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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簪花司命]恨情咒之上窮碧落下黃泉(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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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8 19:11:0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本帖最後由 flower613 於 2017-4-22 21:27 編輯

書名:恨情咒之上窮碧落下黃泉
作者:簪花司命

簡介:

他因她而犯了錯
因此深陷黃泉之中,永無止境的贖罪
直到又得到她在人間的消息
他重回到人世,和她相遇、相守
他用盡所有溫柔守護著她的天真、笑容
直到她發現了前世殘酷,他的狠心……
她的笑容不再、對他的信任不再
他卻無怨無悔的承受,只因……
這是他欠她的……他理當償還……
他的罪孽還沒贖完,他對她的愛始終存在
不管上窮碧落下黃泉
他都會找到她,然後等待
等著她對他再次展開笑容,然後說……
她已經不恨他了……

她因他而犯了錯
因此陷入輪迴當中,忘卻所有的過往
直到又和他在人間重新相遇
前世記憶襲來,讓她震驚、錯愕
她用盡所有怨恨折磨著他的守護、溫柔
直到她看到了他的懊悔,他的贖罪……
她的怨恨不再、對他的埋怨不再
她讓所有的過去釋懷,只因……
她還是愛他的……深深的愛著……
她的情劫還沒歷完,他們的波折繼續阻礙
不管追至碧落與黃泉
她都會找到他,然後坦白
坦白著內心最深處的情感,然後說……
她已經不恨他了……

作者文章首發部落格【妙筆生花司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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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8 19:11:56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鈴環

  上碧落兮伊人杳,下黃泉兮伊人遙。
  恩怨深兮終難解,恨無窮兮永難消。

  荒廢已久的殿閣,木製傢俱腐壞,半垂的紗帳早已失去原本豔麗的色澤,殿閣外的池水乾涸,雜草叢生,樑牆斑駁,只有寫在壁上的這兩行詩句依然清楚如昔,那暗褐色的痕跡像是深深滲入壁中一樣,讓她一進來就呆愣在牆前,久久移不開自己的視線。

  她看起來十八歲左右,身穿米色淡紫邊碎花紋曲裾,模樣算是清秀,額前蓋著劉海,純真的瞳眸讓她染上些許傻氣,雖不是非常美豔,但周身所散發出的溫和氣息卻讓人感到非常舒服。

  「這詩有些深奧呢,我看不懂……」

  她有些沮喪的輕嘆一聲,從小時候開始,義爹就常常嘆她資質駑鈍,領悟力很慢,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搞的,別人能夠輕易懂得的事情,她必須思考好長一段時間才能領略。

  但她又不是笨,義爹說她是缺少了一些東西才會變成這樣,但到底缺了什麼,她也不知道……

  無奈的搔搔頭,她轉而瞧向殿閣內殘破的景象,雖然如此,但還是能夠看出,當年這座殿閣是非常華美的,不知道到底是誰有幸住在這麼漂亮的地方?

  「咦?那是什麼東西?」

  不經意之間,她發現妝台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暗處閃著微弱光芒,她好奇的靠近,隨即從地上拾起一只簡單樸素的銅鈴環,環上雕刻著奇怪的文字,只鑲住一只銅鈴,她試著搖了一下,鈴聲依舊清脆響亮,瞬間迴盪在整座殿閣裡。

  「叮鈴……叮鈴……」

  這鈴聲很悅耳、很悠揚,像是在吟唱一樣,讓她忍不住閉上眼仔細聆聽,當手裡的銅鈴停止響動之後,沒過多久,一陣輕風突然從外吹進來,帶來了一種若有似無,幾乎微不可聞的鈴聲,讓她訝異的睜開眼,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奇怪,哪裡來的鈴聲?」

  那鈴聲像是從非常遙遠的地方傳過來一樣,呼應著她手上的銅鈴,她困惑的左瞧右瞧,就是什麼都瞧不到,只剩微風繼續吹送,吹起了她黑而柔的長髮。

  即,是妳嗎?

  「呃?是誰在說話?」

  這是一個低沉的男子嗓音,同樣像是經由微風從遠方傳遞過來的一樣,她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有問題,要不然怎麼會接連聽到奇怪的聲音呢?

  「芷幽,妳在這磨蹭些什麼?」

  「義爹?」

  就在此時,殿閣外出現了一抹修長身影,那男子頭戴垂有半透明紗帳的笠帽,讓人看不清模樣,只有露在紗帳外的銀白色髮絲能讓人大概猜測,他的年紀應該已經不輕了。

  「咱們還得到其他地方去,這個地方不宜久留,走吧。」

  她非常乖巧的回應,「是的,義爹。」

  「對了,妳的劉海整理一下,都被風吹亂了。」

  「喔,好。」

  她馬上伸手梳理自己的劉海,將額心一枚向上勾起的淡粉色彎月印記給好好遮蓋住,她的義爹總是告訴她,別讓其他人看到她額上的印記,雖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乖乖的照做,沒有第二句話。

  整理好儀容,她將銅鈴環收入懷裡,就當剛才那些聲音是自己聽錯,然後隨即跟上義爹的腳步走出殿閣,繼續向目的地前進。

  在他們離去之後,四周的微風繼續吹送,隱約之中,還是能夠聽到,那似乎是從遙遠深處所傳來的眷戀聲音──

  叮鈴……叮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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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8 19:12: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蘭陵

  「義爹,咱們到底來到哪裡了?」

  跟著君尋的腳步,君芷幽好奇的觀看這座王都的景象,破敗的屋宇遍佈,市井蕭條,遊民比居民還多,這就像是一座在極度繁華後瞬間沒落的都城,人民無所依靠,讓她看了有些感傷。

  「這裡是旬國。」

  「旬國?難道……是義爹曾經說過的那一個故事,就是十八年前被發了狂的巫女詛咒,因此幾乎滅國的那一個國家?」

  她是個孤兒,而她的義爹是個四處遊歷的吟歌者,從她被他收養之後,她就跟著他到處遊歷,聽他吟唱過許多故事,其中一個故事,就和沒落的旬國有關。

  她的義爹說,旬國原本是一個強盛富足的國家,卻在十八年前,被一個發了狂的巫女所詛咒,短短半年之間,旬國百姓幾乎死光,只剩下勉強逃過災難的一小部分人民,旬國一度成為沒人敢靠近的廢墟,直到最近幾年,王室遺孤旬毓才開始要重建國家,逃過滅國災難的百姓也慢慢回來,希望能夠重建家園。

  她曾經問過君尋,那巫女是和旬國有什麼深仇大恨嗎,要不然為什麼要這樣詛咒旬國,君尋只是簡單回答,說那巫女喪心病狂,害得許多無辜百姓慘死,話中的語氣明顯的有些……憤怒。

  「沒錯,這就是我曾經說過的那一個旬國。」

  看著熟悉的景物,君尋突然有感而發,「是時候該回來了,所有的事情會在這裡徹底了結,包括大家的命運,也包括了旬國的未來。」

  君芷幽困惑的瞧著君尋的背影,只因她不太懂君尋剛才那一番話的意思,他有時候會像這樣,講出一些玄之又玄的話語,像是能夠預知些什麼,神秘得很。

  「義爹,那你又為什麼會來旬國呢?難道……義爹也是旬國人?」

  「我並不是旬國人,只是和旬國有些淵源罷了。」

  「真的?那……」

  君尋微偏過頭睨了君芷幽一眼,「芷幽,妳今天似乎特別多話。」

  「喔。」她馬上閉起嘴,默默的跟著,不敢再多問些什麼。

  君尋雖然收了她作義女,但是和她並不親,他總是冷淡的瞧著她,對她沒有任何情感,甚至有時候她會在他眼中看到藏不住的怨怒,這讓她不敢太過親近他,兩人始終有著一段距離。

  她一直不懂,既然他不喜歡她,當初又為何要收養她,她從沒做過什麼壞事,他為什麼要用那樣的眼神瞧著她,好像她是什麼十惡不赦的罪人一樣?

  她不敢問,只能繼續困惑著,但只要君尋不拋棄她,她就會乖乖的跟著他,就像現在一樣。

  走了好一段路,君尋帶著君芷幽來到王宮旁的一間舊屋宇內,對她說道,「芷幽,這就是咱們暫時的居處,咱們會在旬國待上好一段日子。」

  「嗯。」她點點頭,「那我馬上打理一下,這裡久沒人住,灰塵都積了一堆,我至少要在晚上之前清出兩間房才行。」

  「妳去吧。」

  「是。」

  君芷幽馬上進到屋裡去,看了一下四周情況之後,就開始動手整理起環境來,在這個方面她還滿有自信的,動作顯得俐落許多,腳步也輕快了起來。

  看著君芷幽那勤奮的身影,君尋的眼神忍不住黯下,「現在這樣的她,還是不行……」

  「師傅!」

  正當君尋獨自一人在門外沉思之際,屋外突然出現一輛樸實的馬車,從車內走下一名二十五歲左右的年輕男子,他一看到君尋,馬上激動的來到他面前,「多年不見,你可終於回到旬國來了。」

  「殿下?」君尋馬上恭敬的對他躬身,「殿下怎麼不待在王宮裡,等臣下去見您?」

  君尋口中所說的殿下,其實就是旬國王室遺孤旬毓,「我聽說師傅這次回國不打算住在王宮,所以特地來請你回去的。」

  從他的父王、母后去世之後,就是君尋始終在一旁幫助他,讓他順利逃過滅國之災,現在君尋終於離去了又回來,基於對他的尊敬,旬毓當然要親自來將他給請回王宮去。

  「殿下,現在臣下身邊有她,她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並不適合待在人口複雜的宮裡。」

  旬毓隨著君尋的視線往屋內瞧,才看到君芷幽正忙碌的身影,一看到她,旬毓的眼神也冷了下來,「她就是師傅所說的那個人?」

  君尋點點頭,「她是一把雙面刃,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在時機到來之前,臣下打算暫時和她待在這裡,以免王宮人多口雜,把她的事情給傳出去,引起其他人的覬覦。」

  為了幫旬毓復國,他觀星象、頻占卜,終於發現她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所以他不辭辛勞的千里迢迢找到她,那時的她只有八歲,是他國戰火下的孤兒,他便順勢收養她,帶她離去。

  但他找到的她仍然是「不完全」的,為此,接下來這些年,他帶她走遍各地,想找回遺失的那一部分,卻一點收獲也沒有,直到前一陣子,他從卦象中看出旬國是所有事情的癥結所在,便決定帶她回旬國,好碰碰運氣。

  他有預感,就是在這裡了,事情即將在此結束,但他卻無法肯定,結局對旬國來說,到底是好是壞……

  原本認真清掃的君芷幽發現了和君尋一同站在門外的旬毓,馬上好奇的走了出來。

  「義爹,這是……客人嗎?」

  旬毓仔細的瞧著她,雖然她看似一副無害的表情,他卻不由得心生一股怨恨之氣,他馬上轉身離去,以掩飾自己藏不住的情緒。

  「師傅,我先走一步,接下來的事還要仰仗你了。」

  「殿下慢走。」

  直到旬毓的馬車離去之後,君芷幽才困惑的問,「義爹,那公子……是不是不喜歡我?」

  君芷幽雖然領悟力不好,但卻是個很敏感的人,誰對她好、對她不好,她都能清楚的感覺出來,而她在旬毓身上感覺到了……敵意。

  然而君尋只是淡淡的回道,「芷幽,別想太多,沒這回事。」

  她雖然疑惑,卻還是乖巧的點頭,繼續進屋去做事,因為距離太陽下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她只能暫時把這個疑惑拋在腦後,先處理兩人居住的問題再說。

  一直漂泊的日子讓她有些累了,好不容易能暫時在一個地方久居,她很開心,所以工作起來更是勤奮。

  她期待著未來的日子,安安穩穩,無風無雨,對她來說……也就夠了……

  ※                    ※                    ※

  叮鈴……叮鈴……

  「奇怪,我在哪裡?」

  熟悉的鈴音迴盪在四方漆黑的空間裡,讓她分不清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她四處走走停停,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走,在這漆黑的環境中,她什麼都看不到,只看得到自己,這讓她納悶不已,不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糟糕……如果不快點想辦法回去的話,義爹會……」

  「即!」

  「呃?」

  一記低沉壓抑的嗓音突然從後面傳來,讓她馬上轉過身來,卻在下一刻被一個高大的身影給嚇到,忍不住後退了好幾步,「你……你是誰?」

  他戴著一張遮住上半邊臉的青銅鬼面具,那猙獰的形象讓人一看到就忍不住心生畏懼,並且他全身還散發出一種足夠震懾群鬼的可怕壓迫感,血腥之氣濃厚,讓她有些害怕。

  「即,真的是妳?」

  男子的語氣是激動中帶著壓抑,伸手想碰她,沒想到卻被她給躲開,這讓他舉起的手僵住,多了一抹苦澀,「難道妳……還在恨我?」

  她老實的搖頭,「其實我……並不認得你呀。」

  「為什麼?是他們對妳做了什麼嗎?」

  「他們?你指的他們……是誰?」

  一看到她的反應,男子不由得有些訝異及困惑,「黃泉的大司命及少司命,還有靈山的巫咸,這些難道妳也不認得?」

  她微蹙起眉,這些名字她曾經在義爹講的故事裡聽過,大司命是掌管人民生死的神,少司命是掌管子嗣的神,而巫咸則是傳說中靈山十神巫的第一神巫,她怎麼可能會認識?

  「我只是個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認識這些神祇神巫的。」面對男子的錯愕,她有些不知所措,「你……可以告訴我,我該如何回去嗎?」

  「妳要回去哪裡?」

  「旬國,目前我和義爹住在那。」

  「旬國?」

  這下子男子更是訝異不已,忍不住暴怒出聲,「該死!那些傢伙到底對妳做了什麼事?」

  她被他的暴怒嚇得又後退好幾步,簡直心慌不已,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直接轉身往無邊無際的黑暗跑。

  「真是對不住,我……我還是不打擾你好了。」

  「等等,即──」

  她不知道他到底在叫誰,所以只能拚了命的跑,然而她的腳下突然一空,整個身體突然掉了下去,這嚇得她連忙驚呼出聲,閉起雙眼根本不敢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啊──哎呀!」好痛!

  突然之間,她的屁股狠狠蹬了一下,痛得她幾乎要落下淚來,這時她不經意的睜開眼,才發現原本的黑暗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太陽高掛在天空,一片寧靜祥和。

  她困惑的瞧了四周一眼,才想起自己剛才到市集買完菜時經過這片湖泊,覺得風景非常美麗,所以她才坐在樹下的大石上欣賞風景,沒想到她倒是迷迷糊糊的睡著,一不小心就從石上摔了下來。

  「所以剛才……那都是夢?」

  揉著疼痛的屁股,君芷幽慢慢站起身,發現原本收在懷中的銅鈴環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在腳邊,她趕緊撿起,將沾上的泥土給擦乾淨,顯得小心翼翼。

  不知道為什麼,她對這銅鈴環有種奇怪的熟悉感,一撿到之後就捨不得丟掉,她輕輕搖晃著鈴環,那清脆的鈴音馬上響起,一如以往般的悅耳動聽。

  「叮鈴……叮鈴……」

  就在這時,一陣強風突然吹起,飛亂的髮絲撲打在她臉上,讓她難過的閉上眼睛,隱約之中,像是呼應般的鈴聲又隨著風從遙遠彼方傳來,由小變大,越來越清晰,就像是正在朝著她靠近一樣。

  她訝異的努力睜開眼,只見一名高大男子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還拚命喘氣,像是隨著風從遠方努力追隨過來一樣,她困惑的瞧著他,總覺得他的身影很像她剛才在夢中所見到的那一個,只是現在的他臉上沒有那半張鬼面具,要不然真的很像。

  他看起來大概二十五、六歲,長得非常俊美,光是站著就有不凡的傲然之氣,但那張俊美的臉上此刻卻愁眉深鎖,像是歷盡滄桑一樣,看起來居然讓她感到有一些……心疼?

  「即!」

  「呃?」

  就在君芷幽還不知道該要有什麼反應之際,他突然彎身緊緊的抱住她,害她嚇得不知所措,那力道有些強大,而且越縮越緊,就像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苦尋已久的東西,就怕再一鬆手,她又會消失得無影無蹤,讓他遍尋不著。

  「即,過了這麼多年,我終於見到妳了……」

  他語帶壓抑的微微哽咽,內心的激動根本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只能這樣緊緊的抱住她,感受她真實的存在。

  十八年了,他承受著十八年的煎熬痛苦,終於靠著銅鈴環重新得到她的訊息,他的心中悲喜交雜,對她的懊悔完全沒有減少過,只想著無論如何,他都還想再見到她的面,直到這一刻,他終於如願以償了。

  「即……」

  「請你……快放開我。」

  這陌生中帶有淡淡熟悉感的親密讓君芷幽心慌意亂,他的力量太過強大,她無法掙脫,只能懇求著,「我並不是你口中所說的那個人,求求你,快點放開我,好嗎?」

  她的回答讓他錯愕的一頓,馬上鬆開手,仔細的看著她的容貌,眼神中盡是深藏已久的想念。

  燦亮的雙眸、紅潤的小唇,現在的她雖然沒有當年那嫵媚的氣息,但模樣還是一樣的啊,況且她被風吹亂劉海的額心還有一枚淡粉色的彎月印記,和從前沒有哪裡不一樣的。

  唯一的不一樣,就是她純真的氣質,和當年是判若兩人,這讓他終於感到有些困惑,發現到她身上越來越多的不對勁。

  「妳說妳不是即,那妳是誰?」

  「我叫君芷幽。」

  「君芷幽?妳為什麼會來旬國?」

  「是義爹帶我過來的。」

  「義爹?」他訝異的緊蹙起眉,「妳……轉世投胎了?」

  她不懂他的意思,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用「轉世投胎」這個字眼,所以只能困惑的瞧著他,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一發現到這個事實,他馬上怒罵出聲,「該死,他們居然敢騙我!」

  他身上原本隱藏住的暴戾之氣突然顯現,這讓君芷幽有些害怕的馬上掙開他的懷抱,她急急拿起一旁放菜的竹籃,再一次從他身邊跑開。

  「我……我該回去了,要不然義爹發現會罵人的,你……請保重。」

  「等等,即……」

  君芷幽直直的往前快步行走,再也沒有回過頭來,這讓他失落的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原本因為重新見到她而出現的興奮激動瞬間寒冷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憤怒,還有不滿!

  「蘭陵!」

  一陣輕風在此刻吹起,下一瞬間,一名十七、八歲左右的青衣少年就出現在他身後,那表情是氣呼呼的。

  「蘭陵,你怎麼能夠拆下鬼王面具,擅自離開黃泉,回到人間呢?快點和我回黃泉去!」

  「少司命,你來得正好!」蘭陵馬上揪住少司命的衣領,打算從他第一個開始算起帳,「你們居然敢欺騙我,我絕不饒你們!」

  「喂喂喂,你冷靜一點,有話好說嘛。」少司命連忙甩開他的手,好歹他也是黃泉之神,總得顧一下面子,「咱們騙了你什麼?你講話沒頭沒尾的,我怎麼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剛才看到巫即了。」

  「嗄?」

  「而且還是『轉世』的巫即,這你該怎樣向我解釋?」

  「……」

  一陣心虛的沉默開始蔓延,代表蘭陵的猜測是對的,這讓他更是怒火中燒,憤憤不平。

  「大司命答應過我的,只要我留在黃泉代替她,你們就讓她回靈山重當神巫,結果你們居然食言!」

  神巫,是一種介於神和人之間的特殊族群,以靈山為依據,往來於異界和人世之間,而神巫額上都會有一枚彎月印記,這是她們身份及力量的象徵,只有少數人知道神巫的特徵,一般普通老百姓只知其名,難有機會親眼見到她們本人。

  而君芷幽,額上有個與生俱來的彎月印記,和十神巫之一「巫即」有著相同的樣貌,蘭陵怎樣都不會錯認,她的確就是巫即的轉世!

  知道再也隱瞞不了,少司命只好老實招來,「我得先提醒你好好回想當時的情況,大哥只答應你讓她『離開黃泉』,可沒說她一定回得了靈山。」

  「什麼?你們……」

  「等等,先讓我說完啦。」少司命反問,「既然你已經見到轉世後的巫即了,那你應該也發現,她變了吧?」

  「這和你們讓她轉世投胎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因為當年的她留了一魂一魄在人間,當她下黃泉的時候,她的靈魂早已不完整,靈氣失了一半,所以投胎之後,也是傻氣十足,個性和從前完全變了樣。」

  這樣的消息讓蘭陵忍不住錯愕,簡直是不敢相信,「這是為什麼?」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呀。」少司命很無辜的聳聳肩,「就因為如此,所以大哥才會讓她轉世投胎,等她重新尋回自己的一魂一魄,靈魂完整、靈氣回歸之後,她自然而然就能回到靈山去了。」

  說實話,其實大司命和少司命也是非常納悶,不懂巫即捨棄一魂一魄在人間,把自己弄得像是行屍走肉一樣的,到底有什麼用意?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絕對和蘭陵脫不了關係!

  「但現在的她根本就沒有任何過往的記憶,她怎麼會知道該去尋回自己的一魂一魄?」

  她不只沒有任何過往記憶,還徹底忘了他,這讓他好失落、好痛苦,尤其現在的她又是那樣的柔弱、傻氣,更是讓他心疼萬分!

  「這你大可以放心,只要『機緣』一到,她自會找回自己的一魂一魄,就算沒有過往記憶,也不會有任何影響。」

  「不行,我放心不了這樣子的她。」蘭陵不容拒絕的開口,「我要暫時留在人間護著她,幫她找回一魂一魄,直到她能夠重回靈山為止。」

  這是他對她的贖罪,依她的身份,她不該待在人世間受苦受難的,所以他一定要讓她回去,徹底斷絕她和醜惡人世的一切羈絆!

  「啊?你一擅離職守,那黃泉眾冤鬼怎麼辦?」

  「就算我一時半刻不在那裡,黃泉也不會天翻地覆,憑你和大司命的能耐,我就不信會有多大的影響。」

  少司命氣惱的瞪著他,心想他還真是個狡猾的男人,居然用恭維的話堵住人,他要是不答應,豈不是默認自己能力不足,無法統御黃泉?

  「算了算了,你要留就留吧。」少司命沒好氣的擺擺手,只能退讓一步,「我允許你可以暫時留在人間,等巫即找回自己的一魂一魄,回到靈山之後,你就該依約回到黃泉,行嗎?」

  好不容易盼到少司命退讓,蘭陵終於可以鬆一口氣,趕緊躬身行禮,「多謝少司命成全。」

  「得了得了,這也表示你們之間的塵緣未盡,注定還得再糾纏一段時間。」

  緊接著,少司命突然抓住蘭陵的手腕,他便發現一股熱氣流到少司命身上,讓他頓時氣虛了不少,之後少司命才鬆手解釋,「在你留在人間的這段時間,並不需要鎮壓群鬼的能力,所以我暫時將能力收回,你只能以普通人的身份幫她。」

  「這不要緊,就算沒了那些特殊能力,以我自己本身的力量,對付普通人也已經是綽綽有餘了。」

  「你能有這份自信,那就好,我只能說……未來多保重了。」

  話一說完,一陣輕風又起,少司命瞬間就消失在蘭陵面前,來無影去無蹤,獨留站在原地的蘭陵瞧著君芷幽剛才離去的方向,內心有些悵然。

  曾經熟悉的所愛,現在也變得不熟悉了,而曾經熟悉的國家,現在也變得陌生起來,景物已非,人事也非,似乎只有他還停留在過去,無法適應這一切。

  但只要她在這裡一天,他就不會離開的,就算大司命親自來抓人也別想他會屈服!

  「即,不管妳還記不記得我,都不要緊,只要我記得妳……就夠了……」

  ※                    ※                    ※

  雖然君尋要君芷幽沒有必要的話就盡量不要出門,但她還是耐不住寂寞,經常偷偷的出去認識新環境,反正他在來到旬國後就忙得不見人影,常常忙到夕陽西下才回來,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管她。

  這座王城雖然依舊蕭條,但對長年飄流的君芷幽來說,已經算是一個很好的環境了,她很能適應一切,只除了……一些刻意找她麻煩的傢伙──

  「大姐姐,妳怎麼又一個人在外頭走動?這樣好危險,要不要咱們陪妳啊?」

  站在街道上,君芷幽苦惱的瞧著擋她路的少年,他們看起來只小她幾歲,一副流里流氣的痞子模樣,看她好欺負,才故意耍著她玩。

  她不想理他們,只好低調的轉身想繞路走,沒想到痞子少年此刻卻突然團團圍住她,讓她哪裡都去不了,「大姐姐,一句話不說就想走,這樣可不行啊。」

  「放我離開,我要回家去。」

  「妳要回家去?行呀,告訴我妳家在哪,咱們一起護送妳回去。」

  「是呀是呀,咱們護送妳回去……」

  他們惡意戲弄著,根本不懷好意,這讓君芷幽非常慌張,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好,「請讓開,別再圍著我,要不然我……我……」

  「妳要怎樣?要喊救命嗎?妳可以試試看,看到底會不會有人來救妳。」

  「哈哈……不會有人理妳的……」

  他們惡意的抓住君芷幽的手,這舉動嚇得她馬上掙扎,卻怎麼樣都掙脫不開,「別……請放開我……」

  「大姐姐,別怕呀,咱們又不會吃了妳……」

  「是呀,咱們只想和妳玩玩而已呀……」

  「不要……快放手,救命!」

  突然之間,不知從哪出現的暗青色衣袖竄入人群裡,狠掃痞子少年臉頰,一個個都賞了他們一巴掌,頓時之間跌倒的跌倒、哀號的哀號,只剩君芷幽還完好如初的站在原地,完全沒有被波及到。

  她很困惑,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結果下一秒就被人給拉著趕快跑走,她傻愣愣的瞧著眼前拉她的高大身影,有股熟悉感馬上浮現,讓她完全沒有任何抵抗的動作,就這樣乖乖的跟著他越跑越遠。

  是前幾日認錯她的那一個男子吧?就算沒看到他的臉,她也能夠確定是他,他怎麼又出現了?

  轉進巷道,再跑了好一段路程後,直到確定那些痞子少年暫時不會追來,蘭陵才停下腳步,放開君芷幽的手,「妳沒事吧?」

  她努力的喘著氣,搖搖頭,喘了一會才有辦法開口,「沒……沒事。」

  「沒事就好。」

  蘭陵看著她有些虛弱的表情,忍不住暗自心疼起來,曾幾何時,她變得這樣柔弱,連自己都保護不來?要不是他這幾日都在暗中跟隨著她,她真的被欺負了,又有誰會來救她?

  看到他眼中又出現了那熟悉的眷戀,君芷幽馬上再次重申,「我……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她可以感覺得出來,他不會害她,在他身邊,她是安全的,但他把她錯認成另外一個女人,卻讓她有些不舒服,沒來由的就蹦出了這麼一句。

  蘭陵先是微愣,之後才苦笑著,淡淡回答,「我知道,妳是君芷幽君姑娘。」

  也對,她已經不是當初的巫即了,所以他也應該調整心態,不能再將她們倆當作是同一個人,他必須重新和她建立起新的關係才行。

  「妳要回去是吧?我陪妳走這段路,免得路上又有什麼意外,好嗎?」

  她先是猶豫了一下,之後才點點頭,答應了他的建議,「會麻煩到你嗎?」

  「不要緊的,妳走吧,我就在後頭跟著妳。」

  「嗯。」

  君芷幽率先往前走,蘭陵就在後頭跟著,兩人一路無語,她不時會偷偷往後瞧他一眼,像是想說些什麼,卻又不敢開口,這讓她有些氣惱的微蹙起眉,真覺得自己沒用極了。

  來到住處的巷口前,君芷幽終於回過身,有些害羞的說道,「你送我到這邊就好,剩下的路我自己走進去就夠了。」

  「那好,咱們就在此分別吧。」

  蘭陵對她淡淡一笑,之後就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讓她有種奇怪的不捨,掙扎了好久,她終於還是鼓起勇氣喚出聲來,「請等等!」

  蘭陵馬上停下腳步,回過頭,「怎麼了?」

  「請問……我該怎麼稱呼你?」

  「呃?」

  他從來沒想過她會主動問他的名,所以感到有些訝異,呆滯了好一會才有些僵硬的回答,「……蘭陵。」

  「蘭陵……」

  君芷幽柔聲輕吟著,就像是在細細品味這個名字一樣,緊接著她臉上漾起一抹淺而羞澀的笑容,朝他微微行禮。

  「這一路上,非常感謝。」

  道完謝之後,她馬上腳步輕快的走入巷道內,獨留蘭陵依然愣在原地,久久無法回過神來,直到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屋宇內之後,他才勉強抓回自己的神智,好不容易恢復了點反應。

  這是兩人相遇之後,她第一次對他展開笑顏,這就像是在他原本悵然冷卻的心上注入一道暖流似的,讓他欣慰、感動,甚至是無比珍惜。

  她雖然忘了他,卻沒有排斥他,他該滿足了,至少……她對他微笑了,是一記真誠的微笑……

  不知不覺間,微笑,也爬上了他的嘴角,透露出他被溫暖的心情,而這也是睽違了十八年之後,他第一次真心的笑著……

  她的個性真的是完全不一樣了,但他慶幸著她的轉變,她的天真單純讓人感到舒服,沒有過往仇恨的羈絆,她能活得這樣純真,是好事,不是壞事。

  或許,忘了過去也是好的吧,所有的罪孽由他承擔就夠,他無怨無悔,沒有第二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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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8 19:13: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薇兒

  在那之後,只要君芷幽一出門,蘭陵就會不經意的出現,每每神出鬼沒的,讓她是嘖嘖稱奇。

  除卻一開始見面的害怕之外,她已經漸漸習慣他的存在,也非常清楚,他不會傷害她,而是以保護者的姿態出現,讓她非常安心。

  他很神秘,盡量避免出現在眾人面前,也要她別在其他人面前提起他,他和君尋非常不一樣,雖然兩人都有神秘的一面不讓人知,但蘭陵明顯的關懷著她,不像君尋始終對她態度冷淡。

  一在旬國定居下後,君芷幽的生活突然富足了起來,她完全不需要做什麼,就會有源源不絕的生活物品出現在屋裡,君芷幽知道這都是因為君尋的關係,他正在幫新的旬國主工作,所以旬國主才派人送這些東西過來,但他們倆根本用不了這麼多東西,所以她都會拿些食物或衣物出去分散給其他窮苦人家。

  「蘭陵,你找到真正要找的那個人了嗎?」

  剛將手中的米糧發送完畢,君芷幽心情舒爽的慢步回家,正好想起了她似乎都沒問過蘭陵的其他事情,就一邊走路一邊回過身,好奇的等著他回答。

  就見蘭陵只是淡笑著,「有沒有找到她,對現在的我來說,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

  「為什麼?」

  「因為我現在有更重要的東西該守護,過去的種種已經無法再從頭一次,所以我只能珍惜現在。」

  君芷幽有些困惑的皺起眉,然後羞赧的笑著,「好深奧,我不懂。」

  「別在意,因為妳也不需要懂。」

  她只要像現在這樣,單純快樂的過活就好,不需要有任何壓力及枷鎖,只要現在的她能夠感到幸福,他的心也會好過不少。

  「那……你到底住在哪呀?這樣來來去去的,不麻煩嗎?」

  「我住在蘭若殿。」

  「蘭若殿?」她頓了一下,之後突然想起,「是不遠處,那間屋內的壁上有寫詩的荒涼殿閣嗎?」

  「就是那裡。」

  「你真的住那裡?不好吧。」君芷幽忍不住替他擔心,「聽這裡的居民講,那間殿閣以前有妖孽住過,很可怕,大家都不敢靠近,你要不要換個地方住?」

  她第一次踏入蘭若殿時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她也不懂君尋為什麼會刻意繞到那裡看了一下,之後聽到居民講這件事,她嚇得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再也不敢靠近那裡半步。

  蘭陵忍不住失笑出聲,一點都不以為意,「連鬼都要反過來怕我了,我又怎麼會怕妖孽?」

  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鬼、不是妖,而是黑暗貪婪的人心呀,而這單純的小姑娘卻擔心他會與妖為伍,殊不知她才是那個該讓人擔心的傢伙。

  他沒有正面見過君尋,但總覺得他很可疑,將君芷幽收在身邊的舉動根本就是不安好心,但目前君尋對她還沒有任何動作,蘭陵也就按兵不動,等著看他接下來想搞什麼鬼。

  看到蘭陵是一臉的不在意,這倒讓君芷幽更是緊張了,「蘭陵,別不信邪呀,我……啊!」

  「小心!」

  君芷幽一個不注意,倒退走的步伐踩到路上小石子,馬上就要一屁股往後跌下去,幸好蘭陵身手俐落的趕緊將她給撈入懷中,牢牢護住她,才沒讓她跌得一身狼狽。

  「當心一點,沒事吧?」

  她有些驚魂未定的呆愣在他懷中,久久都沒說出一句話來,他的溫暖像是透過擁抱滲入她的肌膚裡一樣,讓她臉蛋有些發熱,腦袋有些糊塗,就連心也奇怪的亂跳著,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應才好。

  她發現自己並不討厭他的擁抱,甚至還感到有些……喜歡,這讓她不由得害羞的低下頭,根本不敢在現在看他。

  因為君芷幽害羞低頭的舉動,蘭陵才發現自己逾舉了,趕緊鬆開手,「抱歉,我不是有意要這樣輕薄妳的。」

  「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真的!」君芷幽馬上搖頭,卻在這時發現蘭陵左手腕上居然也有一只銅鈴環,忍不住驚訝著,「咦?你這鈴環,和我的好像。」

  她隨即從懷中拿出自己的,和蘭陵的比對一下,果然是一模一樣,這讓她是非常好奇,「該不會它們是一對的吧。」

  「是呀,它們的確是一對的。」

  「那你怎麼會有,也是在蘭若殿撿的?」

  結果蘭陵只是笑而不答,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君芷幽也不好再繼續追問,轉而詢問,「為什麼不拿下來?男人戴這種東西,其實有些……奇怪。」

  「我拿不下來,而且……我也不想拿下。」

  這是巫即親自幫他扣上的「枷鎖」,除了她之外,沒有人能拿得下來,但從前的枷鎖,現在卻變成他和她之間所剩下的最後一個牽繫,讓他珍惜不已。

  蘭陵不知道該怎樣說這其中的緣由,畢竟現在的她是不會懂的,就在此時,他發現迎面遠方出現了一個身影,這讓他警戒心大起,馬上開口,「芷幽,妳的義爹出現了。」

  「什麼?」

  她錯愕的回過身,果然見到遠方那戴著笠帽的身影,她有些心虛的等著君尋逐漸靠近,已經有種會被責備的心理準備了。

  「芷幽,妳在這裡做什麼?」果不期然,君尋一開口就是責備君芷幽擅自離家的舉動,「還有,剛才在妳身邊的是什麼人?」

  那人在他靠近前就已經先快速的離開君芷幽身邊,像是在迴避什麼一樣,因為距離有些遙遠,君尋根本沒機會看清他的樣貌,只覺得他的身形……有些眼熟。

  君芷幽偷偷瞄了身後一眼,發現蘭陵果然離開了,為了不失信於他,她只好回答,「是一位我來到這裡之後才認識的朋友。」

  「以後別做這種事,也少和任何人來往,懂嗎?」

  為什麼?她雖然感到有些不平,卻還是只能乖乖回答,「懂了。」

  「妳能懂就好,不過我發現自從來到旬國後,妳陽奉陰違的次數變多了,不要以為我不在妳身邊,妳就能夠為所欲為,把所有規矩都忘了。」

  一回到旬國,他就忙著幫旬毓處理招攬回流落在外的旬國人民的事,所以才沒什麼時間理君芷幽,她倒好了,逮到機會就溜出去玩,已經完全不把他的話給聽在耳裡了。

  「義爹,我並沒有這個意思。」她急急忙忙的想解釋,「我只是不知道待在屋內該做什麼,所以才出來透透氣,希望能夠……」

  「算了,妳不必繼續再向我解釋,我懶得聽。」

  君尋的眼一瞥,不經意發現她拿在手上的銅鈴環,突然顯得非常訝異及錯愕,「這鈴環妳從哪得來的?」

  「這是我之前在蘭若殿內撿到的,怎麼了嗎?」

  「蘭若殿?」

  君尋馬上搶過她手中的銅鈴環,語氣顯得非常嫌惡,「這種來路不明的東西妳根本就不該亂撿,妳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話一說完,君尋馬上拿著銅鈴環轉身離去,不知道想做什麼,君芷幽緊張的往前追了幾步,「義爹,你要把銅鈴環怎麼了?」

  「當然是將它丟掉。」君尋沒有回頭,依舊往前行走,「妳先回去,別再跟過來惹我氣惱。」

  「義爹……」

  她不得不停下腳步,看著君尋再次離她遠去,她不懂那只銅鈴環為什麼會引起他這麼大的反感,那又不是什麼會害人的東西,不是嗎?

  但君尋的決定,她又不能反抗,她很難過,在於他對她的態度,似乎在來到旬國之後,就逐漸變得越來越奇怪,越來越讓她無法理解。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內心的失落也越來越大,連她自己也快無法控制……

  ※                    ※                    ※

  「唉,不知道東西會在哪……」

  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君芷幽還是忍不住在君尋不在時偷偷溜出去,想要尋找銅鈴環的蹤跡,她不知道君尋將東西給丟到哪去,只能順著他會走過的路一路慢慢尋找,希望還有辦法找回來。

  雖然她也知道,能找回來的機會是微乎其微,但她還是傻勁十足的一步步慢慢往前行,不想輕言放棄。

  不知道為什麼,她一直覺得那樣東西對她很重要,所以就算這麼做會再惹君尋生氣,她還是想把銅鈴環給找回來,但在毫無方向及目標之下,她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找回東西,這對她來說,簡直就是難如登天的一件事情。

  「唉……」

  「妳已經嘆了兩次氣了,到底是遇上什麼麻煩事?」

  「蘭陵?」

  君芷幽一回頭,果然看到蘭陵又神秘現身了,她開心的馬上拉住他的手,「你來得正好,快幫我找東西。」

  「找什麼東西?」

  「我的銅鈴環,它不知道被義爹給丟到哪去了。」

  「銅鈴環?」蘭陵困惑的微皺起眉,「妳義爹為什麼要把妳的銅鈴環丟掉?」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義爹在看到它時態度似乎非常排斥,就從我手中拿走銅鈴環,說是要把它給丟了。」

  這讓蘭陵不由得懷疑起來,君尋是不是知道些什麼,要不然在一般人眼中看起來普通的銅鈴環,為什麼會引來他那麼大的反感?

  他摸著自己腕上的銅鈴環,現在的他根本感應不到另一只銅鈴環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因為銅鈴環只有在君芷幽手上時他才會有所感應,其他人拿著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芷幽,妳不知道他把銅鈴環丟到哪去,妳這樣盲目的尋找,怎麼可能有辦法找到?」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呢?」

  看著她那著急的神情,蘭陵有些心疼,卻也無能為力,「算了吧,芷幽,就當是它和妳之間的緣份已經盡了。」

  君芷幽訝異的瞧著他,只因這是他第一次拒絕她的請求,讓她有些受傷,「你不幫我,那我……我還是要自己找。」

  她回過身,繼續往前尋找,那堅持的傻氣真是讓人於心不忍,蘭陵只能追著她的步伐,試著軟化她的行動。

  「芷幽,先別衝動,咱們先停下來好好的想該怎麼做才有可能找回銅鈴環,好嗎?」

  君芷幽繼續往前走,賭氣的意味十足,「你根本一點誠意都沒有,我才不會上當的。」

  「……」

  蘭陵不得不苦笑著,只因她的感覺真的很敏銳,他想騙都騙不過她。

  「你還一直跟著我做什麼?」君芷幽埋怨的偏頭瞪他一眼,「我可以自己一個人慢慢找,不需要你幫忙了。」

  「不是的芷幽……等等,小心前面!」

  「嗄?哎呀!」

  她急急的在巷道裡轉了一個彎,一時不察,迎面突然衝過來一個非常嬌小的身影,她錯愕的趕緊停下腳步,結果還是和那小身影撞在一起,君芷幽背後還有蘭陵趕緊扶著,而小身影則是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整個小臉蛋皺起來,看起來非常疼痛的模樣。

  「天哪,真……真是對不住。」

  君芷幽伸手扶起那小身軀,才看清是個大約五、六歲的小女娃,臉蛋髒髒的,水汪汪的大眼像是快泛出淚一樣,這讓她感到非常的過意不去,就怕撞傷她。

  「小娃兒,有沒有哪裡疼痛的,告訴姊姊好嗎?」

  她傻傻的望著君芷幽,眼眶的淚水是越積越多,這讓君芷幽更是有種慌亂無措的感覺,以為自己真的撞傷她了,「很痛嗎?我……」

  「娘娘!」

  「啊?」

  突然之間,小女娃居然抱住君芷幽的雙腿大哭出聲,還死抓著不放,「嗚……娘娘……娘娘……」

  她錯愕的愣了又愣,之後才困擾的發出聲,「我……我還沒嫁人呀,怎麼會是妳的娘呢?」

  結果小女娃完全沒在聽君芷幽講些什麼,一直抱著她的大腿撒嬌,「嗚……娘娘……薇兒痛痛……」

  「……」

  「噗哈哈哈……」

  沒想到蘭陵倒是大笑出聲,因為君芷幽那無奈的表情真的讓人感到非常好笑,這讓君芷幽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蘭陵,你快幫我想想辦法嘛……」

  「我能有什麼辦法可想,她愛半路認娘,我也拿她沒輒呀。」

  結果沒想到,小女娃抬頭看了蘭陵一眼之後,居然放開君芷幽的大腿,轉而抱住他的,「爹爹!」

  「……」

  「哈哈……」這下子倒換君芷幽取笑出聲,「活該,你也遭殃了吧。」

  君芷幽蹲下身,拿起手帕,一邊溫柔的幫小女娃擦掉臉上的髒污和淚水,一邊詢問,「妳叫薇兒是吧,妳是從哪來的,家人在哪裡呢?」

  看她的樣子,很像是近日湧進旬國的在外飄流的百姓,或許是和家人走散了,才會抓住她亂喊娘一通。

  結果薇兒還是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緊拉著她的手,漾開燦笑,「娘娘。」

  「……」君芷幽無奈的輕嘆了口氣,還是趕緊向蘭陵求救,「蘭陵,咱們該怎麼辦才好?」

  蘭陵也蹲下身,看著薇兒的面容,發現她還真的有些神似君芷幽,不禁感到非常巧合,「只能帶她去找她真正的家人了,但最近湧進王都的人民不少,這件事也不好辦。」

  況且現在天色也不早了,就算真要這麼做,也得等明天開始比較適合,所以變成他們倆必須有一個人暫時先收留她,要不然她就要露宿野外了。

  蘭陵是男子,並不方便照顧這樣的小女娃,只有君芷幽比較適合,但她的處境卻不容許她這麼做,簡直就是兩難呀。

  「蘭陵,我該怎麼做才好?」君芷幽擔心薇兒的處境,想幫忙卻又有所顧忌,「義爹不會允許我暫時收留她的,但我又不能不管她。」

  蘭陵沉默的思考一會,之後倒是揚起一抹淡笑,有了應對方法,「芷幽,妳照著我的話做,我相信妳義爹絕對會讓妳收留這小娃兒。」

  他相信,只要這麼做,君尋絕對沒有理由拒絕,只能答應讓君芷幽留下薇兒!

  ※                    ※                    ※

  夕陽西下,從王宮內回到所居住的房子,君尋才來到門邊,就聽到屋內有不同於以往的歡笑聲,聽起來是非常的熱鬧。

  他不由得皺起眉,忍不住斥責,「那個丫頭又在搞什麼鬼了?」

  推開門,一進到廳內,君尋就看到一個陌生的小女娃正在廳上開心的吃著飯,而君芷幽就在一旁幫她挾菜,兩人的氣氛非常融洽,這讓他的眉心蹙得更緊,真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義爹?」

  一看到君尋回來了,君芷幽臉上的笑容褪去,有些緊張的起身迎向前,「義爹吃過飯了嗎?如果還沒,恰巧飯菜都還是熱的,我馬上幫你……」

  「芷幽,那個小女娃是怎麼一回事?」

  薇兒像是感受到君尋的不友善,吃飯的動作停了,臉上的笑容也散去,看起來非常的無助,君芷幽趕緊鼓起勇氣開口,「義爹,她是在王都走失的孩子,可以讓我暫時先收留她一陣,等找到她的父母嗎?」

  「妳想收留她?」君尋冷笑著,「面對這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妳就輕而易舉的留她下來,妳的愛心也太過氾濫了吧?」

  「她不是來路不明的人,她也是旬國百姓的一份子呀。」

  君芷幽雖然畏懼著君尋的怒火,卻還是勇敢的回答,「現在新的旬國主正一步步想辦法安頓從外流落回來的旬國人民,我只是盡自己的一點心意幫這個忙而已,難道……義爹不希望我做這樣的好事,就放任他們流離失所,對旬國從原本的希望轉變為失望?」

  「這……」

  君尋沒想到君芷幽居然說得出這樣的大道理,頓時有些語塞,「是誰教妳說出這些話來的?」

  她的心思單純,根本不可能想這麼多,所以絕對是有高人指點她!

  「呃?這……這個……」

  面對君尋的質問,君芷幽果然有些心慌的回不出話來,擺明了的確是有人教她這麼說的,那人倒是知道君尋的要害,非常明白他現在為了要幫旬毓復國,是不可能拒絕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瞧了薇兒一眼,看她也只是個普通小女娃,一點威脅性也沒有,只好鬆口,「算了,妳要留就留吧,反正我也越來越拿妳沒辦法了。」

  原本一臉沮喪的君芷幽整個小臉突然亮了起來,馬上開心的向君尋鞠躬道謝,「謝謝義爹,等找到薇兒的家人,我就會馬上將她送走的,真的!」

  「那也得妳有辦法找得到她的家人才行。」

  君尋冷笑一聲,之後就離開大廳往自己的房間方向走,並沒有留下來吃飯,君芷幽也習慣他這疏離的態度,馬上開心的回到薇兒身旁,繼續哄她吃飯。

  「薇兒,妳可以留下囉,快快吃飯,等會妳就有暖呼呼的床可以睡覺哦。」

  看到君芷幽開心,薇兒也漾起大大的笑容,乖巧的點頭,「嗯,娘娘吃飯。」

  「好,一起吃飯。」

  君芷幽開心的捧起碗,和薇兒一起和樂的吃著,不經意之間,薇兒瞥了眼君尋剛才離去的方向,原本純真的眸中閃過一道精明的光芒,然後一閃而逝。

  收回窺探的眼,她繼續天真的笑著,當作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                    ※                    ※

  「請問一下,你們曾經見過這個小女娃嗎……」

  站在街道的轉角內,瞧著路上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大身影牽著小身影沿街沿路慢慢詢問,那密不可分的親密模樣,不知情的人或許還真會以為她們倆是母女。

  看著君芷幽和薇兒相視一笑,蘭陵不自覺的也揚起一抹淡笑,為什麼他會認為這樣的畫面有種莫名的感動,讓他捨不得移開眼,想要緊緊守護著?

  明明就是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小娃兒,卻和他們倆相處得自然且和諧,而她有時候會出現的傻氣倒是和君芷幽同樣惹人憐愛,也讓人感到異常可愛。

  如果很快就找到她真正的家人,說真的,不僅君芷幽會非常失落悵然,就連蘭陵也會感到有些可惜……

  走了好一段路,問過無數的人,卻沒有半個人曾經見過薇兒,這讓君芷幽有些氣餒,而薇兒也累了,她馬上捨棄君芷幽,跑到轉角內找蘭陵,朝他伸出小巧的雙手。

  「爹爹,薇兒累了。」

  蘭陵無奈的笑著,依言將她給抱起,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說也真是奇怪,她就只會朝他和君芷幽喊爹娘,對其他人倒是不會。

  「嘖嘖,蘭陵,你哪時多了一個私生女,我怎麼都不知道?」一陣輕風吹過,少司命就神出鬼沒的從他背後現身,笑看眼前這一對好「父女」,「哈,還真的有一點像耶。」

  「少司命,你少拿這種事情取笑我,你明明就知道,我根本就沒有孩子。」蘭陵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我麻煩你查的事情,有結果了嗎?」

  「沒有,你確定這個女娃真的叫『薇兒』?」

  漫無目的地幫薇兒找真正的父母太慢了,所以蘭陵乾脆拜託少司命,讓他翻翻大司命的生死簿查查,直接找出薇兒親生父母的身份,但少司命從頭到尾翻了一遍生死簿,卻完全沒看到薇兒的名字,簡直奇怪到了極點。

  這讓少司命忍不住納悶,因為根本不可能出現這種問題,既然薇兒活在世上,生死簿就一定會有她的名字才對,除非她的本名並不叫薇兒,或是……她根本就不屬於人?

  但少司命左瞧瞧、右看看,發現薇兒的確有人類的氣息,但這氣息之中似乎又多加了些什麼不太一樣的東西,讓他不得不懷疑起她的身份並不尋常。

  「妳這個小娃兒,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

  少司命好奇的伸出手,想摸摸她,沒想到卻被薇兒嘴巴一嘟給拍掉他的手,可任性了,這讓他忍不住怪叫出聲,「哇,妳還真兇呀。」

  薇兒馬上不客氣的指控,「壞人!」

  哇哇哇,真是個一點都不可愛的小鬼頭!「嗄?我哪裡壞了?妳這個……」

  「蘭陵!」

  一發現薇兒不見,君芷幽馬上找了過來,卻看到蘭陵身旁有個她不認識的陌生男子,「蘭陵,他是……」

  蘭陵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乾脆說,「我的……朋友。」

  既然是蘭陵的朋友,君芷幽也就對他非常和善,還漾起笑容,「這位公子,請問該如何稱呼?」

  看到君芷幽這麼和善的模樣,說實話,少司命還真是不習慣,因為他印象中的巫即根本不是這種好相處的個性,「我……姓司。」

  「司公子你好,我也是蘭陵的朋友,叫君芷幽。」

  她馬上有禮的來個大躬身,讓少司命錯愕的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只能很不自在的回答,「妳……妳好。」

  「娘娘……」

  看到君芷幽一回來,薇兒馬上變節的向她伸手,想要讓她抱,結果在她晃動之際,一樣眼熟的東西突然從她衣襟內掉了出來,直接落在地上,讓君芷幽和蘭陵忍不住訝異,簡直是不敢相信。

  「銅鈴環?」

  君芷幽馬上撿起銅鈴環,既是興奮,卻又困惑的問著,「薇兒,妳怎麼會有這個東西呢?」

  她可以肯定,這就是被君尋給拿走的銅鈴環,沒想到會在薇兒的手上,她本來以為自己永遠找不到它的!

  「薇兒撿到的。」

  「那妳又是在哪裡撿到的?」

  只見薇兒想了想,之後乾脆漾起大大的笑容,沾染了些許可愛的傻氣,「不記得了。」

  天底下真有這麼巧的事情?君芷幽開心著,但蘭陵和少司命卻不由得有些困惑及疑惑,但看著薇兒純真的笑容,卻又發現不到任何異樣。

  是他們多心了嗎?總覺得……似乎沒這麼簡單……

  看到君芷幽開心的模樣,薇兒繼續說,「如果娘娘喜歡的話,就給娘娘。」

  「真的?」

  她馬上用力的點點頭,「嗯。」

  「薇兒,娘娘最愛妳了!」

  她感激的伸手連蘭陵都給一起抱住,愛憐的磨蹭著薇兒的小臉蛋,感情好到就像是真的母女一樣,而蘭陵也感染到這喜悅的心情,揚起一抹淡笑,暫時把對薇兒的困惑給拋在腦後,守護著這溫馨的一刻。

  這樣的畫面,就像他們三個真的是一家人一樣,少司命看了有些不解,更覺得現在的他簡直是格格不入,好像他應該馬上消失,別破壞他們「一家人」正在培養感情一樣。

  但他的腦袋可還是正常運作著,對薇兒的身份依舊懷疑,「嗯,我該再回去好好查查才是……」

  他就不信沒有任何線索,或許只是他疏忽了而已,要不然,絕對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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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8 19:14: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情萌

  君芷幽本以為,有蘭陵和薇兒的陪伴,她的生活可以繼續這樣快快樂樂的,但意外總是在人意想不到的時候發生,讓她難以招架。

  「妳就是君芷幽?」

  這一日,君芷幽才帶著薇兒出門沒多久,馬上就被一群陌生人給團團圍住,逼到無人的巷道內,緊接著一個穿著非常華美的女人出現在她面前,瞧著她的表情是一臉的厭惡。

  君芷幽困惑的微皺起眉,雖然不認識這個女人,卻還是有禮的回答,「我是君芷幽,請問妳是?」

  「我是旬國主的寵姬,夏姬夫人。」

  「夏姬夫人?」

  君芷幽繼續困惑不已,因為她們倆從來就沒見過面,不懂為什麼夏姬現在要堵住她呢?

  夏姬輕蔑的瞧著君芷幽,只覺得她的姿色普通,根本就是和自己完全比不上,「我真不懂,國主為什麼要娶妳這種人當國后,而不是我。」

  「妳說……什麼?」君芷幽錯愕不已,根本就不敢相信,「妳應該是在開玩笑的,是吧?」

  「我為什麼要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夏姬怨恨的開口,「是我親耳聽到的,國主和一個叫君尋的奇怪男子密談,君尋提議娶妳為國后,沒想到國主還真的答應了!」

  一聽到這個消息,夏姬是異常的氣憤,因為她是旬毓最疼愛的寵姬,她本以為國后這個位置遲早會是她的,沒想到卻半路殺出君芷幽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害她的美夢破碎。

  她氣不過,之後跑去質問旬毓,為什麼要這樣對她,沒想到旬毓居然回答她,娶君芷幽只是復國的其中一個手段,他最寵愛的還是她,她並不需要擔心君芷幽會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她不懂,娶了君芷幽又能對復國有什麼幫助?就算有旬毓的承諾,她還是非常不甘心,所以才想來會會君芷幽。

  「義爹他……向旬國主提議娶我?」

  夏姬的回答讓君芷幽陷入極度錯愕當中,不懂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這……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才是,我才不想當什麼國后。」

  「妳不想當,但妳的義爹可不這麼想,說不定妳表面上裝得心不甘情不願,其實心中可歡樂得很,只是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我真的沒有這麼想!」

  「少來了,偽善的女人!」夏姬不齒的冷哼出聲,「相信我,妳一定會得到報應的!」

  一撂完狠話,夏姬馬上轉身離去,臨走前還丟給君芷幽一記奇怪的冷笑,讓她不由得毛骨悚然,等到圍住她們的人完全離去後,她馬上帶薇兒回宅,內心異常不安,等著君尋回來想當面問他這個問題。

  好不容易終於等到君尋回到宅內,君芷幽馬上衝向前,擋在他面前,「義爹,請等等!」

  君尋困惑的瞧著她,只因在她臉上少有這種凝重的表情,「芷幽,怎麼了?」

  「義爹你真的向旬國主提議娶我嗎?這應該只是謠言吧?」

  沒想到君尋是臉色大變,訝異的問,「是誰把這件事告訴妳的?」

  「今天夏姬夫人來找過我,是她告訴我這件事的。」

  「夏姬?」君尋倒是冷哼了一聲,「那個女人就真這麼害怕妳把她的地位給搶走?」

  他原本提醒旬毓,暫時不要讓其他人知道的,結果卻讓夏姬先一步得到消息,就不知道善妒的她會做出什麼其他事情來?

  看到君尋不否認的反應,君芷幽的心一涼,原本微弱的希望也逐漸幻滅,「所以……這件事是真的?」

  「沒錯,是真的。」既然夏姬都已經說了,君尋也覺得沒有隱瞞的必要,「只不過時機還沒到,所以才暫時擱著。」

  「為什麼?我根本就沒見過旬國主,我也不喜歡他,義爹為什麼要……」

  「我不管妳喜不喜歡他,反正妳到時候都一定得嫁!」君尋打斷她的話,不容拒絕的說,「妳現在知道了也好,就慢慢接受這一個事實吧,我和旬國主的心意已決,是絕對不會更改的!」

  君芷幽失望的落下淚,忍不住質問,「義爹,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必須這樣對我?」

  難道他收留她,就是為了這一刻,要她嫁給旬國主?所以他對她從來就只是利用,才會始終對她冷淡不已,讓她完全感受不到一絲溫情?

  「我只能說,這就是妳的宿命,妳沒得選擇。」

  「我不要這樣的宿命,如果真得這麼做才行的話,我寧願當初你不要把我帶在身邊,收我當義女!」

  「芷幽!」

  君芷幽第一次違逆君尋的話,不顧一切的衝出屋子,失望的淚不停滑落,幾乎泣不成聲。

  她一直以為,只要她柔順、乖乖的,不違逆君尋任何事情,總有一天他會對她釋放善意的,但她卻沒想到,這簡直就是一種奢侈的妄想,只因他從來就不打算接納她,他只把她當成一種可以利用的工具罷了。

  「嗚……為什麼……」

  跑累了,她便停在路旁,難受的掩面而泣,不管現在的自己到底有多狼狽,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強撐下去,她只想找個可以依靠的地方,讓她好好的發洩情緒。

  她現在腦中只想得到蘭陵,只有蘭陵是真心對她好的,她要去找他,不管他現在在哪裡!

  一下定決心,君芷幽馬上擦乾眼淚,打算去蘭若殿找蘭陵,可沒想到這時卻出現好幾名地痞流氓擋在她面前,對她不懷好意的笑著,讓她馬上害怕的後退幾步。

  「你們……你們是誰,到底想幹什麼?」

  只見地痞流氓邪邪的笑著,「小姑娘,別怪咱們辣手摧花,咱們也只是拿人錢財幫忙辦事罷了,要怪就怪妳自己招惹到人家。」

  「你們在說什麼,我根本就聽不懂!」

  「聽得懂也好,聽不懂也罷,反正妳是落在咱們手中落定了。」地痞流氓馬上命令身旁的伙伴,「兄弟們,趁現在沒人時趕緊動手!」

  「是!」

  「你們想幹什麼?啊……快放開……唔!」

  她被抓住雙手、摀住嘴,就這樣子被地痞流氓給拖走了,她的力氣抵不過這麼多架住她的男子,不管她怎麼掙扎都沒有用!

  他們到底想幹什麼?她好害怕,但她卻叫不出聲來,只能不顧一切的死命抵抗著!

  地痞流氓們將她給拖入一間偏僻無人的廢屋內,把她給狠狠壓倒在地上,其中一個男子蹲下身來,下流的笑著,輕撫她柔嫩的臉頰,「雖然妳不是個絕色美人,倒也清秀可愛,就讓我來好好疼妳吧。」

  他們可是收了夏姬的錢,要毀了君芷幽的清白,讓她沒那個資格嫁給旬毓當國后,看她這清秀可人的模樣,倒是便宜他們了,怎樣都不能放過!

  君芷幽驚恐的死命搖頭拒絕他的觸碰,害怕的低泣出聲,「不,別碰我!」

  她才不要被這種人給玷污,她寧可死都不要承受這種屈辱,誰來救救她,帶她逃離這樣的人間地獄!

  「不……不要……蘭陵──」

  ※                    ※                    ※

  「我告訴你們,我這次去鄰國的連國做生意,聽到了一件有趣的消息。」

  「哦,是什麼消息,趕緊說來聽聽吧。」

  吵雜的市集內,一群往來經商的商人們正窩在茶棚內談天說地,交換彼此的消息,而蘭陵也默默的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喝茶聆聽,盡量不引人注意。

  要打聽一些什麼消息,在這種地方是最適合的,所以他一有空就會來到這,隨時注意有沒有對他有幫助的消息。

  剛才起了一個頭的商人馬上一臉神秘兮兮的模樣,「聽說最近連國出現了一名神奇女子,她對別人的祝禱都會成真,而且百試百靈。」

  「是真的嗎?該不會騙人的吧……」

  默默喝茶的蘭陵突然一頓,馬上聚精會神的聽著,只因這位商人所說的那名神奇女子,所使用的能力似乎是──言靈。

  言靈的能力就是有讓「祝福」或「詛咒」成真的力量,而這正是當年巫即所擁有的特殊能力,難道巫即所遺留下的一魂一魄會和這名女子有關?

  「是真的啦,經過她祝禱過的人聽說都將她奉作神女,尊敬得不得了,不過這位『言姑娘』很神秘,始終戴著紗帽不讓人瞧見面容,不過聽她的聲音年紀應該很年輕,似乎不會超過二十歲。」

  「她為什麼要遮住臉,是因為不敢見人嗎?」

  「還是她臉上有什麼疤呀?」

  「還是她只是聲音年輕而已,其實她已經……」

  眾人七嘴八舌開始討論起來,話題都圍繞在言姑娘為什麼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問題上,而蘭陵不斷思考的問題則是,如果巫即的一魂一魄真的在言姑娘那裡,她又是如何得到的?

  無論如何,不管這商人所帶回來的消息是真是假,他都有必要找機會去連國一探究竟!

  「叮鈴……叮鈴……」

  就在這時,他腕上的銅鈴環突然有所感應的響起,讓他訝異的一愣,一種不好的預感馬上升起,這讓他暫時無心理會言姑娘的事情,即刻衝出茶棚,馬上尋找君芷幽的行蹤!

  鈴聲持續響起,就像是在告訴他君芷幽的情況有多麼緊急一樣,他靠著兩邊互相感應的銅鈴環迅速追到一間荒涼的廢屋前,就聽見屋內君芷幽哭叫掙扎的聲音不斷,伴隨著一堆男子邪惡的淫笑聲。

  「小姑娘,我奉勸妳乖乖就範,這樣妳才會少痛一點!」

  「嗚……放開我,救命,別碰我──」

  「芷幽!」

  一陣濃厚的殺氣突然從門外襲來,讓那群地痞流氓馬上警覺的轉頭往門的方向探,但他們根本來不及看清到底發生什麼事,一襲暗青色的衣袖瞬間狠狠擊向他們胸口,那強大的力量馬上將他們震出好幾尺外,慘叫聲立刻四起!

  「嗚哇──」

  他們被震飛撞向牆後,馬上倒地口吐鮮血,已經去掉半條性命,只剩壓住君芷幽想侵犯她的那一名流氓錯愕的看著剛才一瞬間發生的事情,簡直不敢相信。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訝異的抬起頭,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來到他身旁的蘭陵,只見他俊美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卻讓人感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襲來,那冷漠至極的眼神透出一種蝕骨的寒意,明明沒有表情,卻讓人有種像是鬼王鎮壓群鬼的陰狠之感,讓他不由自主的全身發抖,害怕到了極點!

  「你……你到底是誰?」

  「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嗚哇──」

  蘭陵的袖子猛力一揮,立刻將最後一個流氓給狠震到一旁,讓他和其他人是同樣的下場,頓時之間廢屋內就像是個人間煉獄般,血腥味瀰漫,哀號求饒聲不絕,讓人聽了會忍不住泛起雞皮疙瘩,跟著一同畏懼起來。

  他冷眼環視著屋內的流氓,大有將他們給徹底趕盡殺絕的意圖,然而一記微弱的啜泣聲卻在這時震醒他的理智,讓他馬上回過神來,蹲下身關心君芷幽的情況。

  「芷幽,妳還好嗎?」

  只見她死死抓住已經被扯得凌亂半開的前襟,縮著身子拚命落淚,這讓蘭陵心疼到了極點,伸手想抱起她,「芷幽……」

  「啊──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救命──」

  「芷幽,睜開眼看看我,我是蘭陵!」

  一聽到蘭陵的名字,君芷幽抗拒的掙扎才突然停下來,她睜眼看著前方熟悉的面容,確定蘭陵真的來救她了,她更是忍不住痛哭失聲,讓蘭陵緊緊抱入懷中,不讓任何人再有機會欺負她。

  「嗚……蘭陵……」

  「放心,沒事了。」蘭陵柔聲的輕哄著,「有我在,沒有人能動得了妳一根寒毛,一切都過去了……」

  她緊緊的回抱住他,讓他感受到她內心的恐懼,這一刻他更是感到懊悔萬分,因為如果不是他,她也不需要來到人間承受磨難,遭受到這樣的屈辱。

  為了向她贖罪,他一定要儘快幫她找回剩下的一魂一魄,讓她可以重回靈山,遠離這紛亂醜陋的人世。

  不管這之中到底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他一點都不在乎,只要她好,他就了無遺憾了……

  ※                    ※                    ※

  為了安撫君芷幽的心情,蘭陵暫時將她帶回蘭若殿,等她心情平復了再送她回去,但一路上她總是不停的掉淚,緊緊抱住他不放,就連已經回到蘭若殿了,她還是不肯放手。

  無可奈何之下,蘭陵只好坐在床榻上,讓她盡情的在他懷中發洩情緒,直到她終於有辦法停住淚水為止。

  看到她受創的心情久久無法平復,這讓他有些後悔,只把剛才那群傢伙打個半死而已,而不是讓他們直接去黃泉報到,省得他們再繼續危害人間!

  沒想到君芷幽哭完了還不夠,緊接著拿袖子一直擦拭自己的脖子,像是要抹去什麼髒東西一樣,擦了一次又一次,似乎永無止境,都把自己的皮膚給擦出一片潮紅了。

  「等等,芷幽,別這麼做。」蘭陵趕緊抓住她的手,不再讓她這樣折磨自己,「再擦下去,就會把妳自己的肌膚給擦破的。」

  蘭陵抓住她其中一隻手,那她就用另一隻手繼續擦著,逼得他不得不把她的雙手都給扣住,這讓君芷幽再度哽咽出聲,顯得非常委屈。

  「你讓我擦,我覺得好不舒服、好髒,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被那地痞流氓惡意侵犯的感覺深深震撼著她,他那令人感到噁心的碰觸感好像黏在她的肌膚上,不管她怎麼擦都擦不掉,讓她難受到了極點。

  蘭陵沒想到她是為了這種原因才出現這樣反常的舉動,更是感到痛心不已,只好轉而安撫,「妳要擦,行,但必須由我幫妳。」

  「呃?」

  她泛著淚光的雙眼非常困惑,不懂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放開她的雙手,讓她坐在榻上,自己則起身對她溫柔一笑,「妳在這等我一會,我馬上就回來,還有,答應我,不准再傷害自己了,好嗎?」

  她雖是滿腦子困惑,卻還是微微點頭,對他的話言聽計從,他才放心的轉身走出殿閣,徹底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內。

  一個人待在原處等待,她意外的並不感到任何害怕,就連心也慢慢平靜下來,只因這裡瀰漫著蘭陵的氣息,像是時時刻刻都在保護她、溫暖她一樣,讓她感到無比的安心,不怕會有任何人來欺負她。

  哭了好久,她也累了,索性就直接側倒在榻上,閉眼小憩一下,她發現自己喜歡待在這個地方,除了因為有蘭陵在之外,這裡還給她一種奇怪的熟悉感,像是她也曾經住在這裡過一樣。

  但這是不可能的事,她是第一次踏上旬國的土地,就連蘭若殿也是進來第二次而已,這應該只是她自己的錯覺罷了。

  不知不覺間,一種冰涼柔軟的東西突然在她已經擦得紅腫的脖子上輕拂著,讓她即刻睜開眼,就見蘭陵拿著沾過水的手帕幫她擦拭脖子,那動作是異常輕柔,就像是怕會再度害她受傷一樣。

  「如果累的話就繼續閉眼休息,別理我。」

  他蘊含著無限情感的溫柔舉動,帶給她內心滿滿的感動與溫暖,一直以來,只有他對她如此特別,像是將她給捧在手心呵護般,那樣的小心翼翼,讓她感到自己是重要的。

  不爭氣的淚水又從眼眶溢出,讓她再度成了淚人兒,這讓蘭陵馬上顯得有些苦惱,不懂自己到底哪裡做錯了。

  「芷幽,我弄疼妳了嗎?還是……」

  「沒事的。」君芷幽趕緊漾起笑容,拚命抹掉臉上的淚水,「我只是很開心,能夠和你相遇……」

  她會來到這裡,就是注定要與他相遇的吧?她寧願相信這是上天對她的安排,讓她能夠在這裡遇見蘭陵,並且被他不顧一切的保護著。

  看著她邊哭邊笑,毫不掩飾的純真反應,蘭陵只能傷腦筋的輕笑,還真是拿她沒任何辦法,「妳這個傻姑娘。」

  「反正我本來就傻,不差多你一個人說。」

  「妳對自己真這麼沒有自信?」

  「我這是早就已經接受事實了。」

  她羞紅著臉蛋笑著,像是沾著朝露的粉色山茶花一樣,純潔中散發著一種清麗的芳香甜美,這讓蘭陵忍不住心動,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在她額上落下珍惜的一記輕吻,久久捨不得移開。

  其實從一開始和她相遇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在壓抑著自己的心呀,面對著深愛的女人,他卻不能有任何動作,這對他來說是種無比痛苦的折磨,比被人千刀萬剮還要難受。

  但現在的他還是只敢吻她的額,不敢有進一步的動作,就怕徹底嚇到她,把她給逼跑了,這並不是他願意見到的結果。

  面對他這意外的舉動,君芷幽只是傻愣愣的呆住,並沒有任何推拒或排斥的動作,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加速起來,噗通噗通的大響著,還全然的不知所措。

  但她並不討厭他對她做出這樣的舉動,他和其他的人是不同的,他的吻中充滿了憐惜,而不是侵略,讓她不由自主的沉醉著,寧醉不醒。

  「真是抱歉。」趕緊收回即將壓抑不住的情感,蘭陵拉開兩人的距離,一臉的歉意,「我……並沒有要趁機傷害妳的意思。」

  他只是因為太過想念,想念到心都痛了,才會放縱自己做出這樣的舉動,好慰藉自己的相思之苦。

  「我……我並沒有怪你。」她馬上害羞的搖頭,「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而且我……不討厭你這樣碰觸我。」

  或許該說,她是喜歡的,還有一種甜蜜感充滿胸懷,讓她一再回味剛才兩人的靠近,並且心動不已。

  看著她完全信任的神情,蘭陵既是開心,卻又有些許悵然,只因這種眼神他從未在從前的巫即身上看過,因為她對他的恨、怨大過於所有,對他是徹底的敵視。

  但這不能怪巫即,因為他始終都在欺騙她,她會恨他是理所當然,因為到了最後,他也開始痛恨自己……

  君芷幽一直以為聽到她這麼說,他會開心的,但沒想到他的笑容卻多了一抹苦澀,讓她有些心疼,好想用盡一切安慰他。

  她不知道該怎麼做,只好主動伸手抱住他,給他屬於她的溫暖,這讓蘭陵忍不住訝異,臉上的苦澀卻消失了,笑得更是溫柔,深情的回抱著她。

  能夠得到這短暫的甜蜜,他也了無遺憾了,就算她想起了前世的記憶,又開始恨他,他也不會有任何怨言,因為這是他欠她的,他理應承受。

  「對了。」蘭陵將剛才在廢屋內撿起來的銅鈴環交還給她,「這銅鈴環妳要收好,往後如果還有什麼意外,妳只要搖晃上面的銅鈴,無論妳在哪,我都會趕去救妳的。」

  「真的?」

  「當然。」

  自從薇兒將銅鈴環給君芷幽後,她就一直收在懷中,不敢拿出來讓君尋看到,這次要不是她在和地痞流氓拉扯之間讓銅鈴環掉出,因而發出聲響,他的銅鈴環也不會有任何感應。

  「好。」君芷幽點點頭,再次將銅鈴環收好,「那個……蘭陵……」

  「嗯?」

  她在他懷中漾起了甜美的笑容,嬌羞的詢問,「我可以……經常來蘭若殿找你嗎?」

  蘭陵故意調侃,「妳之前不是才說,這裡從前有妖孽住過,很可怕?」

  「有你在,我就不怕。」

  是呀,只要有他在,不管到哪裡去,她都不怕,因為她知道,他會用盡心力的守護著她,不會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原來上天還是沒有拋棄她的,至少祂給了她蘭陵,一個可以抵得過一切,讓她感到無比幸福的,最愛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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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8 19:14:4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離行

  「該死!那個丫頭又跑到哪裡去鬼混了?」

  看著空無一人的屋裡,君尋不由得怒罵出聲,只因最近的君芷幽真是越來越大膽,幾乎快不把他的話給當成一回事。

  自從因為嫁給旬毓的問題,君芷幽憤而離開又回來之後,他們倆之間就處在一種非常僵硬的氣氛當中,幾乎沒有再說過一句話,而君芷幽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越來越常出去,越來越晚回來,已經不再像往常那樣柔順聽話,什麼事情都不敢有所違背。

  這種狀況非常不好,她已經漸漸脫離他的掌控,讓他無法有效的控制她,隨時都有可能出現他所無法預期的意外。

  現在的他該怎麼做才好?不能再讓她繼續任性下去,要不然……

  「娘娘,咱們明天一早再去找爹爹玩好不好?」

  「好呀,只要薇兒乖乖的,娘娘明天再帶薇兒去找爹爹。」

  「嗯。」

  好不容易,君尋終於等到君芷幽帶著薇兒從外頭回來,他馬上來到前院堵人,「芷幽,站住。」

  「呃?」

  原本剛才還和薇兒有說有笑的君芷幽,在看到君尋出現之後笑容馬上淡去,表現得有些疏離,「義爹,你回來了呀?」

  「我回不回來,對現在的妳還有差別嗎?」君尋冷笑著,「整天往外跑得不見人影,一天比一天還要晚回來,妳眼裡還有我這個義爹存在嗎?」

  「那義爹心中有我這個義女的存在嗎?」忍了這麼多年,君芷幽終於鼓起勇氣開口,「沒有,你從來就只把我當成一枚棋子,毫不帶感情的擺在身邊,只等著利用我的那一刻到來而已。」

  「不管我把妳當成什麼存在,我對妳有養育之恩,妳就不該違逆我!」

  「既然如此,我倒寧願你不曾撿到過我,就算死了也不要緊!」

  「妳……是因為那個男人吧,自從那個男人出現後,妳就開始變了,簡直讓我不敢相信!」

  他早該防著那個來路不明的男人了,沒想到那個男人帶給君芷幽的影響居然這麼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不能再讓他們有機會見面,以防君芷幽又會做出什麼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來!

  「義爹,這並不關他的事,請你不要怪罪於他!」

  「妳都敢為了他而向我頂嘴了,還說不關他的事?」君尋氣憤的冷哼,「從現在開始,我不准妳踏出這裡半步,也不准妳再去見他,妳要是膽敢再違逆我,就別怪我對他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

  她不甘的輕皺起眉,「為什麼?」

  「別忘了,妳可是旬國主未來的國后,妳根本就不該和其他男人有所接觸!」

  「我從沒答應過要嫁給旬國主,你不能這樣左右我的人生!」

  君尋的眉一擰,語氣變得有些陰寒可怕,「妳喜歡上他了,是嗎?」

  「呃?」她心虛的一愣,微退一步,「我……我只是……」

  「妳果然是喜歡上他了,這樣我就更不能再讓妳有機會去見他!」

  他的計畫不能有任何差錯,他不能讓旬毓以外的人有機會奪去君芷幽的心,絕對不能!

  君尋馬上抓住君芷幽的手,強迫她,「妳現在馬上跟我走!」

  「義爹,你想把我給帶到哪去?」

  「進王宮,雖然現在還不是時候,但要是讓妳繼續待在外面,難保又會出現什麼問題!」

  現在只能讓她提早進到王宮內,斷絕她和那人的往來,其他的事只能往後再計畫!

  「什麼?」

  一聽到自己要被送進王宮,君芷幽馬上抵抗,「義爹,我不要進王宮,求你放過我!」

  「這由不得妳!」

  「不要,義爹──」

  「妳少囉嗦!」

  君尋一個狠厲朝君芷幽肩頸處劈下,馬上讓她痛得雙腿一軟,倒地昏迷不醒,緊接著君尋便把她給扛在肩上,要立刻將她給送到王宮裡去。

  「你想對娘娘做什麼?」薇兒緊抓住君尋的衣袖,著急的拉扯,「快放娘娘下來,壞人、壞人!」

  「妳這個來路不明的小丫頭,少囉嗦!」

  「哎呀!」

  君尋狠狠一把就將薇兒給甩到一旁去,下手毫不留情,讓她跌得淒慘,緊接著就帶著昏迷的君芷幽離開,半刻都不打算再耽誤。

  「娘娘──」

  薇兒狼狽的爬起身,根本追不上君尋駕車離去的速度,原本清純的小臉蛋盡是憤怒神色,她馬上轉而往另外一個方向跑,找救兵去了。

  「該死的傢伙,我絕對不會讓你有機會得逞的!」

  以最快的速度奔到蘭若殿前,薇兒先是喘了幾口氣,之後馬上臉色一轉,開始厲害的嚎啕大哭起來,「嗚……爹爹……爹爹……」

  「薇兒?」

  一聽到哭聲,蘭陵馬上從殿內走出,急急走到薇兒面前,「妳不是才和娘娘回去,怎麼又過來了呢?」

  「嗚……娘娘被壞義爹抓走了!」

  「妳說什麼?」蘭陵心驚的抓住薇兒雙肩,「薇兒,說清楚一點,芷幽為什麼會被她義爹抓走?」

  「壞義爹不讓娘娘再來找爹爹,說要把娘娘送入王宮裡,娘娘不願意,壞義爹就把娘娘打昏帶走了。」

  「什麼?真是該死!」

  一聽到君芷幽被帶入王宮,蘭陵馬上就想衝入王宮內救人,他焦急的吩咐著,「薇兒,妳乖乖的待在這,不要亂跑,爹爹馬上去把妳的娘娘給救回來。」

  「嗯。」薇兒非常乖巧的點頭,「薇兒不會亂跑,爹爹快去救娘娘吧。」

  「那就好,爹爹去去就回。」

  看著蘭陵快速離去的背影,薇兒臉上的淚也停了,倒是換上一抹擔憂的神色,一點都不像五、六歲的小娃兒該有的表情。

  「應該來得及吧?」

  她搔搔頭,心想應該來得及才對,她要對蘭陵有信心呀,一直以來他都是非常可靠的,從來沒有讓她們失望過。

  「沒錯,絕對來得及的!」

  而現在的她,只需要靜靜等待就好,等待著她的「爹爹」和「娘娘」安然的歸來……

  ※                    ※                    ※

  「師傅,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將她給提早帶入王宮了?」

  王宮內的一處偏殿中,旬毓納悶的瞧著正倒在榻上昏迷不醒的君芷幽,不懂為什麼君尋會突然改變主意,讓君芷幽提早到宮裡來了。

  「我有很不安的預感,不能讓她繼續在外頭了,要不然……或許會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事也不一定。」

  他早該這麼做的,在發現她和其他陌生男子有所接觸的時候,他就應該要有動作,也不會到了現在讓她連連為了那個男人反抗他,開始一步步脫離他的掌控。

  如果那個男人不出現,他相信,他叫她嫁給旬毓,她一定是乖乖聽話,不會有任何反抗的念頭產生,而他的計畫也能順利進行,完全不會有任何阻礙!

  「國主,要麻煩你加強此處偏殿的守衛,不能讓任何人靠近,也不能讓她有機會逃出去,免得咱們的計畫功虧一簣。」

  雖然不懂君尋為什麼會如此緊張戒慎,旬毓還是詢問,「依師傅所見,該派多少守衛過來才好?」

  「當然是越多越好,防得滴水不漏。」

  「為什麼?師傅不是曾經說過,這女人直到現在都還只是個普通人,什麼力量都使不出來,那咱們還需要動用到這麼多人來防著她?」

  「該防的並不是她,我擔心的是……外面那個男人。」

  君尋曾經派人追查過那個男人的行蹤,想搞清楚他的身份,可奇怪的是,大家都會跟丟他的蹤影,沒有一個例外。

  這已經不是湊巧有辦法辦到的事,唯一有可能的解釋,就是那個男子的身手非常好,才能避過所有追蹤,這也是君尋忌憚的地方,他擔心就算把君芷幽給帶到王宮裡,還是抵擋不了那男子的出現,將她給帶走!

  「國主,不好了!」

  就在此時,一名守衛突然急急忙忙的跑進偏殿,顯得非常慌亂,「有……有不明男子闖入王宮,說要帶回被師傅抓進來的姑娘,請國主趕緊離開偏殿吧!」

  「什麼?」君尋不由得錯愕的愣住,「那人這麼快就出現了?」

  旬毓馬上下令,「趕緊調派其他殿的人手過來,無論如何都要抓住那個男人,不准讓他進到這間偏殿來,快去!」

  「國主,這麼做根本就來不及呀!」

  「為什麼?」

  「他的身手好得可怕,動作飄忽快速得像鬼一樣,咱們都沒看清楚他到底是怎麼出招的,轉眼之間一群守衛全都瞬間倒下,更可怕的是……他手上還沒拿任何武器!」

  他們只看到那人的衣袖翻飛,猛力一甩就將所有人給震到遠方去,長驅直入進到王宮深處,無人能擋,那冷淡的眼神幾乎沒有感情,像是倒多少人他都視而不見一樣,讓人看了忍不住不寒而慄,完全不敢靠近!

  「我不相信!這怎麼可能?」

  「國主,這是真的,咱們……」

  「嗚哇──」

  還在談話之際,沒想到偏殿外已經出現眾守衛哀號的聲音,看來那人已經闖到這裡來了,旬毓見到一抹迅捷的身影越過眾人直衝偏殿,他馬上拔起隨身佩劍,不信那人真有這麼可怕!

  「該死的傢伙,就讓我來會會你吧!」

  「國主,不要!」

  不顧君尋的阻止,旬毓硬是揮劍朝衝進殿裡的那一抹暗青色身影砍下,沒想到那人的反應比旬毓更快,早他一步左腳迴旋踢走他的劍,接著右腳一個迴旋將他給踹飛出去,整個人撞向沉重的木製屏風,下一瞬間就馬上口吐鮮血。

  「唔……咳咳咳……」

  「國主──」

  君尋擔心的趕緊衝向旬毓,而那一抹身影完全不管旬毓還有沒有力氣站起身反擊,直接奔向榻前,小心翼翼的打橫抱起君芷幽,冷眼瞪著殿內所有人,嚇得他們是完全不敢靠近。

  「我奉勸你們,最好是別自討苦吃,少攔我的路!」

  「國主……」君尋看著旬毓臉色異常蒼白,顯然受了不小的內傷,馬上憤恨的對那人大喊,「你──」

  他錯愕的突然愣住,那眼神盡是不敢置信,直到這一刻,他才第一次真正看清這男子的面容,「蘭……蘭陵?」

  旬毓訝異的瞧向君尋,再看向蘭陵,「蘭陵?這怎麼可能?」

  是呀,怎麼可能?但這一個年輕的臉孔,的確和十八年前的蘭陵一模一樣,他絕對不可能認錯的!

  蘭陵沒想到居然會有人認出他來,原本冷漠的眼神也多了一絲困惑,「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認識我?」

  他根本不認得「君尋」這個人,所以君尋為什麼會知道他的存在?他的名、他的人,早就消失在十八年前了,後來的人根本就不可能認識他呀。

  「所以你……真的是蘭陵?」

  「是或不是,也早就已經不重要了。」蘭陵不想多生事端,所以打算馬上帶著君芷幽離開,「我奉勸你們最好別阻攔我,別做無謂的犧牲,如果你們不想成為外頭倒在地上的那一群傢伙的話。」

  聽到蘭陵的威脅,大家害怕的幾乎不敢有任何動作,就怕自己成為下一個倒在地上的人,只能眼睜睜看著蘭陵將君芷幽給迅速帶走,沒有人阻攔得了。

  君尋瞪著蘭陵離開的方向,依舊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語,「十八年了,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蘭陵消失了十八年,君尋一直以為他是死了,卻沒想到,他還沒死,而且讓人驚訝的是,他一點都沒變老,就像是時間的洪流在他身上停止流動,讓他依然保持著十八年前的樣貌。

  十八年前的蘭陵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君尋不由得困惑著,也對他的再度出現感到無比的……忌憚……

  ※                    ※                    ※

  「……娘娘……娘娘……」

  恍惚之間,耳邊傳來一陣陣熟悉甜嫩的呼喚嗓音,刺激著她的意識,想讓她回過神來。

  「爹爹,為什麼娘娘還不醒,娘娘到底怎麼了?」

  「娘娘只是有些累罷了,再過一段時間,她會醒的。」

  「真的?」

  「當然。」

  另一道低沉溫柔的嗓音接著在耳邊響起,柔聲輕哄小女娃,她終於緩緩睜開雙眼,從沉睡中逐漸清醒。

  環顧四周,她才發現自己原來在蘭若殿,不是她原本的居處,也不是陌生的王宮,而榻旁的一大一小是她所熟悉喜愛的人,不是無情的君尋,或是不認識的宮人們,原來她被救出來了,她可以不需要被強迫去她不願意去的地方,是嗎?

  「娘娘醒了?」

  發現君芷幽終於醒來,榻旁的薇兒馬上開心的笑著,「娘娘,爹爹跑去救娘娘呢,爹爹很厲害哦!」

  溫暖的掌心輕撫著君芷幽的臉頰,蘭陵淡淡一笑,「妳要是再繼續昏睡下去,不只薇兒要緊張,也我也該緊張妳是不是被君尋下了什麼藥呢。」

  這真的不是夢,她真的脫離君尋的掌控了!

  君芷幽難掩激動的起身緊抱住蘭陵,忍不住低聲輕泣,這讓他不由得擔心的回抱著她,輕聲詢問,「怎麼了?」

  「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好害怕,怕被抓入王宮後,就再也見不到蘭陵,只要一想到事情有可能會變成這樣,她就忍不住反抗起君尋,什麼都不顧了。

  她喜歡他,好喜歡好喜歡,所以不想失去他,她從來沒有想要守護一樣東西的心意那麼強烈過,強烈到她可以得罪所有人,只為了想留在他身邊,寸步不離。

  「傻瓜。」此刻蘭陵的笑容更是溫和了,蘊含著對她無止境的情意,「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絕對。」

  「真的?」

  「我以我的性命保證。」

  他的命本來就該給她的,只是她最後還是下不了手拿而已,所以為了她,要他豁出這條命,他也不會有任何怨言的。

  有了蘭陵的保證,君芷幽更是緊緊依偎著他,心中也下了一個重大決定,「蘭陵,帶我走吧,不管天涯海角哪裡都好,總而言之,我要離開義爹,我要和你在一起。」

  現在的君尋令她陌生且害怕,所以她必須離開,要不然她不知道自己還會遭遇到什麼可怕的情況。

  「好,妳要走,我就帶妳離開,咱們離開旬國到別處去,再也不回來了。」

  徹底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也好,就讓十八年前的所有恩怨都埋葬在這,別再去觸碰了。

  她只需要像現在這樣,天真單純,沒有任何過往羈絆,這樣……也就夠了……

  ※                    ※                    ※

  「娘娘,咱們現在要去哪呀?」

  「嗯……妳爹爹說,咱們現在要去鄰近的連國。」

  「是喔,那為什麼咱們要去連國呢?」

  「啊?這……娘娘沒有問耶,很重要嗎?」

  「……」不重要嗎?

  君芷幽一提出要離開的要求,蘭陵就馬上帶她動身離開,而他們也不再期望能找到薇兒的親生父母,薇兒也不願離開他們,因此便三人一起同行,往鄰近的連國前進。

  君芷幽是全心信任著蘭陵,所以也完全沒有問理由,就直接跟著他走,所以她也不會知道,蘭陵之所以選擇帶她往連國前進,目的就是要去會會那一個叫「言姑娘」的女人,想搞清楚言姑娘到底和巫即所遺留的一魂一魄有沒有關係。

  蹲在小溪旁,君芷幽沾濕手帕幫薇兒擦掉臉上的汗水,看著她因錯愕而呆愣的表情,不懂自己沒問蘭陵理由真這麼奇怪?

  「妳想知道為什麼?那……那我現在去問好了。」

  「啊……算了算了,不必。」

  薇兒趕緊拉住君芷幽,突然發現自己的語氣不小心快露餡了,隨即又轉回天真童音,然後轉移話題,「娘娘喜歡爹爹嗎?」

  「當然喜歡呀。」君芷幽可是毫不猶豫的回答。

  沒想到薇兒卻搖搖頭,「但薇兒看來,不像。」

  「為什麼?」

  「因為其他人的爹爹和娘娘都是『相親相愛』的,但是薇兒的娘娘和爹爹卻沒有。」

  「相親相愛?」君芷幽困惑的微皺著眉,「怎麼樣相親相愛?」

  「當然是會抱抱,還會親親!」

  「嗄?」

  妳這個傻女人,別再繼續遲鈍下去了呀!薇兒忍不住在心中狂唸一通,只因他們倆自從相遇到現在也已經有好一段時間,兩人明明對彼此都有好感,但情愛的互動卻一直都停留在「初期」地步,害她這一個「女兒」在一旁都快急死了。

  她已經快看不下去了,所以現在能推一把是一把吧,要不然她非常擔心,自己會先被扭捏的他們倆給氣死。

  君芷幽就算了,依她的個性,她能說出要蘭陵帶她走的話,已經算是非常了不起了,但薇兒不懂的是,蘭陵為什麼也跟著拘謹起來,她相信,只要他再強勢、再主動一點的話,君芷幽早就手到擒來,或許他們倆也早就生米煮成熟飯了呀。

  啊啊啊……她真的忍不住想狂喊一通發洩呀,不過不行,她現在是非常「天真可愛」的小薇兒,不能露餡,絕對不能露餡……

  面對小傢伙的童言童語,君芷幽的臉蛋馬上紅了起來,既是害羞卻又尷尬,親親……她到底是從哪裡學來這種詞的?

  下意識的摸著額,這不禁讓她想起那一次他親吻她的事情,雖然只是淡淡的、溫柔的一個吻,卻讓她感到無比的心動,且陶醉不已。

  但……他們倆的關係也只到這裡而已呀,雖然薇兒一直喊他們爹娘,但他們也不是她真的爹娘,所以怎麼可能像薇兒所說的真正「相親相愛」?

  況且,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對她的保護到底算不算喜歡,如果是她會錯意的話,那不是非常的可笑?

  「妳們這一大一小,到底還要在河邊磨蹭到什麼時候?」

  在前頭路旁的小茶棚一直等不到她們倆回來,蘭陵乾脆直接過來逮回她們,就看到她們倆蹲在河旁,嘰嘰喳喳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悄悄話,簡直讓他好奇極了。

  「有什麼秘密不能告訴我的,所以妳們倆才在這偷偷密商?」

  「才……才沒有什麼秘密呢。」君芷幽馬上起身,努力掩飾自己臉上害羞的神情,並且馬上轉移話題,「走了這麼長一段路,你也該汗流浹背了吧,需要我幫你擦擦汗嗎?」

  薇兒根本不讓蘭陵有思考回答的機會,馬上幫他只能有一種選擇,「擦汗,爹爹擦汗!」

  蘭陵瞧了薇兒一眼,不懂這一對「母女」到底在搞什麼鬼,但還是微微俯身低頭,讓君芷幽可以順利的幫他擦汗。

  她的動作非常輕柔,那專注的表情讓他忍不住感到著迷,珍惜著這無比融洽的氣氛,她身上淡淡的香氣縈繞著他,使他的心滿足不已,只覺得自己就算現在必須死,他也不會有任何遺憾。

  十八年前的他,徹底錯失這樣的機會,讓她對他只有無止境的怨恨,現在他不會再犯以往的錯誤了,他要守護著她現在燦爛的笑顏,不惜用盡一切辦法。

  很好,現在的氣氛大好呀!在一旁觀看的薇兒眼見兩人之間的氣氛甜蜜,就只差那臨門一腳啦,她古靈精怪的雙眼轉了一圈,馬上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安靜無聲的偷偷來到蘭陵背後,薇兒突然跳上他的背,故意用自己的重量將他微俯的身體更往下壓,非常天真的大喊,「爹爹揹揹!」

  「唔?」

  這意外來得太突然,蘭陵根本沒有辦法防備,他一被壓下身,沒想到卻恰恰好吻上君芷幽柔嫩的雙唇,頓時兩人都訝異的頓住身子,沒有任何反應,對這意外根本就是措手不及呀。

  薇兒忍不住在心中大笑出聲,成了成了,真是太好了啦!他們兩個人再沒有任何反應,那就換她要傻了啦!

  沒想到這次是君芷幽先一步回過神,害羞的摀住雙唇,轉身就想跑走,蘭陵瞪了一眼還環在他背後的薇兒,就見她無辜的雙眼骨溜溜,像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事一樣,蘭陵對她徹底沒輒,只好趕緊起步追上。

  「等等,芷幽!」

  他從後緊緊抱住君芷幽,不讓她再逃跑,心急的開口,「別躲我,好嗎?」

  「我知道,剛才……只是個意外而已。」被他突然給緊擁在懷中,君芷幽的心跳得好快,根本不敢回頭看他,就連講話也有些語無倫次,「因為是意外,所以我不會在意的、你也不需要在意、大家都不需要在意、反正過不久我就會忘、你也會忘、大家都會忘、我們就當作剛才什麼事情都沒發……」

  「妳如果討厭這個樣子,那我往後會更加小心,絕不會讓這種事情再發生。」

  「不是,我不是討厭你!」她心慌的回過身,想要解釋,就怕他誤會,「我只是有些……害羞罷了。」

  非常努力掛在蘭陵背上的薇兒趕緊再推一把,「對呀,娘娘剛才有說,娘娘喜歡爹爹。」

  「薇……薇兒!」

  君芷幽又羞又惱的瞪著薇兒,真不懂為什麼她今天特別多話,但在看到蘭陵那有些訝異的神情後,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假裝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也不能再繼續退縮下去了。

  深深吸一口氣,她微低著頭,鼓足勇氣開口,「蘭陵,咱們不要分開,要一直在一起,好嗎?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份,但……但我……」

  「只要妳願意,咱們就在一起。」蘭陵感動的深深擁抱著她,內心的喜悅已經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了,「我會一直在妳身邊,直到……不得不離開的那一刻為止……」

  她對他能有這一份情,他已經感到非常滿足了,雖然總有一天他們絕對會再度分開,但在分開的那一刻來臨之前,他會盡己所能的保護她、彌補她,完成她的任何心願。

  微風輕揚,路旁綿延不絕的樹林也沙沙作響,交映著他們互相依偎的身影,顯得異常的寧靜祥和,但是就在不遠的岔路上,一名身穿豔紫衣裳,頭戴紗帽的年輕女子正訝異的瞪著他們倆,眸中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蘭陵……怎麼會?」

  這是怎麼一回事,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才對,他在十八年前就已經徹底消失了,不是嗎?

  「該死!他為什麼又和她在一起了?」

  瞧著蘭陵,她的眼神盡是憤怒與不甘,像是和他有什麼深仇大怨一樣,垂在兩側的雙手不由得緊握成拳狀,努力壓制心中的怒火。

  一想起十八年前的事,她的情緒就忍不住激動起來,那深刻的怨怒讓她怎樣都忘不了,對蘭陵是恨到了極點!

  「不行……不能讓他們再繼續這樣下去,我絕對要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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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8 19:15: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岳如

  一進到連國的邊境小鎮內,鎮裡歡樂的過節氣氛便感染著他們,讓他們的心情也是愉快輕鬆的。

  不同於旬國的百廢待興,連國的人民生活安定,所以大家臉上都是幸福安樂的模樣,街道上擠滿了慶賀的人們,敲鑼打鼓、手足舞蹈,還有人戴著面具在演戲慶祝,歡呼聲不斷,簡直是熱鬧極了。

  「哇哈哈……爹爹、娘娘,好有趣哦……」

  走在熱鬧的大街上,君芷幽和薇兒興奮的到處觀看,在人群中左鑽右鑽的,不安分得很,蘭陵只能無奈的搖頭失笑,緊緊在後頭跟著這一大一小的女人,別讓她們給走丟了。

  在這個陌生的國度,他沒有任何顧忌,不必擔心會有人認出他,也就不需要遮遮掩掩的,能夠大大方方的守護在君芷幽身邊,寸步不離。

  「蘭陵!」

  君芷幽興奮的拿著其他人分送的喜氣紅花來到蘭陵面前,「給你,一起沾沾喜氣。」

  「妳把喜氣給了我,那妳自己呢?」

  「不要緊,我可以再去向大家分。」她臉上的笑容是無比的燦爛喜悅,「我第一次參加這種節慶呢,大家都好和善、好親切,我好喜歡,咱們會在這裡留一段時間嗎?」

  「既然妳喜歡這裡,那就多留一段時間,好讓妳玩個夠。」

  「真的?那咱們就這樣說定囉。」

  「當然,妳就放心玩吧。」

  自從離開君尋之後,君芷幽就像是拋下一個包袱一樣,整個人個性顯得開朗大方許多,讓蘭陵放心不少。

  「啊,一時太開心,我竟然忘記薇兒了!」君芷幽趕緊回頭望向擁擠的人群,「糟糕,薇兒快被人群給淹沒了,蘭陵快點,咱們趕快追上她,要不然她就要走丟了!」

  「好,咱們趕快前進吧。」

  蘭陵率先一步往人群前方走去,免得徹底失去薇兒的身影,君芷幽緊緊跟在後頭,臉上的笑容多了一抹洋溢的幸福。

  看著他的背影,她的心就感到非常的平靜,只要有他在身邊,她就會有種安全感,不怕未來還會有任何困難出現。

  她相信,他們可以幸福的一直走下去,直到……

  即大人。

  「呃?」

  吵雜的環境中,一記清晰柔婉的嗓音突然清楚的傳到君芷幽腦海裡,讓她莫名嚇了一跳,她困惑的環顧四周一眼,卻沒有發現到任何異樣。

  「奇怪……難道……是我聽錯了……」

  即大人,我已經等您好久了,我終於等到您出現了……

  她訝異的摀住雙耳,發現這聲音不像是從外傳來,而像是直接在她腦海深處響起一樣,她不得不聽。

  即大人……

  「我……並不是什麼即大人……」

  即大人,請您過來我這邊吧。

  「不要,我……」

  那聲音像是有魔力般,讓君芷幽控制不住自己,神情有些恍惚,然後便緩緩離開蘭陵、離開熱鬧的街道,雙腳自己有意識的走進一個不起眼的巷道中,來到一間幽靜的小屋前。

  她不想進門,但雙手卻不聽使喚,主動推開門板,慢慢走進去,室內的陰暗讓她的雙眼很不適應,等過了好一陣子之後,她才逐漸看清室內的一切,然後……非常的困惑。

  這是間非常樸實的屋子,屋內只有簡單的几榻,並沒有其他的裝飾,就在屋子裡處,一名身穿豔紫衣裳的女人正透過帽上紗帳瞧著君芷幽,內心的欣喜及激動幾乎快要無法壓抑。

  「即大人,我一直相信您會再度出現的,不枉費我苦苦等了十八年,好不容易終於又見到您了。」

  「妳到底是誰?我並不認識妳,也不是妳口中所說的什麼即大人,請妳快放我離開。」

  「我是誰?大家都喚我『言姑娘』,但這……並不是我真正的名字。」言姑娘將帽子拿下,露出清秀的年輕面容,她無奈的苦笑,「即大人,您真的……對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什麼?」

  君芷幽錯愕的倒抽一口氣,她並不是對言姑娘的外表有印象,而是……她的額心居然也有一枚淡粉色的彎月印記!

  君芷幽不敢置信的撫著自己的額,「妳……為什麼也有那印記?」

  「這印記本該屬於您的,我只是暫時替您保管罷了,現在……我終於能夠親自還給您了。」

  言姑娘有些癡狂的笑著,「十八年了,這是多麼漫長的日子呀,我一直等、一直等,就是不肯放棄,因為我相信,您一定會再回來的,您會讓那些害慘您的該死傢伙全都得到報應,一個都不放過!」

  「妳……妳到底在說些什麼,我根本就聽不懂!」

  言姑娘那近乎瘋狂的笑容讓君芷幽害怕,她馬上轉身想奪門而出,卻發現不管她如何用力,門就是打不開,一動也不動,像是被人從外頭給徹底封死一下!

  「怎麼會這樣?讓我出去!」

  她試了好久卻一點用也沒有,這讓她驚惶不已,突然之間她想起了放在懷中的銅鈴環,想起了蘭陵所說的話,無論她在哪,只要她搖晃銅鈴,他就一定會找到她的!

  趕緊拿出銅鈴環,君芷幽才搖晃幾下,言姑娘馬上臉色大變的箝住她的手,不讓她繼續搖下去,表情顯得越來越猙獰。

  「妳要讓蘭陵過來是嗎?不,我絕不讓妳這麼做!」

  言姑娘的力道是異常強大,掐得君芷幽是疼痛不已,「妳怎麼知道蘭陵,怎麼知道我想做什麼?」

  「妳難道忘了,蘭陵把妳害得有多慘,他就是第一個該被千刀萬剮的人!」

  「妳胡說!蘭陵才不是妳所說的那種人,他從沒害過我,從來沒有!」

  「就是他!」

  一提到蘭陵,言姑娘臉上的猙獰更是可怕,「想想妳當年滅了旬國的憤恨吧,想想妳當年詛咒旬國時的怨怒吧,追根究底,蘭陵就是幫兇!」

  「妳……妳說什麼?」君芷幽不敢置信的瞪著她,「妳說我……滅了旬國?這怎麼可能,義爹說那是發了狂的巫女做的,才不是我……」

  她是君芷幽,不是發了狂的巫女,她才沒做過這麼可怕的事情,為什麼要這樣誣賴她,她才不會相信!

  「發了狂的巫女?哈……他們居然這樣子誣衊靈山神巫,說妳發狂?是誰害妳變成世人口中的邪巫的,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妳口中的蘭陵,這全部都是因為他欺騙了妳!」

  君芷幽拚了命要掙開她的箝制,她不想再聽到任何一句讓她心驚的話,「不!妳住口!我是君芷幽,不是什麼神巫邪巫,我只是個普通的……」

  「是,妳就是當年親自滅了旬國,靈山神巫『巫即』的轉世!」言姑娘緊抓住她的肩,逼她面對自己,面對最真實的一切,「妳都忘了,是吧?不要緊,當我把『東西』還給妳的時候,妳就會想起來的,一樣不漏……」

  「不……不要……快放了我!」

  「即大人,不要再被蘭陵欺騙了,我會幫妳的,幫妳想起所有一切……」

  君芷幽心驚的看著言姑娘的臉越靠越近,最後和她額抵著額,不容她抗拒,突然之間,一種奇怪而溫熱的力量在她的額心積聚,而且越來越燙,灼熱到某一個程度之後,那力量瞬間滲透入她的腦海中,讓她全身發燙、頭痛欲裂,言姑娘一鬆開口,她就馬上跌趴在地,緊抱住自己的頭,難過的掙扎著。

  「痛……好痛……」

  好像有什麼畫面在眼前飛過,太多、太快了,她根本無法吸收,只覺得整個頭像是快裂開一樣,那強烈而頻繁的抽痛讓她馬上流了一身汗,意識逐漸恍惚,就快痛到徹底昏過去。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她痛苦的睜開眼,就見言姑娘像是力氣盡失般跌坐在她前方,臉色異常慘白,額上的淡粉色彎月印也不見了,剛才猙獰的表情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蒼涼的苦笑。

  「即大人,我把您的一魂一魄……還給您了,而我……也該功成身退了……」

  她苟延殘喘在這個世界上,為的就是這一刻,現在她的任務完成了,她終於可以安心的離去,不再有任何牽掛。

  「即大人,我是岳如呀……」悲哀的淚緩緩滑落,在她蒼涼的笑頰刻上條條濕痕,「唯一沒有背叛您的人,您想起來了嗎……」

  「岳……岳如……」

  君芷幽意識模糊的瞧著她,腦中的刺痛突然強烈的刺激著她,一幕幕既陌生又熟悉的畫面逼迫著她吸收,那畫面裡有好多人,認識的、不認識的,全都混雜在一塊,她已經分不清,到底哪些是她原有的記憶,哪些是外來入侵的影像,她受不了了,不要再把那些畫面塞給她,她拒絕接受!

  我詛咒你們旬國,詛咒你們──

  怨恨的毒咒在腦海裡震盪,讓她震驚到不敢置信,那是她的聲音,是種撕心裂肺的咆哮,她像是可以感受到被背叛的深刻痛苦般,她的心好像正在淌血,不只頭在痛,就連身體也好痛,讓她幾乎要無法承受。

  她緊抱著頭,身體疼痛難耐的縮成一團,所有的前世記憶快速回流,她看到了岳如,看到了一切,還看到了……

  蘭陵,一個親手掐住她的脖子,將她逼往絕境,讓她徹底瘋狂的……狠心的男人!

  「不要,啊──」

  ※                    ※                    ※

  十八年前的一切,是個禁忌,而所有的陰謀,也從這裡開始。

  旬國鄰近國之一是辰國,其境內有一處終年被迷霧籠罩住的森林,自古以來便相傳是與靈山相通的其中一個神秘地帶,但沒有人敢任意闖入,因為聽說隨意闖入的人,到達不了靈山,只會在林內迷路至死,只有少數和靈山有緣份的人,才有可能到達那神秘之地。

  但誰敢肯定自己一定是那有緣的人?沒人敢,但靈山上居住的神巫們又是人們憧憬的一個特殊族群,她們有力量,可以解救人世苦難,所以如果有求於她們,人們會設祭禱告,希望她們能聽到祈求,離開靈山降臨人世,完成他們的心願。

  而此刻,辰國主正命人在迷林的外圍設祭禱告,希望靈山的神巫能聽到他的祈求,降臨辰國,禱告已經持續了三天三夜,但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這不禁讓辰國主感到非常氣餒,就擔心神巫不出現。

  木製祭臺邊用著各種香草環繞,四周則燃燒著薰香,而祈禱的眾人就圍繞在圓形祭臺下沉聲禱告,沒有一刻停止。

  「司祭,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事?」辰國主惱火的質問司祭官,「都已經這麼久時間了,靈山卻依舊一點動靜也沒有,你們的禱告到底有沒有效?」

  「國主,這種事情是急不來的。」司祭官也顯得很無奈,他們只負責傳達祈禱上靈山,但靈山的神巫到底回不回應,並不是他們所能控制的呀,「咱們只要有誠心的繼續祈禱下去,終究一定會有回應的。」

  「終究一定會有回應?你的終究一定是多久?三天、十天、一個月、一年、還是一輩子,啊?」

  只見司祭官心虛的低下頭,「這……這個……」

  「真是沒有用的傢伙!」辰國主憤怒的咆哮,「虧你還是司祭官,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你還能辦什麼事?」

  司祭官馬上惶恐的跪地求饒,「國主請息怒……」

  「你這要本王怎麼息怒?你……」

  「呵呵……辰國主,你似乎太急躁了些,不是嗎?」

  就在這時,一股陌生柔媚的嗓音突然迴盪在林中,讓大家都嚇了一跳,緊接著一道狂風夾帶著迷霧襲向祭臺,馬上變得伸手不見五指,大家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奇怪,這……這怎麼會……」

  禱告的聲音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混亂的驚疑聲,等到濃霧散去了一些,他們才發現,祭臺正中央不知何時站上了一個女子,她居高臨下睥睨著他們,帶有一身渾然天成的神秘感。

  她身穿豔紫不規則花紋的雙繞曲裾,頭上覆蓋著飄長及地的銀白色柔紗,面貌若隱若現,當她將柔紗從頭上拉下,披在肩上後,她嫵媚的面容才徹底顯現,讓人驚豔不已。

  小巧朱唇,晶亮雙瞳,眼尾桃紅色的亮麗眼妝,再配上白晰的皮膚,可以說是絕色美人,而她額心那清楚的一枚淡粉色彎月印記,更是在在表明了她的身份──

  她是神巫,應了辰國的禱告,終於離開靈山現身了!

  「神……神巫大人?」好不容易終於等到神巫出現,辰國主馬上帶頭向她下跪低頭,「請問是巫即大人嗎?」

  「沒錯,我就是巫即。」巫即嫵媚的笑著,「真是奇怪呢辰國主,一般人向靈山禱告,是不會指名道姓說要請哪一位神巫的,怎麼你倒是特別偏愛我,說什麼都要把我給請下靈山來?」

  話說她們靈山十神巫,雖然每個人能力不同,但應付人們的要求是綽綽有餘,沒什麼差別,所以她才好奇辰國主為什麼單單挑上她,讓她沒機會推給其他姊妹,只好自己下山來了。

  「神巫大人,其實這是有苦衷的。」面對神巫,就算辰國主是一國之君,也不敢有所輕慢,「在辰國的邊境上,最近突然出現一種奇怪的流言,是和巫即大人有關的,所以本王才會要司祭官一定得請到妳出現才行。」

  「哦?到底是什麼流言,這我倒是要聽聽了。」

  「是這樣的,最近邊境突然出現『鬼王』作亂,嚇壞不少本王的子民,而且鬼王晝伏夜出,行蹤飄忽詭異,咱們根本沒人有辦法制伏得了。」

  「鬼王?」巫即笑了笑,「這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其實是……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來的流言,說之所以會出現『鬼王』的原因,是巫即大人降給辰國的災難,正因為如此,才會請妳下靈山一趟,希望妳能收回災難,別再傷害我國百姓了。」

  一聽到這,巫即原本的笑容微微收起,顯得非常納悶,她怎麼都記不得自己什麼時候降了這種災難給辰國了?

  發現巫即抿唇不語,像是在不高興,辰國主趕緊繼續說道,「巫即大人,本王不知道辰國到底哪裡得罪到妳,讓妳必須降下這樣的災難,但請妳網開一面,別牽連無辜的人們,可以嗎?」

  「等等,辰國主,我想你們是誤會些什麼了。」她可不想不明不白的被嫁禍,這樣太不值得了,「我從來不曾降過什麼罪給你們,這件事並不是我做的。」

  「不是?但……如果和妳沒關係,又為什麼會牽扯到妳的名字,而不是其他人的?」

  「這……」巫即有些無奈的微皺起眉,「這樣好了,為了證明我的清白,我會親自去查明這件事,消除大家的恐懼,這樣你總該滿意了吧?」

  要是讓她找出到底是誰在誣衊她,就別怪她不客氣,真的對那人降下災難,讓他吃足苦頭!

  「真的?」辰國主馬上感激的再次低頭,「感謝神巫大人,本王代替辰國所有的百姓感謝妳了。」

  「感謝就不必,我只是不想平白無故被人所陷害罷了。」伸手蓋上柔紗,遮住自己一半的樣貌,巫即打算馬上轉身離去,「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一步,辰國主你可以回到王宮靜待好消息了。」

  「請再等一等,神巫大人。」

  「又怎麼了?」

  辰國主一使眼色,身旁侍衛馬上押了一個男子上祭臺,將他給推到巫即面前,只見他全身多處有傷痕,看起來有些狼狽,但瞧著她的眼神依舊桀驁不馴,像隻受了傷的困獸,全身散發著尖刺。

  說實話,他的樣貌非常俊美,如果經過一番梳理打扮一定能迷惑不少女子,巫即疑惑的和他對視,看出了他眼中對她的不滿,馬上轉頭瞧向辰國主,「辰國主,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辰國獻給神巫大人的祭禮。」

  「祭禮?他?」巫即忍不住輕笑出聲,「真是特別的祭禮,我是有聽過殺人祭天的儀式,倒是從沒見過,你們直接把活生生的一個人丟給我,當成祭禮,我可沒有喜好美色的習慣。」

  「其實咱們也是預備要是靈山再沒任何回應時,就要拿他當成人祭,祈求神巫下來的,既然現在已經沒有那個必要,就把原本的人祭人選交由神巫大人,任妳差遣使喚。」

  「我一個人就夠,並不需要任何會絆手絆腳的人存在。」

  「神巫大人,此行不知道會遇到什麼危險,多一個人在身邊幫忙,妳也能省事不少,他的身手非常不錯,妳可以放心,他絕不會成為妳的絆腳石的。」

  巫即狐疑的瞧著他,看不出他到底哪裡厲害了,「既然他的身手非常不錯,又怎會被你們挑來成為人祭的犧牲品?」

  「因為他犯了大罪,本就該以死來償還罪孽,選他當人祭的人選,算是瞧得起他了。」

  「既然如此,我又怎能肯定,他是會幫我,而不是反過來害我,讓我成為栽在他手下的另一個倒楣鬼?」

  只見那男子冷笑一聲,抹去嘴角的血跡,不屑的瞪著她,「堂堂一個神巫,也會怕我這種凡人?」

  「蘭陵,不得無禮!」

  蘭陵冷瞪著祭臺下的辰國主,挑釁的意味濃厚,辰國主只好說道,「只要你能順利護送神巫大人找到鬼王,圓滿解決這次的事件,本王便賜你無罪釋放。」

  「條件真不錯,是吧?」巫即故意笑著調侃他,對他倒開始有興趣起來,「你倒要感謝我,要是我再慢幾日出現,你的小命或許就要白白犧牲了。」

  蘭陵倒是回以輕蔑一笑,「妳真認為,我會為了這種小小的施捨而妥協?他想拿我當人祭,也得看那刀子有沒有辦法刺到我身上。」

  「真是好狂妄的口氣,不過……我倒是越來越欣賞你了。」巫即慢步離開祭臺中央,來到辰國主所在的一角,居高臨下的笑著,「辰國主,你這個祭禮我就收下了。」

  辰國主很開心她能改變心意,但蘭陵此刻的態度卻讓他非常不放心,「神巫大人,但他還是……」

  「既然人都已經給我,該如何馴服他,就是我的事了,不是嗎?」

  側過身子,巫即和蘭陵對望著,嫵媚的笑容中倒是有種躍躍欲試的興奮,只因為他越是棘手,她就越感到挑戰性十足呀。

  「你叫蘭陵是吧?好名字,我喜歡。」

  或許這一路上會因為他而變得有趣一些,她就等著看,接下來會有什麼不一樣的發展。

  ※                    ※                    ※

  這個女人的態度非常奇怪。

  自從將他給帶離祭臺之後,她就一個人靜靜的在森林裡前行,完全不搭理他,像是把他當成沒有任何關係的陌生人一樣。

  她到底在想什麼?欲擒故縱?哼,可別以為他是這麼容易中計上當的人!

  「喂,前面的女人。」

  在前頭的巫即終於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口氣不善的蘭陵,「怎麼了?」

  「妳到底是什麼意思?別以為把我從辰國主那帶出來,我就會感激妳,心甘情願的做妳的奴隸。」

  「我也從沒奢望過你會乖乖就範呀。」巫即回身來到蘭陵面前,笑得可嫵媚,「但我也不喜歡用強的,你說該怎麼辦才好?」

  「妳有本事,就憑妳自己的力量讓我低頭呀。」

  「我已經說過,我不喜歡用強的,但我……卻喜歡在獵物身上『做記號』。」

  突然之間喀的一聲,蘭陵才驚覺自己的左手腕居然在不知不覺間被她給扣上一只樸素的銅鈴環,那速度之快完全讓他來不及反應,他試著使力想拆下它,卻一點用也沒有,那銅鈴環就像是已經牢牢的黏在他的腕上一樣!

  「你不需要白費力氣,除了我以外,是沒有人拆得下那只銅鈴環的。」

  蘭陵惱火的對著她咆哮,「該死!妳到底在搞什麼鬼?」

  只見巫即拿出另一只一模一樣的銅鈴環,扣在自己的左手腕上,她輕輕一搖動銅鈴,蘭陵腕上的銅鈴隨即有所感應的一同發出聲響,讓他驚訝不已。

  「這一對銅鈴環能夠互相感應,無論我在什麼地方,只要我一搖手中的銅鈴,你手上的銅鈴也會有所反應,你也能夠藉由銅鈴環感應到我目前所在的位置。」

  「那又如何?」

  「我不會限制你的行動,也不會要你一定得跟著我,但只要我搖動手中的銅鈴環,你就得出現在我的面前,任憑我差遣,直到尋找鬼王的事件結束。」

  「那如果我硬是不出現呢?」

  巫即狀似不在意的聳肩,「也不要緊呀,如果你想永遠都戴著那只銅鈴環,到死都脫不下來的話。」

  巫即的口氣分明就是吃定了蘭陵,這讓他怒不可遏,伸手快速的掐上她脖子,「妳這個女人──」

  「住手!你想對即大人做什麼?」

  就在蘭陵掐住巫即脖子的那一瞬間,一記長鞭也迅速從一旁竄出來,緊緊纏上他的手腕,箝制住他的力量,讓他無法繼續對巫即下手。

  只見使長鞭的是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子,她氣勢驚人的放話,「快放開即大人,要不然我就馬上廢了你的手!」

  巫即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安危,話語中完全沒有一絲害怕,「她說到做到,我不想我的脖子斷,也不想你的手斷,所以你還是趕緊鬆手吧。」

  蘭陵非但不放手,倒是反問,「妳覺得是我的動作快,還是她的動作快?」

  「我只是懶得自己動手,要不然你們倆的身手都不會比我快,想試試看嗎?」

  聽到這樣的回答,蘭陵倒是狂笑出聲,「哈哈……不愧是神巫,我真要懷疑,妳要不是不怕死,就是根本死不了,才敢這樣子挑釁。」

  他終於鬆開手,放過巫即一馬,而那女子也在同時收回長鞭,趕緊來到巫即身邊,擔心她的情況。

  「即大人,您有沒有怎樣?」

  看到這熟悉的面容,巫即失笑的搖搖頭,還真是拿她沒辦法,「岳如,我真不得不佩服妳,妳總是有辦法找到我。」

  岳如是巫即某一回在人間遊歷時,不經意出手救了一命的小姑娘,從那之後,只要一有巫即離開靈山在人間的消息時,岳如一定會想辦法出現在她面前,並且隨侍在側,不管巫即說過幾遍她並不需要這麼做,她的態度還是始終不變,簡直是把巫即當成天大的恩人了。

  岳如戒備十足的瞪著蘭陵,「即大人,只要有我在,我絕對不會讓這個男人傷您一根寒毛的!」

  「岳如,別太緊張,我想……他是不會貿然傷害我的。」

  「為什麼?」但她剛才明明就看到他殺氣騰騰的,差點就真的痛下殺手了。

  「沒有為什麼,就只是憑感覺罷了。」巫即故意將視線轉向蘭陵,「你說,我猜得對不對?」

  蘭陵只是冷哼一聲,沒有回答她,但這對她來說,就是一種默認的回答了,況且他剛才掐住她脖子的那一瞬間,外表舉動看起來雖然凶狠,其實並沒有使上多強的力道,似乎是想嚇唬她的成份多了點。

  很有趣的反應,表面上看起來痛惡她,但真正的舉動卻又不是那麼一回事,到底他的心裡在想些什麼,她很好奇,正打算開始慢慢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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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8 19:16:2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神巫

  「即大人,那個叫蘭陵的到底是什麼人,真是奇怪的很。」

  一路繼續往前行,岳如就緊緊守在巫即身邊,寸步不離的保護她的安全,而蘭陵卻始終處於暗處,他雖然沒有掉頭離開,但這種做法卻讓岳如覺得……他好像在監督她們什麼一樣。

  很奇怪的感覺,也因此岳如對蘭陵的印象是越來越差,連半點好感也沒有。

  「妳似乎對他很有興趣。」巫即笑睨了岳如一眼,「是對他有意思?也難怪,他長得的確是非常不錯。」

  「才……才不是這樣!」岳如馬上羞紅著臉反駁,「對我來說,即大人才是世界上最美的人,誰都比不上!」

  「……」巫即有些頭疼的輕嘆一聲,「岳如,我還真擔心我會害了妳誤入歧途呀。」

  岳如對她的心態已經從單純的報恩慢慢轉變成崇拜、迷戀,她真擔心再這樣下去,她的罪過就大了。

  「我才擔心即大人呢,每次下山都一個人,也不多帶些幫手,別告訴我您不知道自己在人世間到底有多『搶手』。」

  每次只要有神巫現世的傳言流出,都會有一群人出現搶神巫,他們莫不覬覦著神巫的特殊力量,因此非有必要,神巫是盡量不下靈山的,就算來到人世間,她們也會盡量低調行事,以免引起太多人注意。

  而巫即,除了她的力量令人覬覦之外,她豔麗的美貌也引來不少心懷不軌的人想將她搶回家,貪婪得不只她的力量,連她的人也想得到!

  巫即倒是一點都不以為意,「那也得他們有辦法搶到手才行呀。」

  「沙沙……」

  話一說完,森林四周便出現了不尋常的聲響,讓巫即和岳如馬上警戒起來,聽那綿延不絕的聲音,似乎來的人還不少,這讓巫即不由得無奈失笑著,「岳如,到底是妳有烏鴉嘴,還是我有烏鴉嘴?」

  「即大人,現在不是討論這種問題的時候吧?」岳如馬上抽出環在腰間的長皮鞭,立刻進入備戰狀態,「您每回出現,這種陣仗都要來好幾次,他們還真是不死心,簡直煩死了。」

  「既然嫌煩,妳以後就可以不需要出現了呀。」

  「那怎麼行?」這是萬萬絕不允許的!

  岳如嘴上抱怨歸抱怨,但保護巫即的態度可是異常堅定,就連巫即說破了嘴都別想動搖她的心意。

  所以不管來的人是多是少,總歸一句話,她是拚命拚定了!

  ※                    ※                    ※

  森林內出現了許多路人馬,並且來者不善,林內的氣氛馬上顯得異常凝重,不只巫即她們感受到,就連蘭陵也感受到了。

  「將軍!」

  就在此時,一抹迅捷的身影來到蘭陵身旁,對他恭敬的躬身,「需要屬下喚其他部眾來幫忙嗎?」

  「幫什麼忙?」只見蘭陵扯起一抹冷笑,「別忘了,我現在是個被當成祭禮送出去的奴隸,什麼都沒有,更不用說還有手下可以使喚了。」

  「但是來搶巫即的人馬不少,屬下擔心將軍應付不過……」

  「我有說會出手幫忙嗎?」

  「呃?」杜玉錯愕的一頓,「但蒼顏司祭之所以要將軍埋伏在巫即身邊,就是要預防她在到達目的地之前被其他人所奪走,不是嗎?」

  「別在我面前提到那一個傢伙。」一提到蒼顏的名字,蘭陵明顯的感到有些厭惡,「要不是國主親口命令,你以為我會配合他演這齣戲嗎?」

  就只因為蒼顏說,他占卜過後,發現這個計畫能否成功的關鍵是在蘭陵身上,只要由他出馬,巫即絕對會手到擒來,國主便命令他配合蒼顏的行動,在巫即面前演了一齣戲,讓她主動接受他,完全不會對他起戒心,好讓接下來的計畫可以順利進行。

  說實話,蘭陵根本厭惡這一個計畫,在心不甘情不願的狀況下,就別指望他會多麼配合蒼顏的意思,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杜玉雖然知道蘭陵對蒼顏非常反感,但是在大局為重的前提之下,他還是不得不提醒,「難道將軍打算看著巫即被其他人給搶走,讓咱們籌備已久的計畫功虧一簣?」

  蘭陵倒是反問,「你曾經聽聞過哪個神巫會輕易的被人抓住,受到擺弄的?」

  「呃……這……似乎還未曾聽過。」

  「所以你認為那些人奈何得了她嗎?我倒不這麼覺得。」

  「話雖如此,但還是……」

  「倒是你,這樣貿然出現在我身邊,就不怕巫即發現,被她識破我的身份有問題?」

  雖然他們現在距離巫即有一段距離,中間還有層層密林隔絕,也難保巫即不會發現,畢竟她可是人稱神巫的不凡身份。

  蘭陵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在趕人了,同樣也避免真的讓巫即發現,杜玉只好選擇先離去,相信蘭陵不滿歸不滿,還是會自有分寸。

  「屬下先行告退。」

  杜玉一離開之後,蘭陵倒是無聲的往前行走,快速拉近他和巫即之間的距離,越往前靠近,那打鬥的聲音就越來越明顯,看來好戲已經開始上場了。

  他身手俐落的跳上樹,冷眼看著巫即和岳如被好幾路人馬給團團圍住,無處可跑,岳如奮力的甩起長鞭大肆攻擊,而巫即倒是只避不攻,像隨風飄搖的柳葉般輕易的左躲右閃,沒有一個人抓得住她。

  他哼笑了一聲,對她這種態度非常不以為然,這麼做只會苦了她自己,也會跟著連累到岳如,讓兩人一同遭殃。

  「神巫大人,妳可終於又出現了!」一

  個彪形大漢突破其他人馬的重圍來到巫即面前,狂妄的揮著手中大斧,「這次我絕對要把妳給抓回山寨,妳逃不掉的!」

  「啊,我記得你。」巫即繼續左躲右閃,除了岳如之外,就屬這個傢伙同樣對她執著得可怕,「你是青雲寨的寨主尉律是吧?」

  「沒錯,就是我!」

  他這次可把寨內幾乎一半的兄弟都給帶來,把其他同樣覬覦巫即的人馬都打得落花流水,簡直就是勢在必得,除了他之外,誰都別想帶走巫即!

  「神巫大人,別以為這一次妳有辦法逃得掉,我已經佈下了天羅地網,妳等著乖乖的隨我上青雲寨吧!」

  「這是不可能的事,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巫即第一次轉守為攻,左手一揮便劈斷尉律手中的大斧,讓他錯愕不已,緊接著右手快又準的掐上他的脖子,讓他瞬間流出一身冷汗,連反抗都來不及。

  「妳……世人不都流傳著,靈山神巫慈悲為懷,是不會傷人的?」

  「喔,你指的大概是我其他的姊妹吧?」只見巫即笑得柔媚,「靈山的禁忌對我來說是可有可無的,因為我最愛遊走在禁忌邊緣了。」

  她是個任性妄為、不受拘束的女人,靈山越是禁止做些什麼,她倒是越想去碰觸,刻意不當一回事。

  巫即的手一使勁,尉律馬上痛苦的皺起眉來,他不甘心的從懷中迅速掏出一小包白色粉末,使盡全力朝巫即撒了過去!

  「嗚!」巫即馬上掩袖後退,但還是不小心吸入了一些粉末,「尉律,你撒了些什麼?」

  「放心,對妳的身體是不會有什麼傷害的。」他輕喘口氣,笑得得意,「只是讓妳能夠合作一點,乖乖和我上青雲寨罷了。」

  「你──」

  巫即的身體一晃,腳步開始有些踉蹌,耳邊吵雜的聲音開始漸漸聽不清楚,就連視線也模糊了起來,「你……竟然對我下迷藥……」

  「抱歉,會這麼做也是萬不得已的,只能請妳委屈一點了。」

  巫即不敵迷藥的威力,終於癱軟的往地上倒去,岳如看到她陷入危機當中,隨即著急的想靠過去,「即大人!」

  「女人,妳的對手是咱們!」

  好幾名山寨兄弟團團圍住岳如,合力困住她,讓她完全動彈不得,尉律趕緊將昏迷的巫即給放入早已備好的馬車內,自己跳上馬駕車帶人離開。

  「慢著,即大人!」

  尉律帶著巫即揚長而去,沒有人能夠阻止,原本一直做壁上觀的蘭陵終於眉一皺,開始有所動作,他身手俐落的跳下樹,打倒其中一個山寨兄弟,搶下他的馬便迅速追了上去!

  他雖然討厭蒼顏這個計畫,但這並不表示他會允許其他人在半途搶走巫即,讓計畫胎死腹中,害自己背上一個沒有必要的辦事不力污點。

  「老大!」隨行護車的其中一名兄弟緊張的提醒,「有個來路不明的人追上來了!」

  「別管他!」尉律繼續加快馬車速度,「在青雲山山腳想辦法甩下他,讓他自己迷路迷到死!」

  「但……但他追來的速度實在是……嗚哇……」

  那男子的話都還沒說完,下一瞬間立刻從馬上摔了下去,緊接著另一抹身影竄到尉律身旁,一道銳利的劍尖直抵他的頸項,來勢洶洶。

  「快停下車!」

  蘭陵眼神狠厲的瞪向尉律,想從他眼皮底下搶走人,那也得看他願不願意,尉律有沒有那個本事!

  「你想得美!」

  尉律完全不理威脅,硬是繼續加快速度往前衝,平行的兩方人馬在山路上一路僵持不下,危險景象橫生。

  山路狹小,一旁就是林木漫生的坡谷,疾行的馬車隨時都有可能會有掉下去的危險,因此兩方都感到有些礙手礙腳,不能使出太大的動作。

  尉律狂妄的笑著,早已經豁出去了,「人人搶神巫都是有理由的,先搶先贏,有本事的話你就憑自己的力量將她從我的手中搶走呀!」

  「別以為我不敢。」蘭陵冷揚起一抹笑,「人人搶神巫的確都是有理由的,你的理由不希望神巫受到任何傷害,但我的理由卻沒有這一個顧忌。」

  「什麼?」

  蘭陵猛力一切斷馬匹和車體之間的繫環,馬車隨即失去控制的往坡谷的方向陷入,尉律在馬車掉落的同一瞬間馬上機警的向上跳回山路,根本無心分神顧及巫即的安危!

  「神巫大人!」

  尉律眼睜睜看著馬車往下掉,完全沒有任何辦法可想,沒想到蘭陵卻出乎意料的往坡下一跳,隨著馬車一起越落越深,像是不要命了一樣!

  「等等,你……」

  「你終究還是怕死,所以你永遠贏不過我。」

  蘭陵嘲諷的冷淡面容隨著馬車的墜落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那低沉的嗓音迴盪在坡谷裡,竟讓人忍不住感到……忌憚及恐懼。

  他們倆這一刻是凶多吉少呀,但尉律總覺得,事情並不會這麼簡單就結束……

  ※                    ※                    ※

  馬車持續往下墜,在連連和樹幹強力對撞之下,落到一半便粉身碎骨,早已不成車形。

  肩上扛著依舊昏迷的巫即,蘭陵一手抓著樹枝,順著陡峭的山坡慢慢滑下,費了好一番工夫好不容易才順利降落到谷底。

  一踩到平坦的地面,蘭陵馬上將巫即放落地上,拚命低喘著氣,體力已經到達某種極限,在滑下來的一路上他們倆都被無數的樹枝給打上全身,但奇怪的是,蘭陵身上是傷痕累累,而巫即卻是一點事情都沒有,就連衣服都沒有半點破損。

  他皺起眉,只覺得其中有鬼,況且他從蒼顏那裡得到的訊息裡,神巫幾乎是百毒不侵,他非常懷疑,尉律撒出的迷藥真能迷得倒她?

  「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妳還要繼續再昏睡下去?我可沒有多餘的力氣再拖著妳走半步路。」

  原本還沒有任何反應的巫即此刻竟微微眨了眨眼,之後便悠然的坐起身來,對蘭陵所說的話有些訝異。

  「你怎麼知道這種迷藥對我沒有任何效用?」

  「妳果然是裝的。」蘭陵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倒是惱火的質疑,「妳這麼做到底是何居心?」

  「我只是想做個試驗罷了。」巫即柔媚的漾起笑容,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不對,「看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從頭旁觀到尾,完全不顧我此行的安危。」

  結果他最後還是出手了,雖然他救人的方式有些怪,他並不在意她能不能安全獲救,他出手的原因,純粹就是不想讓她落到尉律手上,便宜了對方。

  真是奇怪且矛盾的男人,既是在排斥她,卻又不允許她落入別人手裡,獨佔的意味濃厚,還有那狂放的氣勢,不會是一般人有辦法表現得出來的,他的身份絕對不簡單!

  「就算我如妳所願的救了妳,那又如何?」

  「與其質問我如不如何這種無聊問題,倒不如……開始擔心你自己吧。」

  蘭陵的眉此刻擰得更是緊了,「什麼意思?」

  巫即不答話,只是默默站起身,瞥了四方一眼,只見逐漸陰暗下來的谷底似乎開始積聚起一種奇怪的薄霧,從腳底慢慢往上延伸,而且隨著日光逐漸隱沒,開始越來越濃,而且擴散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蘭陵一開始並不覺得有什麼,但在奇怪的霧已經漫上他的腰身時,他才發現這陣霧的古怪之處,他馬上摀住口鼻,卻阻止不了自己越來越昏眩的神智,這霧像是沼氣,會讓人感到極度不舒服,吸多了甚至會死亡也不一定!

  「看來這個地方只要太陽一下了山,沒有陽光的抑制,有毒的沼氣就會開始蔓延在谷底,你說是嗎?」

  「該……該死!」

  蘭陵全身麻痺的半跪在地,還在用最後的意識強撐著不倒,他這樣一跪,整個人已經被毒性強烈的沼氣給覆蓋住,徹底失去意識只是遲早的問題而已。

  他就要莫名葬身在這種鬼地方了?可惡,他不甘心!

  就在蘭陵即將完全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巫即突然將身上銀白色的柔紗往上頭一拋,蹲下身緩緩將兩人給罩在柔紗裡,那柔紗看似半透明,卻神奇的屏除掉外頭的沼氣繼續侵襲,也終止了蘭陵因沼氣而起的強烈不適。

  他訝異的瞧著就跪坐在她面前的巫即,「妳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不這麼做,難道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你死在這個谷底?」

  「妳都可以掐上他人的脖子,要取他性命,又怎麼會在乎我這條小命?」

  「我只是嚇嚇他,想讓他知難而退而已,你也信了?」

  巫即笑了笑,從袖中掏出一只小陶罐,一打開罐口,一種淡淡的清香就瀰漫在柔紗帳內,讓蘭陵的意識又恢復了不少。

  她沾起裡頭透明的稠狀液體,伸手就要往蘭陵的臉上抹,他馬上厭惡的質問,「妳想對我做什麼?」

  雖然他的意識已經逐漸恢復清醒,但全身的麻痺感還在,只能等它慢慢退去,所以現在的他完全無法閃躲,只能用言語逼巫即停手。

  「幫你上藥。」巫即不畏他的瞪視,還是執意要幫他擦藥,「你有辦法,就自己避開我,我不會反對的。」

  她明明就知道,現在的他是動彈不得,還敢這麼說?真是個囂張該死的女人!

  輕輕抹上他臉頰一條條被樹枝給刮出的血痕,巫即指間抹過的傷處,都在下一刻馬上癒合起來,痛感也隨之消失不見,這讓蘭陵非常訝異,沒想到她手中的藥居然能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啊……話說回來,幾年前我也是拿出這罐藥救回重傷的岳如,結果她就賴上我了,你該不會也來這一招吧?」

  蘭陵馬上哼笑出聲,「想要我對妳心存感激?那是不可能的事。」

  「我也並沒有要求你以任何形式回報我,你可以不必擔心。」

  她依舊保持著笑容,專心的替他上藥,那認真的神情讓蘭陵忍不住困惑,對她的多樣面貌有些訝異。

  在眾人面前,她是個嫵媚有誘惑力的神巫,但此刻的她卻又轉變成另外一種氣質,變得溫柔且善良,像是一道清水,溫暖的流進他心房,讓他在不知不覺間對她慢慢放鬆了警戒。

  「對了,你的手。」

  她翻起他的右手,果然見到掌心滿是傷痕,簡直是觸目驚心,這下子她再也維持不了笑容,反倒微蹙起眉的替他上藥,好像受傷的人是她不是他一樣。

  一邊輕而柔的上藥,巫即一邊柔聲說著,「下次別再這麼逞強了。」

  「妳以為還會有下次?」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妳沒有必要對我這麼好,因為我並不會領情。」

  「我也沒有要你一定得領情。」巫即失笑的搖搖頭,心想他的防心真的很重,難道這樣子不累?「我只是做我自己該做的事,無論你是敵是友。」

  她指尖的柔嫩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蘭陵掌心輕輕拂過,那陌生卻溫柔的觸感,讓他的心出現了一種異樣的情潮,想收回掌心,卻依舊完全使不上力,這讓他第一次感到有種困窘的感覺,且不自在到了極點。

  她這種兼愛無私的行為讓他感到非常可笑,但此刻的他卻奇怪的怎樣都嘲笑不出來,只能故意冷下嗓音,澆她冷水。

  「妳總有一日會因為這樣子而吃虧的。」

  巫即一點都不以為意,倒是反問,「你會是第一個讓我吃虧的人嗎?」

  「或許吧。」他自嘲的笑著,那笑中隱藏著太多秘密。

  好不容易處理完他身上的傷口,巫即將陶罐收起,語氣悠然的說道,「看來咱們倆得一起在這谷底度過一夜,明早再想辦法離開了。」

  蘭陵動了動手腳,發現終於慢慢恢復知覺,可以動作了,「妳明明可以自己離開的。」

  她根本就不怕這沼氣,之所以會停下腳步,完全都是為了他,這讓他非常的不是滋味,只覺得在大自然的力量之下,他竟是顯得如此脆弱,空有一身好功夫也難有用武之地。

  巫即此刻倒是故意漾起美豔的笑容,逼近蘭陵的臉,像是要魅惑他,「哦,該不會你是怕和我單獨相處吧?」

  他也毫不迴避的直視她的眸,「該不會妳是怕天黑,所以才不敢單獨行動?」

  「哎呀,被你猜對了,我是真的怕黑呀。」

  她有些睏倦的打著哈欠,可看不出來哪裡害怕,之後居然大剌剌的把蘭陵盤坐的大腿當成枕頭,就這麼倒下,這出乎意料之外的舉動讓他完全反應不及,「喂,妳……」

  「我累了,你就借我當一晚靠枕,算是我幫你治傷的回禮吧。」

  「我可從頭到尾沒說任何一句話要妳幫我治傷。」

  「那你可以把我推出柔紗帳外,我沒話說。」

  這是吃定他不敢動手?

  蘭陵馬上眸一冷,伸手就要將巫即給劈出去,但他快速揮下的手卻停在她潔白的頸項上方,再也沒有接下去的動作,而她也沒有任何反應,像是不知道他正在對她下手一樣。

  為什麼?她總是能夠這樣處之泰然的面對一切?蘭陵非常明白,基本上,她並不怎麼信任他的身份,所以總是在試探他,但在試探之餘,她卻也是信任他的,信任他並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傷害。

  很矛盾,但現在矛盾的人,到底是她……還是他?

  內心第一次出現了猶豫,不確定到底該拿這一個神秘的女人怎麼辦才好,雖然她是他的使命,雖然他並不是心甘情願接下這個任務,雖然……

  猶豫了好一會,最後蘭陵還是收回手,沉默不語的任由她躺著,內心的思緒百轉千迴,無法用任何言語清楚表達出來。

  他為什麼會放過她?他說服自己,因為她是神巫,她是國主命令一定要得到的女人,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原因……

  ※                    ※                    ※

  一夜好夢,陽光從林梢灑落,帶來久違的明亮,而原本瀰漫的沼氣,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像是從沒出現過一樣。

  緩緩睜開眼,巫即發現蘭陵已經離開柔紗帳,獨留她一個人躺在地上,當她拉下柔紗坐起身時,蘭陵便從林蔭深處現身,手中已經抓了好幾條小魚。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漠的詢問,「神巫也像人一樣需要吃東西?」

  她柔柔的一笑,「神巫也具備了人的特質,只是多了一種平常人沒有的力量罷了,咱們只需要少少的蔬果裹腹就能夠飽足,所以很多人以為,咱們真的是不食人間煙火。」

  與其說她們像神,倒不如說她們是介於神與人之間,一個不上也不下的特殊族類。

  所以她的意思是,她不吃魚?蘭陵放下魚,隨即又轉身往林中走,並不想和她多說話,不過巫即倒是站起身,一邊整理自己的衣裳,一邊開口說道,「別走得太遠。」

  蘭陵微偏過頭,冷笑著嘲諷,「夜晚都已經過了,妳怕什麼?」

  「我怕你等會找不到我。」

  他輕笑一聲,一點都不以為意,「只要妳不動,我就不信我找不到妳。」

  「要不要打個賭?」

  「沒那種必要。」

  蘭陵繼續往林中深處走去,一點也不在乎巫即到底會不會離開,看著他慢慢離去,巫即臉上的笑容倒是逐漸淡去,變得有些冷然。

  她環顧四周一眼,不害怕,也不發火,只是用著一如以往般柔媚的聲音開口,「有什麼事,就請出來吧,別再偷偷摸摸的了。」

  「沙沙……」

  話音一落,好幾道人影就馬上從樹林上跳了下來,團團圍住巫即,顯然是來者不善,面對他們來勢洶洶的氣勢,她終於收起始終玩笑的態度,就連眼神也銳利了起來。

  「想對我做什麼,就趁現在趕緊放馬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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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8 19:17:0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心動

  「叮鈴……叮鈴……」

  手腕上的銅鈴環不經意響起,在密林深處清楚的迴盪著,這讓蘭陵猛然一驚,馬上回頭往來時的方向望去。

  這銅鈴環很詭異,無論他如何晃動都不會發出任何聲音,就像是假的一樣,唯一一次有作用的時候,就是巫即搖動她手上的銅鈴環,讓他手上的鈴環也有了同樣的感應。

  「該死!那個女人……」

  有種不好的預感突然從心底竄出,讓蘭陵馬上回頭狂奔,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再想到剛才巫即那似有暗示的話語,他就更是不安了起來。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原本兩人休息的所在地,果然早已見不到巫即的身影,地上只留下她披在身上的柔紗,四處還有不少陌生人的足跡,顯然是有人趁他離開的時候找上她了!

  難道她被劫走了?這怎麼可能,她是神巫,自保的能力綽綽有餘,只要她不願意,任誰都動不了她一根寒毛的,就算人再多,他也不相信她應付不過來。

  但又為什麼,此刻他腕上的銅鈴環卻響個不停,就像是在告訴他,她遇難了一樣?

  「可惡!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撿起地上的柔紗,蘭陵正苦惱到底該往哪個方向走才能追上他們的腳步,他離開巫即的時間並不長,所以那一群人一定也離開沒有多久,現在追上去或許還來得及。

  但地上紛亂的足跡很明顯是對方刻意弄出來,目的就是要擾亂他的行動,這讓他只能停在原地,無法貿然行動,因為只要他一選錯方向,一切就完了,他和巫即之間的距離會越來越遠!

  「該死的傢伙!」

  「叮鈴……叮鈴……」

  就在蘭陵完全無法決定自己的行動之際,銅鈴環的鈴聲卻給了他一種奇怪的靈感,指引著他往其中一個方向走,在他非常遲疑的那一瞬間,腦海裡卻出現了巫即曾經說過的話──

  這一對銅鈴環能夠互相感應,無論我在什麼地方,只要我一搖手中的銅鈴,你手上的銅鈴也會有所反應,你也能夠藉由銅鈴環感應到我目前所在的位置。

  這銅鈴環真有這麼神奇的感應?蘭陵雖然依舊存疑,但暫時只能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馬上往有所感應的那一個方向追過去。

  追了半個時辰,眼前景色豁然開朗,他居然已經從谷底回到山路上來了,這讓他不得不相信兩個銅鈴環之間的感應能力,那感應的方向繼續往山路前方延伸,看起來很有可能是昨日想搶巫即的那一幫青雲寨人馬!

  他馬上一吹口哨,響亮的聲音迴盪到遠方,像是在傳遞某種訊息,過沒多久,杜玉便迅速的出現在蘭陵面前。

  「杜玉在此,請將軍吩咐。」

  「杜玉,我要一匹快馬,動作越快越好!」

  「是的,將軍!」

  杜玉領命離去,沒過多久就牽了一匹快馬出現,蘭陵馬上跳上馬,拉緊韁繩就要狂奔而去,杜玉又在此刻開口,「將軍,還是讓屬下一起跟過去幫忙吧。」

  「不必,你只要繼續在遠處待命就夠,小小一個青雲寨我還看不上眼。」

  一吩咐完,蘭陵馬上策馬狂奔,將杜玉給徹底甩在後頭,一心只想著要趕緊追上巫即,雖然明知道她根本就不會有事,他還是忍不住擔心起她的情況,因為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一路往上,前頭的山路開始出現一個又一個的三岔口,就像是迷宮一樣,普通外人一闖入絕對會在山裡迷路,但蘭陵卻毫不猶豫的憑著感應順利上山,完全沒有絲毫的差錯。

  又過了半個時辰,他終於見到前方出現了山寨的身影,為了隱藏自己的行蹤,他馬上棄馬躲入密林中,無聲的快速逼近,最後一鼓作氣跳上木造高圍牆,引起瞭望台守衛的注意。

  「警戒狀態!有敵人闖入,大家提高警覺,攔下入侵者!」

  警笛的聲音響起,山寨內馬上出現一大群手握武器的大漢往蘭陵的方向衝了過去,但他只是眼一瞇,身形如電的快速打倒跑最前頭的幾個人,借力使力跳上屋簷順利侵入,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快!別讓他在寨內作亂,快抓住他!」

  「站住!別想跑!」

  蘭陵甩都不甩後頭的追兵,直接往山寨後濃密的樹林邁進,只因銅鈴環的鈴聲告訴他,巫即不在山寨的任何一間屋裡,而是在密林的深處。

  越往林中深處走,一股奇怪的氣味馬上撲鼻而來,而且還伴隨著若有似無的霧氣越來越濃,當他終於衝出密林,來到一座峭壁前時,才發現峭壁下居然有個不斷冒出熱氣的溫泉池,而他拚了命尋找的巫即,此刻居然……一臉輕鬆愜意的泡在溫泉池裡?

  他瞪大雙眼,簡直不敢置信,她不是被人給抓到山寨中了,怎麼……卻一點都沒有俘虜的樣子?

  只見巫即舒服的趴在池邊的平滑大石上,香肩裸露,美背半露在池面之上,在披散的長髮之下若隱若現,池面下的玲瓏身段也是隱約可見,再加上霧氣瀰漫,眼前的景象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更是引起人們無限的遐想。

  「快追,那人闖入溫泉池內了!」

  發現後頭的追兵有要闖入溫泉池的意圖,蘭陵馬上用劍鞘挑起一團碎石,甩袖猛力往後一擊,那些碎石馬上以強勁的力道將闖出的人全部打回林子裡,不讓他們有機會看到溫泉池內任何一個景象。

  「誰敢再從林子裡踏出來一步,就別怪我殺無赦!」

  「蘭陵,你來了?」

  雖然身上不著寸縷,巫即卻一點都沒有扭捏的樣子,偏過頭對他漾起了笑容,「我還以為,你必須再過一段時間才有辦法追到這呢。」

  此刻在池內的巫即臉上豔妝盡褪,倒是露出原本清秀純真的樣貌,氣質和之前是迥然不同,這讓蘭陵又是一陣困惑,不懂哪一面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暫時拋去內心的困惑,他冷著嗓音質問,「妳給我好好的解釋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就如你現在所看到的,我被『抓』來青雲寨當個『階下囚』了。」

  他冷哼出聲,「有哪個階下囚可以像妳一樣,舒舒服服的泡溫泉的?還有,除非妳願意被抓,我就不相信有什麼人能抓得住妳。」

  「神巫大人!」尉律在接到有人入侵的消息之後便匆匆趕了過來,但礙於巫即現在正一絲不掛,他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走出林子,「神巫大人別擔心,我馬上想辦法……」

  「尉律,你不必費心了,我不會有事的,順道把你那些手下都給遣回去吧。」

  「為什麼?」

  「因為他是我的人,並不會傷害我的。」

  尉律雖然有所懷疑,最後還是將所有手下都給遣走,獨留自己在林內待命,不怎麼信任蘭陵,這讓巫即忍不住失笑出聲,「尉律,你站在那邊,是怕我跑走呢,還是也想過來瞧瞧?」

  他趕緊表明,「神巫大人,我並沒有任何褻瀆妳的意思。」

  「既然沒有,那你就回去吧,不必擔心我會逃跑,我答應過你的事情自然會做到。」

  「那……好吧,我這就馬上離去。」

  直到尉律離去,這附近只剩巫即和蘭陵兩人之後,她移動自己的身子,來到正對蘭陵的池邊,好整以暇的趴著面對他。

  「我不已經說了,走太遠,你會找不到我的。」

  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帶著淡淡的誘惑,牢牢抓住蘭陵的視線,沒有一刻放過,他訝異於她的大膽不羈,但卻沒有因此而被迷得神魂顛倒,反而開始在猜測她的意圖到底是什麼。

  發現蘭陵並沒有被自己的美色所惑,巫即的笑容倒是更燦爛了,「看來你的定力很好。」

  「妳常常對男人做出這樣的事情?」

  「這應該問你,你常常在女人沐浴的時候闖進來偷得春光?」

  蘭陵的雙眼一瞇,恨不得馬上掐死這個存心挑釁的女人,「妳別以為我不敢對妳動手。」

  她聳聳肩,「我知道你沒什麼不敢的,這一點我並不質疑。」

  這個女人,根本就是存心耍著他玩!

  明明知道蘭陵已經快被她惹惱了,巫即卻像是個不知好歹的小鬼似的,繼續開口,「蘭陵,我似乎泡太久溫泉了,頭有點暈呢。」

  蘭陵雙手環胸,冷瞇著眼瞪她,看她還想玩什麼花招,「然後?」

  她朝他伸出白晰無瑕的手,笑得柔媚,「我要你……抱我上池。」

  他徹底沉默下來,沒有任何動作,只是一雙眼依舊死瞪著她,她不怕死的繼續說道,「你再不動作,我要是昏倒在池裡,看你怎麼辦。」

  兩人繼續僵持,沒有任何一方的態度先行軟化,最後倒是蘭陵先有動作,他把巫即放在一旁的衣裳全都甩到她面前,還把纏在腰間的柔紗解下,直接往她的頭上甩,將她整個人都給罩在柔紗裡。

  「要昏倒在池子裡,也是妳自己的事,和我無關。」他再也不看她任何一眼,馬上轉身離開,「女人,妳自求多福吧。」

  「即。」

  他頓下離去的腳步,並沒有回過身,迴避的意味十足,她沒想到他這麼君子,難止的笑意漾在她臉上,倒是讓她對他的印象好了不少,「我有名字,你可以喚我『即』。」

  「神巫的名諱,豈是可以容人隨意亂喚的?」

  「我不介意,我允許你可以這樣喚我,如何?」

  「女人,看來妳的意識還清楚得很,一點都不像快要昏過去的模樣。」

  他不打算理她,繼續邁開步伐往前走,直到進入林內之後才停下腳步,不再遠遠的只是當個旁觀者,而是在她身旁,以守護者的姿態,不容任何人靠近她半步。

  巫即將覆蓋在頭上的柔紗緩緩拉下,臉上的笑意始終沒有退去,只覺得這個男人真是越來越有趣,讓她更是期待兩人接下來的相處。

  他是第一個不買她帳的人,讓她印象深刻,卻也猜不透他難以捉摸的意圖……

  ※                    ※                    ※

  泡完溫泉,洗盡一身疲累,巫即任由著未乾的長髮披散在身側,就連臉上也不施脂粉,保持一身素淨,那聖潔高雅的氣質讓人望而生敬,不敢有所褻瀆。

  尉律也一轉之前強搶她時那跋扈之氣,轉而對她是異常的恭敬有禮,將她奉為上上之賓,還在寨內準備出一間清雅的院落讓她休息,任何細節都不敢怠慢。

  始終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的蘭陵不由得挑眉,不懂現在到底是在演哪一齣戲,而巫即曾在溫泉池告訴尉律,她答應過的事情自然會做到,到底……她是答應了他什麼?

  「哇,有水果……」

  看到几上擺的新鮮水果,巫即馬上漾起笑顏,一把將盤子捧在懷中,來到就靠在門邊的蘭陵面前,「你和我一樣,從一早醒來都還沒吃半樣東西,要嗎?」

  蘭陵只是冷瞪了她一眼,完全不看她懷中的水果,就像是一點都不想接受她的好意。

  她早就預料到他會不甩她,已經很習慣自接自話了,「吃不慣清淡蔬果?要不然,我喚人幫你備一些葷食。」

  「不必,我並不像妳一樣。」

  她不解的皺起眉,「像我怎樣了?」

  「挑食。」

  他沒好氣的抓過一顆桃子,滿不情願的往嘴巴塞,像是這水果會毒死他一樣,巫即只是淡淡的笑著,就隨著他坐在門檻上,看著遠方青山,也拿起一顆桃子慢慢品嚐。

  吃著吃著,巫即突然有感而發,輕聲詢問,「你認為,這世上有什麼東西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

  蘭陵不懂她為什麼會突然蹦出這一句話,沉默了好久,才回答,「沒有。」

  「你沒有,那為什麼其他人就有?」

  「那妳有嗎?」

  她愣了一下,才笑著搖搖頭,「似乎也沒有呢。」

  對呀,就是因為她沒有,所以她才會為了這個問題感到困惑,許多人想盡各種辦法想保存自己的性命,也有許多人不顧性命的豁出去想得到其他東西,這其中的差別到底在哪裡?

  「那你沒有的原因,是什麼?」

  「因為這世上,沒任何事情能讓我看得上眼。」

  他無所畏懼,卻也無所依戀,心中沒有任何可以牽掛的東西,也就不覺得這世上有什麼事情值得他拚上性命,不惜一切代價。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冷漠、寡情,桀驁不馴,難以有人控制得了他。

  「也就是說你沒有任何在乎的東西?」

  他的沉默她就當他是默認了,所以繼續詢問,「為什麼沒有?」

  蘭陵忍不住又瞪了她一眼,「女人,吃妳的水果。」

  「好吧,不問就不問。」她這會倒是乖乖的閉上嘴,好好的將桃子給吃完,兩人不再多說話。

  直到終於填飽肚子,巫即才將盤子放在一旁擱著,起身走向廊外,警戒的蘭陵馬上詢問,「妳要去哪裡?」

  「去尋找剛才的答案。」她微偏過頭,對他勾起了好看甜美的嘴角,「要一起走嗎?」

  她也不等蘭陵的答覆,馬上回過身繼續往前,像是不在乎他到底有沒有跟上一樣,他斟酌了一會,還是耐著性子跟上她的步伐,等著看她又想搞什麼鬼。

  在偌大的山寨裡走著,經由下僕的指示,巫即好不容易才來到一處景致優雅的院落當中,當她一踏進屋內,就見到尉律一臉擔心的坐在床榻旁,對躺在榻裡的一名女子柔聲輕喃。

  「若水,妳再等一會,我相信,這次妳一定會有救的……」

  躺在榻上的女子病氣沉重,像是已經一腳踏入棺材內了,對尉律的話語也沒有任何回應,他一看到巫即出現在屋內,馬上激動的站起身,「神巫大人!」

  「先讓我看看她,好嗎?」

  尉律隨即讓到一旁,「請。」

  巫即坐上榻,看著沉睡女子的樣貌,發覺她早已病入膏肓,再撐也撐不了多久的日子,而蘭陵只是站在遠處,沉默的看著這一切,等待謎底解答。

  「她就是你的娘子秦若水?」

  「是的。」尉律馬上朝巫即跪下,「神巫大人,請妳用妳的能力『祝福』我病重的娘子,讓她能夠痊癒吧。」

  「你該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這是有『代價』的,你考慮清楚了嗎?」

  「這種事情根本就不需要考慮,我心甘情願用自己所剩下來的壽命,分一半給她,幫她續命,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

  「容我再提醒你一點,你把自己的命分給她,代表也把自己命中的禍福分一半給她,雖說有福同享,卻也有難同當,這樣你也不怕?」

  「所有的苦難我都會幫她擋去的,我不怕。」

  「讓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巫即此刻的笑容中帶有一種溫暖的慈悲,是真心憐憫這一對夫妻,「為什麼……你把她看得比你自己的性命還重要?」

  只見尉律揚起一抹柔情的微笑,誠懇的回答,「因為我是真心愛著她的。」

  就是因為有愛,所以對尉律來說,他能活多久一點都不重要,如果能拿自己的命換回心愛的娘子,他死而無憾。

  然而就是因為沒有愛,蘭陵才不覺得這世上有什麼東西能比性命還要重要,而巫即……則是因為不懂情愛的滋味……

  聽到了尉律真摯的回答,巫即微微點頭,爽快的允諾他,「尉律,你的願望,我允你。」

  她的周身在此刻突然發出一股暖而緩的氣場,讓尉律和蘭陵是訝異不已,緊接著她額上淡粉色的彎月印記逐漸加深,轉變成為鮮紅色,在潔白的膚色上是異常的顯眼,並透露出一股難言的神秘之感。

  巫即凝聚心神,伸出食指及中指按住榻上女子的眉心,輕啟櫻唇,「尉律享壽七十一,現年三十五,折未盡陽壽一半予秦若水,從此兩人禍福與共,生死相隨,祝言在此,天地同證。」

  話一說完,尉律馬上發現自己像是被什麼無形力量給抽去了部分力氣,有些氣虛無力,但秦若水臉上原本的死氣卻慢慢淡去,轉而越來越紅潤,就連微弱的呼吸也開始有力了起來。

  巫即一收起雙指,額心的鮮紅印記也以最快的速度回復成淡粉色,就連周身的氣場也迅速消散,一切都回復原樣。

  過沒多久,久病不醒的秦若水終於虛弱的睜開雙眼,渾然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我……這是怎麼了……」

  「娘子!」

  巫即讓出床榻,讓他們夫妻倆終於能夠團聚,不多加打擾,她來到還沒從訝異中回復過來的蘭陵面前,笑得有些虛弱,「才這樣子就看呆了?」

  他終於回過神來,對剛才所發生的事情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原來妳的慈悲是有代價的?」

  「有得必有失,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巫即率先往外走,不忘催促他,「你還想留在那打擾他們夫妻久違的恩愛?」

  蘭陵馬上僵著臉邁開步伐,隨著巫即往回程的路上走,內心還是有不少困惑,「為什麼有些人救,有些人妳不救,而不是一視同仁?」

  「有些能救,有些不能救,有些值得救,當然也就有些……不值得救。」

  前頭緩步行走的嬌小身影突然頓了一下,之後居然像是體力不支般虛軟的要倒了下來,蘭陵眼見情況不對,趕緊快步向前從後扶住她。

  「該死!妳現在到底是怎麼了?」

  只見巫即唇色蒼白的漾著笑,「真是糟糕……似乎用太多力量了……」

  「妳……嘖!」

  蘭陵惱火的直接將她打橫抱起,繼續往尉律幫她所準備的院落走,巫即的頭始終非常昏眩,也就無法介意兩人現在這過份親密的狀態,「你在擔心我?」

  「妳少自以為是!」他怎麼可能會擔心這種女人,他只是不希望她在找到鬼王之前出任何差錯罷了!

  巫即直接把他當成嘴硬,笑得可開心了,「你不必擔心,我只是一下子失去太多氣力罷了,只要讓我休息一會,我就會復原的。」

  他不知不覺的皺起眉,「妳每動用一次力量,都會這樣子氣力喪盡?」

  「不一定,有些祝福容易辦到,是耗損不了我多少氣力,但以命續命這種事情可是非同小可,才會耗損掉我大半力氣,差點就在他們面前出糗。」

  幸好她撤退得快呀,也幸好有蘭陵在,要不然她要是真在半路上昏倒,可就丟了神巫的名聲了。

  舒服的躺在他懷中閉眼休息,這陌生的溫暖居然讓巫即感到有種甜甜的感覺在心中滋生,也讓她完全卸下心防,只想好好感受這會讓人上癮的感覺。

  好奇怪,為什麼就只是這樣單純的擁抱,卻會讓她有種滿足感?她不是很明瞭自己的思緒,但卻貪求著一時的舒服,就算暈眩已經退去許多,她還是任由蘭陵抱著她,穿過重重穿廊,回到暫時休息之處。

  一回到原本的院落,蘭陵毫不猶豫的將她抱進房,來到床榻前,在他要將她放下榻的那一刻,巫即卻突然伸手環住他的脖子,抬起頭,雙眼燦亮的看著他。

  「我有一個問題,你會老實回答我嗎?」

  她又在想些什麼?他沒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問,「什麼問題?」

  「就你和尉律都曾說過的話,人人搶神巫都是有理由的,而你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蘭陵眼中馬上閃過一抹詭異的神色,但他還是力持鎮定,「我並沒有什麼理由好說。」

  果然她還是沒有徹底相信過他,總是在找機會試探他,不得不防!

  「真的?一般搶我的人圖的有兩種,一種是我『言靈』的能力,另一種就是我的『美色』,但我發現你對我的美色不為所動,所以……其實你的目的還是在我的言靈身上?」

  蘭陵依舊面不改色,給她同樣一個答案,「我對妳沒有任何興趣。」

  「如果你真的對我沒有任何目的及興趣,你的態度就不會從徹底漠視變成現在這樣,大可以一走了之,完全不管我的死活,不是嗎?」

  要認真說起來,真正對她有興趣的人並不是他,他只不過是個得到她的居中幫手罷了。

  「不管妳再如何逼問,我的答案永遠只有一個,不會改變。」

  面對蘭陵的守口如瓶,巫即有些氣餒的微抿著唇,不過那模樣沒過多久就馬上淡去,她又換上自己最常展現的柔媚笑顏。

  「算了,不管怎樣,還是得謝謝你剛才幫了我一把,我該怎樣回報你呢?」

  只見蘭陵輕嗤一聲,顯得非常不屑,「沒那個必要。」

  「我不喜歡欠人情,所以一定要還,既然你沒有任何意見,那就由我自己作主來決定回報你的方法了。」

  「妳……」

  蘭陵才正想開口再次拒絕她,沒想到她卻突然迎向他,出人意料的在他唇上落下一吻,這讓他徹底呆愣住,雙眼睜得老大,完全無法相信她居然敢做出這種事情出來!

  她的吻,很輕、很淡,但卻是真真實實的貼在他唇上,沒多久就移開了,只見她在「得逞」之後卻微皺起那一雙柳眉,像是有什麼問題無法理解一樣。

  「什麼感覺都沒有……是哪裡出了差錯嗎……」

  她常常見到人世間的情呀愛呀的,暗地裡都喜歡用吻來表達,她本以為這滋味應該會非常特別的,誰知道……她的期望太高,失望的感受也很高呀。

  聽著巫即的喃喃自語,蘭陵的臉一沉,牙一咬,大有將她給碎屍萬段的衝動!

  她……她居然拿他來試吻?

  「奇怪……啊?哎呀!」好痛!

  蘭陵突然一鬆手,直接讓巫即一屁股跌坐在床榻上,害她痛得馬上驚呼出聲,她雖然是神巫,但還是有痛覺的,他怎能在她完全沒防備的時候丟下她?

  「原來神巫也是會有痛覺的呀。」蘭陵咬牙冷笑,完全不覺得有什麼心虛愧疚感,「妳就盡情的休息吧,保證沒有人會來打擾妳。」

  話一說完,他馬上轉身走出房間,來到外頭的小庭院裡,原本難看的臉色此刻卻染上了一抹可疑潮紅,透露出他極度不想讓人知道的真實情緒。

  抬手抹掉唇上殘留的柔嫩觸感,腦海卻早已深深記住四唇相貼時那讓他有些心魂盪漾的感覺,她這試探性的舉動沒想到會觸動起他的心弦,讓他對她有了不該有的感覺,這完全就在計畫之外,是絕不該出現的情況!

  「那個任性妄為的女人,哪裡有神巫的樣……」

  他忍不住低咒出聲,告訴自己這只是一時錯覺,他根本不會對這樣的女人感到心動,但心卻開始一步步背叛他,對她的情感一萌芽冒出頭,就再也阻止不了它生根、茁壯,迅速在心頭蔓延開來。

  對別人來說,或許她是個如神祇般的神聖人物,但對他來說,她卻是個禍害,開始侵襲著他的心,讓他慢慢的……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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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8 19:17:4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詭局

  離開了尉律的青雲寨,他們倆繼續往旬國邊境前進,要去傳說中有鬼王侵擾的城鎮裡,在這一路上,蘭陵是理都不理巫即,只負責在前頭帶路,也不管他的步伐她到底跟不跟得上。

  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巫即第一次有一種濃濃的挫敗感,只覺得這個男人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居然完全對她不為所動,連她主動奉送上珍貴的吻也不行,這讓她懷疑自己的魅力是不是下降了,該不會她的容顏已經開始衰退了吧?

  不對呀,她的樣子始終保持在十八歲時的樣貌,幾乎是不會有任何改變,難道是……他看過她素顏時的樣子,知道她其實也不是真的那麼美豔,所以才會對她現在美豔的妝扮完全免疫?

  然而巫即又怎麼會知道,其實蘭陵對她的不為所動,只是表面上的假象罷了,他的心早就浮動不已,面對她不時的刻意勾引,他都得花好大的心力才能勉強克制住自己,不讓她發現他真正的情緒。

  她是個妖女!靈山十神巫中的異類,非常有禍國殃民的狐媚本事!

  「蘭陵……」

  聽到後頭的女人又故意用柔媚的嗓音喊著他的名字,蘭陵先是咬牙,之後才板著臉回頭瞪她,「妳又有什麼事?」

  「我累了,咱們先休息一會吧。」

  巫即也不管蘭陵答不答應,馬上在路旁的大石坐下,輕吐了口氣,她們神巫下靈山是有非常多禁忌的,為了不讓大家認出她們的身份,基本上她們不會在人世間輕易使用力量,盡量讓自己像個普通人一樣,所以她只能乖乖的隨著蘭陵趕路,完全不能偷懶。

  越接近目的地的城鎮,他們就越容易在路上遇到其他陌生的路人,只見路人們一看到巫即的樣貌,馬上是驚豔不已,然後就和身旁同行的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沒辦法,她的模樣實在是太搶眼了,要人不注意也難,而巫即像是早已見怪不怪一樣,依舊輕鬆的休息賞景,完全不當一回事。

  但她不當一回事,並不表示蘭陵也不當一回事,他的內心像是有把火在燒,而且越燒越旺,這讓他的臉色更加難看,讓那些想上前搭訕的人馬上退避三舍,完全不敢靠近。

  「怎麼了?」巫即刻意勾起笑,「你故意不讓他們靠近我,是為了什麼原因,吃醋嗎?」

  他依舊是說著違心之語,「我勸妳少做一些白日夢。」

  「讓我開心一下也不行?」她故意嘟嚷著,始終對他不受她誘惑的事情非常的介意。

  「如果休息夠了,咱們就繼續往前走吧。」

  現在倒過來換蘭陵不管她到底休息夠了沒,直接往前行走,沒給她任何抗議的機會,她只好無奈的站起身,將柔紗蓋在頭上,徹底遮斷那些窺探她的眼神。

  他是真的不在乎嗎?她的內心有些悶悶的,像是非常不滿意他的反應一樣,但她又為什麼會為了這一點小事而感到不舒服,甚至還有些氣惱呢?

  內心的困惑得不到解答,她只好暫時擱在心裡,繼續跟上蘭陵的腳步,免得真的被他給甩下不管。

  他還真是她遇過最狂妄的男人,明明知道她神巫的身份,卻一點都不尊重她,完全不怕她要是一不高興,會故意讓他災難連連,讓他吃不完兜著走。

  但他要是像其他人一樣對她又敬又畏,她反倒是會對他沒有任何興趣,也就不會這樣一路試探他、挑逗他,想探探他的忍耐底限到底在哪裡。

  呵……還真是矛盾的心思呀……

  好不容易,他們終於來到目的地的邊境城鎮,此時夕陽即將西下,蘭陵便馬上找了一間客棧,讓彼此都能先好好的休息一頓。

  掌櫃的一看到有客人上門,馬上笑嬉嬉的招呼,「客倌請進,需要住宿嗎?」

  「給我兩……」

  「蘭陵……」

  潔白似雪的一雙手突然從後勾住他的臂膀,看起來是異常親密,巫即刻意在他身旁撒嬌,讓別人誤會他們倆的關係,「你要放我自己一個人?你應該很清楚,我最怕天黑的呀。」

  這個講謊話也臉不紅氣不喘的女人,又在玩什麼花招?「妳……」

  「掌櫃的。」巫即對掌櫃拋了一記非常柔媚的笑顏,「真是對不住,咱們『小倆口』在這路上起了點爭執,他還在生我的氣,才會這樣欺負我,你可別幫他一起欺負我呀。」

  被她這樣媚眼一拋,還用嬌滴滴的聲音懇求,掌櫃的心都酥了,主動把她所說的「小倆口」解釋成夫妻關係,爽快的回應,「不會的不會的,你們小倆口就一間吧,有什麼話好好講開嘛,別再吵下去了。」

  「多謝掌櫃的。」

  不讓蘭陵有反駁的機會,巫即馬上拉著他隨店小二的腳步上二樓,來到兩人休息的房間前,在給了點小費之後,店小二馬上開心的離去,不打擾他們「小倆口」好好休息。

  他們這一路上除了在青雲寨的幾天之外,幾乎都是露宿野外,可辛苦了,好不容易看到有床有被,巫即的笑容更是開心了。

  「哇,好久沒睡到床,今晚終於能睡得像樣點了……」

  「女人!」

  蘭陵馬上抓住巫即的手,就是不讓她如願躺上床,語氣是冷寒到了極點,「妳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

  「那你又是在避些什麼?」

  這一路上,蘭陵很明顯的拉開了和她之間的距離,像是她是什麼會傳染人的瘟疫一樣,她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但她不喜歡他這麼做,所以才會故意阻止他要兩間房,她就是刻意要和他在同一間房,看他能怎樣。

  「我能避些什麼?」

  「這得問你呀。」

  蘭陵抿唇不語,他會避開她當然是有理由的,越是和她靠近,他會越來越無法克制自己的思緒,想要擁有她的念頭由淡變濃,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他是第一次有這種想要一個女人的感覺,但偏偏她的身份特殊,是他碰不得的人物,所以他現在只能努力壓下躁動的心,期待任務趕緊結束,只要不必再和她在一起,他相信自己可以順利拋去這不必要的情感羈絆,再也不受到她一舉一動的影響。

  她是個危險的女人,他不能靠近,絕對不能……

  不能讓她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思,蘭陵只好說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孤男寡女本來就不該獨處一室,這種人世間的規範,就算妳是神巫,也該避免這種情況。」

  「為什麼?」她非常有好學的精神繼續詢問。

  「因為很危險。」

  「危險?呵……」她突然笑得天真,「能有什麼危險的?」

  「妳就不怕我侵犯妳?」

  「你敢嗎?」

  「妳……」

  巫即像是故意挑釁般,主動移步來到他面前,笑得嫵媚,「連靠近都不敢靠近我的人,我還需要怕什麼,嗯?」

  她的確是在故意挑釁,她想知道他真正的心意,而不是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就是要故意激怒他,把他真正的那一面給激出來,讓他再也無法隱瞞。

  沒想到蘭陵倒是雙眼微瞇,真被她的話給激得失去冷靜,「女人,妳會為妳所說的話付出代價的!」

  「唔?」

  她還來不及理解他話中的意思,就見他突然緊抓住她雙肩,俯下身狠狠吻上她的唇,害她嚇了一大跳,他並不像她只是讓彼此的雙唇輕輕貼住,而是帶有侵略性的含住她的唇瓣,讓她的心激烈跳動著,被唇上陌生的糾纏感給徹底震撼住。

  「等等……蘭……」

  她心慌意亂的想叫他停止,結果卻被他逮住機會長驅直入,侵入到她的嘴裡,肆無忌憚的與她唇舌交纏,帶個她更大的震撼,抓住她雙肩的手轉而撫上她背脊,將她給緊緊壓入他的胸膛,不讓她有機會逃開。

  他本來只想嚇唬她一下,讓她知道害怕之後就停止的,但他太高估自己的自制力了,從主動碰上她唇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想停下來,他想徹底擁有這個愛玩火的可惡女人,管她是什麼身份,他都不想放手!

  這一路上他一忍再忍,她卻不知死活的主動送上門來,他又何必再繼續違背自己的心意當個君子?

  巫即被他這狂野霸道的吻給攪得思緒混亂,意亂情迷,原本的抗拒逐漸無力,幾乎要沉淪在他的愛撫之下,但腦海之間突然閃過一句話,讓她徹底從迷亂之中清醒過來,忍不住心驚膽跳──

  即,妳這次下山有情關大劫,要小心應付,要不然……妳會被毀掉的。

  「天!」

  她慌亂的馬上凝聚力氣推開蘭陵,踉蹌的退後好幾步,摀住紅唇忍不住拚命喘氣,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來一樣,讓她完全無法在短時間內恢復冷靜。

  她本來不信巫咸在她下山之前對她叮嚀的這一段話,因為她根本就不懂哪樣的情感叫做情愛,所以才在這一路上試圖想了解情愛到底是什麼,一方面是她的個性使然,別人要她不要碰的東西她就偏想去碰,另一方面,她也以為自己並不會對哪一個凡間男子心動,才敢這樣大膽的任性妄為。

  但現在這慌亂無措的思緒、剛才沉淪在他吻下的那迷醉恍惚感,又是什麼?還有之前在乎他的一舉一動,在乎到會因此牽動到自己的情緒,又算什麼?

  被巫即這樣狠力推開,蘭陵原本狂亂的心終於有了冷靜的空間,才驚覺自己剛才到底做了什麼該死的事情,他差點就不顧一切的要了她,在兩人都不理性、意氣用事的時刻,險些鑄下大錯!

  幸好她在最後一刻推開他,讓彼此都脫離失控的邊緣,能夠冷靜下來,蘭陵馬上轉身出門,無法再多留在屋內一刻,就怕自己又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來。

  「這下子妳還認為我不會對妳有威脅性嗎?」

  丟下了這一句話,他馬上踏出房門,迅速消失在巫即面前,直到他離去之後,她才四肢無力的跌坐在地,一顆心還是不受控制的飛快跳動。

  摸著自己發燙的臉頰,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也會有羞赧的時候,原來早在不知不覺間,她就開始對他微微動了心,然後慢慢陷入情感的泥沼當中,只是當時的她還沒意識出那就是所謂的情愛,直到這一刻才豁然明白。

  但現在才明白已經太晚了,她無法順利抽身,將對他萌生的情感給馬上拋掉,腦海中想的盡是剛才兩人之間的濃熱,幾乎是難以忘懷。

  她不由得自嘲的笑著,明明巫咸已經警告過她,她還是偏不信邪的自己去招惹這種麻煩,這下子倒是吃到苦頭,該開始擔心自己的處境了。

  「我的劫難……就是他嗎……」

  現在的她到底該如何是好?她又該怎樣面對蘭陵?她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到時候再說了……

  ※                    ※                    ※

  離開客棧,蘭陵拚命的往外走,想離巫即越遠越好,免得自己的心再繼續因為她而失控。

  他必須趕緊冷靜下來,免得自己一錯再錯,徹底打亂所有計畫,他和她是不同世界、不同立場的兩個人,所以本來就不該有任何瓜葛,也不能有任何牽絆!

  「該死!」

  狠狠搥了身旁的土牆一記,他發現自己的心居然冷靜不下來,已經徹底失守,就算已經離她這麼遠了,他的腦海裡想的還是她的身影,怎麼甩都甩不開。

  她那多變的樣貌、性子,在不知不覺間早已充滿他的心房,任性的霸佔住他,讓他簡直是無可奈何,但他們倆是不可能會有未來的,對她的迷戀再深,也只是讓自己之後更是痛苦罷了。

  但明知道結果會是這樣,他的心還是義無反顧的深深陷入,再也回不了頭……

  「將軍!」

  就在這時,杜玉突然出現在他身旁,臉上盡是興奮之情,「果然不愧是將軍,順利讓神巫到達這裡了,計畫只差最後一步就要完成,屬下們已經在暗中待命,只要將軍一下令,咱們就能馬上行動。」

  終於要結束了嗎?蘭陵竟然開始出現強烈的猶豫感,甚至還有一種隱隱不安的感覺,這讓他只是沉默不語,並沒有回答杜玉的話,整個人陷入凝思當中。

  當她知道實情之後,她會怎麼看他?他不敢想像。從前的他做事從來不在乎其他人的感受,但這次他卻該死的在意起來,因而由原本的果斷變得猶豫不決,變得完全不像他自己。

  如果她不是神巫就好了,或許該說,如果她不是「當年出現的」那一個神巫就好了,這樣她就不會……

  「將軍?」

  發現蘭陵遲遲都沒有出聲,杜玉只好疑惑的再次開口詢問,這讓蘭陵終於回過神來,意識到現在早已是騎虎難下的狀況,已經沒有機會走回頭路了。

  也罷,就讓她恨他吧,這樣就能斷了兩人之間的情愫,他也可以恢復回從前那一個什麼都不在乎的人,不再被任何事情給牽絆住心魂,完全不像是自己!

  一下定決心,蘭陵馬上黯下眼眸,不帶感情的發出命令,「今晚就行動,誓必要成功抓住巫即。」

  「遵命!」

  ※                    ※                    ※

  「蘭陵沒有回來……」

  夕陽已經完全隱沒,月亮也已經高升,但離開的蘭陵卻遲遲沒有回到客棧內,這讓巫即的心有種說不出的失落,第一次嚐到了思念所帶來的酸苦。

  如果他真的是她命中注定的大劫,那他們倆之間到底會發生什麼事?她明知道不該再對他有任何想念,免得自己越陷越深,最後逃不過劫難,但她的心早已不受控制,他一離開,她就開始想著他,沒有一刻斷過。

  推開面向大街的窗戶,四處還有家中燈火閃爍著,就像落在地上的星星一樣,天空的圓月燦亮無比,天上地下互相輝映,她就這樣靠在窗旁,看著夜景發愣,心不在焉。

  「不知道蘭陵此刻會在哪……」

  「鈴鈴鈴鈴鈴……」

  一陣急而快的鈴聲突然在遠方響起,清楚的迴盪在城鎮裡,原本的燈火通明在此刻突然一一熄滅,速度快得驚人,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整座城鎮徹底暗下,只剩月光繼續照耀,帶來一種奇怪的詭異感。

  「這是怎麼一回事?」

  「鈴鈴鈴鈴鈴……」

  鈴聲再度響起,透過月光,她看到大街遠處似乎瀰漫起一陣濃霧,而在濃霧之中,一個騎著馬的身影若隱若現,透露出一股神秘氣息。

  是傳說中的「鬼王」嗎?

  巫即馬上凝眸遠望,發現騎在馬上的高大身影臉上帶著一張鬼面具,身穿染血戰袍,氣勢果然驚人,但她並沒有在他身上發現到任何鬼氣,可以確定,這一定是人扮的!

  「想裝神弄鬼?那就等著我揭穿你的真面目吧!」

  她來到這裡的目的就是為了鬼王,所以她暫時拋下對蘭陵的掛記,獨自一人從窗戶翩然跳下,迅速的往鬼王方向走去。

  然而巫即才把兩方的距離拉近一半而已,鬼王卻又在一陣濃霧之中消失身影,無聲無息的像是真的鬼魅一樣,這讓她困惑到了極點,難怪人們會畏懼他,將他當成真正鬼物,而且深信不移。

  「鈴鈴鈴鈴鈴……」

  寧靜過後,熟悉的鈴聲又響起,這次卻是在大街更遠處,像是鬼王瞬間轉移到那裡去一樣,同樣的一陣濃霧漫起,鬼王又現身在濃霧之中,鬼面具正對著巫即,就像是在對她挑釁一樣。

  「真是有趣……」她漾起一抹淡笑,顯得興致高昂,「這樣飄忽的行動,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我倒是越來越有興趣了……」

  巫即再度邁開步伐向前,鬼王同樣在兩人的距離只剩一半時在濃霧中消失,然後又在更遠之處神秘現身,接連不斷,卻完全沒有攻擊她的舉動,就好像只是單純要引她到什麼地方一樣。

  巫即雖然感到有些困惑,卻還是緊追不捨,慢慢遠離了城鎮,來到城郊外一處空曠的草原上,就見鬼王這次不跑了,就停在草原中央,一動也不動,月光由上一灑而落,輕風一揚,就將他及肩的髮絲吹起,多了一股魔魅之氣。

  她也走到草原中間,笑意盎然的和他對峙,「說吧,把我引到這來到底是有什麼目的,畢竟你們還大費周章的捏造了謊言把我給請下靈山,我很想知道,你們為的到底是什麼?」

  「鈴鈴鈴鈴鈴……」

  響亮的鈴聲接連不斷從身後響起,巫即一回過頭,才發現後方站了一排身穿同樣染血戰袍、臉戴鬼面具、甚至連身形都相像的一群鬼王,她這下子才明白,原來就是有這麼多的鬼王在各處埋伏,才營造出他飄忽不定的假象,誤導人們,讓大家徹底誤會。

  後頭的鬼王群很明顯的是要斷她的後路,巫即回身瞪著獨自立在草原中央的這一個鬼王,才赫然發現,他後方遠處突然出現了一長排燃燒的火光,像是正在焚燒什麼東西一樣,經過風的吹送,火煙馬上瀰漫在草原之上,讓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起來。

  鼻尖一聞到煙霧的特殊氣味,巫即馬上狠狠的一驚,趕緊摀住口鼻,卻依然抵擋不住強烈的虛軟無力感開始向她襲來,她踉蹌的後退幾步,差點就跌坐在草原之上,卻也在這時發現,她腳上所踩的草並不普通,而是──

  是神巫忌諱的其中一樣東西,神醉草!

  她什麼都不怕,但就怕神醉草的氣味,這會讓她四肢發軟,完全使不上任何力氣,虛弱得就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這一群人居然會知道神巫的弱點,她在不知不覺間徹底掉入他們的陷阱裡了!

  神醉草燒出的煙不斷襲來,讓巫即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她趕緊拿起披在身上的柔紗想自保,沒想到眼前的鬼王卻突然有所動作,用長鞭打上她的手,讓她吃痛的放開柔紗,隨即再用長鞭捲起柔紗,勾回自己手中,像是知道她想做什麼一樣。

  手臂上的痛麻感讓巫即趕緊拉開袖子,發現臂上已經出現一圈紅痕,痛感還在持續加重,這才讓她驚覺,鬼王手中拿的鞭子並不尋常,正是特別針對她,用神醉草做出來的長鞭!

  他們果真是有備而來的,知道用普通的方法根本抓不住她,所以設下了這麼大的一個詭局,讓她狠栽了下去!

  巫即馬上轉身就跑,被神醉草的煙給籠罩,她完全使不出任何的能力,只能像個普通人般狼狽逃命,守在後方的鬼王群也在這時馭馬接近,每個人手中都拿著長鞭,團團包圍住她,讓她想逃命也難!

  「唰──」

  四面八方的長鞭破空而來,巫即一邊跑、一邊躲,簡直是狼狽不堪,她一跌在草原上,神醉草那帶有細毛的枝葉就會刺痛她的手,逼得她不得不趕緊起身,繼續找空隙想辦法脫逃。

  眾鬼王接二連三的在她身旁狂奔而過,長鞭一記記狂打在她身上,讓她疼痛得無力反擊,他們像是在捉弄她,不馬上抓住她,反而選擇慢慢的折磨她,像是要等她自動倒下一樣。

  巫即憤恨的咬牙切齒,不甘就這麼栽在他們手裡,「別想我會輕易屈服,你們等著瞧吧!」

  「唰──」

  一記長鞭又朝巫即揮了過來,這次她一改剛才的態度,不逃不躲,伸手硬是讓長鞭纏上了她的手,她咬牙承受著痛苦,另一隻手死抓住長鞭不放,用全身的力氣往草原一倒,狠狠的將其中一個鬼王從馬上給扯下,讓他也狼狽的倒在草原上。

  緊接著她馬上撲過去,奪過他腰間的長劍,毫不猶豫的拔出劍鞘,向下一個朝她衝過來的鬼王揮出利劍,一劍狠厲劃過馬匹的肚子,只見哀號的馬叫聲大起,鬼王就和馬匹一起倒在地上,久久無法起身。

  她像是殺紅眼一樣,憤怒的咆哮,「放馬過來呀,我絕對奉陪!」

  第三個鬼王毫不猶豫的朝著她狂奔過來,巫即依樣畫葫蘆,要往馬腹上揮劍劃過去,但這一個鬼王卻先使鞭打向她手背,讓她痛得鬆開持劍的手,緊接著跳下馬朝她撲過去,兩人倒地猛力的在草原上翻滾,滾了好一段距離才終於停下。

  巫即想掙扎起身,沒想到卻被這一個鬼王給狠狠壓制在下,幾乎動彈不得,他掐住她脖子,讓她痛苦的嗆咳出聲,神醉草的煙霧讓她越來越沒有力氣掙扎,快要失去所有反抗的力量,只有等著束手就擒的份。

  但她還是不甘心,她不想就這麼被抓住,她痛恨這一群人,她要讓他們都得到應有的報應!

  存著最後一絲希望,巫即搖起手中的銅鈴環,盼著蘭陵能夠在最危急的時刻出現救她,但她卻發現,當她搖起手中的鈴環,另一道呼應的鈴聲卻是馬上從她脖子處響起,就好像另一個銅鈴環此刻就在掐住她的鬼王手上一樣,讓她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瞧著眼前這猙獰可怕的鬼王面具。

  她錯愕的伸起雙手,使盡最後的力氣扒下他臉上的面具,只見面具下是一張她再熟悉不過的俊美臉龐,只不過這張臉此刻卻有著掙扎神情,像是痛苦的被逼著做自己極度不願做的事情一樣,但他掐在她脖子上的力道卻依舊不減,理智和內心分裂成兩半,造成他現在表情和舉動是極端矛盾的兩種存在!

  她像是傻了一樣,愣愣的看著他,就連掙扎也放棄了,試了好一陣子,才啞然的輕吐出聲,「……蘭陵?」

  是的,掐住她的正是蘭陵,他沒有回答她的話,就怕一回答了,他的私心會徹底壓下理智,讓最後的行動功虧一簣。

  「……真的是你?」

  她突然笑了,從一剛開始的輕笑,慢慢轉變成淒厲的苦笑,緊接著瘋狂的大笑起來,原來她最後是栽在讓自己心動的男人手上,正好應了巫咸的預言,她的劫難難逃,她注定栽在這個男人手裡!

  「蘭陵,你這個該死的傢伙,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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