一則晚輩與血海羅剎有仇,二則引蛇出洞,三則血衣教泯滅人性,傷天害理,早想除掉他們。」孟奇沒有隱瞞自己的想法。

    雲鶴真人上下打量著他,嘿了一笑:「我還以為你歷經十年,已經徹底深沉內斂,不復當初的意氣風發和熱血俠義,沒想到未曾改變。」

    孟奇摸了摸自己花白的鬢角,微笑道:「不是意氣風發。」

    「雖然晚輩有野心證大道,求永恆,但也不能言必成,沒了過去,沒了未來,只此一世,自然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留遺憾。」

    轟轟烈烈,快意恩仇!

    說完,他轉身邁步,消失在畫眉山莊,雲鶴真人怔了片刻,嘆了口氣:

    「此子再非池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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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對與錯

    身在南荒,只要登臨高處,一眼望去,全是山脈起伏,峰崖林立,瘴氣飛騰,惡霧瀰漫,它們看似壯闊,卻像地獄,醞釀著種種泯滅人性之事。

    某個部落聚居的山谷內,溪水清澈,嘩啦流淌,滋潤著泥土,澆灌著植物,與附近總是染滿瘴毒的河流截然不同,是寶貴的生命之源。

    部落某座土屋內,一個少年眼眶通紅,又驚嚇又恐懼又悲痛地看著眼前的屍體,皮膚被人剝去、身上凸出事物全部削去的屍體,殘留著少許痛苦和怨毒意味的屍體。

    一個時辰前,這具屍體是他的姐姐,開朗活潑熱情的姐姐,她有著心上人,憧憬著將來,但不幸被血衣教前來索取供奉的弟子看中,滿足了情*欲後還不肯就此罷休,做了此等讓人髮指的事情。

    少年希打雙拳緊握,跪在屍體前面,像是一隻受傷的野獸,喉嚨荷荷作響,悲傷痛恨至極。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抽著水煙、滿臉愁苦的父親,沙啞又堅定道:

    「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他的父親吸了口水煙,唉聲嘆氣道:「怎麼報仇?血衣教的尊者們一根指頭就能殺掉你,怎麼報仇?」

    「哎,就算請出族中供奉的那隻蠱王,集齊大家的力量,也不是血衣教的對手!」

    是的,事實就是這樣,少年自己也曾經見識過血衣教的手段,不少自身部族完全無法對付的荒獸,在血衣教的大人物,不,那群惡魔面前,脆弱得像是自己養的小羊。

    「哎,認命吧。這是咱們的命。」

    聽著父親的長吁短嘆,看著他的愁眉苦臉,少年希打心中騰起了濃濃的絕望,只覺眼前所有的色彩都消失了,只剩下無窮無盡的黑暗。

    他低頭離開了土屋。不敢看姐姐那雙無法閉上的眼睛。一步步走出山谷,來到無人的峰頂,將自己捲縮在岩石縫隙裡,躲避著整個世界,陽光雖然燦爛,卻只能照亮眼睛,照不透心中的黑暗。

    忽然。他眼前一暗。大日光芒似乎被什麼遮住了。

    他茫然抬起頭,看見了一道青衫身影立於面前,幽深得像是隔壁山峰的湖泊,沉穩得如同腳下的山峰,容貌看似年輕俊美,卻有著明顯的成熟,鬢角的花白讓他透出幾分大長老才具備的滄桑。

    但讓希打印象最深刻的卻是那雙深邃的眼睛,裡面似乎包含了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以及愛恨情仇。什麼都有!

    「你想報仇嗎?」磁性低沉的聲音傳入了希打的耳中。

    報仇?報仇!希打先是迷茫,旋即跳起,一不心撞到了腦袋,也顧不得喊痛,像是一隻小老虎般瞪圓了眼睛,看著眼前的青衫男子:

    「你,你能幫我報仇?」

    「你打得過血衣教嗎?」

    又是激動又是疑惑,但對這名青衫男子,他不知為什麼充滿了信任。

    孟奇靜立原地,平緩道:「此來南荒,我就是為了剿滅血衣教。」

    聽聞附近有血衣教出沒痕跡,如今看來,果然不假。

    「為了剿滅血衣教……」希打重複著這這句話,只覺心中的黑暗被照透,五顏六色重新出現於視線當中。

    那群以殺戮虐打折磨為樂趣的邪魔們要覆滅了!

    那在南荒犯下纍纍血債的混蛋們快被殺死了!

    姐姐、爺爺以及部族裡數不清的大家,你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雖然眼前的青衫男子沒有展現出任何神異,但希打就是願意相信他,似乎血衣教的邪魔在他面前會非常脆弱,就像自己在血衣教的邪魔面前一樣!

    「我,我能做什麼?」希打自告奉勇。

    孟奇道:「聯絡血衣教,告訴他們附近發現了一座盛產天材地寶的礦藏。」

    「好的!」希打明白這是對血衣教的陷阱,與自己打獵時的辦法相同。

    他跑得很快,捲著風便回到了部族,衝進了自家土屋,聯絡血衣教的事情還得請老爹找大長老!

    「老爹,我們能報仇了,能報仇了!」他興奮吼道。

    他的父親臉色一變,提起水煙筒就抽了他一記:「叫這麼大聲找死啊?你想連累全家被血衣教報復?」

    希打手舞足蹈道:「真的,真的,有位高人要覆滅血衣教,讓我們幫忙聯絡,設下陷阱。」

    「哪裡來的高人?」希打的父親皺了皺眉頭。

    希打如此有信心,而且對方主動要求聯絡血衣教,顯然是有備而來!

    希打想了想道:「應當是中原的高人!之前幾年,血衣教東躲西藏不就是被中原高人們追殺嗎?」

    這就對了……希打的父親臉色變幻不定,左手提著水煙筒來回踱步。

    突然,他右手探出,連點希打幾處大穴。

    「老爹,你,你做什麼?」希打滿臉的不可置信。

    希打的父親冷冷道:「你這個吃裡扒外的傢伙,怎麼能勾結外人對付血衣教?我得告訴大長老,讓他通知血衣教,派人來對付中原蠻子!」

    啊……老爹的態度讓希打一片迷茫,為什麼對付血衣教是吃裡扒外?

    他結結巴巴道:「老爹,姐姐,姐姐,還有爺爺的仇,你不想報了?之前咱們沒能力就算了,現在有人幫忙報仇,你為什麼還偏向血衣教?你瘋了?」

    他越說越是順暢。

    希打的父親臉龐極度扭曲,竟有幾分猙獰,眼角卻掛著一滴渾濁的淚水:「血衣教再壞,也能庇佑咱們,讓部族不被最強大的那些荒獸滅掉,能夠傳承下去,而中原人再好,也不可能留在這裡,你想眼睜睜看著整個部族為了我們的仇恨而毀滅?」

    「你姐姐和你爺爺的死,我怎麼可能不痛苦不想報仇,可另外一邊還有三千七百五十六個人啊!」

    「哪邊輕哪邊重,你分不出來嗎?」

    他低沉怒吼,眼睛渾濁淚水滑落,轉過身,走出土屋,直奔大長老所在。

    希打坐於地上,一臉呆滯,腦海裡念頭煩煩擾擾,心湖像是經歷過狂風暴雨。

    到底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

    半個時辰後,立在峰頂的孟奇看見天邊有一朵血色雲朵飛速靠近,漸漸的,染紅了天空,遮蔽了大日。

    血色雲朵由一滴滴血液凝成,每滴血液都彷彿有一條冤魂在哀嚎在慘叫,其上開著朵朵赤色蓮花,每朵蓮花之上皆有血衣教弟子或站或立,結成了大陣。

    而陣法樞機處,血色雲朵中央,白髮像是一根根細蛇的萬蟲尊者端坐蓮台,有此「血海大陣」輔助,只要不遇到陸大、蘇無名和瘋皇,其餘正道法身自己也能逃得掉,倒要看看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於直接對付血衣教,只要糾纏住他,便能請蠱神出手了!

    這血海大陣乃一張古陣圖加血衣教歷年來收集的血液冤魂組成,污穢兵器,常法難破,端得恐怖。

    萬蟲尊者遠遠就看見了峰頂上的孟奇,看見他已然還俗,手提長刀,忍不住獰然一笑:「蘇孟,好狗膽,竟然敢來南荒!」

    「別的地方我怕你,南荒我可不怕,強龍難壓地頭蛇!」

    他話音剛落,孟奇左手將霸王絕刀推出少許,又迅速按入刀鞘,發出一聲悶響。

    轟隆!

    悶響如同巨雷,至正至陽至剛,震得血海大陣內一位位弟子口鼻溢血,栽倒於血雲裡,被還原為精血。

    轟隆!

    陽雷之下,血海迅速蒸發,一道道冤魂變得淡薄,漸至無形。

    轟隆!

    萬蟲尊者呆立蓮台,失魂落魄,身上一隻隻蠱蟲鑽出,失去了控制,反噬他的身體。

    啊啊啊!慘叫之聲裡,萬蟲尊者被吃成了白骨,白骨鑽入了蠱蟲。

    孟奇神情不變,狀似隨意道:

    「蠱神,出來吧。」

    嗡嗡嗡,半空響起了詭異的聲音,不知從何處而來,發於四周:

    「『狂刀』蘇孟,你號稱俠義無雙,為何來我南荒搗亂?」

    「南荒雖然有殺戮,有殘忍,有血腥,但這是南荒的規則,是大家公認的道理,得到庇佑,就要付出代價,你強加自身的道理給我們才是邪魔。」

    「這裡所有的部族所有的生靈都不歡迎你!」

    話語聲中,四周無數瘴氣飛騰,顯出了一幅幅畫面,皆是不同的部族,他們齊聲喊道:

    「邪魔,滾出南荒!」

    「我們與邊緣的部族不同,沒有了庇佑,遲早族滅,這是我們的選擇,與你無關!」

    「我們不需要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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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8-21 22:05:46
第八章 一言可為天下法

    瘴氣五彩斑斕,絢麗又妖異,無數道聲音喊出了「不需要拯救」「視孟奇為邪魔」的態度。

    孟奇左手持著長刀,右手自然下垂,立於山峰之上,青衫隨霧而蕩,聞言不驚不怒,平靜異常道:

    「若我是不管爾等生死,只打著拯救旗號來謀取利益的邪魔,你們的想法與我何干?需不需要『拯救』不是你們說了算。」

    聲音低沉和緩,卻彷彿分化為成千上萬道,鑽入了不同的畫面,響在不同距離不同部族的耳畔,清晰生動。

    那些高喊的部族之民頓時啞然,而這一手讓不知藏在哪裡的蠱神極為震驚,他居然能藉著自己巫蠱之術的聯繫,反向傳遞話語,而且分化萬千,精準異常,易地而處,自己肯定辦不到,這就像傳說中的仙術。

    「如果我真心誠意前來拯救你們,又豈會不考慮血衣教與蠱神覆滅後你們的生死,沒有別的安排?妄圖以此動搖我的意志不過是痴心妄想,還是那句話,需不需要拯救不是你們說了算。」孟奇和緩說道,語氣不起絲毫波瀾,「這是因為你們弱小,沒有足夠的力量來支撐自己的想法,完成自己的選擇。」

    「而你們弱小是因為自我閹割,忍辱偷生不等於麻木不仁,不等於將所有希望寄託在蠱神和血衣教身上,上古與中古年代,南荒可有血衣教,可有蠱神,你們的先民們不一樣在這裡生存,在這裡繁衍生息,如今你們卻被人打斷了脊樑,圈養成牲口,失去了化屈辱悲痛為成長的力量,失去了人皇以來人族披荊斬棘尋求青天的精神,苟且偷生。」

    許多部族之名漲紅了臉龐。惱羞成怒,發出喝罵斥責之聲。

    這是,伴隨著嗡嗡嗡的詭異之聲響起:

    「吾禮敬三分,你卻得寸進尺,看來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嗡隆。孟奇視線所及。大地晃動,群山搖動,煙霧騰起,遮天蔽日,像是末日來臨。

    嗡嗡嗡,遠處一座雲霧繚繞的山峰背後緩緩飛起了一隻巨大無比的金色蠱蟲,方圓足有幾百丈。綻放著燦爛的光芒。能與高空大日爭輝。

    這只金色蠱蟲有眉有眼,通體覆蓋著堅勝金剛的甲殼,背後長有六對半透明翅膀,輕輕搧動著,點點沾染了血污的各色願力光點繚繞,既神聖又邪惡,正是南荒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蠱神,庇佑著此地也庇佑著血衣教的蠱神!

    蠱神長了四條人類般的手臂。兩隻抱著一根鐵黑色的竹節鞭,似乎它異常沉重。另外兩隻則靈活結印,瘋狂抽取著南荒的眾生願力,將自己的氣勢攀升至搖動蒼穹的層次,彷彿能主宰此地。

    多年的積累,多年的供奉,多年的轉化,讓祂擁有比長生天更強的力量,達到了地仙水準。

    願力如水,讓蠱神金色的身軀似乎籠罩上了一層漣漪,祂兩隻結印之手探出,莊嚴宏大道:

    「爾冒犯神靈,理應當場處死!」

    半空瘴氣詭異蠕動,神靈金口玉言之力和巫蠱之術的結合能殺人於無形,殺人於一言間。

    話音剛落,蠱神卻見孟奇氣息變得幽深難言,站在那裡混混沌沌,似乎能包容一切,讓萬物復歸最初,除此之外,對方不見半點異常,像是從來沒有金口玉言和巫蠱之術施展過。

    哼!蠱神冷哼一聲,雙手一籠,結成法印,那一幅幅不同部族的畫面近乎凝成實質,一個個部族之民身上飛出了赤青黃白黑各色皆有的願力光點,與蠱神周圍繚繞的連成一片,何止億萬。

    這些願力光點瞬間扭曲,變成了一隻隻讓人毛骨悚然的蟲豸,或毛絨絨,彷彿心底的惡念,或奇形怪狀,如同想像的凝聚。

    「承受南荒的怒火吧!」

    蠱神雙手一推,閃爍著點點光芒的蟲群飛向了孟奇。

    這是祂神國力量的顯化,是惡念、情緒、想像的具現,是蠱蟲的極致,處在真實與虛幻之間,能直接穿透絕大多數屏障,直接襲擊到法身,而且極難抹除,南荒眾生不滅,神蠱不亡,死了又能再生,無窮匱也!

    嗡嗡嗡,神蠱鋪天蓋地飛向了孟奇,不留一點縫隙,相貌各有猙獰,密密麻麻。

    孟奇還是沒有出刀,只是跨前一步,主動迎向了這億萬噁心的蟲豸。

    嗡嗡嗡……無數光點匯聚,一隻隻蠱蟲穿透了阻礙,鑽入了孟奇體內。

    不過剎那,遮天蔽日的無數蟲豸消失殆盡,半空一片清明。

    但神蠱們卻像泥牛入海,化入了那片幽深,再無半點反應,孟奇則渾然無常,不像是被蠱蟲襲擊,倒彷彿吞噬了它們。

    看見孟奇右手伸向了刀柄,目光與自己對視,蠱神咯噔了一下,緩慢抬起了那根鐵黑色的竹節鞭。

    霍然之間,高空罡風彷彿凝固,蠱神體內再次飛出無數願力光點,附著在虛空當中,讓虛空變得宛若琉璃,閃耀七彩,將孟奇周圍化作了神靈的牢籠,急切之間闖不出來。

    然後,蠱神艱難揮動了鐵黑色的竹節鞭。

    轟隆!

    一聲悶響爆發,遠處大地劇烈震盪,一座幾千丈高的巍峨山峰拔地而起,飛上了半空,從上往下壓向孟奇!

    這不比山嶽類拳法以戊己之地凝聚的峰巒,也不是折下的峰頂部分,而是整座山峰,重量如以斤來計算,怕是超過億億,絕非法身能夠直接硬抗,必然會被壓成肉醬,一旦速度提升起來,砸落地面,帶來的連鎖反應足以毀滅天地間絕大多數生靈。

    這近乎是滅世的一擊!

    趕山之鞭!

    蠱神金色雙眼一片冷漠,雙手緊持趕山鞭,等待著山峰砸中蘇孟,然後再將它復歸原位,免得弄死了南荒所有生靈,自己失去了願力來源。

    孟奇被願力牢籠束縛,似乎只能看著山嶽壓頂,看著周圍虛空扭曲,縮成圓球,感受到無法言喻的沉重。

    這時,他周圍突然變得幽幽暗暗,充滿了莫名的感覺,自身似乎凝成了一點,又好像沒有改變。

    錚的一聲!

    孟奇抽出了霸王絕刀,在紫電飛騰中看著蠱神,莊嚴道:

    「何為上?何為下?」

    何為上,何為下?蠱神莫名其妙,這種時候,他居然問問題?

    可就在這時,他看見那座巍峨沉重的山峰開始往上飄,不是飄,而是往上「落」,速度越來越快,不過幾息的工夫,它就帶著鬱鬱蔥蔥的林木和諸多荒獸衝出了罡風層,衝入無垠的星空,然後失去了動力,飄蕩在冰冷的宇宙當中,化作了一個奇怪的小行星。

    這……蠱神有種自己在做夢的感覺。

    什麼時候山峰不是往「下」落,而是往「上」落了?

    劈裡啪啦,願力牢籠被紫電擊穿,孟奇在虛空中閃現前行,欺近蠱神,手中霸王絕刀忽然舉起,平緩斬出:

    「爾受眾生願力,成就神位,不思報答,反視之如畜,天罰何在?」

    話語剛落,正要揮出趕山鞭的蠱神就感覺自己身上無數不好的虛幻因果聚集,凝成了粗壯一根,超過了極限。

    轟隆!

    半空鉛雲凝聚,覆蓋千里,這片地域像是憑空矮了一半。

    轟隆!

    鉛雲裂開,一道混沌色雷霆油然而落,生滅之間,似乎能擊毀一顆星球,瞬間就落到了蠱神頭頂。

    他真的把天罰招來了?蠱神從未遇到過這種敵人,慌忙搧動六隻半透明的翅膀,架起趕山鞭,驅來一座山峰擋在頭頂。

    轟隆!

    混沌色雷霆吞沒了這座幾千丈高的山峰,將它化作了虛無,餘波直直打在了逃遁不能的蠱神身上。

    雷霆消失,鉛雲散去,蠱神落在了一座山峰上,六隻翅膀斷了一半,比金剛還堅固的甲殼處處是裂縫,淒慘異常,看著孟奇的雙眼充滿了惶恐。

    他竟然能打出天仙級的一擊!

    「不是我厲害,而是你積累的因果業債太多。」孟奇提著霸王絕刀,緩步走向蠱神,看著驚恐的祂微微一笑道,「剛才你言南荒需要你的庇佑,那我讓你看看是否如此。」

    他催發霸王絕刀,眼中亮起道一琉璃燈,身邊如有虛幻長河呈現,宏大發音:

    「今日始,附近強大荒獸聚於南荒中央,人族部落散居邊緣。」

    話音剛落,周圍的部族就看見附近的山峰在移動,地形在變化。

    這……

    一頭頭強大的荒獸莫名其妙看著眼前視線變化,乘坐著山峰,直去南荒核心。

    本待吸取願力恢復的蠱神一下愣在當場,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幕。

    一言可為天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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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面對自身看不透的「狂刀」蘇孟,蠱神選擇了「信眾與神靈同在」的方式,以便動搖向來有俠義之名的對手的心靈,並且能最大程度利用香火願力,發揮自身在南荒的優勢。

    然而,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此時此刻,目睹孟奇一言能為天下法,目睹真有部分地形變化,藏著強大荒獸的山峰移向南荒深處,居於危險地帶的部族帶著他們需要的礦藏資源等換到了相對更安全的邊緣,絕大多數部族都傻了眼睛。

    這是真的嗎?

    這是真的嗎!

    兩者相比,狂刀像是真正的神靈,而蠱神不過是偽神!

    或許真的有完全依賴並信仰於蠱神之人,但也肯定有形式比人強,活著比什麼都重要,只能麻木不仁叩拜蠱神者,目睹這一幕後,他們的心靈在動搖,仇恨在復甦。

    並不是沒了蠱神不行!

    這個念頭一生,多少血債多少痛苦頓時衝破了壓制和束縛,沖上了腦海,信仰轉為了仇恨,蠱神獲得的香火願力迅速消退,大幅度消退!

    靠著歷年積累,蠱神的實力和境界暫時並未倒退,但祂身周繚繞的願力光點明顯減少,充滿了裂縫的金剛甲殼和斷掉的三隻半透明翅膀恢複變緩,只能抽取神國內流淌的部分,一根根虛幻因果聯繫有不少染上了血色。

    這是仇恨和報復的象徵!

    孟奇再次提起了霸王絕刀,平平斬出,口中喝道:

    「天罰再來!」

    那一根根血色因果之線突然又匯聚到一起,凝聚坍縮,形成了一根粗壯無比的赤線,業力升騰。再次超過了極限。

    轟隆!

    鉛雲再來,蒼天又暗,一道混混沌沌的雷光從裂開的縫隙悠然打落。

    轟隆!

    蠱神翅膀搧動。瞬間飛出幾千里,但那道雷光依舊在頭上。依舊打向祂。

    不得已,祂只好舉起了趕山鞭,挪來了兩座巍峨高峰。

    轟隆!

    混沌雷光降臨,如水般吞沒了這兩座山峰,過去之後,點滴無蹤,似乎從未有巍峨的存在。

    轟隆!

    殘餘雷霆穿過了趕山鞭,打在了蠱神身上。電得祂翅膀焦黑,劈得祂堅勝金剛的甲殼龜裂更勝,快要四分五裂。

    若非蠱神乃上古異種,天賦異稟,鋒牙擅破金剛不壞之身,一身金殼堪比同階神兵,等閒根本破不了防,此時此刻,早在兩次天仙圓滿級的雷罰下煙消雲消,化作齏粉了!

    看著一言能為天下法。可以真正代天行罰的孟奇,重重跌在地面,撞出深坑成湖的蠱神升起了濃烈的挫折感、沮喪感和絕望感。

    和這種敵人戰鬥。就是與老天抗衡,根本沒有辦法!

    祂情緒一變,意志消退,心靈動搖,元心印運轉並暗中施加了影響的孟奇頓生感應。

    就是這個機會!

    他手中霸王絕刀忽然揮出,又猛地消失,蒼天一片昏暗,似乎伸手不見五指,再也感應不到別的事物。

    紫色刀光重現。朦朧飄渺,從虛幻而來。照透現實,照出了蠱神身邊的一條條因果之線。絕大多數是因為香火信仰而產生的,是祂力量的源泉,比起之前,不到一成!

    戰鬥以來,孟奇所作所為都是為了等待這一刻,利用彼岸和諸果之因特徵給蠱神講述了一個絕望的故事。

    在發現蠱神使用了「信眾與神靈同在」的方式後,孟奇瞬間就有了這個「故事」!

    硬抗金口玉言和巫蠱之術的結合,硬抗願力所化神蠱,便是要營造神秘強橫、深不可測的形象,略微動搖蠱神與南荒部族之民的心靈,為接下來的「一言可為天下法」打基礎。

    糅合沾因果於彼岸特徵,一言一刀讓蠱神的不好因果聚集,引來天罰,不僅僅是為了重創祂,也是為了消解不好因果,減少因果聯繫的數量,為這一刀做前期準備,否則因果聯繫太多,不好因果太多,自己斬斷時遭受的反噬未必能扛得住,並別提將絕大多數粘過來。

    而一言改變附近地形,讓強橫的那些荒獸進入深處,讓部族之民的處境不再那麼危險,則是為了虛張聲勢,給予震撼性的衝擊,徹底動搖蠱神的香火願力基礎,削弱祂的實力,再一次減少因果聯繫。

    這一番舉動步步緊扣,聲東擊西,故事乃成,機會出現!

    機會出現了,自然就要把握住!

    否則等蠱神冷靜下來,心靈恢復了剔透,說不得就會窺出自己的虛實,所謂的「一言可為天下法」目前還達不到讓祂絕望的地步。

    比如,「附近強大荒獸聚於南荒中央」的「附近」二字就表明了影響範圍的有限。

    比如,這不是直接對真實界天地法則的改變,而是放大了地形變動的趨勢,放大了人皇以來人族得到庇佑的天地法則,放大了南荒部族之民幾千上萬年以來累積成形的願望,頗有取巧之處。

    ——真實界天地之間,原本沒有人族是氣運所鍾,能得到一定程度庇佑的法則,但人皇坐化前,直窺大道,做出了這根本性的修改,為天地立心,延綿至今,讓它真正成為法則的一部分,影響沒有地域限制,而孟奇就算擁有彼岸特徵,且進階傳說,可以真正改變真實界天地法則,也只是暫時之事,不到造化,過後會慢慢被糾正,頂多殘餘影響至萬古。

    在蠱神明白這一點前,當然得趁祂病要祂命!

    兵不厭詐!

    長刀輕飄飄斬去,蠱神感覺到了致命的危險,只來得及吐出一枚金色小珠,將它炸開,化作如水的光芒籠罩自身,護住最重要也是祂存在基礎的幾根因果之線。

    「狂刀」沾因果無解之名,祂在南荒也是多有聽聞。

    孟奇的霸王絕刀輕輕一折,一根根因果之線斷掉。不涉及蠱神存在基礎的那幾根,而是將蠱神與香火願力、與神髓珠之間的聯繫全部斷開,粘向了自己!

    依舊是密密麻麻的璀璨星線飄向了孟奇。肅穆又神聖,一旦粘上。怕是會背上南荒這個沉重的包袱,若不能徹底改變這裡,則因果反噬,難以逃脫。

    孟奇雙眼深處「道一琉璃燈」綻放著黑白流轉亙古永存的光芒,將這些璀璨星線照得纖毫畢露,突然,他伸出了左手,對著它們猛然一握。

    砰的虛幻響聲迴蕩。這根根與南荒香火願力和神髓珠有關的因果之線糅合凝聚在了一起,似乎形成一方虛幻透明的因果之印,神靈之印。

    它綻放出神聖莫名的光芒,帶著南荒億萬部族之民的心願,沖上了雲霄,磅礡浩大,引得斗轉星移。

    某處秘地,眉心有赤色星辰的齊正言心有所感,忽地抬頭,感受到了想要擺脫困境想要求生的強大願力。

    他左手魔皇爪蠕動。飛快推算,然後望向了南方,將自身氣息順著願力傳遞了過去。

    此時。孟奇長刀一挑,將這燙手山芋順著氣息丟了過去,穿透了重重虛空,飛到了齊正言身前。

    齊正言略微愕然,但還是沒有選擇拒絕,讓它回歸原位,伸出了右手,抓住了這方虛幻的因果神靈之印,

    轟的一聲。赤色光芒沖上天際,又照落南荒。將這裡染上了蓬勃之紅!

    孟奇收回長刀,走向被剝奪了神靈之位的蠱神。暗自想道:

    「齊師兄,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沒了神靈之位,沒有了香火願力,蠱神也就是強大一點的蠱蟲,它感受到了自身的弱小,感受到了敵人的巍峨和磅礡,想要求饒,卻看到了那兜頭一刀。

    高空一道流星劃過,金色之中沾染著血腥,迅速消失。

    流星落,蠱神隕!

    …………

    草原秘地,血海羅剎、魔師韓廣等人剛商量完如何伏殺蘇無名。

    有了上次的教訓,他們彼此間的信任極低,但又不得不抱團取暖,因此多有手段限制,並且要求魔師和渡世法王首當其中。

    「此事若成,大局徹底扭轉。」古爾多感慨了一句。

    突然,外面有宗師來報,「狂刀」蘇孟進入南荒,斬殺了萬蟲尊者,與蠱神對上,他已經證得了法身,宣稱要覆滅血衣教。

    血海羅剎眼中殘忍與猙獰交織,厲聲道:「好個蘇孟,老夫不去找你,你倒打上門來,還要滅我血衣教!」

    說完,他扭頭看向古爾多等法身:「大汗,魔師,法王,是可忍孰不可忍,而且蘇孟潛力猶勝蘇無名,不如趁此機會,突然發難,將他圍殺於南荒。」

    「焉知不是正道引蛇出洞的陰謀?」韓廣敲著膝蓋,微微皺了皺眉,不知是在惋惜什麼。

    血海羅剎清醒了一點,但依舊道:「我血衣教在南荒經營多年,而蠱神更是南荒部族之民的神聖圖騰,地利在我,加上高覽離開北周,神異大降,足以抵消還未聯絡妖族的損失,只要能抓住最開始的機會,集諸位力量於剎那,將蘇孟幹掉,則正道偷雞不成蝕把米,甚至可能順水推舟,趁勢擴大戰果。」

    古爾多邊聽邊微微點頭:「不錯,可以將計就計,蘇孟剛剛晉陞,確實是殺他的最好機會。」

    「對,蘇孟還未證法身就有諸果之因的特徵,等他再成長還得了?此時不除,更待何時?」血海羅剎對此頗為急切,既是回援血衣教,也是消滅隱患。

    「嗯,蠱神難得出手,糾纏住敵人,不能放過這個機會。」渡世法王也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幾位法身交換了一下眼神,很快做出決斷,齊齊起身,氣息磅礡,直指南荒。

    就在這時,他們突地心有所感,抬頭望天,只見斗轉星移,願力瀰漫。

    然後,一道金色中沾染著血污的流星劃破了天際。

    血海羅剎猛地失聲:

    「蠱神隕落了!」

    剛剛才收到消息,短暫討論完畢,達成了一致,地仙級的祂就隕落在狂刀之手了?

    聞言,古爾多和渡世法王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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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有敵歸來

    雖然蠱神受制於香火願力和南荒特殊情況,等閒無法離開,在北周、大晉、草原和西域都名聲不顯,不入天榜,但祂的實力和境界都在法身這個小圈子內得到公認,是名副其實的地仙,而且有著神兵趕山鞭,在山峰重重連綿不絕的南荒戰力驚人。

    過去幾千上萬年來,不是沒有正道法身想要替天行道,誅滅這個「邪神」,但從沒人能夠成功,就連少林開派祖師,證得了迦葉法身,登上了菩薩果位的達摩都未能得手,甚至有法身因此而隕落南荒。

    歷經壽元耗盡和香火願力中重新誕生,蠱神今日徹底隕落了?隕落在初證法身的「狂刀」蘇孟手上?

    「肯定不是!」血海羅剎與蠱神唇亡齒寒,厲聲否定道,「看來正道法身和我們打得是同一個主意,集中力量,突然襲擊,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

    他認為蠱神是被狂刀引蛇出洞,遭遇了圍攻,因此而隕落。

    「魔師」韓廣左手負於身後,右手五指飛快掐動,肉身根本看不到動作,而眼中凸顯出一條虛幻時光長河,語氣平緩道:「不如推衍一下,看看他們有沒有遮掩天機。」

    證道法身,成為真正仙人後,多多少少都有心血來潮推衍天機之能,韓廣此言一出,古爾多、渡世法王和血海羅剎紛紛施展秘法,窺探具體。

    少頃,韓廣感慨了一聲:「蘇孟單對單強殺蠱神,一言可為天下法,諸果之因衍化的彼岸特徵真是讓人望而生畏。」

    血海羅剎眼如血海,目光彷彿波浪翻滾,通過推衍肯定了韓廣的結論,一時啞口無言。竟起了幾分惶恐,熾烈的殺意與殘忍的念頭不知不覺消散了許多。

    每一次聽聞狂刀消息時,他都比以往強上很多。但自己始終保持著良好的心境,有著居高臨下的態度。哪怕聽聞對方能小幅度操縱命運,篡改因果時,自己更多的也只是戒備甚深,談不上畏懼,更別提亂了方寸,這是法身高人對非法身的心理優勢,這是真正的仙凡之別。

    可現在,狂刀突證法身不說。還強殺了實力和境界都強過自己不少的蠱神。

    在南荒時,自己與蠱神多有交流,明白彼此間的差距,蠱神都被狂刀單對單強殺了,何況自己?

    驚懼惶恐,百感交集,便是血海羅剎如今心靈的寫照。

    若非自己還能隱蔽躲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怕是會方寸皆失。

    「揮手天罰,一言山移。真有傳說裡大能的幾分風采。」古爾多神色變幻了幾下後還是保持住了梟雄之姿,「十幾年前有蘇無名,如今又蹦出個狂刀蘇孟。而我們下一代卻沒有這等人物。」

    他已是神靈長生天,對蠱神之死頗有幾分兔死狐悲之意,似乎能看到自己的下場,若非心靈強橫,這種情緒幾乎會充斥滿他的心中,而且他相信「長生天」不像蠱神那般對信眾殘忍,積累的負面因果不算太重,即使遭遇天罰,也能從容應對。不會因此而遭受重創,削弱太多戰力。

    更為重要的是。自己執掌天誅斧,用天罰對付自己是遇上了正主。

    渡世法王臉色蒼白近乎透明。一眼看去幾乎發現不了他的身影,聞言低沉道:「再等一段時日,等聖女成長起來,只會遠勝於他們。」

    由於顧小桑之事,這一代聖女從開始就覺醒了無生老母意識,而不是等到臨近法身再慢慢侵蝕,所以修煉速度之快簡直可以用一日千里來形容,等於彼岸大人物半回歸!

    韓廣神情無波,看著他們的神情,聽著他們的言語,心中漸漸有數,比如血海羅剎現在惶恐的心情就能夠利用,他迫切地想要提升,想要消除蘇孟這個心腹大患。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正道勢大,自然也就會失去幾分警惕。」韓廣含笑說道,「而且我們沒能出手,保留了隱秘,虛實未曾被看透,所以還有機會,只要按照先前的機會,將蘇無名除去,事情就會慢慢好轉。」

    「但你怎麼保證蘇無名入局?怎麼保證他一定帶著昊天鏡碎片?」渡世法王不失謹慎。

    成為碎片的昊天鏡不是戰鬥用的神兵,蘇無名也已經點化了不少他我,邁出了關鍵一步,需要它的時候很少,未必會隨身帶著。

    韓廣微微一笑:「末劫來臨,大爭之世,不進則退,蘇無名醉心劍道,對提升自己不可謂不迫切,只要誘餌足夠好,不怕他不入局。」

    「如今蘇孟展現了強大的潛力,本座深憂局勢,因此也不再藏私,將一處本待自身慢慢探索的秘地作為襲殺蘇無名的選擇。」

    剛才討論過三處地點,包括但不限於神話原本的九重天碎片和真空家鄉,各有方案和策略,現在韓廣突然推翻了之前的結果。

    「什麼秘地?」古爾多問道。

    韓廣神情悠然,緩慢看了一圈:

    「瑤池!」

    「九重天最上三層之一的瑤池?」古爾多神情微變,反問道。

    渡世法身垂下眼簾,遮住了視線。

    韓廣輕輕頷首:「對,九重天最上三層之一的瑤池,昔年金皇西王母的居所,高具萬界之上,能抵消掉蘇無名的無處不在之能,而且,從本座得到的古籍看,青帝失蹤前去過瑤池,將昊天鏡核心碎片託付給金皇,溫養於瑤池,希望借助這諸天靈物、法則具現、大道外顯修復昊天鏡。」

    「昊天鏡核心碎片?」血海羅剎不出韓廣意外的精神一振,眼中的無垠血海彷彿在劇烈燃燒,古爾多也微微眯起了眼睛,這個消息的重要超過了祂的想像。

    天誅斧雖然能幫助祂獲得其他界域的長生天信仰,但沒辦法幫他意識投入,尋找和溝通他我,畢竟術業有專攻,所以昊天鏡碎片的作用不言而喻。尤其那裡是核心碎片。

    「此事千真萬確,各位有什麼秘法契約,本座盡可受著。」韓廣肯定回答。

    血海羅剎先是激動。但還不失理智,疑惑問道:「既然有昊天鏡核心碎片。那我們為什麼還要打蘇無名主意,為什麼還要引他去瑤池,這不是沒事找事嗎?我們四人結隊探索,不生意外,日後輪流掌控,不是更好?」

    「瑤池非常危險,本座去過一次,險些葬送在裡面。引誘蘇無名甚至加上蘇孟前去,是為了幫我們探路,替我們抵抗危險。」韓廣解釋了一句。

    「不錯。」古爾多點了點頭。

    這時,渡世法王睜開了眼睛,內裡一片虛無:「但蘇無名已經有昊天鏡碎片了,瑤池對他毫無誘惑力。」

    韓廣笑了笑道:「瑤池寶物何止昊天鏡核心碎片?據本座所知,溫養在瑤池的還有一樁寶物的碎片,是蘇無名渴求的事物,能幫他提前感受到時光長河的沖刷,為日後晉陞造化乃至登臨彼岸打下基礎。」

    「什麼寶物?」韓廣描述得如此動人。古爾多都忍不住追問道,血海羅剎更是死死盯著韓廣。

    韓廣臉色一正:「東皇鐘碎片!」

    「東皇鐘?」古爾多與血海羅剎都未聽說過此物。

    韓廣再次恢復了悠閒自得的神情:「太古時代,有東皇太一與昊天上帝爭奪諸天萬界的主宰之位。不幸落敗,亡於昊天上帝之手,隨身的絕世神兵東皇鐘破碎,散於天地之間,絕大多數隨著紀元的更替而消亡,只有少數幾片殘存至今。」

    「東皇鐘是少見的宙光類絕世神兵,若是讓東皇太一擊敗昊天上帝,成為諸天萬界的主宰,那它便能蛻變得不比光陰刀差。可惜功虧一簣,但即使如此。也能幫我們提前感悟到時光長河的沖刷。」

    「嘿,說起來玄天宗那幫傢伙真是廢物。守著光陰刀卻只能略得庇佑,沒辦法藉此提升。」

    血海羅剎聽得心動不已,沉吟之後道:「那便選擇瑤池!」

    古爾多摩挲著天誅斧斧面,緩緩點頭道:「就這麼辦。」

    而渡世法王目光幽深,低沉道:

    「我沒意見。」

    …………

    北周皇宮內。

    曹娥得到了狂刀還俗,踏入南荒的消息,匆匆忙忙來向高覽稟報。

    她剛入宮殿,就見斗轉星移,一道金色中夾雜著血色流星劃破天際,耳畔響起了高覽熟悉的感慨聲:

    「蠱神隕落了。」

    這麼快?曹娥一下怔住,懷疑自己聽錯了,然後看見坐在寶座上的高覽緩緩起身,昂藏的身材有奇光異彩環繞,眾生之力磅礡而浩蕩,手中人皇劍則綻放出淡金光芒,尊貴又莊嚴,洋溢著滋潤萬事萬物的聖德。

    她迅速回過神來,難掩震驚地拱手道:「恭喜父皇晉陞地仙!」

    高覽沒有看她,而是抬起了人皇劍,望著遠方,冷酷低語:

    「有敵人提前歸來……」

    …………

    草原秘地,商量好細節後,幾位法身各奔東西,準備契約等物。

    血海羅剎剛飛遁出一段距離,突然停頓,抽出了化血神刀。

    這據說是上古赫赫有名的邪兵,後被原始魔道之主所得,最終落到了血衣教手上。

    化血神刀薄薄一層,輕輕錚鳴,內裡蘊藏的血污緩緩盪開漣漪,一股強大又熟悉的意識從莫名高處降臨其中,聲音發於血海羅剎腦海。

    …………

    大晉神都,被世人遺忘的前太子府。

    一處靜室內,前太子閉目端坐蒲團,身下忽有朵朵白蓮綻放,清淨而悠遠,一道琉璃色萬字符憑空凝聚,落於他的眉心。

    …………

    六扇門,朱衣樓。

    司馬石看著手中情報,苦笑一聲:「他們的戰鬥已經不是我能夠想像和判斷。」

    「哎,天榜又得重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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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但願人長久

    沾滿了血污的金色流星劃過天際時實在太耀眼,讓希望第一時間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的當朝皇帝趙恆直接駕臨了六扇門總部朱衣樓,等待消息,此時聽到司馬石的苦笑和感慨,微微搖頭:「蘇孟完成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朕都不會再覺得詫異。」

    在知道他還活著這一點後!

    明白他獨入靈山深處,直面掀起大劫、結束中古的魔佛,還能斬斷牽絆,活著歸來後!

    司馬石當然不清楚這些事情,嘆了口氣道:「眼睜睜看著他從不到二十的後生晚輩成為主宰天下風雲的高人之一,而自身卻始終停滯不前……」

    說到這裡,他不願多言,轉而問道:「秦王再次閉關,嘗試衝擊?」

    趙恆站起身,負手走到窗邊,看著外面怒放的花朵,輕嘆道:「嗯,若法身那麼好證,天下之大,英傑之多,何至於只得這十一二位。」

    「是啊,在大能輩出的上古,法身也是仙凡之別,再是能隨意煉化眾生之力,再是積累豐厚,再是走到了門前,也不是那麼輕易能證法身的。」司馬石感同身受道。

    陽光灑在花朵上,讓趙恆沐浴在金色中,他沉默片刻,想到了日趨艱難的局勢,搖了搖頭,微微笑道:「司馬總捕頭,剛才你言又得重排天榜,可有腹稿了?誰高誰低?」

    司馬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自嘲一笑:「老實說,我已經看不明白他們的戰鬥了,據南荒的幾位捕風密探回報,當時蘇孟一言出,法相隨。問何為上何為下,則山峰逆落,問天罰何在。則蠱神遭遇雷劫,言荒獸居於核心。人族散居邊緣,則山峰移動,河流改道。」

    「這已經不是我能想像的法身之戰,似乎只在神話傳說裡才出現過,哎,一如當年蘇無名的無處不在。」

    「從畫眉山莊和洗劍閣回報的消息看,這或許便是彼岸特徵和諸果之因特徵結合。」

    趙恆低聲重複了一遍彼岸特徵和諸果之因,微笑問道:「狂刀強殺地仙級的蠱神。略具傳說和彼岸特徵,是否能排在天榜第一?陸大先生和蘇無名可沒有斬殺地仙的戰績,當初古爾多是聯手而為。」

    「可與古爾多之戰已是十二三年前,當初陸大先生守墓十餘載,不履江湖,再次出手已是證得地仙,略具傳說特徵,掌控入微,如今又是十來年過去,他說不得已經踏入天仙。就算還未成功,劍法怕也達到極致,真正的出神入化。加上狂刀只是初證法身,境界有不可彌補的差距,本心而言,我覺得陸大先生更強。」司馬石娓娓道來。

    趙恆道:「但蘇孟執掌了霸王絕刀,境界的差距不是不可彌補。」

    「對,所以我很煩惱,不清楚霸王絕刀究竟甦醒到什麼層次,他斬殺蠱神之役看起來更像是天然克制。」司馬石難得皺了皺眉,「與此類似的還有蘇無名。每過一年,他就不知又溝通了多少他我。實力以倍數增長,短短時間便踏入地仙境界。有信心挑戰陸大先生,說不定他也能強殺蠱神,另外『魔師』韓廣在阿難淨土不知得了什麼好處,很快突破桎梏,成為地仙,而且與如今的蘇無名短暫交手不落下風。」

    「他們四人孰強孰弱,我委實難以判斷,也有點無法想像他們的層次,之前尚能靠著習慣來排,可如今狂刀卻有了強殺地仙的戰績……」

    境界、戰績和過往經歷都是天榜的排名依據,這四位法身各有所長,暫時沒誰表現出壓倒性的優勢。

    趙恆也露出一絲苦笑:「確實讓人難以決斷。」

    司馬石背負雙手,來回踱步,狀似猶豫不下,過了片刻,他突然頓住,低語道:「只能這麼辦了。」

    「司馬總捕頭,你想到排名依據了?」趙恆略感驚喜。

    司馬石點了點頭,走到案几旁,跪坐於後,提筆在白紙上書寫了陸大先生、蘇無名、狂刀和魔師之名,然後撕成了小紙條,每張一個名字。

    緊接著,他取出筆筒內的毛筆,將這些小紙條塞入,精神透出,包裹住筆筒。

    「司馬總捕頭,你……這是做什麼?」趙恆疑惑問道。

    司馬石很認真地回答:「抽籤。」

    「當一件事情無法準確判斷時,就交給上天和感覺。」

    天榜排名靠抽籤……趙恆表情難得呆住,默默說道:「司馬總捕頭,沒想到你也有這麼風趣的時候……」

    司馬石將筆筒伸到了趙恆面前:「皇上,老臣精神隔絕,外力無法窺探,你來抽出天榜第一吧。」

    趙恆嘴角抽搐了一下,兩根手指伸了進去,夾出了一張紙條,不用打開,他就感應到上面的內容:「陸大先生。」

    「嗯,陸大先生守墓十餘載,最先突破桎梏,邁入地仙,兼具傳說特徵,其後突飛猛進,如今十幾年過去,實力和境界更加深不可測,天榜第一實至名歸。」司馬石一本正經說道,便書寫了下來。

    趙恆呆呆看了他一眼,再次夾出了一張紙條,上面是「天外神劍」蘇無名。

    司馬石點了點頭,繼續一本正經道:「一證法身便斬殺高人,傳說特徵不少,晉陞之路從此多為坦途,一年強於一年,地仙已證,天仙可期,足以列於天榜第二位。」

    趙恆已然平復了心境,夾出了第三張紙條,上面寫的是「狂刀」蘇孟。

    司馬石吐了口氣,莊嚴道:「法身初成,便略具傳說特徵和彼岸特徵,一言可為天下法,實上古以後第一人,前途不可限量,加上執掌了霸王絕刀,法身之中亦能摧枯拉朽,但終究境界略低,剛得人仙,強殺蠱神是功法克制,比之前面兩位差了火候。故列天榜第三。」

    一排好孟奇,司馬石頓時思路暢通,後面一口氣道:

    「『魔師』韓廣。身兼天帝玉冊與六滅閻魔傳承,並於少林後山阿難淨土得到奇遇。從此一日千里,能與蘇無名短暫交手不落下風,天榜第四;渡世法王,法身多年,終於地仙,境界壓人,天榜第五;高覽執人皇劍,於北周強橫。但侷限於地利,天榜第六;孔雀妖王多年未出,但五色神光無物不刷,妖聖槍已覺醒至地仙層次,天榜第七。」

    「何七探索道路有成,地仙指日可待,天榜第八;白澤妖王朱吾多年前便是人仙頂峰,再是被鎮壓多年,十幾年過去也差不多恢復了,天榜第九;雲鶴真人修行緩而穩當。乃符篆法修士特徵,且能瞬間佈陣,有神符鎮壓。天榜第十;血海羅剎穩中有升,但與他人相比,不能肆意掠奪的他還是太慢,天榜第十一位。」

    這十一位人與妖,這十一個名字,就是天下大勢的支點,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深刻影響著大局,無愧於高人的稱號。

    趙恆邊聽邊點頭,末了道:「這次草原異動。多半與古爾多歸來有關,我們總算能鬆口氣了。」

    「是不是古爾多還屬未知。他目前什麼狀況更加不清楚,因此暫時不列入天榜。」司馬石順口就說道。

    趙恆知道自己太過急切。穩住心境,呵呵笑道:「蘇孟初登天榜,是不是要再多給他一個綽號,就像魔帝與太上神劍一樣。」

    「可以,不過取什麼好呢?」司馬石整理著剛才書寫的內容。

    趙恆想了想,含笑道:「刀君或者刀皇,要是不滿意,讓他自己來改。」

    「光是刀,不足以涵蓋目前蘇孟的能力,一言可為天下法,便如同開天闢地的元始天尊,從無到有,抵定諸法,不若取『元』或『始』字,搭配皇與王等,比如元皇,始王……」司馬石思索著。

    趙恆神情呆滯,好半天才道:

    「那就元皇吧。」

    他們有緣……

    …………

    天榜:

    「姓名:蘇孟。」

    「年齡:三十七歲。」

    「出身:神都蘇氏,乃少林棄徒,開竅後便獨力行走江湖。」

    「功法:不詳,類似金剛不壞神功,刀入至境,因果之道有成,問心問道,代天行罰,執掌霸王絕刀。」

    「法身:不詳,人仙境界。」

    「戰績:入南荒,單對單強殺蠱神。」

    「綽號:元皇,狂刀」

    「排名:第三。」

    「評價:略具傳說和彼岸特徵,一言可為天下法!」

    看著手中這份榜單,蘇離心中儘是狂喜,蘇家傳承多代,終於出了位法身高人!

    他興奮得來回踱步,不知不覺就走入了天井,此時夜色如水,但又未至安寢之時,內宅的說話聲、腳步聲,傳入了他的耳朵,有溫馨融洽,也有勾心鬥角。

    不知為什麼,蘇離忽地平靜了下來,抬頭望天,只見左右前後皆是屋簷,截出了一片方方正正的狹小天空,分外給人束縛感。

    「當初他重回蘇府時對這裡的不屑一顧和豪言壯語猶在耳邊,如今卻已經踏破仙凡桎梏,成為了法身高人,完成了當初多少人認為的痴心妄想……」蘇離百感交集,「這樣一條龍,確實不是所謂的侯府,所謂的權勢爭鬥能夠束縛的,不是這樣狹小的天空可以容納的,只有那遼闊無垠的天地才屬於他。」

    和他的眼界相比,這片不知藏著多少污穢的府邸是何等的渺小。

    蘇離忽然笑了。

    自己跳不出去,但能看見他跳出去,死也能瞑目了。

    …………

    周郡王氏祖宅。

    地近南荒,他們和六扇門總部幾乎同時得到消息。

    王載國字臉依舊,但多了象徵著成熟的兩撇鬍子和五絡黑鬚,站在屋簷上,看著夕陽漸落:「一言可為天下法……莫非類似人皇那般,改變了南荒的法則……應該只是略微改變,甚至不能穩定存在,但猶是如此,也讓人望而生畏。」

    「認識他二十年,親眼見證了一段奇蹟。」

    這時,王家老爺子王叔厚走出了書房。走到王載旁邊,嘆了口氣道:「有的人身來便是讓人只能看到背影,若與他們比較。只會平添沮喪,亂了心境。」

    「祖父。我知道,蘇孟有蘇孟的奇蹟之路,我有我的緩步之道。」王載神色平和,微笑道,「人生在世,認識這樣一位朋友,也算不虛此生了。」

    王叔厚滿意點頭:

    「慢慢走,不會遲。」

    …………

    經過長途跋涉。穆雲樂終於從北周與草原邊緣返回了大晉,甫一踏入紅塵喧囂的城池,聽到熟悉的口音,聞到各種各樣生活的味道,已經持續了一段趕路生涯的她有種久別塵世後終於活了過來的感覺。

    漫步行於街頭,瞅瞅糖葫蘆,看看精美首飾,穆雲樂悠然自樂,但她處在天人合一境界當中,周圍狀況自然而然映入心頭。一句句話語則鑽入耳竅,絕大部分被篩選過濾,只得感興趣的事情才能引起她注意。

    「這應當是有天榜以來最年輕的上榜者了吧?」

    「不止!恐怕是中古以來最年輕的法身高人!」

    最年輕的天榜中人?最年輕的法身高人?穆雲樂耳朵微動。心跳忽然加快少許,扭頭看向了說話的地方,那是街邊的茶館,不少閒人聚集,諸多江湖好漢歇腳,正討論著什麼事情。

    「哎,人家三十七八便是法身高人,我大上兩三歲,還在為七竅而苦惱。簡直,簡直沒法說!」

    「你都算好的。沒見四十歲都未能開竅的傢伙嗎?而且即使大派世家的嫡傳,在這個年紀。有多少人又能成為絕頂,更別提法身了!」

    「也是,不過他能證法身,我絲毫不覺意外,理所當然。」

    「確實,倒是什麼彼岸特徵,單對單強殺蠱神讓人驚悚畏懼,但對我們而言,都像是一場夢,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說起來,元皇這個新綽號真霸氣……」

    穆雲樂邊聽邊靠近了茶館,看見了貼在那裡的天地人榜,她沒關注自己的排名變化,只看向天榜。

    「天榜第三……霸王絕刀……強殺蠱神……彼岸特徵……」她默默念了幾句,忽然抿嘴微笑,多有得意和驕傲,背起雙手,輕快離開。

    他就適合這樣叱吒風雲!

    …………

    洗劍閣內,江芷微端坐雲床,長劍橫於膝上,雙手結印,包裹著昊天鏡碎片,整個人氣質空空蕩蕩,似在此處不在此處。

    她雙眼睜著,深處彷彿藏著另外一重天地,幽深高渺莫名,嘴角掛著一絲笑意,內心自語道:「斬斷前塵擺脫了束縛就好,還活著就好。」

    他已經到了這個層次,自己可不能頓步不前,但也不能急躁冒進,利用昊天鏡提前感悟他我非常容易迷失,欲速者不達。

    江芷微閉上了眼睛,氣息愈發虛幻,彷彿現實隔著重重屏障。

    她選擇的道路與自家師父相類,但更加艱難,蘇無名是點化他我,等他們自行覺悟回歸,不強迫也暫時不強求與自身追尋劍道理念不合的他我,比別人的傳說之能笨重曲折,江芷微則他我都未點化,僅僅是尋找感應,溝通琢磨,以明為何是他我,然後再以太上忘情,無別對待之心容納這些他我,為而不恃,長而不宰,任由她們自由成長變化,直至最終。

    這是上古不少道門大能的道路,是道德經闡述的道路,但更加艱難,更加危險,別人都是天仙圓滿才嘗試無別有情,容納而不融合,江芷微借助昊天鏡碎片,半步法身就開始嘗試,自然艱險重重,進展緩慢。

    但人生在世,劍心無暇,豈能違背自性?

    …………

    琅琊阮家,有流水潺潺,有園林幽深,風景之美如詩如畫。

    小溪注入湖泊,激起漣漪和水沫,其上有樓台水榭,仙子出塵。

    阮玉書坐於水榭之中,撫著棲鳳琴,彈著舒緩平和讓人心靜如夜晚清湖的旋律。

    琴聲悠悠,她抬頭看向夜空,一輪明月高懸,圓滿無暇,灑下如夢清輝,於水面映出粼粼銀芒。

    「還活著就好……」她纖手輕撫古琴,目光帶著幾分欣喜幾分寧和。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

    南荒,瘴氣消失,惡霧縮回。重重畫面泡影般破碎。

    孟奇收回長刀,左手一抓。將蠱神佈滿了裂縫的金色甲殼和神兵趕山鞭收起。

    這算是自己的戰利品,而蠱神的私藏來自於南荒,那就用之於南荒吧。

    想著自己還缺一口神兵長劍,還缺煉製萬界通識球的材料,想著毀掉的靈寶火刀、道德冰劍等物,之前只覺赤條條來赤條條去,輕鬆自在的孟奇忽然有點心痛,而且最為重要的是。自己之前一心提升,從未學過煉製法。

    這是一個問題……

    將鐵黑色的竹節鞭和金色甲殼收入自己內天地內,孟奇抬頭望了望天際,一步邁出,直奔西域。

    雲鶴這奸詐財迷不可能無緣無故提起自己在萬象洞天收得記名弟子,怕是有話想私下說!

    而且,他擅長煉製器物!

    …………

    西域,瀚海狂沙中聳立起了一座巍峨青山,附近泉水處處,綠草如茵。山上雲霧繚繞,似是仙人居處,正是萬象門所在。

    一間靜室內。孟奇與雲鶴真人相對而坐,那扇佈滿花紋的森羅萬象門便屹立於旁。

    因此萬象門走出洞天,日後常需來來往往,暫時也用不上森羅萬象門的孟奇將它長期借給了雲鶴。

    雲鶴真人身後有一條巴掌大小的龍形生物盤繞,吞雲吐霧,氣息磅礡浩大,應是當初真龍屍骸加上其餘材料煉製。

    孟奇並不眼紅,但想到了自己遺失在靈山的黃泉骸骨,頓時又有點心痛。

    失去六道的牽引後。自己暫時找不到靈山入口了,只能等待日後重返。

    雲鶴真人抿了口茶道:「你那記名弟子真的不錯。光靠你留下的秘籍和老道隨口的幾句指點,竟然已經天人合一。」

    「她心性毅力都是不錯。」孟奇點了點頭。知道這是引出話題的寒暄。

    雲鶴放下茶杯,笑眯眯看向孟奇:「當初老道以為你修煉的是佛門金剛不壞之法加強橫之刀,誰知竟然看走了眼,沒想到蘇小友你是崑崙玉虛一脈的傳人。」

    崑崙玉虛?孟奇目光一縮,看似平靜,心中卻相當震驚。

    在真實之界,自己只知道有元始天尊、廣成天尊等的神話流傳,從未聽過崑崙玉虛這四個字,也沒見過類似記載,似乎它從來沒有出現過。

    可現在雲鶴真人竟然道出了「崑崙玉虛」!

    孟奇略微沉吟,微笑道:「想不到世間還有知道崑崙玉虛宮之人。」

    「若非祖師親手所書的典籍裡偶爾記載了幾筆,老道也不會知道,『崑崙玉虛』像是被人生生從歷史中抹去了,只在傳說及以上大能的記憶裡留存。」雲鶴真人說著自己的猜測,「想不到今日借助小友重現天地之間。」

    從歷史中抹去……孟奇滿心疑惑,決定說點什麼:「晚輩偶入另外一方天地,才得到崑崙玉虛一脈的嫡傳,在那裡,玉虛已是自隱,但還有傳說留世,封神之戰的影響殘存。」

    「封神之戰……」雲鶴真人皺起了眉頭,低低自語,「祖師的筆記中隱約提過我們這方天地也發生過封神之戰,但除此之外,老道完全沒聽過它……上古歷史再多湮滅,這種堪比天庭墜落的大事也不該無人知曉。」

    真實之界也發生過封神之戰?孟奇頗為驚訝,心中頓時冒出無數想法,但怎麼都串不起來。

    封神世界的天庭墜落便是與封神之戰有關……

    自身世界與封神世界到底是什麼關係?

    可惜楊戩來去匆匆,自己太多疑惑沒能得到解答。

    兩人互相對視,各自將知道的相關事情講出,但怎麼都捏合不在一起。

    「哎,上古隱秘重重,只能等待更多線索了。」雲鶴真人長嘆一聲。

    這時,孟奇想起一事,隨口問道:「真人,你不是去過雪山派,入了九座仙尊古墓,可曾找到萬象仙尊遺留?」

    聽到此事,雲鶴真人臉色微變,像是想起了什麼噩夢,沉默片刻才道:「祖師與另外八位仙尊以自身遺蛻為樞機,連成大陣,貫通天地,鎮壓著一個恐怖的邪物。」

    「恐怖的邪物?」孟奇問了一句。

    隔著鎮壓都能讓雲鶴真人覺得恐怖?

    雲鶴右手下意識拿起茶蓋輕撥茶葉,吐了口氣道:「隔著封印,老道也能聽到那怪物的吶喊,只覺陽神都要隨之潰散,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感覺,雪山派常有弟子不慎,進入一定範圍,從此成為行屍走肉。」

    「離開古墓後,老道甚至連做了一個月的噩夢才緩和。」

    到了他這個境界,打坐觀想比睡眠休息強很多,而且能夠自控,不會出現做夢這種事情,可去了一趟古墓後,竟然連做了一個月的噩夢!

    孟奇聽得有些動容,抓住關鍵問道:『那怪物在吶喊什麼?「

    雲鶴真人低沉道:「很古怪的語言,但不管是太古,還是上古,語言的源泉都是為了闡述大道法則,本質都有相同之處,老道能分辨一二。」

    「祂吶喊的當是『太乙』……」

    「或者『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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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開宗立派這件小事

    「太乙?太一?」孟奇低聲重複了一遍,心中有諸多念頭紛至沓來。

    如果為太乙,是指道門九尊之一的太乙救苦天尊,青帝的道門之身?畢竟除了他,沒別的太乙能讓這麼恐怖的怪物惦記吶喊——需要九位仙尊付出性命和身後遺蛻鎮壓的恐怖怪物。

    若是喊的「太一」,那又指的哪位大能,上古年間似乎沒有以「太一」為號者,倒是自己出身的地球有東皇太一的神話流傳。

    目前線索太多,實在無法猜測。

    想著想著,孟奇品出一個古怪之處,看著雲鶴真人道:「這九座仙尊之墓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雲鶴真人早有這方面的疑惑,不經思索便道:「因為妖亂大地,祖師才將本門遷入洞天,但妖亂大地平息後,他並未返回洞天,引本門重歸天地之間,故而能判斷此事發生在妖亂大地至人皇坐化這段時間。」

    「這也能從另外一方面得到佐證,聖皇開始,九座仙尊之墓便陸續有零星記載。」

    「彼時妖聖與人皇在世,皆是彼岸強者,有什麼怪物不能除掉,非得讓九位仙尊做此選擇?」孟奇道出了自己的疑問。

    雲鶴泛起一絲苦笑道:「老道也想不明白,曾經詢問雪山派長老,卻被告知他們世代守著這個秘密,不能外洩,只要露了隻言片語,讓外人心中有了怪物的相關事情和對應念頭,祂便能藉此脫困,就算雪山派自身弟子,一旦知曉了這個秘密,也只能一輩子留在九座仙墓當中,再不見天日。」

    也就是說,一旦外界有了怪物存在過的痕跡。祂就能自封印裡逃脫?孟奇聽得有些動容,就算鎮壓怪物者非是佛祖元始這種大人物,能做到這種神奇莫測的事情,也足以說明怪物鼎盛時的可怕,至少有造化水準!

    「雪山派由世代相傳的守陵人發展而來。藏著不少隱秘啊……」孟奇喟嘆了一聲。

    雲鶴頷首道:「能從聖皇年間傳承至今。歷經風波而不倒,雪山派底蘊之深厚,怕是只遜色於江東王氏與素女道玄女一脈,絕不能只看表面。」

    又說了一陣雪山派有關的事情,見無更多線索,孟奇將話題轉移到了煉製器物之上,誠心誠意向雲鶴真人請教。並將萬界通識球的構想拿出來討論。

    對此。雲鶴真人聽得心驚不已,接連嘆道:「大氣魄!大手筆!老道愧不能及。」

    然後他興致盎然,從煉器的角度出發分析了可行性,給了孟奇很多有用的建議。

    日昇日落,幾天過去,孟奇收穫極多,但煉製還未入門的他亟需消化,不再多求。起身踏入了森羅萬象門。

    …………

    大街之上,人來人往。各種機關器物琳瑯滿目,繁華又便利。

    一座府邸的內院,穿著勁裝的方華吟在晨曦薄霧裡吞吐朝霞,感悟天地,一招一式隨之展開,緩慢得彷彿背負著一座山峰,但卻帶著某種自然韻味,美妙寧和。

    方華吟收住招式,睜開眼睛,緩步走向外院,演武場內已經聚集了不少江湖人士,等待著她的到來。

    「方女俠……」一看見方華吟,問好聲頓時此起彼伏,滿是敬意,這些人嚴格來說都算是失敗者,因為各種各樣的緣由不能修道和學習機關術,但又不甘心於蹉跎一輩子,永遠處在最下層,所以選擇了上古練氣士之路,武道通神之途。

    而方華吟作為這條道路的代表人物之一,且有類似的經歷,向來有教無類,不吝指點,即使不經師長同意,不涉具體的傳承,可作為天人合一者,她足以從高屋建瓴的角度,用自己的體悟來教導他人,讓每一位來求教者都受益匪淺,方女俠之名遍傳天下!

    方華吟含笑致意,走到演武場石台上,立在邊緣,淵渟嶽峙,示意下方之人挨個請教。

    每個問題她都回答得很淺顯易懂,發人深省,甚至會演示一二。

    時光推移,日正當空,方華吟環視一圈,沉穩道:

    「好了,今日到此為止。」

    一片道謝聲響起,江湖人士們有條不紊地退走,看著他們散去的身影,方華吟頗為感慨,若非當初有幸遇到師父與江師伯,自己和他們還在苦苦掙扎,根本看不到希望。

    人群漸漸稀薄,方華吟正待離去,忽然目光一凜,看見演武場內有位青衫男子負手而立,靜靜望著自己,像是海中的礁石,隨著退潮而顯露。

    他似乎一直在那裡,但沒有出聲打斷自己,容貌依舊,還是記憶裡那張面孔,僅僅多了成熟和少許滄桑。

    方華吟嘴巴半張,發不出聲音,視線忽地模糊,腦海一片空白。

    「不錯。」孟奇微微點頭。

    嗡的一聲,方華吟如夢初醒,從石台上躍下,兩三步奔到了孟奇面前,猛然拜倒,眼帶水光,語帶顫音:

    「弟子叩見師父!」

    此時,演武場內只剩寥寥幾人,皆是驚愕望了過來,不明所以,方女俠為何大禮參拜?

    「今日起,你便算正式列入為師門牆。」孟奇和緩開口。

    聞言,方華吟百感交集,欣喜無法言喻,有淚水滑落,當即三拜九叩,重新見過師父。

    在演武場剩餘之人反應過來前,孟奇轉過身,走向外面,隨口道:「且隨為師回宗門一趟。」

    方華吟站起身,也不收拾,跟著孟奇就出了府邸,然後光影變化,再有感應時,已是到了一扇門邊。

    是他?演武場中剩下幾人這才突然醒悟。

    是他!

    他們快步追到了門邊,可哪裡還有半點蹤影。

    …………

    踏出森羅萬象門後,方華吟看到了笑眯眯的雲鶴真人,又驚又疑行了一禮,隨著自家師父出了靜室,離了山峰,在莫名力量幫助下飛上了半空。

    她只見腳下是無邊無際般的瀚海戈壁。荒涼蒼莽,生平未聞,像是來到了另外一方天地。

    「你之前所處世界乃萬象仙尊開闢的洞天,而這裡是萬象仙尊出生的地方。」孟奇隨口解釋了一句。

    方華吟聽得震驚不已,雖然不知道什麼是洞天。但不妨礙她理解這番話語。

    「走吧。先去找你師兄。」孟奇左手一揮,兩人消失在了瀚海。

    …………

    北周,一處平湖之上,樓船蕩波,泛著漣漪。

    何暮與本地「傲劍門」掌門朱清相對而坐,品著魚羹,欣賞著湖光山色。

    他得知蘇先生重出江湖。現身北周與草原邊緣後。當即北上,但還未抵達就聽聞狂刀強殺蠱神於南荒,只好放慢了行程,感慨一聲南轅北轍。

    「在下早聞何大俠之名,今日一見,果不虛傳。」朱清笑著舉杯。

    何暮舉杯相碰:「朱掌門過譽了。」

    兩人寒暄了一陣,朱清話入正題:「何大俠,作為散修。你能走到今時今日的地步,委實難得。讓人佩服,若有宗門依託,說不得早就邁過第一層天梯了。」

    「散修之艱辛,在下雖未經歷,但亦見過不少,深有體會。」

    他委婉表達了拉攏何暮的意思,想勸說以劍法聞名的他帶藝入派。

    傲劍門是本地有名大派,曾經出過宗師,如今也有絕頂高手存在,朱清雖然和何暮一樣,還只是一流高手,但有足夠的資格對散修何暮說這番話語。

    ——何暮不知蘇先生確切意思,行走江湖時從不報師承,不仰仗威名,除了寥寥數人,其餘都只當他是散修。

    何暮正色回答:「多謝朱掌門好意,但在下師長尚存,豈能另投他派?」

    「師長尚存?不知何大俠你師從哪位前輩?」朱清好奇問道,他從未聽說過何暮師承的事情。

    何暮搖頭笑道:「在下還未得到師父認可,不敢妄報師名。」

    「何大俠你這般年紀這般修為都還未得到師長認可?」朱清詫異道,「這要求也未免太高了吧?」

    就算是頂尖勢力,不到四十的一流高手也是竭力栽培的對象!

    何暮剛要回答,忽然眼前一花,看見一道青衫人影漂浮於湖上,鬢角斑白,成熟俊美,氣質幽深難言。

    「蘇,蘇先生……」何暮結結巴巴開口。

    朱清隨之望去,只覺這青衫男子異常眼熟。

    孟奇沒有多言,只是道:「跟為師回宗門一趟。」

    說完,轉身就踏入高空。

    為師……這是何大俠的師父?朱清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突然,他身形一僵,目光凝固,記起了為何覺得眼熟。

    最新的天地人榜正擺在自家宗門內!

    而天榜每位高人的形象,自己從多方渠道有所瞭解!

    為師?何暮心中一喜,慌忙告辭,趕緊跟上。

    直到三道身影消失,朱清才清醒過來。

    何暮的師父竟然是他!

    何暮真人不露相啊,居然法身高人的弟子!

    難怪年紀輕輕便能內外交匯!

    …………

    遁光落在了荒山古廟,蓮花池旁。

    「師父,這是我們宗門?」方華吟環顧四周,愕然發問。

    何暮直到此時才發現師父身邊跟著一位面容多顯剛硬的女子,而方華吟感覺到他的目光,側頭微笑,低聲道:「見過師兄,師妹方華吟。」

    孟奇左手負於身後,右手多了一根鐵黑色竹節鞭,含笑道:

    「以往不是,以後便是了。」

    呃?何暮與方華吟都有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你們看,此地靈秀匯聚。」孟奇舉著趕山鞭,指向廟宇外,眼睛裡一盞綻放著黑白流轉光芒的古燈呈現,身周隱有虛幻長河沖刷,聲音則低沉磁性,透著奇妙的韻律,似乎引起了天地的共振。

    話音剛落,方華吟與何暮就感覺這座荒山在移動,附近峰巒在改變,滄海桑田現於幾息之內。

    轟隆隆!

    山峰順著天地氣脈而變,荒山漸漸秀美,漫出雲霧。噴薄靈泉,化作了一處非常適合修煉武道的地方。

    方華吟看得出不了聲,她十幾年前就知道師父很強,但從來沒想過他能強到如此程度,搬山移岳一言之中。簡直是行走於人間的仙神!

    何暮亦是看得失神。喃喃自語:「一言可為天下法。」

    孟奇收回趕山鞭,左手輕點虛空,古廟頓生變化,石磚重組,山門再立,成為了一座不大的道觀。

    「本門源自崑崙山玉虛宮。」孟奇回頭看向兩位弟子,「日後此地便為崑崙山。此觀便為玉虛宮。」

    「崑崙山玉虛宮……」何暮和方華吟重複著一個名字。突地反應過來,齊聲道,「師父,這就開宗立派了?」

    聽起來像是承失落道統,重新開宗立派!

    「對,開宗立派這種小事不必大張旗鼓,該知道的自會知道。」孟奇不甚在意道,然後臉色一正。「且隨為師拜本門開派祖師,本門由他親手建立。核心武道皆由他所創。」

    說話時,古佛雕像蠕動改變,不像石頭,倒似泥土。

    開派祖師?何暮和方華吟收斂心情,充滿敬意,面朝雕像,準備跟隨師父行禮。

    不提祖師的身份,能自開一派的強人都值得尊敬!

    雕像化作了一位道人,似老似少似中年,威嚴尊貴,浩瀚古樸。

    孟奇莊重行禮,口中有聲:

    「拜開派祖師元始天尊。」

    何暮與方華吟齊齊躬身,但當即僵立在那裡。

    開派祖師元始天尊?

    元始天尊?

    只存在於神話裡,道門供奉的三清之首,開闢了諸天萬界的元始天尊?

    本門由他親手建立?

    他們有種在聽神話故事的感覺,充滿了不真實的意味。

    當今天下,道門多以三清為尊,但號稱三清之一為開派祖師的,自上古以來,都未曾有過,頂多說是他們的道統相關!

    比如純陽宗能與道德天尊扯上關係,但從不敢言開派祖師是太上老君,比如萬象門開派祖師是萬象仙尊,而非靈寶天尊。

    但師父說得言辭鑿鑿,似乎真有其事——他們可不敢懷疑自家師父撒謊!

    又覺震驚又覺荒謬又覺欣喜的情緒裡,他們拜完開派祖師,又跟著師父遙拜派外師祖玄悲神僧。

    簡單的兩次行禮後,孟奇轉過身,盤腿坐於元始天尊雕像之下,氣息幽深混沌,與雕像交相輝映。

    他看著何暮與方華吟道:「崑崙玉虛宮便算重新建立了,你們二人為嫡傳弟子。」

    何暮、方華吟再次叩拜於地,見過師父,然後聆聽師尊的教導。

    「本門沒什麼繁文縟節,只有幾條戒律,第一,不得欺師滅祖,第二,不得為非作歹,第三……」孟奇簡單說了七條戒律,然後臉色一正,「日後你們若行差踏錯,禍害一方,休怪為師清理門戶。」

    「弟子必將戒律牢記於心。」何暮和方華吟趕緊回答。

    孟奇微微點頭:「本門核心功法是『元始金章』和『八九玄功』,前者有元始九印,分為無極、道一、開天……後者善避災劫,變化多端,肉身成聖,力大無窮……」

    他大致介紹了一番崑崙玉虛宮的核心傳承,聽得何暮與方華吟眼泛迷光,嚮往不已。

    說完這些,他將目光移到何暮身上:「玄關無悔,你已內外交匯,成就外景,沒辦法再轉修這兩門神功。」

    在何暮神色一黯之際,孟奇繼續說道:「但為師參悟過截天七劍總綱,有所領悟,創出了相應武道,而截天七劍能由絕大多數功法昇華而來,就像如來神掌與佛門諸法的關係一樣,所以,你能往這方面發展。」

    何暮又驚又喜,黯然盡去,當即叩頭:「多謝師父!」

    孟奇屈指一彈,自身領悟的那部分武道化作流光,鑽入了何暮眉心。

    「你還處在天人合一境界,『元始金章』與『八九玄功』又都以包容著稱,你可選擇一門主修,緩慢調整內天地。」孟奇望向方華吟。

    選擇太多太好是苦惱之事,方華吟深切體會到了這一點,神色變幻了好幾次才道:「弟子想學『元始金章』。」

    孟奇再次屈指,彈出了「元始金章」開竅篇所化流光,然後對兩人道:「不管是不是主修,『元始九印』你們都能感悟,從中得到收穫,但目前暫時不用,等昇華或調整內天地完畢再慢慢來。」

    「『元始九印』當中,『道一印』你們沒法修煉,翻天、陰陽、戊己和虛空的真意傳承也不在為師手上,只能書寫秘籍,剩下的無極、開天、四象和元心,你們到時候盡可感悟。」

    交代完這些事情,孟奇道:「你們有什麼想問的?」

    何暮皺眉道:「師父,目前玉虛宮就我們三人?不廣收弟子?」

    這樣的門派未免也太單薄了!

    「不用,本門長輩還有一些,而收徒不定規矩,全看自己意願,沒必要非得大張旗鼓招收,每代有幾名傳人能行走江湖便可,就像蘭柯寺。」孟奇答道。

    然後他笑了笑:「你們若想廣收弟子,為師也沒有意見,之所以自身不教太多弟子,是因為為師性子懶散。」

    何暮與方華吟頓時無言以對。

    一座山峰,一處道觀,一位師父,兩名弟子,崑崙玉虛宮便這樣成立了,沒用多久,各頂尖勢力都知道了這個新生的門派。

    掌教者,「元皇」蘇孟!

    …………

    兩道劍光如同匹練,劃破長空,斬向敵人,然後交錯一旋,將敵人分成了兩截。

    「這凶人實力真強,盛名之下無虛士。」洗劍閣弟子方邱喘了口氣道。

    另外一名洗劍閣弟子姜藍一邊擦拭劍身,一邊說道:「也就是遇到我們。」

    「九環蛇乃邪道成名多年的人物,據說十來年前有所奇遇,才能從存身更加艱難的左道散修裡脫穎而出。」

    方邱笑道:「可惜他後來太順風順水,如今有點妄自尊大,倒要看看他得到的是什麼奇遇!」

    說話間,他劍光一閃,挑起了九環蛇的芥子環。

    「不錯的功法……確實有所奇遇,正是他主修的那門……」方邱檢查著芥子環內的事物,「咦,有本殘破的筆記,用的是上古文字。」

    他隨手翻看起來,漸漸的,臉色變得凝重,讓姜藍心生疑惑,靠攏過來:「上面寫的是什麼?」

    方邱深吸了兩口氣道:「是昔年『金皇』西王母侍女所留,她僥倖從九重天墜落中殘存,記載了不少秘辛,比如瑤池的秘密入口,比如青帝與金皇的見面,比如瑤池內溫養的昊天鏡核心碎片與東皇鐘碎片,比如東皇是誰……」

    姜藍越聽越是凝重,這些消息太重要了,堪稱天大的奇遇,甚至能成為一個門派興盛的關鍵!

    「這當是九環蛇十幾年前奇遇所得的一部分,但瑤池太危險,他始終不敢前去,秘而不宣。」方邱判斷道。

    姜藍看著方邱:「我們怎麼做?」

    方邱臉色變幻了幾下,苦笑道:「還能怎麼做?以我們目前的實力,前往瑤池凶多吉少,最好不要抱著僥倖之心,若是隱藏,誰知將來會不會落得九環蛇的下場,還是交予宗門,讓長輩們去探索。」

    「我們立下如此大功,只要探索有收穫,無論如何都少不了我們一份,能藉此有效提升自己,拿得到手的才是最重要的。」

    姜藍略一沉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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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冰雪仙宮

    極北核心之地,萬古冰雪沉積,一眼望去,白的沒有雜色,冷的近乎死寂,而瀰漫的白色凍霧竟然能極大削弱精神的感應,使得這裡充滿了未知,有太多沒有探索的地方,也潛藏了說不清的危險。

    而一座晶瑩剔透的冰峰背後,有片湛藍如寶石的平湖,在氣流都接近凍結的地方,裡面的湖水竟然還是液體,有著奇特沉重感的湛藍液體,隨著暴風雪的吹過而緩緩蕩漾著漣漪,美得如同夢幻。

    可誰要是覺得沒結凍的湖水不會太寒冷,伸手觸摸,那他就很可能從指尖開始凍結,蔓延到腳底,延伸入內臟,成為真正的冰塊,然後在風中消磨成無數冰渣。

    湖面正上方,始終有暴風雪呼嘯打轉,內中寒冰成刃,有冰山如同磨盤。

    根據湖泊找準位置後,直直遁入暴風雪,一直往上,不要有任何停留和回望,就能來到一處被朦朦朧朧霧氣包裹的地方,所見皆是扭曲不定,明滅幻生,而霧氣核心所在,漂浮著一座奇特的宮殿,純粹由各種各樣冰雪鑄成的宮殿,裡面有諸多光怪陸離之處,充滿了奇遇,但始終未曾有人真正深入,只能徘徊於外層宮殿,被極北門派稱為「冰雪仙宮」。

    陳釗帶著皮帽,穿著銀色冰鱗長袍,置身於一間四方鑲嵌著八面冰鏡的房屋,謹慎戒備感應著鏡面呈現的場景,身邊是師妹兼夫人劉澤君,對面立著白髮蒼蒼,皮膚宛若寒冰的老者,氣息與他在伯仲之間,一樣的強橫。

    他南下遊歷,遭遇孟奇。鎩羽而歸後,這十來年都在苦心打磨自身,幾次探索冰雪仙宮都有所收穫。終於邁過了第三層天梯,成為了大宗師。如今再來,便是要嘗試深入仙宮,然後依舊遭遇了層層禁法,雖然比以往探索更多,但最終還是停步此間,再難前行。

    「師兄,我們返回吧,這次收穫已經夠多了。」劉澤君對剛才的危險還心悸不已。

    對面態度並不和善的老者彷彿冰雪雕成。冷笑道:「陳小子,別以為晉陞了半步就能為所欲為,我們幾個老傢伙沉浸在這個境界幾十年,嘗試過多次聯手,都始終未能更加深入,光憑你自己,嘿,痴心妄想!」

    兩人探索時恰好遇上,被同一隻冰雪凝成的怪物和觸發的禁法攆到了這裡。

    陳釗的眼睛永遠像是眯著,嘿了一聲道:「你們不僅年紀老了。就連心靈也老了,失去了銳氣,失去了探索未知、直面挑戰的勇氣。難怪固步自封,實力再無存進。」

    說話間,他目光游移在八面寒冰鑄成的鏡子之上,裡面呈現冰雪仙宮不同地方的場景,有冰渣成霧,難以看穿之地,有寒冰為磚,照鑑自身之道,也有漆黑絕望長路。只是在近處幾點幽藍燈光朦朧照耀,這是進入冰雪仙宮核心的主路。有著無數強橫不下大宗師的冰雪怪物,有著能讓陳釗等人灰飛煙滅的恐怖禁法。它每被探索一段,相應位置就會點亮冰燈,如今冰燈只在近處,可知從未有人走通。

    話音剛落,陳釗忽然輕咦出聲:「又是它!」

    劉澤君和冰雕似的老者齊齊望了過去,只見主路盡頭,出現了一具青銅古棺,斑駁著銅綠,滄桑著時光,看似實質,卻有難以琢磨的感覺。

    這具青銅古棺停頓了幾息便閃現不見。

    是它!劉澤君和陳釗對視了一眼,目光裡儘是疑惑。

    這與在南邊魔墟見到的那具青銅古棺很像,不知冰雪仙宮與那裡究竟有什麼關係!

    「哼,大驚小怪。」冰雕似的老者不屑道,這具青銅古棺藏於仙宮核心,偶爾會移動,讓人窺見,對極北宗門不是秘密,雖然肯定少不了疑惑和好奇,但陳釗何必做出一副驚疑不定的樣子!

    三人目光還未離開之際,漆黑絕望長路的近處突然出現了一道身影,身穿青衫,手提長劍,側面俊秀,氣質空空蕩蕩,似乎充滿了視線內一切地方。

    「他是?」冰雕似的老者看向陳釗、劉澤君,發現他們也不認識這位男子。

    而那幽深空蕩的奇怪氣質,無處不在的詭異感受,讓他們下意識就覺得對方很強,強到超過了想像!

    陳釗低語道:「莫非是南邊的法身高人,陸地神仙?」

    說話間,他們看見這位青衫男子一步邁出,踏足漆黑長路。

    剎那之間,整條長路的幽藍冰燈盡數亮起,不分先後,照得黑暗宛如夢幻,青衫男子的身影似乎同時存在於了長路每一個地方,包括盡頭,緊接著,他進入核心,消失在冰雪仙鏡的窺探中,消失在陳釗等人的目光裡。

    「這……」陳釗、劉澤君和冰雕似的老者嘴巴半張,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幕,困住了極北宗門世家不知多少代強者絕望黑路在青衫男子面前就像紙糊的一樣,沒起到任何作用,像是從來不存在,擺幾坨冰雪在那裡或許都比它好!

    他們相信絕望黑路的危險與恐怖,不會懷疑這點,所以,只有一個結論,青衫男子的強大確實超過了自己等人的想像,比古籍中記載的人仙法身不知高到哪裡去了!

    這,這就是南邊的法身?

    驚駭之中,他們視線一花,看見四道身影飛到了絕望黑路入口。

    一道人影寬袍大袖,頭髮扎簪,雙手低垂,五官有著神魔般的奇異魅力,氣質悠閒自得而又帶著淡淡的時光亙古流逝的感覺。

    一人膚色古銅,身軀昂藏,周身有無數光點環繞,神聖尊貴,手中則提著一把巨斧,上面有九枚道紋,讓人看到就渾身止不住打顫。

    一人身軀透明,藏於虛空,若非他本人蠕動幾下,陳釗和冰雕老者相信自己根本發現不了。

    還有一人穿著赤袍,面容蒼白但不顯病弱,雙眼內彷彿藏著一片血海,分外猙獰!

    「又是法身高人!」前兩者給陳釗等人的感受不亞於剛才的青衫男子,而後面兩人也相當恐怖,略微超過了陳釗等人得自古籍的法身記載。

    四位法身陸續通過了絕望黑路,陳釗有種大事即將發生的感覺,冰雕似的老者和劉澤君都忍不住退後了幾步。

    就在這時,那寬袍大袖、悠閒自得的男子忽然回頭,看向莫名高處,似乎透過冰雪仙鏡,看到了陳釗等人!

    他的雙眼淡漠異常,像是俯視著人間的神魔,一眼幽深如同絕路,一眼滄桑彷彿時光。

    「他發現我們了!」陳釗周身竅穴應激打開,房間內頓時一片熾熱,如有大日昇起。

    可是,這紮著木簪的男子只是微微一笑便轉回了頭,四人進入了冰雪仙宮核心。

    「他覺得我們太弱小,不屑出手?」沉默半響,冰雕似的老者猜測道。

    …………

    崑崙山玉虛宮,小道觀內。

    孟奇正修煉無極印,忽然心血來潮,抬頭看向了高空,只見極北方向有不明顯的斗轉星移。

    「有人進入了通向瑤池的秘地……」孟奇念頭一動,已是明白了原委。

    根據陸壓所言,真正進入秘地後,會有相應的天象變化,但並不明顯,所以不知道內情者不會有這方面的猜測。

    但孟奇心中更多的是疑惑。

    自己才得到瑤池消息沒多久,就有人進入,未免太巧合了!

    …………

    冰雪仙宮深處。

    因為韓廣之前的作為,他只能走在前面,擔當先鋒,無法臨陣脫逃。

    但他嘴角含笑,怡然自得,渾不在意,而渡世法王藏於虛空,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什麼,血海羅剎則緊握化血神刀,眼簾半垂,比以往沉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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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6 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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