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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flower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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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簪花司命]恨情咒之上窮碧落下黃泉(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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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8 19:18:1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蒼顏

  被擒住的巫即,全身無力的暫時被關在城鎮內的一個小廂房中,房外無時無刻都有人監視,讓她過著被軟禁的日子。

  屋裡一直燒著由神醉草製成的薰香,將她的力量給壓制住,沒有力氣脫逃,這種氣味聞久了,讓她整日意識都是昏昏沉沉的,難以清醒的思考任何事情。

  他們像是在等,等著什麼人到來一樣,所以才暫時將她給安置在這,沒有任何動作,只有預防著她,避免她有機會逃跑。

  身上被神醉草打出來的傷,好痛好痛,痛得她幾乎夜不成眠,任由全身的痛麻感不斷侵襲,像是沒有止境一樣,他們背後的那一個主使者真狠,根本就是徹底摸透她們神巫的弱點,才有辦法讓她變成現在這狼狽樣。

  躺在榻上,她任由全身的疼痛繼續蔓延,已經沒有力氣管,現在的她只是苟延殘喘的活著罷了,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咿……」

  輕輕的,一記開門聲緩緩傳入她耳中,但她無力理會,也不想理會,直到一抹高大的身影來到她的榻旁,她才慢慢睜開眼,看清了來人到底是誰。

  是蘭陵!內心被欺騙、被背叛的怒火又起,她馬上冷瞪著他,語氣盡是怨怒,「你來做什麼?」

  現在的蘭陵身穿黑底金邊的盔甲,威風凜凜,更顯得霸氣十足,好不容易能夠恢復真正的身份,他該鬆一口氣的,但此刻的他卻是雙眉深鎖,對巫即出現了不該有的……憐惜。

  看著她憔悴的臉,條條傷痕始終沒有淡去,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罪惡感突然朝他襲來,讓他感受到一種錐心之痛,但他必須強忍下這樣的痛苦,不能讓任何人發現他對她產生了不該有的情愫。

  「神巫也會死嗎?」

  「要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她們可以長生不老,但要是遇到危險,還是會有性命之虞,這世上沒有可以永遠存在的人、事、物,當然她們神巫也是一樣。

  蘭陵拿出放在袖中的小陶罐,就擱在榻旁,「妳的藥,應該不會只對人類有效用吧?」

  巫即被活逮時,全身早已傷痕累累,身上的衣裳也已經破敗不堪,因此一來就被侍女換上另一套普通衣裳,侍女本要將換下的衣拿去丟掉,卻被蘭陵攔了下來,找到她之前曾經幫他塗抹過的那一罐藥。

  「你這是在做什麼?可憐我?」巫即硬撐著疼痛坐起身,冷笑著,「你以為我還會再相信你嗎?我才不需要你的任何施捨!」

  是他親手抓住她的,現在還有臉拿藥過來給她?她現在是連看都不想看到他的臉,別想她會接受他的好意!

  「我不管妳把我這樣的舉動解釋成什麼,這是我目前唯一能夠替妳做的,就算妳不領情,我也無話可說。」

  但他深深的希望,她不要因為恨他而寧願折磨自己,這樣做不只於事無補,苦的還是她自己,根本就不值得。

  「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巫即憤恨的咬牙切齒,「你到底是什麼身份,綁我的目的又到底是為什麼,該不會連名字都不是真的吧?」

  事到如今也沒有隱瞞的必要,蘭陵乾脆老實回答,「我是『旬國』的將領,蘭陵。」

  「旬國?」不是辰國?

  巫即對旬國似乎有點印象,但卻無法立即想起她和旬國到底有什麼牽扯,這時又從門外走進了一個陰柔的年輕男子,開口解答她心中的困惑。

  「的確,他是旬國人,並不是辰國人,而神巫大人,妳是否想起了自己和旬國之間的恩怨?」

  「你……」看到這面貌偏陰柔的男子,巫即的記憶終於被喚起,「你是旬國的司祭『蒼顏』?」

  蒼顏淡揚起一抹笑,「很高興,神巫大人還沒忘記在下。」

  「原來是你……」巫即冷聲哼笑著,「原來你還在對三年前的事懷恨在心,所以才這樣設計我,你對旬國后還真是『忠心耿耿』啊,為了她,居然能夠讓你做到這種地步。」

  面對她的嘲諷,蒼顏的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白,但很快就恢復鎮定,「蘭將軍,可以讓我和神巫大人單獨談談嗎?」

  蘭陵對蒼顏的反感依舊,口氣也就好不到哪裡去,「有什麼話是不能當著我的面講的?」

  「國主已經下了道手諭給我,在我確認你們擒到的真的是巫即後,馬上準備啟程將人給帶回旬國,在這一路上,任何事情一切由我作主,違我令者,就等於違抗國主之令,我可以當場問罪。」

  又拿國主來壓他!蘭陵雙眼冷瞇,硬是要和蒼顏槓上,「那你現在打算問我什麼罪?」

  「蘭將軍,我並不想問你的罪,我只希望你能遵照國主的指示,馬上準備回國事宜,好讓這件事情能夠儘快結束。」

  「我並不想再見到你。」巫即也趁這個時候對蘭陵嘲諷的說著,「去吧,反正這就是你接近我的目的,不是嗎?」

  「妳……」

  有蒼顏在,蘭陵不好再多說些什麼,以防蒼顏會發現他極力隱藏的心思,他只能不甘的暫時離開,迅速轉身離去。

  等到蘭陵終於離開之後,蒼顏才又開口,「神巫大人,如果當年妳肯出手救小殿下,妳就不會有今日的劫難,追根究底,這是妳自找的。」

  蒼顏本是辰國的司祭,後來因為辰、旬兩國的聯姻,隨著辰國公主嫁到旬國,而變成旬國的司祭,辰國公主在成為旬國后之後,生下小王子旬毓,但旬毓天生就是個病骨,從一出生開始,好幾回都在生死邊緣徘徊,讓旬國主和旬國后皆是心疼不已。

  面對自己暗中傾慕的公主整日愁眉不展,蒼顏是感到異常心痛,便開始尋找能治癒旬毓天生病骨的方法,就在三年前,巫即恰巧下靈山在人間遊歷,被蒼顏派人找到,請入王宮,希望她能對旬毓「祝福」,換給他一身健康,沒想到巫即卻不允他們的懇求,緊接著便翩然離去。

  為此,旬國后終日以淚洗面,旬國主對巫即懷恨在心,而蒼顏也對她非常的不諒解,便開始了他的報復計畫,他想盡辦法才找到神巫害怕的神醉草,開始在這邊境城鎮大量種植,準備出一個能將她順利捕獲的絕佳舞台,讓她插翅也難逃!

  等到一切都準備就緒後,他再聯合辰國主,以辰國的名義請下巫即,讓她降低戒心,再慢慢將她給引來這特地為她準備好的陷阱,想盡所有辦法也要將她給順利逮住!

  「你怪我不救他?該怪的人是你們!」巫即簡直是怒不可遏,「我說過,祝福是要有代價的,你們要讓旬毓有個健康的未來,那勢必要拿另一個大富大貴的命格來犧牲給他,這樣的代價是非同小可!」

  旬毓是王子,如果拿普通一般人的命換給他,他往後就只能是個普通人,無法成為王者,必須要有另一個身帶王者之命的人甘願讓命給他,但又有哪個符合這種條件的人會「心甘情願」的把命給讓出來?就算有,也一定是被逼的,因此巫即和他們說完這利害關係之後,便只能說自己無能為力,然後離開旬國王宮。

  她只會讓心甘情願自己付出代價的人如願,像是尉律,但旬毓的這種情況,她是絕不會出手的,就像她之前曾告訴過蘭陵的一樣,有些能救,有些不能救,有些值得救,當然也就有些不值得救。

  然而蒼顏根本聽不進巫即的話,只是一個逕的認定巫即有能力救,卻不肯出手幫忙,為了旬國后心愛的兒子,他不惜一切代價,說什麼都要讓巫即嚐到苦頭!

  「總而言之,妳現在已經落到咱們旬國手上,妳沒有任何勝算,只有乖乖聽話的份了。」

  「我絕對不會讓你們有機會得逞的!」

  「妳不肯幫忙,我自有其他的方法,一樣能夠達到我的目標。」

  蒼顏把握十足的話讓巫即狠狠一震,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突然浮上心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等回到旬國之後,妳就會知道的。」

  蒼顏揚起了一抹奇怪詭異的笑容,之後就不再多話,轉身離去,讓巫即不得不隱隱不安了起來……

  ※                    ※                    ※

  邊境城鎮的鄰國就是旬國,在蒼顏到達的隔天,他們就馬上動身將巫即帶往旬國,希望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王都。

  坐在馬車內,顛簸的路況讓巫即非常不舒服,另一方面也是受到始終繚繞著她的神醉草薰香影響,讓前行的隊伍不得不放慢步伐,好減緩她難受的程度。

  她是個重要的人物,在回到王都之前絕對不能有任何狀況,所以蒼顏就算再心急,也是只能按捺下情緒,以巫即的身體狀況為第一優先,不敢有所怠慢。

  趕了好長一段路,車隊終於在一處郊野停下休息,侍女馬上捧了一碗水,半掀開馬車的簾幕,恭敬的開口,「神巫大人,請喝點水,解解渴吧。」

  靠在馬車裡側的巫即完全沒有接過手的意思,用著虛弱的嗓音回答,「我不想喝,妳拿走吧。」

  「但……神巫大人您……」

  這一路上,巫即幾乎是滴水未沾,原本紅潤的雙唇早已出現乾裂的痕跡,但她始終不肯屈服,沒有人能夠奈何得了她。

  她是個愛惡分明的人,有必要的時候,為了不讓對方得逞,她會寧願選擇毀了自己,讓誰也討不到任何好處。

  侍女勸了好久,卻始終無法勸動巫即喝下水,只能無奈的向蒼顏回報這件事,蒼顏馬上來到馬車旁,掀開車簾,「神巫大人,妳用這種消極的抵抗是沒有任何用處,只會害得妳自己難受罷了。」

  「有本事,你就強灌我呀。」巫即是打定主意和他唱反調唱到底,「反正我現在是你們的階下囚,做什麼事情都身不由己,只要你不怕日後會有任何報應,你大可以對我動手。」

  「妳當真以為我不敢?」

  蒼顏很清楚,神巫並不是絕對不會死的,如果巫即在到旬國王都之前就故意讓自己死去,那他籌備了這麼久的計畫就會完全功虧一簣,所以他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他馬上奪過侍女手中的碗,想要強慣巫即喝下,但馬上有另一隻手猛力掐住蒼顏的手腕,不讓他輕舉妄動。

  「蒼顏,你這是在做什麼?」

  「蘭將軍?」

  不知何時,蘭陵也來到馬車邊,口氣不善的阻止蒼顏有任何逾舉動作,「她不想做的事,你再勉強她,也只是會得到反效果罷了。」

  「蘭將軍,請你不要干預我做任何事情。」蒼顏的口氣也好不到哪去,「如果她要是真有什麼萬一,你認為你承擔得起嗎?」

  這一路上,蘭陵對他的話是再三違逆,就像是故意存心反他一樣,這讓他已經非常的不是滋味,要不是這護送巫即的一行人馬都是蘭陵的屬下,他又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只差沒徹底把話挑明了撕破臉?

  他們倆本來就不合,這一路上的磨擦更是讓他們之間的關係雪上加霜,越來越糟糕。

  「就怕你的強硬逼迫,才是促使她真有什麼萬一的最大因素,我也想反問你,你承擔得起嗎?」

  「你……」

  「這一路上,你也吃過她不少硬釘子,難道還不了解她的性子?越是強迫她,她就越是不如你的意,甚至會不惜傷害自己讓你得不到任何一點好處,這你還看不出來?」

  「這……」

  蘭陵的話蒼顏無法反駁,只能氣惱的收回自己的手,將碗放回侍女手中,不甘的轉身離去,侍女眼見水碗又回到自己手中,還真錯愕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徹底呆愣在原地,似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看出了她的無奈,蘭陵倒是接過她手中的碗,替她解決她的窘境,「妳下去休息吧。」

  「是的,將軍!」侍女開心的趕緊離去,心想終於可以喘口氣休息了。

  巫即冷眼看著蘭陵和蒼顏之間的對峙,不懂他們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她已經不再信任蘭陵,對他是徹底的敵視,「不管你們倆在我面前演什麼戲,我都不會相信的,你和他可以省下這份力氣。」

  「不管妳信或不信,我的確是和他不合。」

  「笑話,你是他計畫內的幫兇,是你讓他的計畫能夠順利成功的,要說你和他不合,我死也不相信。」

  「我並不是聽命於他,而是聽命於國主,咱們倆只是因為同一個國家,才會勉強湊合在一起。」

  「很冠冕堂皇的理由,但事實上,你們倆的確是狼狽為奸。」

  「妳硬要這麼想,我也無可奈何。」

  蘭陵把碗放在簾幕的裡側板上,這舉動像是也在勸巫即喝下水一樣,她馬上嘲諷的笑著,「講了這麼多,結果你的目的還不是和他一樣?」

  「我並不想強逼妳,水放在這裡,妳喝或不喝,由妳自己決定。」

  「我的決定不是已經早就表明得非常清楚了?」

  「妳只是在意氣用事。」蘭陵眼神凝重的直視著她,「我只希望妳能好好想想自己的處境,別把自己給一股腦逼往死路上走,讓自己能夠繼續活下去,妳才有離開的機會,不是嗎?」

  蒼顏抓住她,只是要拿她來救旬毓罷了,她可以拿著這個籌碼讓自己在事後能夠安然離開旬國的,不是嗎,又為什麼要這樣傷害自己,硬要和所有人過不去?

  蘭陵是有私心的,他效忠旬國,卻也不希望巫即有任何萬一,所以他希望她不要再這樣自我折磨下去,兩敗俱傷的最後局面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巫即不由得哼笑出聲,「你真這麼認為,我還有活著離開的機會?」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拿起碗,看著碗內清澈的水波,眼神倒是越來越黯然,「這一路上,他對我的態度你也都看在眼裡,別人看在我神巫的身份,對我都還存有一份尊敬,但是他卻沒有,你認為這是為什麼?」

  蘭陵困惑的皺起眉,不明白她這個時候提這件事是想證明些什麼?

  「他如果希望我能出手救旬毓,就應該像其他人一樣,對我存有一份尊敬,這樣我才有可能答應他的請求,不是嗎?再往前推,如果他真要我心甘情願的出手救旬毓,就不會用這種最糟的方法,設個陷阱把我抓住,讓我徹底的怨恨他、怨恨旬國,讓我死都不會出手相救,不是嗎?」

  巫即這一番話讓蘭陵忍不住心驚,才發現這其中詭異的地方,蒼顏這個計畫的確是一種最糟的方法,但他那種心思深沉的傢伙,怎麼可能會沒想到這麼做會造成巫即對旬國的強烈反感?

  「他擺明不在乎我對旬國的態度、想法,只是想得到我這個人,或許該說……只是想得到我的『力量』,就是因為還沒得到,所以他才這麼擔心我在途中出任何差錯,但一得到力量之後,你覺得……他還會在乎我的生死嗎?」

  在這一路上,她的意識雖然昏昏沉沉,但還是拚了命的思考,終於在混沌的思緒中理出一些頭緒來,也知道自己目前正身陷在生死危機當中,會失去性命也只是遲早的事情罷了。

  蘭陵越聽越是心驚,僵著嗓音詢問,「難道這世上有任何方法可以奪走妳身上的力量?」

  巫即沉默不語,眸中的神色更是黯淡了,只因的確是有方法可以奪走她身上的力量,而且還不只一種,只不過鮮為人知罷了,但既然蒼顏有辦法挖出神巫害怕神醉草這個弱點,她想,他大概也知道取走她力量的方法,才會這樣肆無忌憚,完全不把她當一回事。

  現在的差別只在於,蒼顏到底是知道哪種奪去她力量的方法,以及他什麼時候才要真正行動罷了。

  所以,她還有什麼好顧忌的?早死晚死都是要死,既然如此,她寧願自己選擇死去的方法,也不要受到蒼顏的擺佈。

  「這個問題,你還是去問你的『好搭擋』吧……」

  她將手中的碗當著蘭陵的面緩緩往下倒,任由清水沾濕裙子下襬,連眨都不眨一眼,這就是她的答案,從前不變、現在不變、往後也不會變。

  她不會讓蒼顏有機會得到她的力量的,死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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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8 19:18: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分裂

  「蒼顏,你腦中到底在想些什麼?」

  到了夜晚,一行人在旬國境內的小城鎮落腳休息後,蘭陵馬上闖入蒼顏房內,狠聲的質問著他。

  巫即說的沒錯,蒼顏根本就不在乎她對旬國的反感,所以很有可能,蒼顏的確知道奪去神巫力量的方法,這樣的話,巫即的處境就真的危險了!

  「蘭將軍,你這是什麼意思?」面對他突如其來的闖入,蒼顏顯然是非常不高興,「中午時和我作對還不夠,現在還想來找我麻煩?」

  「我問你,你到底想怎樣處置她?」

  他絕不允許巫即受到任何傷害,如果蒼顏的計畫會對她造成任何傷害,那他絕對不會置之不理!

  「你的任務只是把巫即安然送回王都而已,該如何處置她是我的事情,這你並不需要多管。」

  「如果我硬是要管呢?」

  「你憑什麼?」

  蘭陵冷瞇起雙眼,身上出現若隱若現的強大壓迫感,就像是在面對敵人一樣,「就憑她在我手上,你也在我手上。」

  蒼顏暗暗心驚,只覺得自己的性命堪虞,「我是有王命在身的。」

  「國主只說要巫即安然回王都,應該沒有特別吩咐你也要安然回王都吧?」

  「蘭陵,你……」蒼顏不得不流下冷汗,只因他相信,必要的時候蘭陵真的會不眨眼的把他解決掉,「咱們倆為的都是同一個國家,你為什麼就是一定要處處針對我?」

  「因為你的做法我無法苟同。」

  蒼顏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自從他來到旬國之後,就連旬國主也受到他的影響,只要能達成目的,任何手段都會毫不猶豫的使出來,不管這麼做到底會付出怎樣的相對代價。

  旬國主對蒼顏越是信任,蘭陵就對他越是反感,這樣的嫌隙只怕永遠都會存在著,除非……某一個人徹底從這一個世上消失。

  「我的做事方法,你沒有資格批評,只要國主信任我,你就該信任我,要不然你就是不信任國主。」

  「國主信任了你什麼?我完全不清楚,你要我怎麼信任你?」

  「好,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

  蒼顏乾脆豁出去了,反正巫即已經在他們手中,他就不信蘭陵會違背王命讓自己成為叛徒,「等到回到王都之後,咱們就會立刻奪去巫即『言靈』的力量,讓她徹底成為普通人。」

  蘭陵忍不住震了一下,沒想到還真讓巫即說中了,「這世上真有能夠奪走她力量的方法?」

  「當然有,只要能奪了她的處子之身,她的力量就會轉移到那個男人身上。」

  就因為這樣,蒼顏才會讓巫即始終處於神醉草的控制之下,讓她無力反擊,這樣他們才能順利的奪走她的處子之身,拿到她的力量,而且不費吹灰之力!

  蘭陵不敢置信的瞪著蒼顏,從沒想過要奪去巫即的力量,竟然是用這種卑劣到了極點的做法。

  「你說……處子之身?」

  「沒錯,國主已經決定要親自奪取她的處子之身,拿到她的力量,當她變成普通人之後,再讓她成為旬國的階下囚,永不見天日。」

  他們是絕不可能放巫即離開,讓她有機會回來報仇,蒼顏本來建議旬國主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在得到力量之後直接殺死巫即,但旬國主擔心殺了神巫會遭天譴,才改而將她囚禁,饒她一條性命。

  「你們這些喪心病狂的傢伙!居然想這樣折磨她!」蘭陵怒不可遏的緊緊揪住蒼顏的衣領,「是你蠱惑國主這麼做的?你到底存什麼居心?」

  這些人全都瘋了!他無法眼睜睜看著巫即受到這樣的傷害羞辱,說什麼他都要阻止!

  「蘭陵,你是怎麼了?」蒼顏趕緊抓住他的手,非常錯愕他這突然失控的奇怪反應,「要奪她的力量,就必須要用這種方法,你憑什麼生氣?」

  「你這個妖言惑眾的傢伙,真是該死!」

  蒼顏訝異的一愣,似乎察覺了蘭陵之所以會憤怒的原因,「該不會你……喜歡上她了?」

  「如果我回答是,你想怎樣?」

  「你絕不能喜歡她!」

  「我的事情,你管不著!」

  「難道你想為了一個女人而背叛旬國、背叛國主?蘭陵,你瘋了,你快點徹底清醒過來吧!」

  「真正瘋的人是你!」

  蘭陵狠狠甩開蒼顏,腦海中已經有了另一個想法,「反正國主只是要巫即的力量為旬國所用罷了,只要不違背這個前提,也就沒什麼背叛不背叛的問題存在。」

  他的回答讓蒼顏莫名心驚,總覺得計畫似乎要開始走調了,「蘭陵,你想做什麼?」

  只見蘭陵揚起一抹冷而狂野的笑,「你終究會知道的,在我完成了我的打算之後。」

  「等等,蘭陵──」

  話一說完,蘭陵馬上轉身快步出了房門,意志強烈且堅決,不容許任何人有機會阻止。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保住巫即、護住她,不讓其他人有機會囚禁她,碰她任何一根寒毛!

  ※                    ※                    ※

  原本寂靜的夜,卻突然出現了奇怪的騷動,弄得人心惶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蘭陵像是一陣風般快速來到關禁巫即的房門前,今夜負責守衛的杜玉困惑的詢問,「將軍,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休息?」

  「讓開,我要進去。」

  「可是蒼顏司祭說過,不准任何人……」

  「你到底是他的人,還是我的人?」蘭陵冷著眼眸瞪向他,「我再說一次,讓開,我要進去。」

  「不能讓他進去!」蒼顏從遠處急急忙忙的跑來,「別讓他有機會碰到巫即,別讓他壞了大事!」

  蘭陵狠瞪了後方的蒼顏一眼,馬上強硬的推開杜玉,不容人阻擋的闖了進去!

  「啊?將……將軍?」

  在榻上休息的巫即馬上睜開眼,虛弱的撐起身子,不明白蘭陵想做什麼,「你這是在幹什麼?」

  「我只想保妳的命。」

  他用布巾迅速包起散發著神醉草香氣的薰爐,然後馬上打橫抱起榻上的巫即,讓她忍不住錯愕。

  「你要把我帶到哪裡去?」

  「妳只需要乖乖的跟我走就對了。」

  「將軍!」

  杜玉一闖進房內,沒想到蘭陵居然要劫走巫即,簡直不敢置信,蘭陵趁著他錯愕來不及反應之際,逮住這個空檔馬上離開房,快速的往馬廄方向移動。

  「蘭陵!」蒼顏氣急敗壞的大喊,「來人,快把蘭陵給攔下,不能讓他有機會帶走神巫!」

  他的計畫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絕對不能讓蘭陵因為兒女私情而徹底破壞,功虧一簣,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拚全力阻止!

  聽到叫喚而趕過來的侍衛各個無所適從,因為他們本身就是蘭陵的下屬,並不是蒼顏的,現在他們到底該聽誰的話,他們完全是沒有任何主意。

  他們的將軍劫走巫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你們還愣在原地做什麼?」蒼顏惱火的威脅,「你們要是尋不回神巫,全部就等著一起陪葬吧,如果你們還不想死,就馬上給我追,一定要把蘭陵和神巫都給追回來!」

  一聽到會死,他們都慌了,趕忙應聲,「是!」

  蘭陵迅速的來到馬廄,毫不猶豫的以最快速度在其他馬鞍上動了手腳,之後就帶著巫即騎上自己的馬匹,即將揚長而去,一小批趕過來的侍衛馬上衝上前阻擋,結果馬匹一揚蹄嘶叫,他們馬上就忌憚的退到兩旁,讓蘭陵順利的衝出馬廄去。

  「快,快騎上馬去追將軍!」

  他們趕緊替馬放上馬鞍,卻發現馬鞍被動了手腳,根本無法固定在馬背上,一時之間他們面面相覷,簡直不敢相信,蘭陵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蒼顏像是發了狂一樣,拚了命的嘶吼命令所有人,而蘭陵也像是發了狂,不計一切後果帶走巫即,即將失去蹤影,他們卻依舊處於一團霧水當中,不明白這兩人之間到底出現了什麼摩擦,才讓兩人徹底反目成仇,做出這樣瘋狂的舉動?

  「該死的你們,還愣在那做什麼,想辦法快點追,一定要追上──」

  眾人對蘭陵和蒼顏都所有顧忌,所以行動並不果決,都有些遲疑,就因為這樣的遲疑,讓蘭陵順利帶著巫即騎馬衝離暫居的院落,徹底揚長而去。

  巫即坐在蘭陵的前方,被他給一手緊緊扣在懷中,像是怕她會摔下馬,卻也像是怕她會趁機離去,他身上散發著一種奇怪的危險氣息,讓她不得不擔心,他到底是想對她做什麼?

  背後的混亂及怒吼聲越來越遠,最後只剩狂風呼呼吹過的聲音在耳畔響著,蘭陵帶著巫即遠離城鎮,馬不停蹄的往郊外跑,最後來到一處早已沒人居住的荒廢村落,蘭陵才緩下馬匹速度,左右觀望,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一樣。

  他看中了一間形狀最完好、幾乎沒有什麼毀損的屋子,便在這間屋子前停下,將巫即給抱下馬,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有些心驚膽戰,害怕等會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內心有種強烈的不安感瞬間襲來。

  她緊抓住蘭陵的領口,語氣虛弱的質問,「蘭陵,回答我,你把我帶到這裡來到底想做什麼?」

  他的眼神是異常堅定,任誰都撼動不了他心中的決定,「落在蒼顏他們手上,妳是死路一條,所以……妳只能落在我的手上。」

  他不會把她讓給別人的,他只能屬於她,他無法忍受她被其他人所佔有,所以他只能先下手為強!

  他的回答讓巫即心驚,內心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快放開我,讓我離開,我不想落在任何人手上!」

  「這我辦不到。」

  踢開其中一間房門,點起火摺子,只見房內除了灰塵遍佈之外,倒還算是整齊乾淨,蘭陵將披風甩放在床榻,便將巫即放在披風上,不再緊抱著她。

  一重新得到自由,巫即本想馬上跳下榻,沒想到蘭陵卻打開布巾,將散放著濃烈香氣的薰爐移到她面前,讓她一聞便立刻出現強烈暈眩感,她馬上摀住自己的口鼻,艱困的開口,「別讓那薰爐……靠我太近……」

  那薰爐只需要遠遠放著,就足夠控制巫即,讓她使不上任何力氣,要是放這麼近,神醉草對她的影響會更深,她更是無法抵擋。

  結果蘭陵就刻意把薰爐放在榻旁,讓濃濃的香氣持續纏繞著兩人,巫即終於不敵香氣全身虛軟的趴在榻上,用著不敢置信的眼神瞧著蘭陵,沒想到他居然會這樣對付她。

  「你……到底……」

  蘭陵輕而柔的在她額心落下一吻,低啞的嗓音透露出了想要她的慾望,「即,把妳的力量給我。」

  「什麼?」

  「他們只要妳的力量,得到力量之後就會毀了妳,與其這樣,妳倒不如把力量給了我,由我來保護妳。」

  「不……」

  他的吻接二連三落在她的眉、她的頰、她的耳,這讓她的心因為誘惑而越跳越快,卻也害怕不已,「蘭陵,你瘋了……」

  「我很清醒,只有這麼做才能保全妳,也只有這麼做……妳才能永遠留在我身邊,無法離開。」

  她是神巫,終究會回到靈山,但如果她被奪去力量,成為普通人,那她是不是就回不了靈山,而能永遠的留在他身邊?

  他的私心越來越多,他對她的渴望越來越大,為了留下她,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只要能達到最後的目的,他在所不惜!

  「即,妳是屬於我的,放心把妳自己交給我吧,我不會讓別人有機會傷害妳,絕對不會。」

  「不……唔!」

  他毫不猶豫的吻住她的唇,掠奪著她的甜美,讓她無法抵抗,他的雙手在她身軀上四處遊走,一點一滴想挑起她的慾望,讓她同樣渴望他、想要他,跟他一同沉醉在歡愛之中,並且回應他的火熱情感。

  巫即無力反抗,嬌弱的輕喘著,只能任由他在她的脖子上烙下一個又一個火熱的印記,然後蔓延到雪白的胸前,喘息越來越深,思緒越來越混亂,幾乎要徹底失守。

  她僅存著最後一絲理智,揪著蘭陵的衣領,卻早已沒有任何力氣推開他,他是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得到她,不管她現在說什麼、做什麼,都無法阻止他的行動,讓她完完全全的成為她的人!

  不該是這樣的!不行、絕對不行,這不是她想面對的結果!

  「不要……蘭陵,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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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8 19:19: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怨生

  神醉草的香味繚繞在室內,像是迷香,迷得巫即無力抵抗蘭陵的愛撫,只能在他身下不斷的曖昧嬌喘,身體越來越熱,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

  不該是這樣的,她無助且微弱的抗拒,全都被蘭陵給一一化去,他非常有耐心的慢慢挑起她的慾火,要她一步步慢慢棄守,徹底為他而綻放。

  「不……蘭陵……」

  「即,妳必須屬於我,讓我好好的疼妳……」

  他一扯開她的腰帶,上衣的領口就鬆開,露出誘人的雪白肌膚,他輕輕一剝開衣裳,她無瑕的曼妙軀體就在昏黃的火光之中顯現,徹底吸引住他的目光。

  他低下頭,一路從她的鎖骨往下舔舐,引起她敏感的抽氣輕顫,在品嚐著她美好的渾圓同時,他的手也解開她的下裙,一步步由下往上愛撫,侵入她最私密的部位,那異樣的刺激讓她的喘息聲瞬間變濃,拚了命的搖頭抗拒。

  「不……不要……」

  她的身體變得好奇怪,像是有把火在燒,那把火燒到之處都讓她感到莫名的空虛難耐,像是少了什麼能令她滿足的東西一樣,她被這陌生的慾望給折磨得失去理智,不自覺的抓住他手臂,忍不住低泣出聲。

  蘭陵在這時解開自己的衣裳,再度俯下身,在她耳邊啞聲的低喃,「即,再忍耐一下,一下子就好。」

  她根本沒心思聽他到底說了些什麼,只知道自己的唇再度被他佔領,慾望的舌尖交纏著她的,兩方難分難捨,像是要吞噬掉彼此一樣,激烈、濃深,像是永無止境一樣。

  就在巫即徹底意亂情迷的時刻,蘭陵一個猛力挺入,體內強烈的漲痛撕裂感馬上讓她痛苦的緊皺起雙眉,原本昏亂的意識也清醒了不少,她掙開他的唇,疼痛的掐住他肩膀,試圖掙扎著。

  「不要……停下來……痛……」

  「聽我的話,再忍耐一會。」

  極度渴望她的慾望讓蘭陵已經無法停下來,開始深埋在她誘人的體內律動著,他一一吻去她眼角的淚水,不斷的輕哄,「相信我,這些疼痛會過去的,往後就不會這麼痛了。」

  她像是沒聽到他說什麼,依舊一邊低喘一邊落淚,抓住他的力道時而強烈、時而鬆下,過了好一陣子,她的低泣聲消失了,激烈的喘息聲多了一種異樣的嬌吟,像是疼痛感逐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又酥又麻的的奇怪感受。

  知道她已經度過最痛苦的時刻,他終於能夠肆無忌憚的和她糾纏著,聽著她嬌喘的聲音越來越清楚,他對她的愛慾更是高漲,幾乎要將兩人給一併吞沒。

  他們終於成為一體,她終於是他的人了,從此以後,再也沒人搶得走她,他會徹底霸佔著她!

  就在這時,一股奇怪的力量慢慢的從巫即身上轉移到蘭陵身上,讓他感到體內有種熱力進駐,而且越來越多、越來越強烈,而她額心的彎月印記也慢慢的變淡,隨著力量的徹底失去,她額上的印記也完全消失,完全不留半點痕跡。

  在她被一波波高潮給刺激得即將失去意識之前,她眼中看到的最後一個影像,就是蘭陵眼中對她的迷戀及狂熱,還有……

  她的彎月印記,完全轉移到他的額心,正映著明顯的鮮紅色澤……

  ※                    ※                    ※

  天空微亮,搜尋了一夜的侍衛們還是不知道蘭陵將巫即給帶到哪裡去,這讓站在路口的蒼顏簡直是惱火到了極點,已經有種大勢已去的感覺。

  他大概猜得出蘭陵想做些什麼,如果他早一步知道蘭陵已經喜歡上巫即的話,他就絕不會透露出真正的計畫,也就不會激得蘭陵將巫即給劫走,讓他所有的打算最後是功虧一簣。

  就在這時,遠方出現了一抹騎馬的身影,並且直朝著蒼顏慢慢靠近,果然馬上坐的正是之前遍尋不著的蘭陵,還有被他帶走的巫即。

  此刻的巫即被裹在蘭陵的披風裡,側坐在馬前,倒在他懷中,疲累的沉睡著,還沒有甦醒過來,因此蘭陵只是緩緩的馭馬前行,免得讓懷中心愛的女人睡得不安穩。

  蒼顏就站在原地等著他靠近,在看到他劉海下隱約可見的彎月印記後,蒼顏的心一涼,忍不住咬牙切齒。

  「蘭陵,你還有膽敢回來?就不怕我稟明國主治你的罪?」

  他果真是早一步奪去巫即的力量了,這下子他手中可是握有一個不得了的強大籌碼,任誰都奈何不了他。

  蒼顏雖然算得出巫即會栽在蘭陵手上,卻沒想到蘭陵也會先一步把她的力量給奪去,是他失算,真是可恨到了極點!

  在還沒得到力量之前,蘭陵就已經不怕他,現在又有了力量,他更是不把蒼顏的威脅給看在眼裡。

  「我是效忠旬國的,力量到了我身上,也就是等於到了旬國的手上,你想請國主治我罪,隨你去,就看國主會不會答應。」

  「你現在倒是有恃無恐了,是嗎?」

  「就算是,那又如何?」他冷笑出聲,「反倒過來,國主或許會對你治罪,因為你保護巫即不力,反倒讓她的力量落到我手上。」

  「蘭陵,你……」

  他摀住巫即的耳,不想要讓她被吵醒,「你現在再大吵大鬧也是於事無補的,我勸你還是省掉這些力氣,別白費唇舌。」

  現在的情況可不同於以往,完全主宰在蘭陵手中,蒼顏只能咬牙暗恨在心,把想說的話全都吞回去。

  巫即現在身體虛弱,不適合繼續趕路,蘭陵便輕聲下令,「大家忙了一夜都沒有休息,今天還是在這再休息一日,明日再上路吧。」

  面對蒼顏和蘭陵兩人之間的紛爭,侍衛們沒有插話的餘地,只能夠盡自己的本份,一切聽命行事,「是。」

  「蒼顏,我要你明明白白的認清一件事。」蘭陵居高臨下的冷瞪著他,「我不管你身帶什麼王命,那對我來說是沒有任何用處,你如果能夠安份的跟著隊伍回王都,咱們倆都能相安無事,但你如果又想拿王命來挑戰我對你的容忍度,那我就只能對你說抱歉了。」

  蒼顏忍不下這一口氣,還是出言頂撞,「我可是旬國的第一司祭,你敢拿我怎樣?」

  「有多的是想取代你第一司祭地位的其他司祭,不是嗎?」

  「你……」

  「蒼顏,才過了這麼一點時間而已,你就已經忘了我剛才給你的忠告?」

  蒼顏不甘的緊咬下唇,還是只能忍耐下來,現在的他的確處於絕對弱勢,和蘭陵抗爭沒有好處,只有壞處。

  「還有,從現在開始,巫即的事情由我全權處理,她一路上的情況就由我來負責,不勞你費心了。」

  他對巫即的執念還真是強烈又可怕,此刻的蒼顏除了暗自心驚之外,也對他無可奈何,只有聽從的份。

  他總有一天會毀在這個女人手裡的!蒼顏默默詛咒著,等著看他們倆的最後下場!

  ※                    ※                    ※

  失去力量之後的巫即一路上都沉默不語,像是將她的心給徹底封閉住一樣,不管任何人對她說什麼、做什麼,她都沒有回應,選擇徹底漠視。

  她很茫然,很無所適從,只是木然的面對這一切,像是心死了,也像是認命。

  心死?不,她的心還會疼痛,所以並不是死了。認命?她還感覺得到自己的怨憤,所以也並沒有認命,但面對自己被奪去力量的這一切,她除了不甘之外,卻也沒有任何辦法改變事實。

  除非……她有機會再度搶回來……

  夜晚,一行隊伍在旬國熱鬧的某個城鎮歇息,她被安置在一間非常舒服的房間裡,只見她一如以往的坐在榻上發愣,不發一語。

  眾人都以為她是因為受不了打擊才會放空思緒,但只有她自己明白,其實她一直在思考,自己往後的處境。

  下意識的撫著自己雙臂,蘭陵抱過她的感覺似乎還殘留在上頭,久久都不肯散去,她一直以為,他是對她沒有任何感覺的,但到最後她才知道,他對她的渴望是如此的強烈,讓她意外、心驚,甚至感到有些……害怕。

  他不計任何代價的掌控她所有一切,讓她成為他的專屬物,她第一次碰到這麼強烈的情感,這讓她無所適從,只能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不讓他靠近。

  她到底該怎麼做才好?現在的她是孤立無援,沒有人可以給她意見,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助她……

  「咿……」

  輕輕的,推門聲響起,走進的正是巫即現在最不願面對的人,蘭陵後頭還跟著一位端著盤子的侍女,她都視而不見,假裝沒有他們的存在。

  蘭陵坐在榻邊,接過侍女手中的盤子,便吩咐她,「這裡我來就好,妳可以下去了。」

  「是的,將軍。」

  蘭陵瞧著始終不肯正眼看他的巫即,內心有一陣刺痛,但他並不後悔對她做了那樣的事,因為這是他所選擇保護她的方法,只要能保護她、將她給留在自己的身邊,無論這方法會讓她多痛恨他,他也會照做不誤!

  就算她現在恨他也不要緊,得到了她的人之後,他會想辦法慢慢得到她的心,讓她最後是心甘情願的陪著他。

  拿起盤內的碗,蘭陵柔聲的開口,「即,我讓人煮了清淡好入口的粥,妳試試看,如果吃不習慣的話,我下次再讓人換其他的配料,直到妳習慣為止。」

  巫即沒有回話,依舊不把他當一回事,他這麼做的意圖很明顯,他開始一點一滴逼她習慣人間的生活方式,第一件事,就從她的吃食開始。

  「即,我知道妳有聽到我在說些什麼,我只希望妳能乖乖配合,把粥吃下去,別再和自己過不去,故意折磨自己。」

  她這一陣子瘦了許多,素顏的臉上始終蒼白憔悴,既然他已經得到了掌控她的所有權力,那他就不會再繼續任由她絕食下去,折磨她自己,也一併折磨了他。

  她的態度很堅決,他的態度也不會比她軟到哪裡去,如果她逼得他非得強硬起來,那他也是不會心軟的。

  「即……」

  「你已經沒有資格這麼喚我了。」巫即依舊不看他,虛弱的口氣帶有強大的疏離感,「別想我會順從著你做任何事,這是不可能的。」

  這是多麼諷刺的一個稱呼,當初她就是因為相信他,所以才允許他這麼叫她,他卻不肯,結果現在她是這樣的恨他,他才喚著她的名,把她當成他的禁臠,讓她痛恨之極。

  然而蘭陵卻像是沒聽到她剛才所說的話一樣,又把碗移近她一些,「即,試試看,再不吃粥就要涼了。」

  「你──」

  巫即故意揮手想打翻粥碗,沒想到蘭陵早料到她會有這種動作,快她一步將粥碗移開,讓她撲了個空,緊接著他順勢抓住她揮過來的手,輕輕一使力便將她給拉到自己懷中,牢牢扣住她的腰。

  「你想做什……唔?」

  蘭陵含了一口粥在嘴裡,馬上唇抵唇餵入她口中,逼著她吞下去,她虛弱的抵抗完全沒有任何效用,只能把粥囫圇吞下,完全嚐不出粥的味道,他一鬆開口她就忍不住嗆咳出聲。

  「咳咳咳……」她摀住自己的唇,半帶淚光的瞪向蘭陵,眸裡盡是不甘。

  他不讓她離開他的胸膛,語氣是異常堅定,「要我這樣一口一口的餵妳,還是妳想自己來?」

  「我才不……」

  「即,我說到做到,我不會讓妳再有機會這樣糟蹋自己,妳懂嗎?」

  蘭陵的堅決態度讓巫即心驚,她相信他是真的會說到做到,現在的他簡直是陌生得可怕,沒有任何人敢反抗他,甚至就連她……也被逼著不得不臣服。

  現在的他,像個魔,所有人都對他心存畏懼,而她卻是讓他變成這樣的關鍵所在,她無言以對,他果然是她的劫難,而她……有可能就毀在他手裡……

  不,她才不想毀在他手上,她要跨過這個劫難、她要回到靈山、她要戰勝這樣的命運,重新做回自己的主宰!

  只要她還活著、還有一口氣在,她一定等得到機會將他反噬的,她要他在她手上敗得一遢糊塗,永遠翻不了身來!

  就憑著這一股怨怒,巫即終於接過蘭陵手上的粥碗,一點一滴慢慢的將粥給吞了下去,她不管這到底是什麼味道,她需要的只是填飽肚子,好有力氣繼續和他相抗衡,其他的她一點都不在乎。

  看到她終於肯主動吃下東西,蘭陵好不容易可以暗暗鬆了口氣,就算她會突然振作的原因是要反他也不要緊,他都可以暫時忍下,只要她不再傷害自己就好。

  一邊看著她吞下粥,蘭陵一邊對她說道,「再過幾日就會回到王都,我不會讓國主有機會囚禁妳,到時候妳就隨我住在蘭若殿吧。」

  等回到蘭若殿之後,他再要人好好的替她補補身子,這一路上的舟車勞頓,怕是早已累壞她,讓她不堪負荷。

  現在的她不同以往,已經沒有任何能力,就像個柔弱的普通人一樣,所以他更是要好好的照顧她,完全不能馬虎。

  這是他第一次想這樣不顧一切的疼寵一個女人,只要她能安穩的待在他的羽翼下,就不會受到任何的迫害與折磨。

  勉強吞下最後一口粥,巫即終於抬起頭,對他漾起一抹冷笑,「別說我沒警告過你,你會後悔留下我的。」

  無論他現在如何溫柔的待她,她都不會再相信他的,她對他剛萌生出的愛已經夭折了,現在的她對他只有恨、只有怨,她的苟延殘喘就只是想要報復他,讓他自食惡果!

  「怎樣的後悔法?」蘭陵輕抹去她嘴角的殘渣,不以為意的回以一笑,「無論如何,我拭目以待。」

  讓她離開,他才會真正感到後悔莫及,所以無論她現在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他都不會放手的!

  ※                    ※                    ※

  三天之後,蘭陵他們一行人終於回到旬國的王都,旬國主一聽到他們回來,馬上要他們帶著巫即上殿,急著想得到她的力量。

  拖過三年,旬毓的病骨是越來越虛弱,再撐也撐不了多久時間,在這之前,蒼顏早已經在王室血脈當中找到一個擁有最接近王命的孩子,打算拿這孩子的命給旬毓續命,現在就只差巫即的力量而已了。

  這麼做很殘忍,是徹底剝奪了另一個孩子活下去的機會,但為了能讓始終鬱鬱寡歡的旬國后再度展開笑顏,要他雙手沾滿鮮血他也在所不惜!

  三人一上大殿,蘭陵和蒼顏馬上恭敬的躬身行禮,獨獨巫即沒有任何動作,依舊站得直挺挺,這讓旬國主非常不開心,馬上開口,「巫即,妳已經成為本王的階下囚了,還不向本王下跪求饒?」

  巫即是毫不畏懼的哼笑出聲,「這世上只有別人向神巫下跪求饒的份,旬國主你怎麼本末倒置,連這一點規矩都給忘了?」

  「在這種節骨眼上,沒想到妳還有那種膽子敢說大話,難道妳還不清楚,妳已經……呃?」旬國主錯愕的一頓,現在才發現她的異樣,「妳額上的印記呢?」

  那彎月印記就是力量的象徵,現在卻在巫即額上消失無蹤,那意思不就是……

  旬國主馬上憤怒的質問蒼顏,「蒼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蒼顏馬上慚愧的跪地請罪,「國主,臣下辦事不力,請國主治罪。」

  「本王問你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解釋都沒解釋,就直接跪地請罪,要本王如何處置?」

  沒想到蘭陵也接著在這時單膝跪地,「國主,臣下有罪,也請國主治罪。」

  「蘭陵?你也要本王治罪?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了,給本王說清楚講明白!」

  「國主,巫即額上彎月印記之所以消失的原因,那是因為……」蘭陵微微撥開額前的劉海,露出覆蓋住的彎月印記,「印記已經轉移到臣下身上了。」

  「什麼?」旬國主不敢置信的狠抽一口氣,「蒼顏,你說,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們原本早已決定,是由他控制巫即的力量的,為什麼會被蘭陵捷足先登,他又為什麼會知道奪去神巫力量的方法?

  蒼顏低下頭,語氣是萬分愧疚,卻是暗地裡咬牙切齒,「國主,是臣下一時不察,才讓蘭將軍知道奪取神巫力量的方法,讓他有機可乘,壞了國主大事,臣下難辭其咎。」

  聽到蒼顏的回答,旬國主簡直是震怒不已,「蘭陵,你──」

  蘭陵倒是不慌不忙,坦然應對,「國主,臣下有理由上稟,希望國主能聽完臣下的理由,再來考慮如何處置臣下。」

  旬國主雖然感到憤怒不已,但心中轉念一想,巫即的力量現在都在蘭陵身上,他不得不有所顧忌,只能按捺下情緒,開始想著應對方法,「你說!」

  如果這個時間蘭陵想謀反,奪了他的國主之位,也未必不可能,所以他一定要小心應付,不能太過意氣用事。

  「當臣下聽到蒼顏司祭說國主要親自取走巫即的力量之後,臣下就覺得不妥,這件事情使不得。」

  「為什麼使不得?」

  「臣下想詢問司祭,司祭單單知道奪取神巫力量的方法,但知不知道,這種奪取方法會不會有不良的後遺症出現,反而害了國主?」

  蒼顏錯愕的一愣,暗自心驚,「這……」

  「看來司祭是完全沒顧慮到這一點,如果不會有後遺症便罷,要是真有萬一,司祭這便是害了國主、害了旬國,死萬次都不夠贖罪。」

  聽到蘭陵這麼說,旬國主的心也慌了一下,當時的他一心只想著要得到巫即的力量,也就沒考慮到這麼多,現在想來才真是覺得有些莽撞不計後果。

  「再來,司祭有沒有想過,這樣強硬的奪取神巫力量,會不會遭受天譴?畢竟這麼做是違逆上天的事情,罪孽深重,如果貪圖一時的威風力量,卻種下往後遭到天譴的禍根,這樣做到底值不值得?」

  蒼顏無言以對,雖然明明知道蘭陵大半是在為自己的行為架構出最冠冕堂皇的理由,讓旬國主沒有立場處置他,但他的確也掌握到人性弱點,順利削弱旬國主的氣勢。

  旬國主內心的忌憚更是深了,一聽到有可能會遭受到天譴,他反倒開始埋怨起蒼顏提的這什麼爛提議,存心陷他於萬劫不復當中!

  「就因為這些原因,臣下才以身犯險,先一步奪去巫即的力量,免得國主受到司祭的慫恿而讓自己陷入危機當中,讓旬國岌岌可危。」

  蘭陵一連串針對人性弱點的解釋,已經讓旬國主對他慢慢解除了憤怒,但想是這麼想,對於無法親自得到巫即的力量,他還是覺得有一些可惜。

  「那蘭陵,難道你就不怕自己遭到天譴?」

  「臣下的命不及國主之命重要,能為旬國死去,這也是臣下的榮幸,況且臣下對旬國忠心耿耿,現在力量在臣下身上,也就等於是在國主手上,國主不必擔心受到任何譴責,而又能操控這股力量,這不是個非常完美的局面?」

  「那本王又怎能確定你不會因為擁有了這個力量而趁機謀反,乾脆取代掉本王的位置?」

  「如果主上真的有疑慮,臣下願意用身上的言靈力量詛咒自己,如臣下有謀反之心,馬上天打雷劈,讓臣下死無葬身之地。」

  「好,好一句死無葬身之地!」旬國主滿意的點點頭,終於徹底對蘭陵卸下心防,「蘭陵,快起身吧。」

  然而蘭陵還不打算起身,再度開口,「國主,請容臣下有一事相求。」

  「還有事情你就說吧。」

  「請國主允許臣下帶走巫即。」

  「什麼?」旬國主訝異的愣了一下,忍不住遲疑,「這……」

  「國主,巫即現在雖然已經和一般人並沒有兩樣,但畢竟她還是擁有神巫的身份,囚禁她並不是個好方法,咱們何不拿出泱泱大國的氣度,好好善待她?」

  旬國主微皺著眉,顯得有些猶豫,「你說的不無道理,但她……」

  「臣下知道國主和巫即之間有過節,將她留在王宮內,只會讓國主感到不快,倒不如就讓臣下帶走吧,畢竟關於言靈力量的使用,臣下還有許多地方不甚了解,需要她的開口指點。」

  現在力量都已經在蘭陵手上,旬國主還能說些什麼?蘭陵之前已經擺出那麼長的台階讓他下,他要是不順勢走下,豈不是失了他一國之主的顏面?

  「罷了,你要帶走就隨你。」旬國主擺擺手,只能互退一步,「蘭陵,還是快快請起吧。」

  「多謝國主。」

  「蒼顏,你也起身吧。」旬國主轉眼便對蒼顏有些不滿,「念在你也是一心為國的份上,本王就不和你計較這些了。」

  蒼顏雖是非常不甘,卻還是只能暗暗忍住,「謝國主。」

  始終冷眼看著三方對峙的巫即,此刻終於對蘭陵揚起嘲諷的笑容,「真是好口才,連我都不得不佩服。」

  現在的蘭陵根本就是有恃無恐,連旬國主也要禮讓他三分,也難怪他敢當著眾人的面要下身份特殊的巫即,不怕有任何人非議。

  蘭陵對她的嘲諷是毫不在意,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她現在是歸他所有,他不急在這一時要她對他改觀,「馬車已經在外等候,請吧。」

  「我還能說個不字嗎?」

  雖然現在的她身不由己,但她還是保持著傲氣轉身離去,姿態依舊優雅,絕不讓自己出現任何一絲俘虜的狼狽模樣。

  她知道,現在的忍辱負重,等的是未來反擊的那一刻出現,她不會輕易認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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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恨逃

  蘭若殿,一座華美的殿閣,閣外有著人工雕砌出的美麗亭池,並且種著四時花草,次第開放,像是人間仙境一樣。

  殿閣內,雕飾精緻的傢俱、花色繁複的布幔,打造出雍容貴氣的殿閣景象,但這對巫即來說,卻都是虛幻的,她眼中看到的不是美輪美奐的宮室屋廬,而是一座禁錮著她的……牢籠。

  殿裡,時時刻刻有侍女守在她身邊,幾乎寸步不離,並且從不間斷的燃燒著神醉草薰香,讓她無力抵抗,殿外,始終有侍衛守著每一處出入口,防得滴水不漏,讓她連離開的機會都沒有。

  她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但她卻只能選擇沉默以對,一日度過一日。

  「在看什麼?」

  蘭陵無聲的進到殿裡,就看到巫即坐在窗邊的榻上,眼神往外望,就這樣一動也不動,就連聽到他的聲音,她也沒有任何反應,徹底漠視他的存在。

  對她這消極反抗的舉動,蘭陵早已見怪不怪,他讓跟隨進來的侍女把一只小盒子放在一旁,就要她們全都出去,別在這個時候打擾他們倆。

  他跟著坐上榻,摸著她有些冰涼的手,非常有耐心的磨著她的反應,「十二月天冷,雖然旬國不會冷到下雪的地步,但妳久坐在窗邊,還是會受涼的。」

  現在的她,冷若冰霜,素顏的臉蛋看不出有任何表情,她在其他侍女面前多多少少還有淡淡的反應,就獨獨面對他時,徹底的冷心絕情,始終不肯讓他能夠更靠近她。

  但就算她是這樣子隔開兩人的距離,他還是有辦法逼出她的反應的,不管那個反應到底是好、還是壞。

  他把一旁的小盒子打開,拿出裡頭漂亮的紫色織錦衣,豔麗的紅紫色澤搭配上銀色花紋繡線,更襯托出這件衣裳的華美感覺。

  蘭陵把衣裳輕披上她的肩,柔聲說著,「旬毓小殿下終於有了健康的氣色,日漸恢復當中,國主大喜,就賜了不少錦緞給我,我知道妳很喜歡紫色,看到這塊錦緞,就要人做了這件衣裳給妳,襯著妳白晰的膚色,果然很適合妳。」

  巫即微微一頓,終於偏過身冷瞪著他,「你除了替他換命之外,還拿我的力量做了些什麼?」

  「妳認為,我還能做什麼?」

  「這得問你自己,你心裡有數。」

  她雖然被軟禁在這裡,但還是不經意的從侍女那聽到不少事情,旬國這一陣子迅速擴張,併吞掉身旁許多小國,而且完全不費吹灰之力。

  為什麼?因為旬國主先派使者去招降,要他們主動歸附旬國,而不從的那一個小國,沒過多久,國主便像是被控制了一樣,主動前來旬國投降,將自己的國土雙手奉上,前後態度差異之大,讓大家是非常的不敢置信。

  如果只有一個小國這樣子就算了,但卻是接二連三的出現這種情況,簡直詭異到了極點,不知從什麼時候就開始流傳著,旬國有神巫的力量守護,是天命所歸,敢不服從旬國者,總有一日會國破家亡,死無葬身之地!

  「聽妳的口氣,妳大概也知道這一陣子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

  瞧著自己隱隱散發著力量的手,蘭陵淡揚起一抹笑,「即,雖然妳始終不肯說出如何善加使用言靈能力的方法,但倒是讓我摸索出一些端倪,而這就足夠我使用了。」

  他發現,使用這個力量並不是每種情況都得付出所謂的「代價」,有些根本就不必,例如──命令別人照著他的話做。

  那些不肯臣服旬國的小國,就是他用這種方法讓他們的國主主動投降的,但無論是哪種方法,都會耗去不少氣力,所以並不能常用。

  但就算知道這種使用方法,他也不想用在巫即身上,他要她是真心的向著他,而不是因為言靈能力的影響,才不由自主的臣服於他。

  看著他眸中異樣的光彩,巫即不得不開始心驚,只讓他摸索出一點言靈的使用方法,他就能讓旬國迅速擴張成現在這樣,那如果再繼續讓他擁有這些力量下去,到最後會變成怎樣一個可怕的情景?

  那大概會是一場災難吧,她不敢想像,這世界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她會成為助紂為虐的罪人,就算這根本就並非她的本意!

  將肩上的華服狠狠甩到地上,巫即急切的走下榻,往後退了好幾步,就像是把他當成什麼瘟疫一樣,她指著殿門的方向,毫不留情的開口,「你走,我不想見到你,你快給我離開這個地方!」

  然而蘭陵依然是端坐在榻上,不為所動,「妳可別忘了,這裡是我的地盤,我當然有自由來去的權力,沒有人能夠命令我。」

  「好,你不走,那換我走總行了吧,這個地方你愛待就留給你!」

  「即!」

  話一說完,巫即馬上往殿門的方向疾走過去,蘭陵也在此刻從榻上起身追了過去,他從後緊緊抱住她,不讓她離開,語氣是說不出的喪氣,「妳就一定得這樣逃開我才行嗎,妳的心裡到底還有沒有我的存在?」

  「我的心裡從來就沒有你的存在!」

  「妳說謊!妳的心裡不可能沒有我,只是妳不敢承認而已!」

  他知道,至少在他的真實身份曝光前,她對他是有情的,所以才會沒有任何顧忌的靠近他、挑逗他,勾起了他對她意料之外的情感,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現在的她只是強逼著自己在排斥他、抗拒他,但這還是抹滅不掉既定的事實,他不會讓她繼續忽視,甚至是打壓這樣的情感,他一定要逼她面對!

  巫即猛一轉過身,憤怒的面對著他,「你憑什麼這麼認為?」

  蘭陵伸手輕撫過她殷紅的唇,眼神散發出一股迷戀神色,「妳的唇會說謊,但是妳的反應並不會說謊,妳知道嗎?」

  她想要躲開,但他的臂牢牢勾住她的腰,讓她退後不了,只能選擇接受,「我的……什麼反應?」

  他的舉動讓她心慌,他的撫摸又勾起她對男女之事的熟悉感,他總是這樣,在她想離開的時候,他就偏不讓她走,反倒緊緊抓住她,和她火熱的纏綿,要她一再沾染上他的氣息,習慣他的存在、他的一切。

  發現了他的意圖,她更是想逃了,但蘭陵的動作比她更快一步,他馬上將她攔腰扛起,腳步迅速的往內殿走,這讓她更是心慌意亂,努力在他肩上掙扎。

  「快點放我下來!」

  「相信我,等會妳就會如願的。」

  「不要,我……啊!」

  蘭陵的手一放,巫即就馬上往後仰倒在床榻上,他隨即將她壓在身下,對她的渴望是毫不隱藏。

  「即,妳知道什麼時候的妳是最吸引人的嗎?」

  她使力想推開他,結果雙手反倒被他用一隻手就給抓住,反扣到頭上,「我並不想知道!」

  「那也不要緊,只要我知道就好。」

  他低下頭,吻住讓他始終醉心不減的柔唇,她發狠的反咬他一記,就聽見他悶哼著聲頓住,停止了所有動作,她本以為已經成功打壞了他對她的慾望,結果沒想到情況完全相反,他先是輕笑出聲,像是她做出什麼頑皮的舉動一樣,之後繼續封住她的唇,比剛才更加狂熱的吻著她,讓她完全無法招架。

  她嚐到了他的血,那淡淡的血腥味交融在彼此的唇舌之間,反倒像是另一種媚藥,勾起了兩人體內的慾望之火,讓她錯愕不已。

  蘭陵用另一隻空出來的手熟練的解開她的腰帶,翻開她單薄的兩層衣裳,露出隱藏在內的美麗胴體,之後就像是個虔誠的信徒般,一寸寸的吻著她每一個地方,從纖細的脖子開始,之後一路往下,接著是她堅挺的雙峰、平坦的小腹,然後……

  「不……別這樣,我……」

  雙手一被鬆開箝制,巫即馬上緊緊抓上他寬厚的背,在上頭留下一道道爪痕,她想要抗拒,但他對她深刻的愛撫卻每每都讓她陷入慾望和理智的拉扯當中,身體有著難耐慾望的痛,心也有種痛在蔓延,快將她給撕裂成兩半。

  矛盾,身體的歡愉及腦海中的罪惡感強烈的衝擊著她,讓她無所適從,所以每次都沉淪在他的誘惑之下,從一開始的反抗,之後慢慢軟化,被他飽含著情慾的嗓音輕哄,隨著他深埋在她體內的動作本能的回應著他,接受著他的所有,並且也把自己完全奉獻出去。

  他熟悉她身體上的每一處,知道怎麼做能讓她徹底瘋狂,他每每逼得她幾乎要忍受不了體內的空虛難耐感,才狂熱的進入她,引出她蝕人心魂的忘我呻吟,一陣強過一陣。

  「啊……蘭陵……」

  攀附在他背上的雙手,從一開始的抓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已經轉變成緊緊抱著他,承受著他的重量、他不曾間斷的佔有,也只有在這意亂情迷的時刻,她才會忘情的喊出他的名,用著極端魅惑的音調,刺激著他,讓他更是不想放開她。

  他吻著她汗濕紅熱的臉頰,在早已神智迷亂的她耳邊沙啞的低喃著,「即,這就是妳最真實的反應,妳懂嗎?」

  他只有在和她歡愛時才能看得到她強烈的反應,愛恨交織,怨恨之中卻又夾雜著強烈的愛慾,她深陷其中沒有任何自覺,但他卻清楚的看到了。

  他們這麼做其實是在互相傷害、互相毀滅,面對這種毀滅式的情感,他們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只能任由自己繼續沉淪下去,直到最糟糕的那一刻來臨為止。

  在高潮之後,兩人都拚命的喘著氣,久久無法從剛才的糾纏中回過神來,緊接著巫即就因為疲累感而陷入昏睡,再也沒有力氣及精神顧慮任何事情。

  蘭陵將沉睡的她給擁在懷中,陪著她躺在榻上,感受這難得的平和時刻,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會乖乖的依偎在他懷裡,徹底鬆下戒備及心防,讓兩人的身和心都處於最靠近的狀態。

  但只要她醒來之後,她又會開始翻臉不認人了,她對他的坦白只會出現在歡愛時刻,平常時候,她的狠心絕情總是在考驗著他的忍耐力,讓他只有強大的落莫與無奈。

  「唉……即,妳說,我到底該拿妳怎麼辦才好……」

  緊緊抱著懷中的人兒,蘭陵的心也在掙扎,他知道這麼做,他們倆絕對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但他無法控制自己,只能讓僵局繼續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辦法改變。

  或許永遠都改變不了,就算真變成這樣子,他也認了,只要她能留在他身邊,要他變成她最恨的人,他也不會有第二句話……

  ※                    ※                    ※

  蘭陵總是會在巫即醒來之前離去,不管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白天,或是還在晚上。

  他很清楚她不願在醒來之後還看到他,所以他總在歡愛完之後只抱著她再溫存一會,便毫不猶豫的起身離開,讓她自己一個人繼續在榻上休息。

  一開始的她,總是會在醒來之後出現強烈的怨恨感,但久而久之,她的心像是麻木了,卻也像是變質了,睜眼看到身旁空洞冰涼的床榻,她的心就好像空了、涼了,一行無聲的淚也慢慢落了下來。

  她到底是怎麼了?她越來越不懂自己,不懂內心為什麼會出現一種強烈的寂寞感,尤其是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躺在榻上,身上還殘留著屬於他的氣息,甚至空氣中還瀰漫著淡淡的、剛才歡愛過的味道。

  她的心,像是迷失了,迷失在這間漫佈著神醉草氣味的牢籠之中,而她的身體早就背叛了自己,深深記住了被他疼愛的感覺,對他的狂熱索求無法抗拒。

  她是個罪人,明知如此,她卻還是沉淪了,而且無法自拔。

  一夜的失眠,好不容易終於等到天亮了,侍女一進到內殿,看著榻下凌亂的衣裳,馬上就知道昨晚又發生了什麼事,她隨即要人準備一桶熱水讓巫即淨身,沒有多餘的話語。

  洗完一身的黏膩,重新換上乾淨的衣裳,巫即思緒縹緲的坐在妝台前,任由侍女幫她梳理秀髮,不經意之間,她看到自己腕上的銅鈴環,原本放空的腦袋又冒出了蘭陵的影像,她完全無法控制。

  這是她親自替兩人扣上的牽絆,但現在的她不要了,她馬上打開銅鈴環,丟到妝台上,就像那是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讓她避之唯恐不及。

  她不能再和他有更多的牽扯了,再和他糾纏下去,她會越來越不像自己,完全成為他操控在手心的傀儡!

  看著巫即這反常的舉動,侍女關心的詢問,「神巫大人,怎麼……啊?」

  巫即突然轉身推了侍女一把,害侍女狼狽的跌倒在地,緊接著她便往神醉草薰爐的方向走,越靠近薰爐,她的腦袋就越是昏沉,就連腳步也開始踉蹌起來。

  「神巫大人!」

  她咬牙的努力靠近薰爐,用自己所有力氣將薰爐給推倒,頓時香料灑了滿地,而巫即也終於不支的跌在地上,拚命嗆咳著,卻還是不肯放棄。

  她要出去,她不能再留在這了,她絕對要出去!

  「天哪……」

  侍女嚇得趕緊出殿去找人來幫忙,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讓薰爐恢復原狀才行,只因蘭陵特別吩咐過,薰爐的火絕對不能熄,不能讓巫即有任何離開的機會!

  「咳咳咳……我不能倒……我絕不認輸……」

  「不好了!失火,倉庫失火了,大家快點來救火呀!」

  就在這時,殿外突然出現吵鬧慌亂的聲音,是不遠處的倉庫突然冒出大火,大家都趕著要去救火,同一時間,一抹身影突然迅速的閃入殿裡,目標正是巫即。

  「即大人!」

  巫即訝異的轉過頭,原本渙散的眼眸突然泛起一絲光彩,「岳如?」

  「即大人,妳真的在這裡!」岳如馬上來到巫即身邊,趕緊扶起她,「再撐著點,我馬上帶妳出去!」

  因為尉律的搗亂,岳如和巫即失散之後,她就一直在尋找巫即的行蹤,好不容易才得到巫即被蘭陵帶到旬國的消息,她千辛萬苦的追到旬國,才聽到巫即被蘭陵軟禁在他的蘭若殿裡,還失去了力量,這讓她憤怒不已,說什麼都一定要將巫即給救出來才行!

  她花了好一陣子才弄清楚蘭若殿內的各樓閣位置,選擇在最角落的倉庫放火,好把所有人都引到那邊去,她就可以趁機進來救巫即了。

  有了岳如的幫忙,巫即非常順利的便離開囚禁著她的蘭若殿,在呼吸到外頭自然清新的空氣後,她原本昏眩的神智馬上清醒了一半,可見那神醉草對她的影響是多麼可怕。

  幾乎所有的人都趕往倉庫救火,所以她們一路穿過長廊、小橋,都沒有遇到阻礙她們的人,當她們以為終於可以順利脫逃成功時,前方小屋的轉角突然閃出了一個人影,恰恰好就擋在她們面前!

  「站住!」

  一道銳利的長劍直指巫即,讓她們倆不得不停下腳步,巫即定睛看著擋她路的人,「杜玉?」

  「妳們想去哪?」

  杜玉冷眼瞪著巫即,「我就想好端端的為什麼倉庫會著火,原來就是有人在搞鬼,想把妳給劫出去。」

  杜玉討厭巫即,因為自從她出現後,蘭陵的行為就越來越奇怪,完全和他之前追隨的那個人完全不同,所以他恨不得她能消失在這個世上,這樣或許蘭陵就會恢復正常的。

  「杜玉,讓我走。」巫即試著想要說服他,「我知道你不希望我留在他身邊,不是嗎?那就請你睜隻眼閉隻眼,讓我離開吧,這樣不就能達到你的目的?」

  「什麼?這……」

  「咱們只有這次的機會而已,如果逃脫不成,他一定會更加嚴密的看守住我,這是你樂意見到的情況嗎?倒不如現在就讓我走,也好過留下我,讓他的行為繼續變質下去,不是嗎?」

  杜玉的心動搖了,只因為巫即所說的的確切中了他的想法,他希望蘭陵能夠恢復正常,而一切的關鍵點就是在巫即!

  掙扎、猶豫了好一會,最後杜玉還是放下劍,將臉蛋偏過一邊,「妳們快走,就當作我從沒見過妳們。」

  一聽到他的回答,巫即終於可以鬆一口氣,「杜玉,我會永遠感激你的。」

  聽著她們離去的腳步聲,其實杜玉的心還是有所猶疑,如果他這樣放她們走,她們卻還是被蘭陵給找到,那結果不就還是一樣?

  依蘭陵現在這無人能敵的情況,她們真能順利逃脫蘭陵的掌控嗎?倒不如……他就趁這個機會殺掉巫即,一了百了,只要她在這一刻死了,不就什麼問題都解決掉了?

  「是呀……只要她死了……」

  一時的邪念爬上心頭,杜玉又提起了劍,從後方追上她們,直朝著巫即的心口刺過去,岳如一聽到背後有奇怪的腳步聲,馬上回過頭,正好就發現杜玉趁她們不注意的時候襲過來了!

  「即大人,小心!」

  岳如奮力推開巫即,杜玉的劍就硬生生插入她的胸口,讓她當場吐出血來,巫即踉蹌的跌倒在地,好不容易爬起身,就看到岳如被刺的那一幕,馬上驚叫出聲,「岳如!」

  她咬牙抽出環在腰間的長鞭,使盡最後的力氣朝杜玉的方向一甩,狠狠纏住他的脖子,要讓彼此同歸於盡,他馬上痛苦的拉著她的長鞭,想將鞭子給扯下,結果只是讓長鞭越縮越緊,他已經快要無法呼吸了。

  「即大人……快……快走……」

  巫即心痛的拚命搖頭,想要靠過去,「不!岳如……」

  「別靠過來!」

  岳如拚死撐著,用剩餘的力氣說道,「即大人,快走……再不走……我的心血就白費了……」

  只要能讓巫即離開,她這條小命沒了也不要緊,反正她的命也是巫即救的,只不過在這個時候還給她罷了。

  發現巫即始終不肯離開,岳如只好努力嘶喊著,「快走!」

  巫即狠狠抽了口氣,最後只能狠下心來,咬牙轉身離開,不能浪費掉岳如好不容易替她製造出的離開機會。

  她痛恨自己,恨自己這一刻無能為力的軟弱,更恨促使這一切發生的罪魁禍首蘭陵!

  ※                    ※                    ※

  一接到消息,蘭陵馬上就從王宮趕了回來,他完全不管倉庫的損失,第一個念頭就是衝進蘭若殿裡。

  只見神醉草薰香灑了一地,已經不再燃燒出香味,巫即也徹底失去行蹤,這讓他憤怒不已,臉色也越來越沉重。

  「將軍,不好了!」

  侍衛著急的衝進殿內,將另一個震撼的消息帶給蘭陵,他馬上跟侍衛來到一個偏僻的角落,就見杜玉和岳如都已氣絕身亡,杜玉是被長鞭扭斷脖子而亡,而岳如則是因為胸前劍傷流血過多而死。

  他認得岳如,大概知道今天的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了,雖然失去杜玉讓他非常惋惜,但現在並不是傷心的時刻,他得趕緊找出巫即的下落。

  深吸了口氣,他馬上吩咐身旁的侍衛,「吩咐下去,要好好妥善處理他們的遺體,懂嗎?」

  「是的,將軍!」

  「你們繼續善後倉庫,而我……必須出去一趟。」

  蘭陵馬上照著巫即可能逃出的路線追出去,一路上詢問大家有沒有看到巫即的行蹤,或許是因為她急著逃命,顧不得什麼了,因此大家都對她踉蹌逃離的身影印象深刻,讓蘭陵有了很明確的追尋線索。

  「即!」

  追了好一段路程,他終於在貧民聚集的破敗民居路上發現巫即的身影,在前頭的她一聽到蘭陵的聲音,馬上狠狠震了一下,不敢相信他居然這麼快就追來了。

  她回過頭,看著遠方的蘭陵正邁開步伐,迅速拉近彼此的距離,她馬上心慌意亂的竄入小巷道中,繼續爭取時間。

  只要再一下子就好,她就能夠完全控制自己,她就能夠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她的要求不多,只需要再給她一點時間就夠,拜託上天一定要幫她!

  「即,我不會讓妳離開的,快回來!」

  她死都不會再回去那座牢籠了,她要徹底結束這一切,她不能辜負岳如的一番心意,現在的她只為自己而活,絕不再受到任何的控制!

  慌忙逃離之間,巫即發現到一間空無人住的屋子,她馬上開門進去,拚命的喘氣,暫時讓自己有冷靜下思緒的機會。

  她環顧四周一眼,裡頭沒什麼傢俱,只有一張破草蓆掉落在一個角落,不過這樣也就夠了,她只要一個能讓兩人獨處的空間而已,其他的根本就不重要。

  握緊自己的雙手,她發現神醉草的效力終於完全從她身上退去,她已經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力氣,這讓她輕笑出聲,終於可以實行最後的計畫,而且即將不會有任何阻礙。

  她不會讓他好過的,只要他敢追過來,她就會毫不猶豫親手奪下他的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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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8 19:20:1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詛咒

  蘭陵追著巫即的身影進到小巷道裡,卻發現沒了她的身影,他錯愕的暫時停下腳步,不知道該往哪一個方向走才好。

  他慢慢的向前,猜測著她到底會躲在哪裡,總而言之,她走不了多遠的,只要他能冷靜下來,別自亂陣腳,他相信,絕對能找得到她!

  「即,我知道妳在這裡,快點出來跟我回去,好嗎?」

  他對她的執著,是超乎其他人想像的,他什麼都可以不要、什麼都可以捨棄,就唯獨她是他放不開手的,唯一的執念。

  他不管別人怎麼想、怎麼看待他這種行為,那些他都不在乎,只要他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那就夠了。

  「即,妳這麼做只是在耗時間罷了,我只要……」

  「喀!」

  突然之間,一間小屋子裡傳出了突兀的聲響,馬上抓住蘭陵的注意力,他毫不猶豫的靠近那間屋子,推開門急急衝進,不顧一切。

  「即!」

  他一進到屋子後,馬上就有人關上門,刻意將他給困在這裡面,他隨即回身,才發現巫即背靠著門,和他四目相對,那眸中有一種奇怪的流光,像是正在算計些什麼。

  蘭陵一心只想著要找到她,所以根本沒注意到她那奇怪的神情,看到她不跑,他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下,不需要再追著她的身影跑了。

  「即,跟我回……」

  巫即突然主動靠近他,雙手勾上他的肩膀,讓他訝異不已,現在的她雖然素著顏面,但眉、眼、唇卻散發著一種嫵媚的感覺,牢牢勾住他的心魂,讓他忘了該如何反應。

  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為什麼會主動迎向他,甚至還在……勾引他?

  蘭陵心中的困惑還沒機會解開,沒想到巫即就主動吻上他的唇,一反常態的狂放不已,他雖然覺得非常奇怪,但還是難以抵擋她主動的投懷送抱,緊緊扣住她的腰,與她更加緊密的貼合,深刻且肆意的激吻著。

  這次的她由被動轉為主動,不讓他主導一切,她在他逐漸失去戒心,被她給迷惑心魂之際,順勢將他給推倒在草蓆上,自己則大膽的跨坐在他身上,居高臨下的對他笑著,那笑容是異常的妖媚絕美。

  蘭陵看著她絕美的笑容,雖承受不住她主動投懷送抱,僅存的一點理智還是在困惑著。

  「即,妳到底……怎麼了?」

  她不給他有繼續思考的機會,再度俯下身和他唇舌交纏,並且雙手開始探入他的衣襟內,在他強力起伏的胸膛上遊走,以最快的速度挑起他體內的慾火,讓他對她起了強烈的反應。

  這樣的挑逗太過刺激,他想推開她,卻被她壓著不放,硬是要他承受這極度甜蜜的痛苦,接著她的雙手轉而向下,以他意想不到的大膽解開他的褲頭,釋放出他的慾望之源。

  他訝異的推起她的肩,勉強和她拉開一些距離,簡直不敢相信她居然會對他這麼做。

  「等等,即……」

  他這麼做完全無法阻止她要他的決心,她主動沉下身,用自己的身體接受了他的慾望,當兩人親密結合的那一剎那,兩人都被這前所未有的刺激給震撼著心魂,下意識的深吸了口氣,幾乎要渾然忘我。

  做到這樣的程度,巫即雙頰泛著潮紅,媚眼如絲,已經拚命的低喘著氣,「蘭陵……幫我……」

  她的懇求像是魅惑,讓蘭陵馬上扶住她的腰,不顧一切的深深侵入她讓人醉心的身體裡,一次又一次,隨著她柔媚的嬌喘而越來越激烈。

  她的上衣完好,裙襬因為跨坐在他身上而撩起了一大半,露出潔白的大腿,這樣隱諱曖昧的畫面反倒更是能夠引起他體內的慾望之火,要她的渴望更是強烈,像是要將兩人一起襲捲吞沒一樣。

  她在他身上徹底陶醉著,第一次毫不保留的忘我呻吟,她那嬌媚的聲音更是刺激著他,讓他快速的帶著她一起來到最銷魂的高潮點,一同感受那極致的快感在體內擴散開來。

  就在那高潮的最後一刻,一股熱氣突然從蘭陵體內溢出,迅速的被巫即給吸收過去,直到這時他才猛然驚覺,原來她正用同樣的方法搶回在他身上的言靈能力,這才是她主動和他歡愛的真正目的,但已經來不及了,他身上的力量正快速流失當中,他根本無力阻止!

  在沒有了神醉草的抑制之後,巫即順利的搶回屬於自己的能力,當源源不絕的熱力充滿在她的體內,額心彎月印記重現,她的神智完全清醒之後,她的眸光馬上一變,原本的妖媚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累積已久的憤怒。

  她毫不猶豫的掐住他的脖子,那力道之強,就連男人也抵擋不了,蘭陵下意識的反抓住她的手,卻阻止不了她繼續加強力氣,讓他越來越痛苦,幾乎無法呼吸,就快要死在她手裡。

  他看著她的瞳眸,裡頭盡是對他的怨恨,沒有半點憐惜,這讓他終於知道,他們倆從一開始就不該相識,他根本就不該愛上她,因為結局注定是悲慘的,他們互相傷害的結果,就是有一個人必須死,才能讓兩人從這愛恨的深淵中徹底解脫。

  所以……最後該死的人……是他嗎?

  蘭陵勉強扯起一抹淡笑,之後就閉上雙眼,不再試圖掙扎,就讓他死在自己最愛的女人手上吧,或許這對他來說,也是另外一種幸福。

  他是個罪人,把神巫給逼到這種幾乎發狂程度的罪人,所以他死不足惜,只要他一死,她就解脫了,她的生活可以回到正軌上,不再需要像隻被禁錮的鳳凰,只能在籠裡掙扎,回不了牠該回去的天空。

  是該放手的時候,能死在她手上,他死而無憾……

  蘭陵閉上眼等待著死亡那一刻的到來,但之後卻突然發現她掐住他的力道變輕了,緊接著,一滴滴溫熱的液體落在他臉上,讓他訝異的又睜開雙眼。

  只見巫即看起來似乎非常掙扎、痛苦,眼淚控制不住的拚命滑落,原本堅決的眼神中卻出現了矛盾、猶疑,讓她停下自己的手,終止了對他的磨難。

  她咬牙切齒的開口,「你為什麼不反抗?」

  他淡淡一笑,「這是我欠妳的,所以……我還給妳……」

  就讓他們倆之間的恩怨在這一刻結束吧,他對她的諸多傷害,就用他自己的命還給她,之後再也互不相欠。

  他是心甘情願的,所以別再猶豫了,親自取走他的性命吧……

  蘭陵再度閉上雙眼,等著巫即重新掐上他的脖子,徹底終結他的性命,但在看到他這從容赴死的神情後,她原本狠下的心腸軟了,原本強烈的恨意也跟著碎了,再也使不出力量親自掐死他。

  她痛哭失聲,卻也瘋狂的笑著,直到這一刻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她的內心始終有著矛盾存在,因為她雖然恨他,卻也同樣愛著他,她對他的恨意有多深,所衍生出來的愛就有多深,她對他的愛和恨是纏繞在一起的,糾結難理,並存並生,是無法分開來看待的。

  所以她心中的愛和恨一直在拉扯,讓她疼痛、掙扎,卻怎樣都逃不出愛恨交纏的迷瘴之中,才會在這最後一刻停下手,因為殺了他,她的心也會死掉一半,她也會親手扼殺了自己!

  「呵……呵呵……哈哈哈……」

  淚流乾了,她自嘲的狂笑出聲,心想自己果真是情劫難逃,逃不了就算了,她也不在乎,但她對蒼顏和旬國主的怨恨還在,她下不了手殺蘭陵,但這並不表示,她就會放過始作俑者的他們倆!

  在狂笑之中,巫即緩緩起身,腳步飄忽的轉身離去,再也不管蘭陵是生是死,現在她的腦中只有一種想法,她要讓蒼顏和旬國主悔不當初,只恨自己不應該覬覦她的力量,反而搞到最後家破人亡!

  蘭陵沒想到巫即最後竟然沒有殺他,反倒捨下他自己一個人離去,他想起身追上,但他全身的力量剛被抽走,根本無力掙扎,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離開他的視線內,內心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的笑聲很奇怪,像是有什麼可怕的事即將要發生一樣,這讓他心驚膽顫,恨不得能馬上追上她的腳步,阻止她做任何無法挽回的傻事。

  「別走……冷靜下來……即!」

  ※                    ※                    ※

  巫即一路往回走,目標明確,沒有任何人阻止得了她,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原來也有瘋狂的一面,不過她完全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待現在的她,因為她已經完全豁出去了。

  來到王宮門前,侍衛馬上伸手攔下她,不讓她隨意闖入,「慢著,誰准妳進王宮的,站……啊!」

  那侍衛連碰都沒碰到她,就被巫即甩袖所旋出的強勁風力給震得老遠,狼狽的跌倒在地,其他侍衛不信邪,接二連三的朝她撲過去,結果每個人的下場都是一樣狼狽,沒有人碰得了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長驅直入,連一點辦法都沒有。

  「快!快傳話進去,派更多人手過來,不能讓她繼續往王宮深處走了!」

  一聲令下,更多的侍衛們手持武器朝巫即衝了過去,她只是冷冷的瞧了他們一眼,再次振袖一揮,更強大的風勢馬上朝他們襲捲過去,風勢所到之處不僅人跌得七零八落,花草更是被摧折得厲害,可見那風勢的力量是多麼大。

  「哼,不自量力!」

  巫即對他們根本就是不屑一顧,繼續往王宮深處走,來多少人阻擋她,她就讓多少人倒下,現在的她可不是被蘭陵奪走力量時的脆弱不堪一擊,人世間根本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她想做的事情!

  一路來到大殿的廣場前,已經沒有任何人敢再接近她,旬國主和蒼顏從殿內走出來,看到她額心重新出現的彎月印記,都是震驚不已,只覺得自己似乎……要大難臨頭了!

  「巫即,妳怎麼會在這裡?」旬國主內心雖然害怕,卻還是強撐住氣勢,開口質問,「蘭陵呢?他為什麼……會讓妳出來?」

  「旬國主,你很訝異我出得來?」巫即冷笑出聲,「你們有膽子敢算計我,就要有為此付出代價的心理準備,我不會讓你們好過的!」

  「蒼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旬國主急著追問蒼顏,「她的力量不是已經被奪走了,又怎麼會讓她給奪了回來?」

  「這……我……」

  蒼顏也沒有料想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原來被奪去的力量她還是有辦法再奪回來的,這是他的失策,他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一個層面。

  巫即繼續朝著他們冷笑,「現在再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你們對神巫的情況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會讓我奪回力量也是你們自找的,認命的接受事實吧!」

  「妳……妳到底想怎樣?」反正事已至此,也無法挽回了,旬國主便不顧一切的挑釁,「難不成殺了我?哈,高高在上的神巫能做這種讓自己雙手沾滿鮮血的事嗎?」

  「哈哈哈……為什麼我不能?」巫即瘋狂的大笑出聲,「我就偏要讓你們自食惡果,因為自己的愚蠢而招致毀滅!」

  一時之間,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風雲大起,濃密的雲霧覆蓋住太陽,光線馬上暗了下來,就連氣溫也瞬間低了不少,巫即額上的彎月印記散發著鮮紅色澤,在潔白的肌膚上是異常搶眼,任誰都無法不注意到。

  旬國主和蒼顏驚懼的看著這一幕,完全束手無策,面對這像是徹底發了狂的巫即,他們除了害怕,什麼事都完全不能做,就像待宰的羔羊一樣!

  「我詛咒你們旬國,詛咒你們──」

  巫即撕心裂肺的吼著,像是要讓她的咒言上達青天一樣,「我要旬國一月天降大雪、二月炎日高灼、三月百物枯萎、四月瘟疫橫行、五月死屍遍野、六月全國覆滅,並且我還要讓狼狽為奸的辰國也跟著一同遭殃,無人能夠倖免!」

  沒想到巫即居然會對旬國和辰國降下這麼狠毒可怕的咒語,蒼顏憤恨的罵著,「巫即,妳瘋了!」

  「瘋了又怎樣?是你們逼我的,你們咎由自取!」巫即毫不猶豫的說出最後收語,「咒言在此,天地同證!」

  「轟隆──」

  響徹雲霄的雷聲迴盪在濃雲裡,讓所有的旬國百姓都嚇了一大跳,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緊接著,細小的雪花開始從天際墜落,讓從沒見過雪的旬國百姓訝異不已,大家也因為這異常的氣候而開始慌亂起來。

  旬國主和蒼顏震愕的看著白雪從天降落,簡直不敢相信,巫即則伸手接下片片雪花,任由雪片停駐在她的髮上、衣上,慢慢融化,變成清水滲入衣裳裡。

  「哈哈哈……你們等著瞧吧,我就是要讓你們一步步的受到折磨,感受著我曾經遭受到的痛苦,我不會讓你們太簡單就死去的,這樣太便宜你們,根本就不算是懲罰!」

  狂笑之際,巫即的喉頭突然湧上一股腥甜氣息,讓她瞬間嘔出一灘血來,看著鮮紅的血液滴落在地,她的身體微微踉蹌著,但她還是硬撐著不倒,原本瘋狂的笑聲又多了一絲蒼涼,就像她此刻的心境一樣。

  明明順利報了仇,為什麼她卻連一點喜悅都感覺不到,她只覺得自己真是可悲又可笑,上天給了她這樣一個考驗,將她給愚弄到了極點,最後讓她的雙手沾滿血腥,不只其他人的,還有……她自己的。

  身體好痛,像是要四分五裂了一樣,這強烈的詛咒已經大大超出她所能夠負荷的程度,她再度嘔出了一灘血,無力的嗆咳出聲,咳到最後,只剩下虛弱的喘息表達出她所剩無幾的氣力,就算她要再撐,也已經撐不了多久。

  是該離開的時候了,她對這一個人世間已經沒有任何留念,這個地方她再也不想待下去了,就讓旬國和辰國自己慢慢走向滅亡吧,她不想再理,她只想拋去在旬國的所有一切,不再被愛與恨所干擾。

  她已經累了,她想回到靈山上去,回到她最熟悉的地方,再也不下人間了……

  「即!」

  就在此時,好不容易才追回來的蘭陵拚命喘著氣,看著在大殿廣場中巫即孤單的身影,他想靠近她,但此刻她的四周卻出現了一股強大氣流將她給籠罩住,讓他完全無法前進。

  「即,妳聽到我的聲音了嗎?回答我!」

  他知道她想離開,他內心有一種會徹底失去她的恐懼感,與其眼睜睜看著她離去,他倒寧願自己先死在她手上,這樣他也就沒有任何牽掛了。

  聽到蘭陵的聲音,巫即微偏過頭,眼眶中的淚又不斷的滑落,她臉上盡是哀傷的神色,只因為聽到他的聲音、看到他的人,又勾起她內心愛恨交雜的痛苦酸楚,讓她對人間又有了一絲執念。

  不,她要拋去這樣的執念,她不想再這麼痛苦的活下去了,她要讓自己的心徹底死去,腦海中不再有這些讓她又愛又恨的記憶,徹底割斷她和人間的所有牽絆!

  這一次,她漾起了一抹淒涼的笑容,輕聲的吐出最後話語,「我恨你……」

  狂風大起,樹木沙沙狂響起來,也捲起了滿地風沙,眾人都因為這陣狂風而不得不閉眼掩面,幾乎快站不住腳,狂風持續了好一陣,之後才慢慢變弱下來,當四周又恢復平靜時,廣場上已經看不到巫即的身影,只留下地上一灘豔紅的血跡,述說著她曾經存在過的事實。

  雪花繼續飄下,一步步開始慢慢應驗巫即所留下的咒語,而蘭陵的心也像是缺了一塊,隨著巫即的離去,開始淌出血、疼痛一陣強過一陣,讓他幾乎無法承受。

  他終於……徹底失去她了嗎?

  「不──即──」

  ※                    ※                    ※

  「芷幽!」

  腕上的銅鈴環在不經意之間響起,蘭陵才發現君芷幽消失在熱鬧的大街之上,他馬上順著感應帶薇兒進到一個不起眼的小巷道,來到一間幽靜的小屋前。

  他毫不猶豫的推開門,本來以為會遭遇到什麼阻礙,沒想到卻異常順利的就將門給打開了,一進到屋內,他就看到君芷幽倒在地上,痛苦的抱住自己的頭,無意識的掙扎著,而她身旁則趴著另一名紫衣女子,她也痛苦的喘著氣,似乎再過不了多久就要氣絕身亡了。

  「芷幽!」

  蘭陵馬上蹲下身抱住君芷幽,但她對他的叫喚完全沒有反應,全身發著燙,意識模糊不清,還囈語連連,這讓他不得不擔心,她是不是被那紫衣女子給下了什麼毒手?

  「妳──」

  蘭陵狠厲的瞪向那名女子,卻在看清她的容貌同時錯愕的一驚,「妳是……岳如?」

  這怎麼可能,她不是已經在十八年前死了,怎麼又會出現在這,而且還是十八年前的樣貌?

  岳如勉強抬起頭,她的臉上已經毫無血色,但她還是扯起一抹嘲諷的笑,「怎麼,看到我還活著,很訝異?」

  他訝異她還活著,難道她就不訝異他為什麼也還活著,並且還和她一樣保持十八年前的樣貌?

  當年巫即在旬國王宮下完詛咒消失之後,蘭陵也跟著失去蹤影,再也沒有任何消息,大家都以為他死了,沒想到事實……並不然。

  蘭陵雖然非常困惑岳如為什麼沒死,但他現在最擔心的還是君芷幽的情況,連忙質問,「妳到底對她做了些什麼?」

  「我做了什麼?呵……我只不過是把她的一魂一魄還給她罷了……」

  岳如的回答讓蘭陵不由得錯愕萬分,「她遺落的一魂一魄在妳身上?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還不都是因為你!」

  岳如憤恨的對他怒罵出聲,「是你逼得她把對你愛恨交纏的情感和記憶都遺留在這一魂一魄當中,選擇拋棄在人間忘卻,是你逼得她撕裂了心魂,讓自己變得不再像是自己,轉世之後的她才會傻氣十足,完全沒了從前的靈氣!」

  當年巫即在下完詛咒,吐血離開的同時,也把對蘭陵有關的愛恨全都從身上抽離出來,鎖在一魂一魄當中,遺落在人世間,想要徹底忘卻,而她在人世間飄盪的一魂一魄,因為無所依歸,憑著之前對岳如的悔憾,便來到她身邊,進駐到她的身體裡。

  原本已經死去的岳如,就因為巫即靈魂的進駐,在即將被埋入土裡的前一刻又復活回來了,她強烈的感受到巫即對蘭陵的所有愛與恨,對蘭陵更是怨恨至極,她本想親手幫巫即報仇的,結果那時的蘭陵已經失去行蹤,再也沒人找得到他。

  她代替巫即,親眼看著從沒下過雪的旬國被大雪冰封,凍死好多人,接著升起火辣辣的太陽,幾乎要把大地燒灼了,所有的農作物都長不起來,遍地荒野,餓死不少人,緊接著開始瘟疫蔓延,到處都見得到餓死、病死的人們,然後旬國幾乎被滅,成為了一個死寂的國家。

  但這樣還是不夠,因為還是有少數人避過了這場災難,她相信離去的巫即總有一天會再回到這個人世,給這些倖存者最後的懲罰,所以她要好好守護著這一魂一魄,等到巫即再出現時,她再還給她,讓她親自手刃這些罪人!

  聽到岳如說出巫即之所以會遺落一魂一魄的真正原因,蘭陵的心也像是被撕裂了一樣,簡直疼痛不已,他知道當年的他傷得她很深很深,卻沒想到她會用這種方式選擇遺忘,讓自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現在我將一魂一魄還給即大人,她的靈魂即將完整,就連前世的記憶也會完全回籠,想起你從前對他的所做所為。」

  岳如幸災樂禍的笑著,「之前的她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會全心的信任你,但在她記憶恢復之後,你再也欺騙不了她,等著被她怨恨吧!」

  此刻蘭陵更是緊抱著君芷幽,眼神是異常的沉痛,但也有著不變的堅定,「這是我欠她的,我會坦然的面對,並不會因此而放棄她、逃開她,讓她永遠都怨恨著我。」

  他這次從黃泉回來,就是要對她贖罪的,所以他不會逃避,不管她醒來之後兩人之間的關係會變成怎樣,他都會坦然接受。

  「哈……還真是好大的口氣呀……」

  岳如嘲諷的笑容越來越無力,已經快要到達極限了,「我真想親眼看著你最後的下場,可惜……已經沒時間了……」

  將一魂一魄物歸原主,她原本早就該死的軀體也要消失了,她終於徹底趴倒在地,心滿意足的笑著,「即大人……我的任務終於完成,容我……先走一步……」

  能對巫即有所貢獻,她死而無憾,她可以安心的瞑目了……

  閉上眼,岳如的身體就以最快的速度風化,成為一團灰色的粉末,輕風從門外吹入,就帶走了一切,讓岳如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對於岳如對巫即的強烈執著,蘭陵有種感同身受的傷感,他們倆都是為了同一個人,只不過立場不同,所執著的點不同,才會出現這樣的對立。

  薇兒始終在一旁觀看著這一切,似乎完全不訝異他們這些人之間的恩怨情仇,她趕緊趁機轉換表情,看起來是非常的擔心,「爹爹,娘娘怎麼了,娘娘為什麼都不醒?」

  蘭陵馬上從感傷中回過神來,看著懷中的君芷幽,她的情況還是像剛才一樣,不管他怎麼喚她都沒有任何反應,這讓他非常心急,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好。

  只是將一魂一魄回歸而已,為什麼會出現這麼奇怪的反應,難道……是哪裡出了差錯?

  「爹爹,怎麼辦,娘娘會一直睡下去不起來嗎?」

  「薇兒,別擔心。」蘭陵趕緊安慰她,「爹爹會找出辦法,讓娘娘醒來的。」

  然而現在他唯一能想得到的辦法,就是──上靈山,找靈山第一神巫「巫咸」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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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8 19:20: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崩潰

  靈山,一座終年飄散著薄霧的神秘之境,一般沒有緣份的普通人是進不來的,但如果和靈山十神巫有相關聯的人,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蘭陵他們順利的進到靈山,一路往山上走,看著薄霧不時飄過的山路,他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因為十八年前他曾經闖過一次靈山,知道只要不顧一切的往上頭走,就能夠遇到他想見的人。

  來到一處碎石遍佈的草叢中,他終於發現了那一抹身影,她像是早就知道他會出現一樣,從草叢中回過頭,對他淡而柔的微笑。

  「蘭陵,十八年不見,近來可好呀?」

  她額上有著一抹彎月印記,身上散發出一種古典沉靜之感,和巫即是完全不同的類型,而她正是蘭陵要找的神巫──巫咸。

  「巫咸,很抱歉又來打擾妳,但我真的是想不出任何辦法了,只好帶著巫即轉世的君芷幽上靈山來尋求幫助。」

  對於薇兒的存在,巫咸似乎一點也不訝異,像是知道所有事情一樣,她看了他抱在懷中的君芷幽一眼,隨即輕嘆了口氣,「她的劫難還沒歷完,也難為你了,隨我過來吧。」

  她將他們給引入一間石室當中,裡頭的擺設簡單,非常樸實,這就是靈山上的生活習慣,簡單、單純,沒有多餘的華靡奢侈。

  蘭陵將君芷幽給放在床榻上,就和薇兒退在一旁,讓巫咸觀看君芷幽的情況,她坐在榻邊,只是輕碰了君芷幽的臉頰一會,就收回手,眼神也沉了下來。

  「巫咸,芷幽她……到底怎麼了?」

  「很簡單的一個原因,適應不良。」

  「適應不良?什麼意思?」

  「經過十八年之後,她所拋去的一魂一魄才又重新回到體內,卻和原本就存在的靈魂產生抗拒,無法順利融合,所以她才會一直發著熱,然後昏迷不醒。」

  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蘭陵馬上緊張的問,「那咱們該怎樣幫她?」

  巫咸搖搖頭,「這種事情,沒人能幫得了她,只有靠她自己,就算我是神巫,我也無能為力。」

  除非靠君芷幽自己的力量將被分成兩半的靈魂重新融合,她的靈魂才有可能完整,如果用任何外力介入,只怕非但幫不了她,還會害了她,所以他們都不可以輕舉妄動。

  「現在咱們只能等,等著她自己醒來,但她醒來之後又會變成什麼樣子,說實話,我也不敢向你肯定。」

  「那如果她……永遠醒不過來呢?」

  巫咸只是無奈的淡笑,然後便起身離榻,準備離開石室,「在她還沒能醒來之前,你和那個小娃兒就暫時留在靈山吧,在這段時間,你們可以隨處走動,不需要有任何的顧忌。」

  沒想到連巫咸也無能為力,蘭陵的心瞬間涼了下來,但還是勉強的道謝,「多謝。」

  「你不需要謝我,這是你們倆互相纏繞出的情劫,最後到底能不能走過,就得看你們互相的造化了。」

  巫咸將石室留給他們,便一個人翩然離去,暫不多管,蘭陵則坐到榻邊,握住君芷幽的手,眼神不由得黯淡下來。

  「芷幽,答應我,妳一定要醒過來……」

  之前經歷了那麼多波折及磨難,他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一步,所以她絕對不能在這最後一刻被擊敗,她一定要撐過來才行!

  「我會一直陪著妳的,直到妳再度睜開眼,到時候妳罵我也好、恨我也罷,我都會接受的,好嗎?」

  他不怕她恨他,只怕她再也不願意醒來,這不是他所想要的結果,所以只要她能夠清醒過來,他怎麼樣都好,不管得背負著什麼罪孽,他都不在乎,而且是心甘情願的接受。

  看著蘭陵眼中深情但又落寞的神情,薇兒的心微微刺痛著,她伸手抓住蘭陵的手,對他漾起了甜美的笑容,給他鼓勵,「薇兒也會陪著爹爹和娘娘,薇兒和爹爹一起等娘娘醒來。」

  她那有些神似君芷幽的笑容讓蘭陵的心寬慰不少,也隨她揚起一抹笑容,「乖薇兒。」

  這一刻的他,並不是一個人,還有薇兒陪伴在他身旁,所以他要堅強、振作,絕不能率先低頭認輸。

  他相信,上天會給他彌補的機會,會讓君芷幽醒過來的……

  ※                    ※                    ※

  君芷幽一連昏睡了幾天,始終沒有醒來的跡象,而蘭陵和薇兒就在一旁寸步不離的照顧著她,毫不馬虎。

  但薇兒畢竟還小,很快的體力就透支了,而靈山上只有簡單的蔬果能讓他們裹腹,蘭陵是不在乎,不過薇兒可不行,況且她現在還小,要是飲食不均衡,可是會阻礙她成長的。

  因此,蘭陵特地請求巫咸的諒解,想去河邊抓些魚填飽薇兒的肚子,因為基本上靈山是不殺生的,聽到他的請求,巫咸倒是輕笑出聲,只說天地萬物也各有他們的命運,他可以不必顧慮那麼多,孩子的健康要緊。

  得到了巫咸的應允,蘭陵終於鬆了口氣,馬上帶著薇兒來到靈山唯一的一條河流旁,好替她補補身子。

  「爹爹,你瞧!」

  隨著蘭陵坐在河邊,薇兒指著河對岸的密林裡,裡頭有好幾雙鹿眼正好奇的和他們大眼對小眼,「這裡的動物好奇怪,都不怕人呢。」

  「那是因為這裡沒有人會傷害牠們,牠們當然不怕人。」

  「那這裡除了咸姨她們之外,就沒有外人了嗎?」

  「是呀,很少有外人能走進這裡,要進來的人都必須看有沒有那種緣份。」

  雖說這裡是十神巫居住的地方,但她們並不一定會一直待在山上,而他就算進來了兩次,也只見過巫咸出現而已,其他的神巫都不見人影,難以窺見她們神秘的樣貌。

  而薇兒也完全不怕生,一來就和巫咸處得非常好,就像是她們早已相識一樣,雖然她們那太過融洽的相處情況讓他感到有些納悶,但總比薇兒適應不來得好,他也就沒那麼在意了。

  「那……等娘娘醒來,咱們三人就住在這裡,不要下山了,好嗎?」

  「為什麼?」

  「因為山下好多壞人。」薇兒馬上嘟起了小嘴,「壞義爹對娘娘不好,只有爹爹對娘娘好,只要咱們待在這裡,壞義爹就上不來,娘娘就能安全了。」

  沒想到她這小小的心思,卻也會顧及君芷幽的安危,這讓蘭陵欣慰的拍拍她的頭,「好呀,等娘娘醒來,咱們再一起問她要不要住在這裡,好嗎?」

  「嗯!」她馬上開心的點點頭。

  蘭陵笑開了嘴,有她在身旁,他內心的苦悶就散去不少,眉間的愁緒也能被她所化去,「不知道巫咸會不會後悔收留了咱們這些麻煩呢……」

  「要是咸姨不開心,薇兒就去逗咸姨開心,讓她答應咱們留下來。」

  「真的?妳哪來這麼大的本事,可以左右妳咸姨的想法?」

  「不試試看,又怎麼知道薇兒不行?」

  真是天真的孩童想法,但她這開朗樂觀倒是感染了他,讓他的心情舒坦不少,雖然他知道,其實他……根本不可能永遠陪在她們倆身旁。

  他知道大司命和少司命是不會放過他的,他在黃泉的代價還沒償還完,總有一天還是得回去的。

  「蘭陵,原來你們倆跑到這來了!」

  結果說人人到,少司命就在這一刻從薄霧中現身了,蘭陵馬上起身面對他,有些驚訝他會這麼早就出現。

  「少司命,我還不能回黃泉,芷幽她到現在都還沒脫離險境,我不能在這時離開她。」

  「我知道我知道,不見到她醒來,你是不會認命的,是吧?」少司命沒好氣的扁著嘴,「我這次出現,主要的目的不是你,而是……你身旁的那個小鬼。」

  一被點到名,薇兒馬上躲到蘭陵背後,討厭的瞪著少司命,「壞人!」

  「喂,我到底哪裡壞了,妳兩次見到我都這麼『誣賴』我?」

  「你的目標是薇兒?」蘭陵不解的詢問,「她並沒有做什麼事,你為什麼要找她?」

  「我在黃泉查不出她的身份,懷疑她的來路不明,不該存在這個世界上,所以大哥要我把她帶回黃泉去,好好弄清楚她真正的身份。」

  這種狀況他們是第一次遇到,所以不得不小心提防,就怕薇兒是什麼可怕的妖物,趁機埋伏在人間,準備找機會好好作亂一番。

  一聽到自己要被帶走,薇兒馬上緊緊抓住蘭陵的手,抵死不從,「爹爹,薇兒不要離開!」

  「你想帶她下黃泉?」蘭陵馬上將薇兒護在身後,堅定的回絕,「不行,我不能讓你帶她走!」

  少司命忍不住氣呼呼的威脅,「蘭陵,我已經通融你暫時留在人間,結果你還想為了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女娃跟我作對,難道你就不怕我馬上命令你回黃泉?」

  他這個黃泉司命神做到這種程度也太窩囊了吧?要人要不回,還得拚命討價還價,這一回他一定得把薇兒帶走,省得再繼續讓其他人騎到他頭上,以為他好說話兼好欺負!

  蘭陵對薇兒有著不同於平常人的情感,他很疼惜這個孩子,早在不知不覺間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所以他絕不能讓少司命帶走她。

  「少司命,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她絕對不會危害人間的,請相信我!」

  「你憑什麼要我相信你?總而言之,今日不是你跟我回黃泉,就是她跟我回黃泉,你自己選一個吧!」

  「這……」

  薇兒更是緊抓住蘭陵不放,「不要,薇兒和爹爹都不要和壞人回黃泉!」

  「小鬼,妳又叫我壞人──」

  就在這時,另一道溫柔婉約的嗓音迴盪在林間,而且越來越靠近,「少司命,久不見你入靈山,怎麼你一出現就吵吵鬧鬧的,存心要擾得我不得安寧呢?」

  下一刻,巫咸的身影也從迷霧中走出來,舉止典雅的帶著笑容,緩和下兩方之間的衝突氣氛,「對了,麻煩代我向大司命問聲好,我也許久沒見到他了。」

  「咸姨!」

  一看到巫咸出現,薇兒馬上躲到巫咸身後,非常聰明的拿她當庇護,這下子少司命更是生氣了,打定主意非得帶走這個小鬼不行。

  「巫咸,妳出現得正好,幫我評評理,看到底是誰在無理取鬧!」

  巫咸輕拍著薇兒的頭,柔聲開口,「你們剛才的爭執我都聽到了,少司命,可以容我問個問題嗎?」

  「當然,妳問。」

  「你們黃泉是憑什麼認定薇兒來路不明,不該存在這個世界上,所以才要拿她下黃泉的?」

  「因為大哥的生死簿上沒有她的資料,所以咱們才會懷疑她的來路有問題。」

  「哦,是這樣啊……」這下子巫咸的笑意更是深了,「但她的確是君芷幽的孩子,並不是來路不明呀。」

  少司命馬上哼笑出聲,「她是半路亂認爹娘吧,妳怎麼能把她的話當真呢,這也太可笑了吧?」

  「少司命,你真的認為……她是半路亂認爹娘?」

  「呃?」

  巫咸這意味深長的一句話,讓少司命莫名愣住,有種奇怪的感覺,他趕緊從懷中掏出自己所掌管的子嗣簿,翻開寫有君芷幽名字的那一頁,緊接著忍不住錯愕的瞪大雙眼。

  「君芷幽,與蘭陵育有一女,名為……蘭薇?」

  蘭薇?薇兒?少司命不敢置信的瞪著薇兒,沒想到會在自己的子嗣簿裡發現她的名字,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少司命,你說什麼?」

  蘭陵訝異的衝向少司命,搶過他手中的子嗣簿觀看,同樣不敢置信,這讓少司命感到有些丟人,堂堂司命神的簿子居然就這麼被輕易搶走,這會讓人笑話的,因此趕緊伸手搶回東西。

  「喂,那是我的子嗣簿──」

  少司命雖然馬上搶回子嗣簿,但蘭陵已經清楚看到簿內記載的事情,完全處於震撼當中,久久回不過神來。

  他和君芷幽之間……有孩子,而且孩子就叫……蘭薇?

  「薇兒!」

  蘭陵來到薇兒身旁,激動的蹲下身,摸著她小巧精緻的臉蛋,他從一見到她時就覺得她神似君芷幽了,可從沒想過,她真的會是他和君芷幽的孩子?

  他眼中有著激動、喜悅、還有一點點的遲疑,像是不太敢相信這是真的一樣,薇兒看出了他眼中的最後一絲遲疑,馬上漾起笑容,甜甜的開口。

  「爹爹。」

  她柔嫩的叫喚化解了蘭陵心中最後一絲疑慮,珍惜的將她給緊抱在懷中,內心的喜悅之情已經無法用任何言語表達了。

  「乖孩子,爹爹絕不會讓妳被帶走的。」

  他相信,這的確是他和君芷幽之間的孩子,所以他一定要好好的保護她,不能讓她被少司命給帶到黃泉去!

  巫咸笑看著還是不敢置信的少司命,「少司命,既然已經確定了薇兒的身份,你應該就沒有必要再把她給抓入黃泉了吧?」

  「這……這怎麼可能?」少司命馬上質問蘭陵,「蘭陵,難道你已經碰過君芷幽了?」

  他斬釘截鐵的回答,「沒有。」

  「那……那這孩子怎麼蹦出來的?從石頭裡嗎?」

  「我也不懂。」但蘭陵還是緊緊的抱住薇兒,就是打定主意要護她了,「不過就連巫咸也說了,她的確是君芷幽的孩子,你的子嗣簿上也有記載,這樣你還能再說什麼?」

  「但既然你都還沒碰過君芷幽,而大哥的生死簿上也還沒有蘭薇的記載,表示她根本就還沒出生,那現在這一個小鬼又是怎麼回事,自己提前偷跑蹦出來?」

  不對呀,他怎麼想都很奇怪,這完全不合常理,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

  「少司命,我可以擔保,薇兒在人世間不會出什麼亂子的。」巫咸也是打算袒護薇兒到底了,「請你回去轉告大司命,要是未來出了什麼差錯,儘管找我負責,我會擔起一切的。」

  「妳……啊啊啊……諸事不順,真是諸事不順!」少司命真想抱頭抓狂一番,快被靈山的這一群人給搞瘋了,「算了,她的事我就不管了,反正真要有什麼亂子出現,妳得負全責!」

  「這是當然。」

  「話別答應得這麼爽快,要是到時候真的出了事情,就有妳好受了!」

  少司命沒好氣的轉身離去,沒過多久就消失在薄霧瀰漫的森林之中,再也不見蹤影,好不容易等到麻煩走了,巫咸也偷偷鬆一口氣,替薇兒捏了把冷汗。

  她低下眸,和依然還被蘭陵抱在懷中的薇兒相視一笑,所有話語盡在不言中,她是知道薇兒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只是現在還不是適合公開的時候。

  再過不久,一切都會雨過天晴的,她誠懇期盼著那一日能早日到來……

  ※                    ※                    ※

  君芷幽像是陷入一場永遠醒不過來的惡夢一樣,不時會緊皺著眉,還無意識的囈語,說著斷斷續續的話。

  她這種情況讓他們非常擔心,她身上的高熱始終沒有散去,蘭陵很怕,怕她再這樣昏迷下去,她的身體會先承受不住折磨。

  「不……不要──」

  她在榻上掙扎著,雙手狂亂的揮舞,蘭陵馬上坐在榻旁,想要制住她的手,以免她在無意識之下傷害了自己。

  「芷幽,怎麼了,妳夢到了什麼?」

  沒想到蘭陵的身體一靠近,君芷幽馬上抓住他的臂膀,而且力量非常強大,就像是溺水的人拚死抓住浮木一樣,她忍不住低泣出聲,讓他聽了心酸不已,卻沒有任何能力替她分擔一些痛苦。

  現在的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道,所以他的雙臂都傳來了陣陣痛麻感,但他一點都不在乎這一點折磨,反倒將她給抱在懷裡,讓她可以好好的發洩情緒。

  他柔聲的在她耳邊輕喚著,希望她能夠聽到,「不管妳夢到了什麼,有我陪著妳,就盡情的哭吧……」

  她在他懷中痛哭了好一陣子,帶有一種心碎的感覺,讓蘭陵也忍不住心痛,沒過多久,她的哭聲漸漸停了下來,又陷入恍惚的囈語當中,像是非常不安一樣。

  這樣子反反覆覆,像是永無止境,他不知道她的磨難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只能焦心的在一旁等待,陪著她度過難關。

  一剛進來的薇兒看到的就是蘭陵緊緊抱著君芷幽的情景,他對她的深情是表露無疑,她想了一會,又無聲的走出石室,不知道想幹什麼。

  沒過多久之後,她又進到石室來,而且手中多了一塊沾水的手帕,她馬上來到榻旁,笑容甜美的把手帕遞給蘭陵。

  「爹爹,擦擦。」

  「薇兒,妳這手帕來得剛好。」

  蘭陵馬上接過手,結果卻是往君芷幽的臉上擦去,經過剛才的掙扎哭喊之後,她的肌膚都滲出汗來,如果不趕緊幫她給擦乾,他就怕她會因此而受到風寒。

  他的動作是異常輕柔,就怕太過用力會弄疼她,讓她不好受,也像是把這件事當成多麼重要的一件事,異常的專注認真。

  在一旁的薇兒感到好笑的微扯了下嘴,她原本的用意是要給蘭陵擦汗的,大概是因為剛才制止君芷幽別傷到自己,所以他也流了不少汗,結果沒想到他完全都不顧自己,一心只注意君芷幽而已。

  薇兒又再走出石室,回來時手中又多了一塊沾水的手帕,她爬上榻,親自幫蘭陵擦掉他臉上的汗,這貼心的舉動讓他一愣,內心出現了從不曾有過的欣慰感受。

  這樣貼心的孩子怎麼能不讓人憐愛?他很慶幸這一路上有她的陪伴,要不然他一定會陷入絕對的痛苦當中,她像是上天賜給他的寶貝,在他最絕望的時候,給了他繼續振作下去的希望,讓他不被挫折所打敗。

  擦完蘭陵臉上的汗,薇兒才用著甜嫩的嗓音開口,「爹爹也不能太累哦,薇兒可一次照顧不了兩個大人。」

  他失笑出聲,就算再疲累,聽到她的童言童語,他也能夠繼續強打起精神的,「妳放心,爹爹絕對不會替妳添麻煩的。」

  「那就好。」

  「唔……」

  就在這時,在蘭陵懷中的君芷幽突然呻吟了一聲,眼睫毛眨了一下,似乎有甦醒的跡象,他們倆馬上緊張的瞧著她,就怕這只是錯覺,徒讓他們空歡喜一場。

  只見她稍微掙扎了一會,終於緩緩睜開雙眼,神色還有些迷濛,像是無法馬上回過神來一樣,這讓他們倆開心的揚起笑容,終於盼到她甦醒的這一刻,終於不必再膽戰心驚的繼續等待下去了。

  「娘娘!」

  「芷幽,謝天謝地,妳可終於醒了,咱們等了妳好久……」

  君芷幽的耳旁傳來一男一女呼喚她的聲音,讓她慢慢的抓回自己的神智,當她清楚的看到將自己給擁在懷中的男人時,她馬上訝異的一愣,震愕的趕緊將他給推開。

  「啊──別碰我──」

  「芷幽?」

  君芷幽退到床榻內側,徹底拉開她和蘭陵之間的距離,痛苦的撫頭低喘著氣,前世今生的記憶在她腦海中錯亂開來,讓她分不清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不懂為什麼害她那麼慘的男人還會出現在她的身旁?

  蘭陵本來早已有心理準備,她在醒來之後會轉而開始恨他,但在真正面對她排斥他的情形之後,他才知道,其實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堅強。

  「芷幽,我是蘭陵呀……」

  「你別靠近我、別靠近我──」

  君芷幽馬上抱頭尖叫痛哭,回憶的衝擊讓她陷入半瘋狂狀態,完全無法接受過往的一切,現在的她心中充滿了各種雜亂無章的情感,讓她不知該如何面對,只能選擇徹底逃避。

  「芷幽,妳醒了?」

  聽到了君芷幽的聲音,巫咸也馬上出現在石室裡,看到巫咸的出現,君芷幽立刻崩潰的向她求救,「嗚……咸姊姊,救我……」

  巫咸來到床榻邊,君芷幽馬上撲到她懷中,痛苦的大哭出聲,她不由得輕嘆了口氣,憐憫君芷幽必須受到這樣的折磨。

  巫咸一碰到她的身體,就知道她根本只是勉強醒來而已,體內分裂的兩邊靈魂依舊存在,像是有什麼關鍵阻礙著,讓她無法順利讓靈魂完整融合,這樣的她很危險,隨時都有可能因此而徹底瘋狂,再也無法恢復。

  而現在會讓君芷幽崩潰的最危險人物就是蘭陵,巫咸只好對蘭陵說著,「現在的她不能再繼續受到刺激,要不然她會徹底被毀了,所以……可以請你暫時不要出現在她面前,給她有一段時間好好冷靜嗎?」

  看到君芷幽這麼痛苦的模樣,蘭陵的心也跟著備受折磨,但現在的他卻只能選擇心澀難耐的回答,「我知道,在她不想主動見我之前,我……是不會出現在她面前的。」

  他知道,這是他應得的懲罰,所以他……只能堅強的面對,沒資格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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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8 19:21:2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折磨

  醒來之後的君芷幽,在巫咸的安撫之下,情緒終於逐漸穩定下來,但她卻變得不哭不笑,只是坐在榻上發愣,像是一尊空有軀殼卻沒有靈魂的娃娃一樣,讓大家擔心不已。

  蘭陵雖然不再出現在君芷幽面前,但他並沒有離開靈山,只是暫居在另一處,靠著薇兒了解君芷幽的狀況,始終掛心著她的情形。

  「娘娘,妳想出去到外頭曬曬太陽嗎?」

  薇兒跪坐在榻上,替君芷幽梳著長髮,並且試著和她說話,但總是這樣,薇兒自顧自的說,君芷幽卻不曾回過任何一句話,但她並不洩氣,相信只要自己努力下去,總有一天君芷幽會回頭看她,對著她微笑,回復從前的生氣。

  「咸姨說,娘娘一直待在屋內不好,要出去外頭透透氣,所以等薇兒幫娘娘梳完頭髮,咱們出去走走,好嗎?」

  君芷幽還是沒有回應薇兒,她只好順勢誘拐她答應,「如果娘娘不回答的話,薇兒就當娘娘是答應囉?」

  很好,沒有任何反應,她就當她是答應了!

  幫君芷幽梳完頭髮後,薇兒就拉她下榻,她倒也不反抗,就跟著薇兒走出去,兩人來到一片粉色花叢裡,吹著涼風,呼吸著新鮮空氣,好轉換心情。

  「啊,那邊有白色小兔兔!」

  薇兒看到花叢內有兔子出沒,馬上開心的邁開步伐追過去,「娘娘等薇兒,薇兒抓小兔兔讓娘娘開心!」

  兔子離去的動作很快,不知不覺間薇兒的身影也遠了,四周只剩下君芷幽一個人,除了風聲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

  她漸漸有了動作,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象,她流下了兩行淚,她知道之前被傷透心的自己一心只想著要回到靈山,就算撕裂靈魂也在所不惜,但為什麼在真正回來之後,她卻一點都沒有鬆口氣的感覺,內心還是有著那麼多的感傷?

  人世的一切,她始終拋不下的……是嗎?

  「我知道妳已經恢復了理智,為什麼還要裝傻裝這麼久,是因為……妳的內心還做不出抉擇嗎?」

  巫咸的詢問在背後淡淡響起,君芷幽馬上轉過身來,神情落莫的看著她,「咸姊姊……」

  巫咸來到她身邊,無奈的輕嘆出聲,「這是妳的情劫,所以妳不能逃避,這樣是永遠解決不了問題的,知道嗎?」

  「我知道,但現在的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前世和今生的記憶在腦海中清楚呈現,她知道今生的蘭陵一直在對她贖罪,希望能得到她的原諒,但她前世對他的恨真的是太過強烈,這樣的恨意一時半刻無法平息,所以她根本還無法冷靜的面對他。

  況且……還有一個問題,她一直無法解決……

  「咸姊姊,我體內的『君芷幽』,她沉睡了……」

  巫咸訝異的一愣,「妳的意思……難道是……」

  君芷幽摸著自己的心口,淡然的解釋,「現在支撐著這副軀體的,只有後來才回歸的一魂一魄,上一世的我坦然接受了這一世的記憶,所以巫即已死,現在在妳面前的已是君芷幽,但另一邊這一世的我拒絕接受上一世痛苦的記憶,所以她選擇沉睡逃避,因此兩邊的靈魂才無法順利融合。」

  「那……妳有辦法喚醒『她』,讓她面對上一世的恩怨,不再逃避嗎?」

  「我一直在試,但是……很難,這一世的我太過單純,無法承受那一段愛恨交織的過往,除非她能釋懷、諒解,接受一切,要不然她很有可能會永遠沉睡,妳面前的『君芷幽』就永遠無法完整。」

  原來一切的癥結點在另一個「君芷幽」身上,這讓巫咸微皺起眉,感到非常棘手,不希望讓情況繼續僵持下去。

  「所以……在另一個我願意甦醒面對一切之前,我暫時不會去見他,還請咸姊姊能夠體諒。」

  巫咸點點頭,「我知道,我會把妳的意思轉達給他知道的。」

  「謝謝咸姊姊,還有……我想離開靈山,到人間去一趟。」

  「為什麼?」

  「我想去會『一個人』。」

  她在這一世的記憶裡看到了那一個可疑的身影,她一直對他有一種莫名的厭惡感,所以她想去會會他,揭開他的真面目,看他到底是在搞什麼鬼,對這一世的她是有什麼意圖?

  巫咸馬上擔心的詢問,「妳一個人下山,行嗎?」

  「這是靈山神巫的習慣,不是嗎?」她對著巫咸漾起淡笑,「咸姊姊,別擔心我,要是真會發生什麼事,一切都是命運,不是嗎?」

  看著她堅定的神情,巫咸雖然依舊擔心,還是只能舒展下眉,回以笑容,「一路上小心。」

  「我會的。」

  「等妳想讓他見妳時,妳又打算怎樣讓他知道?」

  君芷幽從懷中拿出銅鈴環,再次扣在自己的左手腕上,表現出她的決定,「當我想見他的時候,他就會知道的……」

  輕風揚起,濃霧襲來,將眼前的世界渲染成一片白,當濃霧漸漸淡去之後,花叢內就只剩下巫咸一個人駐立,再也看不到君芷幽的身影。

  薇兒此刻才抱著小白兔跑回來,沒看到君芷幽,她馬上困惑的詢問,「咸姨,娘娘呢?」

  「她走了。」

  「走了?」她錯愕的鬆開手,小白兔馬上就從她手中逃脫開,「走去哪裡?」

  她那種狀況怎能輕易下靈山呢?根本就是要讓人擔心嘛!

  「她走去哪裡並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巫咸轉身面對薇兒,眼神是無比的凝重,「薇兒,咱們倆得想辦法,讓那一個『君芷幽』正視過往的一切,不再繼續逃避下去。」

  她們有幫不了的事情,但也有幫得了的事情,所以她們絕對不會放棄任何一絲機會的!

  ※                    ※                    ※

  你們兩人之間有「牽絆」,當她想見你時,她會用牽絆告訴你的。

  經過巫咸的解釋,蘭陵才了解君芷幽始終不肯見他的原因,所以他只能被動的待在靈山上,等著君芷幽願意見他的那一刻到來。

  他本以為自己必須等上好長的一段時間,可沒想到,幾日之後,他手上的銅鈴環就響了。

  「叮鈴……叮鈴……」

  「爹爹,你的鈴鈴響了耶!」

  聽著銅鈴環的聲響,蘭陵的內心奇怪的沒有絲毫興奮、快樂,反倒是有種不好的預感開始蔓延,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他就是覺得,鈴聲在此刻響起,其中所隱含的意義並不單純。

  「薇兒,走,咱們去見巫咸。」

  將薇兒給帶到巫咸面前,蘭陵馬上懇求,「巫咸,我現在必須單獨下山一趟,可以請妳暫時收留薇兒一陣子嗎?」

  巫咸聽著他腕上的鈴環響著,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獨獨將薇兒給留下,「你不是要去見君芷幽,為什麼不連薇兒一起帶上?」

  「不知道,我只覺得……事情似乎有什麼不對勁,當我親眼見到她,確定她安然無恙之後,我會再回來接薇兒的。」

  其實巫咸也有些訝異,沒想到他手上的銅鈴環會那麼快響起,因此對於他內心的不安,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她是保持認同態度。

  「那好吧,薇兒就暫時留在我身邊,你放心下山吧。」

  「多謝。」

  而薇兒也不哭不鬧,非常乖巧的待在巫咸身邊,「爹爹,要早點回來哦。」

  蘭陵欣慰的拍拍她的頭,淡揚起一抹笑,「乖孩子。」

  告別了巫咸和薇兒,蘭陵馬上啟程離開靈山,重新回到人世,靠著銅鈴環的指引,他一路往熟悉的方向走,沒想到最後居然回到了──旬國。

  走在王都大街上,大家正熱熱鬧鬧的準備迎接一件好事情,這讓蘭陵非常的納悶,馬上攔下其中一名中年男子詢問,「請問一下,你們大家這是在忙些什麼?」

  「你是從外地來的,是吧?」中年男子非常爽快的回答,「咱們的新國主即將要大婚了,所以咱們正在準備要熱鬧的慶祝呀。」

  「新國主要大婚?他大婚的對象是誰?某一國的公主嗎?」

  「不是,聽說是一個很平凡的姑娘,好像叫……君芷幽吧?」

  「君芷幽?」

  這怎麼可能?他不敢置信的馬上往王宮的方向走,這時才發現,銅鈴環給他的感應也正是王宮的方向,這讓他內心的不安感越來越深,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了!

  「喂,你是什麼人?別想擅闖王宮……啊!」

  不顧侍衛的攔阻,蘭陵強硬的闖入王宮,將阻攔他的人全都打倒在地,其中一些侍衛對他上次闖進來的印象記憶猶新,一看到他又出現,馬上嚇得不敢反抗,倒是讓他順利的進到王宮深處。

  一來到某一處華美的偏殿,一個熟悉的聲音就從蓮花池旁的涼亭內傳了出來,「呵呵……蘭陵,你這一次似乎有點慢耶……」

  「芷幽?」

  在涼亭內的正是君芷幽,但此刻的她卻身穿華美的紫紅色拖地衣裳,臉上畫著豔麗的粉妝,身上妖媚的氣質盡現,就像是當年的巫即重現一樣,這讓他是錯愕萬分,不懂君芷幽到底怎麼了?

  「芷幽,妳……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變成怎樣了?這本來就是原本的我呀。」君芷幽離開涼亭,來到蘭陵的面前,笑得嫵媚,「你不也是被這樣的我所吸引,才徹底愛上我的?」

  不,不對,現在的她雖有當年巫即的魅惑感,之中卻似乎又多加了一股若隱若現的邪氣,原本的純真完全失去了,根本就不是當年的她!

  蘭陵沒時間細想這其中怪異的地方,他只想先把君芷幽給帶離王宮,「芷幽,快點跟我走,我帶妳回靈山吧。」

  「我才不要離開!」

  君芷幽拍掉他伸過來的手,退後幾步,態度非常堅決,「我即將嫁給旬毓,成為旬國的國后,為什麼要和你離開?」

  蘭陵沒想到她居然會拒絕他,簡直不敢置信,「妳是認真的?」

  「當然,而且再認真不過了,哈哈……」她笑得異常狂妄,「當神巫有什麼好的,看看我現在,錦衣華服,要什麼有什麼,還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又何必回去當那個任勞任怨的神巫呢?」

  聽到從她口中說出這麼世俗的話,蘭陵的心就一陣惡寒,不敢相信從前那個清高神聖的女人會墮落成現在這個樣子。

  「芷幽,告訴我,這完全不是妳的本意!」

  「是,這就是我的本意!」

  君芷幽突然收起笑意,轉而惡狠狠的瞪著他,「你以為我用銅鈴環把你給引來這裡,用意是為了什麼?」

  他沉痛的回答,「我不知道。」

  面對這一個已經完全陌生的君芷幽、或者是巫即,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解讀她的行為,他已經摸不清她真正的意思了。

  「因為我恨你!」她咬牙切齒的說著,「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所以我已經用盡一切方法在對妳做彌補了。」

  「不夠,這樣根本不夠,你以為你做的這一切就可以填平我心中對你的強烈怨恨嗎?哈……想得美!」

  「要不然妳說,你到底想要我怎麼做,才可以平息妳心中的怒火?」

  「我要你痛苦!」君芷幽又狂笑出聲,變得有些瘋狂,「我就是要嫁給旬毓,讓你親眼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成為別人的妻子,讓你永遠都得不到我!」

  「妳可以用其他方法折磨我,並不需要用到這種會傷害自己的方法。」

  「哈,誰說我這麼做是在折磨自己了,請你搞清楚一點,我是自願要嫁給旬毓的。」

  「不,我絕不相信!」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問題存在,他不相信君芷幽會心甘情願的嫁給旬毓,這是絕不可能的事!

  「你不想相信也得信,因為再過幾天,這就會變成事實了!這樣子折磨你還不夠,我要你留下來,成為讓我使役的僕人,向我贖罪,要不然我對你的恨是不會有消除的一天的!」

  蘭陵悲痛的瞧著她,內心的刺痛感是越來越強烈,「而這……就是妳用銅鈴環引我出現的原因?」

  「沒錯,我就是要你成為我的僕役,跟在我身邊,眼睜睜看著我和旬毓幸福快樂的在一起,而你……永遠都得不到我。」

  他聽著她狠心的話語,沉痛感也越來越深,他不懂他所愛的女人為什麼會變成這麼瘋狂,連對他僅有的愛都不見了,只剩下滿腔的怨恨。

  「我這麼做,妳……就真的會快樂?」

  她毫不猶豫的回答,「那是當然。」

  「那好吧,我答應妳。」他對她揚起一抹落莫心澀的笑容,給了她允諾,「我會絕對的服從妳,供妳使喚,直到妳……再也不恨我為止。」

  如果這樣折磨他,真的能讓她的心好過一點,那他不在乎自己即將承受怎樣的錐心痛苦,他會咬牙一一忍下,就像她說的,這是他對她的……贖罪。

  「你……」

  看到他那極度落莫的神情,君芷幽的心沒來由的一痛,思緒開始有些恍惚,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她體內掙扎一樣。

  她撫住有些疼痛的頭,害怕的趕緊轉身往偏殿裡衝,像是要找什麼救兵一樣。

  「芷幽?」

  君芷幽像是沒有聽到蘭陵的叫喚,只是拚了命的往一個目標前進,「痛……我的頭好痛……義爹……」

  ※                    ※                    ※

  「義爹……義爹……」

  腳步踉蹌的衝進偏殿裡,君芷幽急急忙忙的尋找君尋的身影,只見他馬上從一扇屏風後現身,趕緊走向君芷幽。

  「芷幽,怎麼了?」

  君芷幽虛弱的跪倒在他腳旁,他馬上蹲下身扶住她,她便抓住他的臂膀,有些痛苦的說,「義爹……我的頭好痛……」

  「妳頭痛?」

  君尋撫住她的額,發現他在她身上下的控制有鬆動的跡象,他馬上摀住她的雙眼,溫聲輕哄,再次加強催眠的強度,「沒事的,睡一會就沒事的,等妳再度醒來之後,一切又會恢復原樣的。」

  君尋的話語像是一種暗示一樣,讓君芷幽馬上以最快的速度陷入沉睡,不再掙扎,這時蘭陵也從殿外追了進來,就看到君芷幽倒在君尋懷中沉睡著,對他是前所未有的信任。

  這下子蘭陵更是困惑了,他非常清楚,之前的君芷幽和君尋根本不親,她甚至還想逃離他,為什麼現在卻……完全不一樣了?

  再度看到蘭陵,君尋是冷笑出聲,「蘭陵,咱們終於又見面了。」

  「你到底是誰?」

  「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你還是猜不出來?」

  「少囉嗦!」

  蘭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掀開他頭上覆有紗帳的笠帽,終於第一次看到他真正的樣貌,這讓蘭陵陷入極度的錯愕當中,沒想到他居然是,「……蒼顏?」

  「我沒從那一場災難中死亡,你很訝異?」

  蒼顏的面貌已老,大概是四十出頭的年紀,但銀白的頭髮卻是六十歲以上才應該擁有的,相當的不協調。

  「難怪你要覆上紗帳,你是怕轉世後的巫即還對你這張臉有印象,是嗎?」

  「沒錯,為了達成我的目的,我不惜一切都要得到轉世後的巫即!」

  十八年前的那場詛咒災難,蒼顏耗盡了所有方法,才勉強保住少數的人民逃過劫難,而他也因為耗盡所有心神而一夜白髮,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因詛咒而死的人是從王宮開始向外蔓延,諷刺的旬國主便是第一個,蒼顏不在乎旬國主的生死,他只希望他的公主、旬國的國后能夠順利逃過這場災難,但她卻選擇陪著旬國主一同殉國,不肯獨自苟活。

  蒼顏,替我好好保住毓兒,一定要幫他重新恢復旬國的光榮,一定……

  就因為這一句託孤的話,蒼顏拚死保下了旬毓和少部分百姓,然後開始計畫他的復國大計,他日夜不停的觀星象、頻占卜,終於發現巫即轉世降生的事情,這讓他想起當初蘭陵使用言靈力量時的情景,不費吹灰之力就讓其他國臣服在旬國的腳下,那正是他所需要的力量!

  所以他才找到轉世的君芷幽,將她給帶在身邊,等著她長大,但他發現她身上少了一魂一魄,這樣她身上的言靈力量也不完整了,他才會帶著她四處遊歷,想要找回她遺失的一魂一魄,讓靈力完整,這樣取走她身上的力量才有辦法完全。

  本來計畫都進行得好好的,沒想到當兩人回到旬國之後,一切都開始變調,君芷幽甚至還跟著蘭陵離開了,這讓他憤恨不已,不甘心自己籌備多年的計畫就這麼付之一炬!

  後來沒想到,事情又出現了轉機,他占卜到,君芷幽會主動回來找他,這是他再次控制她的好機會,因此他就在王宮內等著,果不期然,君芷幽一個人出現了。

  你到底是誰,你對我到底有什麼意圖?

  我的意圖難道妳還不清楚?我就是要妳嫁給旬毓,徹底成為他的人!

  看到君芷幽重新出現,他很驚訝、更是開心,因為他感覺得到,重新出現在他面前的君芷幽有著完整的力量,原本所遺失的一魂一魄已經重新回到她身上了,這就是他最希望得到的結果!

  他早已設下完備的天羅地網,只等著君芷幽自己掉入陷阱而已,當他順利抓住她之後,他馬上催眠她的意識,對她下暗示,要她徹底服從他的指示,心甘情願的嫁給旬毓為妻。

  「你想讓旬毓奪走她的言靈能力?」一知道他就是蒼顏,蘭陵馬上可以確定他想做什麼,「難道你還沒記取教訓,你有辦法奪走她的力量,她也就有辦法再度搶奪回來,這並不是不可逆轉的。」

  「我當然知道這麼做是有缺點的,所以……我也花了好一段時間,終於知道避開這一個缺點的辦法了。」

  看著蒼顏那胸有成竹的模樣,蘭陵不由得暗自心驚,「你說……什麼?」

  「你知道你當年做錯的地方在哪裡嗎?那就是你是用『搶奪』的方式得到她的力量,而不是她所『自願』給出來的,所以我只要讓她自願和旬毓締結婚約,自動給出言靈能力,就不怕她再搶回去,重蹈十八年前強奪能力又被奪回的錯誤。」

  蒼顏冷笑的看著蘭陵,「所以現在的情況已經和十八年前完全不同,你已經沒有機會得到她了,她現在的心是向著旬毓的,她不會讓你有碰她的機會,她只是想好好的折磨你而已。」

  蒼顏非常恨,恨當初的蘭陵破壞他的計畫,才造成後來那麼多的悲劇,所以他在君芷幽身上下了另一個暗示,要她用盡一切方法折磨蘭陵,讓他在痛苦中永不翻身,吃盡苦頭!

  蘭陵在震驚之餘,也終於弄清楚了一些疑點,「所以……她現在會變成這樣,是因為被你所控制?」

  如果不是這種原因,他不相信君芷幽會變得這麼邪惡,這一定都是蒼顏在背後搞鬼!

  「怎麼,你想殺了我嗎?」蒼顏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被他給殺害,「殺了我,她就永遠不會有清醒的機會,你可要想清楚。」

  「什麼?你……」

  「哈哈哈……蘭陵,你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會有這麼一天吧?」

  蒼顏狂笑的站起身,將還在昏睡的君芷幽給留在地上,「距離大婚的時間只有兩日了,你就趁這最後的兩日慢慢掙扎吧。」

  他一邊大笑,一邊離開偏殿,瘋狂的程度不下當年的巫即,那刺耳的笑聲讓蘭陵難以容忍,恨不得能不顧一切的馬上解決掉他。

  等到蒼顏徹底離去之後,蘭陵才跪下身,輕而柔的抱起君芷幽,內心第一次出現深深的無力感。

  現在的他到底該怎麼辦才好?他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她嫁給旬毓,但他卻無力阻止她這麼做,除非她能擺脫蒼顏的控制,要不然……一切都完了。

  「芷幽,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好,我不想失去妳……」

  沉痛沙啞的嗓音迴盪,述說著他內心的強烈酸楚與悔恨,只剩下兩天的時間而已,他如果不能讓她恢復成從前那一個君芷幽,那他的贖罪之路,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不行,現在的他還不能放棄,他得堅持到最後一刻,絕不輕易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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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8 19:22: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悔悟

  她沉睡在一個非常黑暗的地方。

  這裡沒有任何過往畫面,沒有任何聲音,是完全的黑暗寧靜,她一個人睡在這裡,讓腦袋停止,知覺麻痺,只是一直沉睡著,像是要睡到天荒地老一樣。

  這裡除了她以外,沒有任何人來打擾她,這是她最想要的結果,完全將自己給放逐,再也沒人碰得到她……

  「……芷幽……君芷幽……」

  恍惚之間,這黑暗的世界似乎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聲音,試圖想要把她叫醒,她本來不想理會的,但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靠近,讓她完全無法忽略。

  「君芷幽!」

  突然之間,有一個力量在搖晃著她的肩膀,逼得她不得不睜開眼,就見完全黑暗的世界當中,一個散發著白色光芒的女人形體出現在她面前,她完全看不到白光之內的女人輪廓,但從白光的形體、還有那清靈的聲音,可以大概猜得出來,這女人應該在十六、七歲左右。

  「妳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裡應該只有她一個人沉睡而已,怎麼又會出現另一個女人?而且……這個女人是怎麼進到這來的?

  「我是誰現在並不重要,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也並不是重點。」白光女人蹲下身,好和坐著的她平齊視線,「我來到這裡,是想和妳商量一件事的。」

  「什麼事?」

  白光女人有些吞吞吐吐,像是在斟酌該用什麼詞比較妥當一樣,「妳可以……試著考慮一下,接受妳的……『過去』嗎?」

  「什麼過去?」

  「哎呀,妳一定要我把話說白了才行嗎?就是……妳的『前世記憶』。」

  「前世記憶?」

  她的這句話,馬上引起君芷幽的強烈反感,讓她抱住頭,拚了命的搖頭,「不要,我不想再去觸碰那一些記憶了!」

  她無法接受她的前世被蘭陵給欺騙得這麼慘,她拒絕相信這一切,所以她完全不想再想起那一部分的記憶,她要全部都拋棄掉!

  「哎呀,等等、等等,妳的反應不要那麼強烈啦!」

  白光女人拉住君芷幽的手,非常努力的想要說服她,「妳不能逃避蘭陵,因為這是妳和他的情劫呀,妳應該要好好面對他,給他彌補過錯的機會,這才是解決問題最好的辦法。」

  她還是拚了命的掙扎,「不要,我好痛苦……我不想面對那樣殘酷的事情,請妳放過我好嗎?」

  「妳要我放過妳,但妳卻不放過蘭陵,妳到底知不知道,妳這樣逃避的舉動,已經帶給他多大的傷痛和折磨了?」

  「妳不要告訴我這些,我不想聽……」

  「妳不想聽,我就偏要告訴妳!難道妳已經不再愛他了嗎,所以才狠得下心這樣折磨傷害他,還是這就是妳對他的報復,要讓他生不如死?」

  「不,我並沒有這麼想!」

  「妳沒有這麼想,但妳逃避的舉動卻已經造成這樣的效果了,這樣有什麼樣的差別嗎?」

  她痛苦的流下眼淚,幾乎要泣不成聲,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永遠不要得回這可怕的前世記憶,這樣她就能像從前一樣,一心相信著蘭陵,對他是完全的信任,兩人可以快樂的繼續在一起。

  但現在的她不行了,她脆弱的心無法承受那樣的過往,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了,所以她只能逃得遠遠的,完全蒙蔽自己的心和眼,讓自己什麼都不要想,回到最原始、最單純的狀態。

  「我求妳不要再逼我了,我好難受……心也好痛……」

  「看到你們倆這樣,難道我的心就不痛嗎?」白光女子輕嘆了口氣,「沒辦法了,我只好拿出最後手段,好讓妳看清所有的事情。」

  「妳這是……什麼意思?」

  「我可以帶妳的靈魂回到十八年前,讓妳親眼瞧瞧,當年的妳沒有機會看到的其他事情。」

  「呃?回到十八年前?」

  「是呀,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害妳的。」

  白光女子拉住君芷幽的手,她就被一種奇怪的力量給往前拉扯,跟著白光女子往沒有盡頭的黑暗行走,隱約之間,她身旁開始起風,又好像是空氣不斷的往後流動,越來越快,讓她是訝異極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黑暗之中出現了一個白色光點,白光女子就拉著她繼續往那個光點前進,漸漸的,光點越來越大,那強烈的光芒讓她不由得閉上雙眼,只能下意識的跟著白光女子往前不斷的行走。

  唰的一聲,前頭的腳步停了,身旁氣流快速過去的感覺也消失了,君芷幽才慢慢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已經離開剛才一片黑暗的地方,來到旬國大殿前的廣場。

  「這……怎麼會……」

  她看著自己,發現自己呈現半透明的狀態,而且似乎沒有人察覺到她的存在,天空正緩緩的飄下雪花,而廣場中央,則有一灘鮮紅的血漬。

  她頓時明白了,這是十八年前巫即下完詛咒後離去的最後一刻,而她……居然回來了?

  君芷幽還無法從這匪夷所思的情況回過神來,就聽見白光女子在她身旁說著,「請妳先靜下心,看完最後的發展,我想……看到最後,妳的心境會轉變的。」

  「為什麼妳會這樣認為?」

  「那我反問妳,難道妳從來不覺得奇怪,妳現在遇到的蘭陵,和十八年前的蘭陵沒有什麼兩樣,好像時間在他的身上停止了,這是為什麼?」

  「呃?這……」

  白光女子一提,君芷幽才覺得奇怪,終於想到其中無法解釋的地方,蘭陵似乎也認識黃泉之神少司命,但憑他普通人的身份,又怎麼可能會認識黃泉的神祇?

  「想知道答案嗎?那就請妳有耐心的看下去吧。」

  「不──即──」

  蘭陵沉痛嘶吼的聲音讓君芷幽馬上將視線轉向他,就見他衝向廣場中央,看著地上那一灘血,緊接著自嘲的苦笑出聲。

  「哈哈……為什麼……為什麼妳要用那麼悲哀的眼神說恨我,為什麼不乾脆把我的命給奪去,好過讓我面對這痛苦的一刻?」

  眼睜睜看著她離去,而他卻什麼挽留的事情都無法做,這對他來說,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情?

  他知道,她雖然恨他,卻還是對他有愛的,所以最後離開之前的眼神才會那樣的矛盾悲哀,就連說恨他的嗓音,也是那樣的淒涼傷痛。

  不,他不要讓她帶著恨意回到靈山,他必須向她贖回,求得她的諒解,要不然他永遠無法原諒自己,就算到死都不會瞑目!

  「對了,辰國的迷霧森林……那裡是通往靈山的其中一個入口……」

  蘭陵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像是徹底發狂了般,離開王宮、離開旬國,異常執著的往辰國走去,他不顧一切的闖入迷霧森林之中,不管自己會不會迷失在這可怕的迷林裡,失去了自己寶貴的性命。

  他走了一天一夜,身旁的景色卻一點都沒變,就是永無止境的樹林和迷霧,但他並不放棄,除非自己已經沒力氣再走了,要不然他絕對不會停下腳步的!

  「即,妳到底在哪裡?即──」

  他累了,就直接倒在樹下休息,醒了再繼續走,就算看到地上有曾經誤闖進來而迷路到死的可怕白骨,他也無所畏懼,因為他連死都不怕了,只想再見到巫即一面,只要能達到這個目的,要他拿自己的性命交換他也在所不惜!

  到了第三天,他終於發現自己身旁的景物有了微妙的變化,原本始終平坦的路開始有斜度,而且是向上延伸,就像是在爬坡一樣,四周始終一成不變的林木也開始有變化起來,奇石怪竹次第出現,甚至遠方還出現不曾有過的流水聲,讓他更是不肯放棄的繼續往前走。

  難道說,這裡已經是傳說中的靈山了?

  蘭陵抱著一絲希望,試著大喊,「即,如果妳聽到我的叫喚,請妳出來見我一面,好嗎?即──」

  他的聲音迴響在山中,漸漸遠去,卻沒有任何一點聲音回應他,他不死心的繼續往上爬,除非沒路可走了,要不然他絕對不會放棄!

  「即,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再見妳一面好嗎?即──」

  聲音再次消失在山的遠方,然後無聲無息,徹底安靜下來,當蘭陵打算再一次開口時,縹緲的遠方終於傳回了一句不帶任何感情的話,「很可惜,她是不會回答你的任何懇求的。」

  「是誰?」蘭陵困惑的四處張望,因為這個聲音並不屬於巫即,而是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

  「我?」

  就見前方迷濛的山路上,終於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她對著蘭陵淡淡一笑,「我是靈山的神巫『巫咸』。」

  「巫咸?」沒想到他還沒見到巫即,倒是先遇上第一神巫了。

  「我不得不說,你的勇氣可嘉,憑著強烈的意志力上到靈山來,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蘭陵馬上對她懇求著,「請妳讓我見巫即,說什麼我都要再見到她一面!」

  「就算你能夠再次見到她,一切還是於事無補,你對她的傷害已經造成了,不是嗎?」

  「不,只要妳能給我機會,我一定會想盡辦法彌補的!」

  「你真以為自己彌補得了?」巫咸惋惜的搖搖頭,「說實話,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為什麼?」

  「因為她現在根本不在靈山,而是在……黃泉。」

  蘭陵不敢置信的緊皺雙眉,「妳說什麼?黃泉?」

  他不懂,憑她神巫的身份,為什麼會到黃泉去,那根本就不該是她去的地方,不是嗎?

  「這是她自己造的孽。」巫咸苦笑著,「因為她濫用自己的能力,對旬國和辰國下了惡毒的詛咒,即將害死千千萬萬無辜的百姓,所以她已經被黃泉使者給押下去受苦了。」

  這是巫即自作自受,所以她完全無法插手,只能讓巫即自己一個人去面對該承受的磨難,直到她的罪都贖清了為止。

  「妳說她……在黃泉裡受苦,因為她所造的那些孽?」

  蘭陵突然狂笑出聲,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來到靈山,巫即卻早就已經不在這裡,那他上靈山還有什麼意義存在?

  狂笑聲慢慢止息之後,蘭陵眼中有了另一抹堅定,毫不猶豫的說,「巫咸,可以請妳也讓我下黃泉嗎?」

  「你的大限還沒到,是下不了黃泉的。」

  「所以我才想請妳幫忙。」此刻蘭陵的眼神更是堅定無比,「無論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要見到她,要不然絕不放棄!」

  「你……」巫咸無奈的輕嘆了口氣,最後還是被他的執著所打敗了,「好,我可以幫你下黃泉,但下去黃泉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我不能向你保證,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謝謝,之後的事情,我一個人負責,絕對不會拖累到妳的。」

  「希望如此,現在的我只能祝你……一路順風,能夠逢凶化吉了……」

  ※                    ※                    ※

  有了巫咸的幫助,蘭陵毫無阻礙的下到黃泉,眼前所面對的又是一個全新的陌生環境。

  環顧四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到處生長著密集且高大的枯木,地上有著像網狀般的水流,靜靜的蔓延,像是沒有盡處一樣。

  這裡的視線非常昏暗,眼前盡是暗黃色調,越到遠處也就越看不清景象,像是即將邁入黑夜的黃昏,而且枯木林內,還有不少半透明的魂魄站立不動,像是沒有任何知覺一樣。

  不要遲疑,一直往前方走,你就能夠見到巫即了。

  巫咸的聲音迴盪在蘭陵的腦海當中,指引著他該走的方向,他內心並沒有任何的害怕,馬上遵照巫咸的指示,筆直的往前走。

  穿過林樹,踩過清而淺的水流,蘭陵眼前慢慢出現一座不小的獨立湖泊,越靠近那一座湖泊,他才慢慢發現,湖泊的中心似乎有一個人幾乎完全被泡在湖內,只剩下肩膀以上的部分露在湖面上,就這樣靜靜的停在湖心不動。

  等他來到湖岸旁,才終於有辦法清楚看到湖心那人的樣貌,他馬上臉色大變,不敢置信的喊著,「即!」

  在湖心的巫即,表情木然,對蘭陵的叫喚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是一副沒有靈魂的空殼一樣,不管他是如何賣力的嘶吼,也對她一點影響都沒有。

  「即,我來找妳了,妳聽到了沒有,我是蘭陵呀!」

  她不對他有任何反應,那就換他過去!他馬上一腳踩入湖裡,卻發現那湖水像是用冰刺所積聚而成的一樣,他陷入湖裡的雙腳馬上刺痛不已,而且那種刺痛感像是慢慢從表皮深入骨髓一樣,幾乎要讓人難以忍受。

  但為了要接近巫即,蘭陵還是咬牙承受著這種非人的痛苦,繼續慢慢往湖心走去,湖水一寸寸往上侵蝕著他的身體,就讓他痛得流出一身冷汗來,這讓他不敢想像,幾乎被湖水覆蓋住全身的巫即是承受著多大的痛苦?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要不然巫即不會犯下這樣的罪孽,而必須來到黃泉這種鬼地方受苦!

  「前面的男人,我奉勸你不要再繼續往湖心走了,因為這只是讓你自己白白活受罪而已。」

  沒想到此時背後居然傳來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蘭陵馬上回過頭,就見岸旁站了一位青衣男子,他看起來二十四、五歲,帶有一股沉穩斯文的氣息,還帶有一種淡淡的神秘感。

  「你闖入的是關禁重大罪行犯人的水牢,那湖中的冰針你忍耐不了多久的,還是趕緊起來吧。」

  蘭陵不管他的勸告,倒是反問,「你是誰?」

  「大司命。」

  是黃泉掌管生死的司命神!蘭陵馬上向他懇求,「請你放了她,她所犯的一切罪過就由我來承受。」

  「由你?一個普通的凡人?」大司命不由得輕笑出聲,「你認為,你有辦法待在水牢裡多久?我可以保證,不出一日,你就會生不如死,恨不得主動結束掉自己的性命。」

  「那也不要緊,反正我的這條命,本就該還給她,只是她最後還是無法狠下心取走罷了,如果我的一條命,能換她從水牢中自由,那我在所不惜!」

  「你對她的執念,還真是深得可怕。」

  大司命失笑的搖搖頭,「巫咸那個狡猾的女人,她處理不了的棘手麻煩,倒是丟給我苦惱了。」

  「請你答應我的請求,由我代她受過,讓她回靈山去吧,無論接下來我會承受怎樣的苦痛,我都接受,絕不會有第二句話!」

  這是他唯一能替她做的事情了,讓她回到靈山,脫離黃泉折磨的苦海,以此來代替對她的贖罪。

  不管事後她領不領情都沒關係,這是他自願承擔下來的苦,他就會咬牙承受,直到生命盡頭的最後一刻!

  面對蘭陵的懇求,大司命倒是陷入一陣沉默當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沒過多久,他終於又開了口,「這樣好了,咱們換個另一種交易。」

  「什麼交易?」

  「因為巫即的詛咒,即將有無數冤死的魂魄會來到黃泉,這對咱們來說是一種意料之外的負擔,目前現有的黃泉使者根本無法負荷這樣的負擔,所以……我需要你的力量。」

  他並不了解大司命的意思,「什麼力量?」

  「就是你身上的殺氣,在人世間,你是一個將領,上戰場殺敵無數,所以身上累積了不可忽視的殺氣,這種殺氣不只人類會怕,就連鬼也會害怕,所以,未來的黃泉非常需要這種能夠鎮壓群鬼、讓他們臣服的氣勢。」

  「所以,只要我留在黃泉,替你們鎮壓那些即將冤死的魂魄,你就會答應我放巫即回靈山?」

  「只要你肯留在黃泉幫忙,直到那些冤死的魂魄冤氣盡散,全都轉世投胎的那一刻為止,我就放你自由,在這之前,你會暫時維持現在的年紀及樣貌,直到你重回人間的那一日到來為止,當然,只要你答應了這一場交易,我允諾你,我會讓巫即馬上『離開黃泉』。」

  大司命的話中留了一手,所以此刻的蘭陵根本不知道,此後的巫即根本就沒有回到靈山,反而是轉世投胎重回人間去,繼續歷完她尚未結束的劫難。

  現在的蘭陵一心只想著要讓巫即離開這折磨人的水牢、這冷酷無情的黃泉,所以他毫不猶豫的便答應大司命的交易,不管在這之後,他必須在黃泉待上幾十、甚至幾百年。

  「好,我答應你。」

  「夠爽快,我只希望未來的你不會後悔。」

  只見蘭陵扯開了一抹黯然的笑容,「其實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後悔了……」

  他最後悔的事,就是為了旬國而欺騙巫即,讓她陷入萬劫不復的痛苦當中,現在她的苦難終於可以結束,然後重新回到靈山,不再受到人世間任何恩怨的侵擾。

  從此以後,他們一個在天、一個在地,遙不可及,想到這裡,他就感到有些愴然,就連笑容也苦澀了起來。

  不要緊的,只要她能在靈山活得好好的,他就心滿意足,也就了無遺憾……

  ※                    ※                    ※

  蘭陵和大司命達成交易後,巫即就被黃泉使者帶離水牢,護送著離開黃泉,蘭陵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而大司命則給蘭陵一次回到人世間的機會,讓他有什麼事情非得完成的,或是還有什麼留戀的,就趁這個機會一次解決掉,要不然……未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才可以再次重回人間。

  跟著黃泉使者重新回到蘭若殿,因為他的失去行蹤,殿裡的所有侍衛及僕人也都被撤走,變得空無一人,淒涼到了極點。

  說實話,對於人間,他已經沒有任何可以牽掛的東西,唯一讓他還想再回來的地點,就是這間巫即曾經住過的蘭若殿。

  站在房內,神醉草的味道早已沒有任何殘留,空氣中只剩孤寂清冷的氣息,但他似乎還看得到一些殘影,都是巫即的身影,而且在房內的每一處都有。

  但他卻看不到任何一個她是漾起笑容的表情,這讓他忍不住自嘲苦笑,直到現在驀然回首,他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的自私、可怕,難怪巫即會那麼恨他。

  在這裡的她並不快樂,但他卻選擇忽視,才會讓悲劇逐漸擴大,到了最後……一發不可收拾……

  「蘭陵,時間到了,咱們差不多該回黃泉了。」

  身旁的黃泉使者出聲叮嚀,蘭陵才發現原來時間已經到了,他馬上割破自己的指頭,在房內的牆上,寫下他或許永遠都無法磨滅的遺憾──

  上碧落兮伊人杳,下黃泉兮伊人遙。
  恩怨深兮終難解,恨無窮兮永難消。

  她終有一天會不再恨他嗎?他不敢有這樣的奢望,只能慢慢的等待,等著這一日能有出現的時刻。

  希望上天能夠憐憫他和她,讓她心中的恨能夠慢慢淡去,走出這一切磨難……

  回到了黃泉,大司命馬上將一張鬼面具交給蘭陵,「我不得不說,你的樣貌太過俊美,這樣鎮壓群鬼的效果是會減半的,所以我要你戴上這張鬼面具,成為眾鬼害怕的『鬼王』,從此之後,『蘭陵』這個名字將不會出現在黃泉當中。」

  蘭陵接過大司命手中的鬼面具,才發現這面具居然和他們當初設計巫即時所戴的面具是那樣的相似,這讓他忍不住自嘲的笑著,總覺得這張面具是在嘲笑他,說他不該那樣子欺騙巫即。

  深吸了口氣,就當蘭陵即將戴起面具時,大司命又說了話,「在戴上面具前,你還有什麼話想說的?」

  他頓了一會,之後才輕聲的回答,「她曾經問過我,這世上有什麼東西會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的,當時的我回答她,沒有。」

  「然後呢?」

  「然後如果現在她再問我同樣的問題……」他揚起一抹淡而溫柔的微笑,「我會回答她……我有。」

  他終於找到了比自己性命還要重要的東西,那就是他所深愛的巫即,所以為了她,他可以不顧一切、甚至捨棄掉自己正常的人生,就只為了守護這一樣最珍貴的東西。

  就像尉律一樣,甘願讓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只可惜……她不會再問我同樣的問題了……」

  戴起鬼面具,蘭陵正式拋棄了他原本的身份,成為黃泉鬼王,面對著完全不一樣的人生,這是他的選擇,所以他沒有任何怨言,是心甘情願的接受。

  在巫即離開黃泉之後,蘭陵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也不知道她回到靈山之後過得好不好,每回問大司命或少司命,他們也只是說著不著邊際的話,完全不讓他知道巫即真正的情況,就這樣一過過了十八年,直到……他腕上的銅鈴環再一次的響起……

  而始終在一旁看著的君芷幽,終於忍不住淚流滿面,痛哭出聲,她終於知道蘭陵到底承受著怎樣的苦,也知道他為了這一個錯誤,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她的心好疼,為了他而心疼著,她終於知道自己錯了,她不該這樣抗拒著前世的一切,他們倆都有錯,也都為此付出了代價,不該再互相折磨了。

  「嗚……我對不起你……蘭陵……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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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8 19:22: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甦醒

  大婚的當日,再過幾個時辰,婚禮就要開始進行了。

  「呵呵……真是喜氣洋洋的衣裳,蘭陵,你覺得穿在我身上好看嗎?」

  在君芷幽所住的偏殿內,此刻擺滿了許多大婚要用的東西,一套紅色嫁衣鑲上金色的繡線,看起來富貴逼人,她將衣裳披在肩上試了一下,笑容洋溢,故意問蘭陵會讓他心痛的問題。

  只見他站在一旁,始終雙眉緊鎖,讓她燦爛無比的笑容折磨著他的心,將他給割得傷痕累累。

  「妳一身素淨的樣子,才是最好看的時候。」

  在他的心裡,並不是她嫵媚的模樣吸引他,而是她嫵媚表相下的那一抹純真自然深深牽引住他的心,讓他徹底臣服,所以面對現在這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他除了心痛之外,已經感受不到她的美,無論她身上穿著再華美的衣服,也是一樣。

  「在我大婚的日子,你要我一身素淨?」君芷幽冷笑出聲,「你是不甘心我嫁的人是旬毓,才這麼說的吧,不過我喜歡你現在的表情,像是生不如死,正合我的心意。」

  她讓他待在她的身邊,就是要故意折磨他的呀,所以看到他越是痛苦,她就越是開心,越有報仇的快感!

  蘭陵努力不讓自己的語氣透露出內心強烈的酸楚,「不管妳嫁的是誰,我的回答都是一樣,妳一身素淨時的氣質才是最吸引人的。」

  她有些惱火的反問,「那你的意思就是,現在的我俗豔難看,根本入不了你的眼嗎?」

  「相由心生,只要有著純真善良的心,無論妳的外表如何,都會讓人覺得好看的,反之亦然。」

  他在暗諷她現在的內心很醜陋?「你──」

  「國后。」

  就在此時,侍女恭敬的進入偏殿內,「已經準備好讓國后沐浴更衣的熱水了,請國后移駕。」

  君芷幽哼了一聲,隨即將嫁衣交給一旁的侍女拿著,接著就要走出偏殿,蘭陵迴避著停在原地沒有跟上前,沒想到君芷幽卻故意頓下腳步,轉過身命令他,「蘭陵,我要你隨侍在一旁。」

  他馬上回絕,「有侍女在一旁伺候妳沐浴更衣,並沒有我存在的必要。」

  「我要你跟,你就得跟,難道你忘了,是你自己親口許下承諾,會絕對的服從我的。」

  她這是存心要折磨他!蘭陵暗暗咬牙,最後還是順了她的心願,與她一同往浴池的方向前進。

  浴池內霧氣瀰漫,還散發著陣陣香氣,君芷幽泡在灑滿各色花瓣的浴池當中,與一旁的蘭陵只有一扇屏風相隔。

  她故意屏退所有服侍她的侍女,要蘭陵代替她們,侍女們雖然感到訝異,但礙於準國后的命令,她們也只能聽命退下,獨留君芷幽和蘭陵在浴池裡。

  「好熟悉的場景,是不是?」舒服的泡在熱水當中,君芷幽輕笑著,「當年我隨著尉律回到山寨,舒服的在泡溫泉,結果你就沒頭沒腦的闖進來,還看盡了我的身子,那時我還以為你是正人君子呢,結果沒想到之後……哼……」

  熟悉的回憶湧上心頭,像是昨天才剛發生過一樣,但現在人事已非,蘭陵只能苦笑,「我不管妳是怎麼想的,但那時的我真的是無意冒犯。」

  原來他從那個時候就開始在意著她了,明知她不會有事,他卻還是以最快的速度闖上青雲寨,找到她的身影,就怕她有什麼萬一,雖然事後明知道她是刻意在用自己的美色試探他,完全就是胡鬧一場,他還是放不下心,還是在一旁守候,直到她從溫泉起身穿衣為止。

  那針鋒相對的過往,現在回憶起來竟是意料之外的美好,只可惜,已經不會再有這種情況發生了,當年的巫即,也已經徹底消失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給你最後一次證明的機會。」

  「證明什麼?」

  「證明你真的是正人君子呀。」她惡劣的漾起笑容,「我要你親自抱我上池,親自幫我穿上嫁衣,親自把我送到旬毓面前,讓婚禮順利進行。」

  她就是要這樣折磨他,讓他親手將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妝扮成別人的新娘子,親手把自己最心愛的女人給送到另一個男人手中,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是比這個還要更加殘酷的?

  在屏風後的蘭陵深深吸了口氣,就像是在壓抑強大的痛苦一樣,「為什麼一定要逼我這麼做?」

  「因為這是你欠我的。」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有男人做得出來?君芷幽惡劣的輕笑出聲,也像是在嘲笑蘭陵一樣,她就不信他能卑躬屈膝的做到這種程度,這簡直比直接在他身上刺下一刀還要更加疼痛呀。

  他越是痛苦掙扎,就越是掉入她的陷阱裡,讓自己萬劫不復,是他自己承諾過的,他會服從於她,沒有第二句話,這根本就是他自找的!

  正當君芷幽還在池內輕笑不停時,屏風後竟然出現了移動行走的聲音,她訝異的轉過頭,就見蘭陵不再迴避,從屏風後來到浴池前,對有些錯愕的她伸出手。

  「妳泡得太久了,再不起身梳理,會趕不上大婚的吉時的。」

  君芷幽非常震驚,不敢相信他真的做了,「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強忍內心的刺痛,努力揚起一抹笑容,雖然那笑容中,帶著藏不住的落莫,「我欠妳的,我心甘情願償還。」

  不顧君芷幽的震驚呆愣,蘭陵親自將她從浴池中抱起,態度是無比虔誠,沒有絲毫的邪念,他替她將身上的水給擦乾,親手為她披上一層層大紅嫁衣,沒有任何遲疑,像是將這當成了神聖的一個使命,務必做到最完美的地步。

  君芷幽傻傻的看著他擦拭自己全身肌膚,卻不含任何情慾,輕而柔的替她穿上裡衣、外衣、層層衣物,好像她要嫁的人是他一樣,他的眼神內看不到任何不甘、怨恨,這反倒讓她手足無措,原本恨他的心……似乎出現了動搖。

  為什麼?她順利折磨了他,為什麼連自己的心也出現疼痛的感受,她應該要高興才對,但看著現在這誠懇無比的他,她內心的刺痛感卻越來越強烈,有種不受控制的慌亂感。

  為什麼他要選擇默默承受這一切?她寧願他同樣的反過來恨她、怨她,這樣她會更好受、更快樂,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她的心……亂了,為他默默承受痛苦的舉動開始心軟。

  「夠了!」

  君芷幽馬上拍開他的手,踉蹌的退後幾步,不敢再讓他靠近,「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你到底還有沒有尊嚴?啊?」

  她的心一亂,頭也跟著隱隱作痛,讓她有些難受,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還覺得有些心悶,像是漸漸要喘不過氣來一樣。

  蘭陵無奈的苦笑,「這不就是妳想要的?我說過,我會絕對的服從妳的。」

  「夠了、夠了、停止!」

  她又後退了幾步,開始覺得這一切都荒謬到了極點,「呵呵……我到底在做些什麼,這簡直太可笑了,讓人不敢置信……」

  「芷幽,怎麼了?」發現她的意識似乎有些渙散,蘭陵馬上向前扶住她,「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

  難道她有擺脫蒼顏控制的跡象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就有希望,能喚回君芷幽真正的一面!

  她揉著太陽穴,眼神有些迷濛,像是不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什麼一樣,「我……我……」

  「芷幽!」

  蒼顏嚴厲的叫喚聲馬上讓君芷幽的神智變回清醒,她看著就站在浴池門口的蒼顏,隨即臉色大變的推開蘭陵,腳步有些虛浮的來到蒼顏面前。

  「義爹。」

  「時辰快到了,妳還沒上妝,頭髮也沒梳理,趕緊回偏殿去做最後的準備。」

  「是的義爹。」

  君芷幽像是在逃避些什麼,馬上走出浴池,完全不敢再回頭看蘭陵一眼,就怕自己又會失控,這讓蘭陵情急的想要追出去。

  「等等,芷幽!」

  「慢著!」蒼顏立刻伸袖擋住蘭陵的去路,「你還想再繼續掙扎?我勸你還是趕緊放棄吧,因為這是沒有用的。」

  「既然沒有用,你又為什麼怕我追出去?」蘭陵瞪視著他,「還是你已經感到有危險,發現你在她身上所下的控制有逐漸減弱的跡象,所以才不敢讓我再繼續靠近她了?」

  的確,蒼顏就是發現了這一點,他對君芷幽所下的催眠夠強烈了,但還是無法抑制催眠有漸漸失效的情況發生,他沒想到他們倆之間的牽絆有那麼強烈,他怎麼斬都斬不斷!

  雖然他對蘭陵的怨恨還是很深,覺得這一陣子君芷幽對他的折磨還是不夠,但為了保險起見,他必須暫時收手,在婚禮完美結束之前,要暫時拉開他們倆之間的距離。

  「我不管你怎麼想,總而言之,等會的大婚儀式你可以不必在場,要麻煩你暫時休息一會了。」

  蘭陵毫不畏懼的哼笑出聲,「你以為憑你攔得下我嗎?」

  「以我這麼文弱的身手,當然攔不下你,所以……我早就有其他準備了。」

  「什麼?你……」

  一陣強烈的昏眩感突然向蘭陵襲來,讓他不由得踉蹌跪下,撫著額頭,努力搖晃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他錯愕的瞪向蒼顏,「你……在衣袖上下迷香?」

  「你果然還是人類,人類該有的弱點,你的身上還是有。」蒼顏得意的揚起嘲諷的笑,「你就乖乖的等著,等今晚一過,君芷幽成了旬毓的人,一切就都無法挽回了,哈哈哈……」

  在蒼顏身後,此刻多出了好幾名身手矯健的侍衛,不敢大意的包圍住蘭陵,完全封死他的路,要他沒機會搗亂,他氣惱的低喘著氣,努力強逼自己不能再繼續意識昏沉下去,要是在這個時候認輸,那君芷幽就完蛋了!

  他知道她的意志已經開始在動搖,已經有擺脫控制的跡象了,所以他絕不能放棄這最關鍵的時刻,一定要讓君芷幽徹底清醒才行!

  蘭陵單手狠狠的緊掐上自己的大腿,鮮紅的血色開始蔓延開來,讓疼痛感強壓過昏眩感,勉強保持清醒,不能就這麼倒下去。

  他們別想攔住他,他不會讓蒼顏的詭計得逞的!

  ※                    ※                    ※

  吉時的禮樂聲響起,讓君芷幽的心猛然一跳,莫名的開始不安起來。

  「國后,吉時已到,請移駕禮殿成婚。」

  耳旁侍女的催促聲響起,讓她內心的不安感更加強烈起來,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搞的,從剛才回來之後就非常的魂不守舍,對自己的所做所為完全沒有任何意識。

  她只知道,心中好像有一處原本沉睡的地方開始動了起來,而且那一股騷動還逐漸變大,像是有什麼情感要從內心深處掙扎、湧出,充滿她心中的每個角落。

  發現君芷幽還是坐在妝台前呆愣著,沒有任何反應,侍女馬上再度開口,「國后?」

  「呃?」

  這一次君芷幽終於回過神來,她勉強壓下逐漸發熱、變快的心跳,起身跟著侍女走,「咱們走吧。」

  跟著引路的侍女來到禮殿,殿內兩側已經站滿觀禮的王室及官員們,禮殿最裡處是擺放著祭祀旬國歷代先祖的祭壇,同樣一身大紅喜服的旬毓就站在祭壇前,而君尋則站在右側第一位,確保婚禮能夠順利進行。

  她往四周望了一眼,除了旬毓和蒼顏之外,其他的人都是她不認識的,她遍尋不著另一個她所熟悉的身影,這讓她的心竟然有些……慌亂。

  蘭陵呢?他為什麼沒有出現,他不是一直都該待在她身邊的嗎?

  看到君芷幽一直停在禮殿門外,始終沒有進去的動作,身旁的侍女只好催促,「國后,請入禮殿。」

  她再一次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終於邁開步伐踏入禮殿,但每走一步,她的心就會隱隱的刺痛一下,那股掙扎的力量越來越強,像是要阻止她前進一樣。

  她的心開始出現抗拒感,而且越來越強烈,這讓她前進的腳步開始遲疑、變得越來越緩慢,臉上的困惑神情也越來越明顯,就像是有什麼事情想不通一樣。

  她應該會非常高興的嫁給旬毓才對,可為什麼現在的她,內心卻開始出現了懷疑,甚至還有一種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必須要這樣做的困惑存在。

  她真的喜歡他嗎?但義爹就是要她嫁給他,所以她聽義爹的話,穿上嫁衣,成為他的新娘子,然後要主動把自己的力量在大婚之夜奉獻給……

  「芷幽!」

  突然之間,蘭陵的聲音居然從殿外響起,讓君芷幽馬上迴過身來,就見蘭陵的膝蓋有著一大片血漬,身上還有輕微的劍傷,臉上流著冷汗,像是非常勉強才保持清醒一樣。

  靠著腳上深入骨髓的疼痛感,蘭陵花了一段時間才打敗那些看住他的侍衛衝到這裡,就是要阻止婚禮進行,他必須讓君芷幽完全擺脫蒼顏的控制才行!

  「芷幽,快點醒醒,不能嫁給旬毓,不能把力量交給他!」

  蒼顏咬牙切齒的趕緊命令,「侍衛們,無論如何都要阻止他進禮殿來!」

  「是!」

  一大群侍衛馬上擋住禮殿大門,開始對他攻擊,蘭陵因為迷香的效力,能使出的力氣只剩下一半不到,剛才又已經先和其他侍衛打過一場,所以現在抵抗得非常辛苦。

  「該死,你們趕緊讓開!」

  「芷幽,妳還愣在那幹什麼?」蒼顏轉而命令君芷幽,「快點到國主身邊,完成婚禮儀式,趕緊照著我的話做!」

  她的心跳得越來越快,腦海中出現了抗拒意識,但身體還是不由自主的向前,來到旬毓身邊,旬毓馬上把祭壇上的小禮刀在自己指尖劃下一小口,將血滴在交杯酒內,然後就把小禮刀遞給君芷幽,要她也照著做。

  「不!芷幽──」

  下意識的接過小禮刀,她略微顫抖的同樣在指尖劃下一小口,看著血珠慢慢的滲出來,越來越大顆,卻遲遲沒有將自己的血滴在交杯酒裡。

  蒼顏不由得氣急敗壞的吼出聲,「芷幽,妳還在遲疑些什麼?」

  她好像聽到了腦海內有其他的聲音,她好像看到了一些不曾看到過的景象,好像有另一個她在內心哭喊著,並且還說自己錯了。

  情況越來越奇怪了,旬毓乾脆自己抓過君芷幽的手,要把她指上的血給倒到交杯酒內,沒想到她卻突然反應強烈的掙扎開來,並且抱頭尖叫,「不要──別再進來了──」

  這些畫面是什麼?是前世?誰的前世?為什麼她會看到這些事情?

  她曾經問過我,這世上有什麼東西會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的,當時的我回答她,沒有。

  她的頭好痛,心卻好熱,像是有什麼東西要融合在一起一樣,這讓她踉蹌的跌坐在地,繼續抱頭掙扎,依舊痛苦。

  然後如果現在她再問我同樣的問題……我會回答她……我有。

  這是屬於蘭陵的記憶嗎?但為什麼她卻覺得自己好像是親眼見到了一樣,內心還出現了強烈的悲哀傷痛。

  只可惜……她不會再問我同樣的問題了……

  「嗚……我對不起你……蘭陵──」

  突然之間,心上的熱度突然擴散全身,讓君芷幽徹徹底底的甦醒過來,另一部分原本沉睡的君芷幽魂魄,終於接受了前世的記憶,主動和剩下的一魂一魄順利融合,也順勢破壞掉蒼顏在那一魂一魄上所下的催眠控制。

  她像是如夢初醒般睜開雙眼,拚命喘著氣,眼眶中還帶有淚波,看到被阻擋在外的蘭陵,她馬上激動的大喊,「蘭陵──」

  「芷幽──」

  她的眼眸終於恢復成屬於君芷幽該有的純真神韻了,這讓蘭陵終於可以鬆一口氣,慶幸上天還是沒有拋棄她。

  蒼顏眼見情況不對,馬上下令,「快,快把君芷幽給抓住,不能讓她有機會離開這裡!」

  「是!」

  在殿內的侍衛一湧而上,想要將君芷幽給團團包圍住,她使力振袖一揮,馬上出現一道強勁的風勢將殿內所有人都給吹倒在地,讓大家是錯愕不已。

  「蘭陵!」

  君芷幽跑出禮殿,再次振袖一揮,就將包圍住蘭陵的其他侍衛給吹到兩旁去,看到他疲累萬分的半跪在地上,君芷幽馬上蹲下身緊緊抱住他,終於忍不住淚流而下。

  「嗚……蘭陵……對不起……」

  蘭陵也緊緊的回抱住她,語氣有著微微哽咽,「芷幽,我等妳等了好久。」

  痛苦了這麼長一段日子,他的君芷幽終於回來了,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沒有讓蒼顏的詭計得逞!

  「蘭陵,我不會再逃避你了,無論你從前做過些什麼,我都已經不恨了,真的不恨了……」

  他對她的贖罪從十八年前就已經開始了,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已經超過太多,多到讓她心疼,她並不是鐵石心腸的人,怎麼會不感動?

  他對她無悔的深情,她是永遠都回報不完的,過往的一切就讓它們過去吧,重要的是未來,只要他們未來能夠好好的相守在一起,互相彌補上一輩子的缺憾,這樣就夠了。

  蘭陵沒想到能聽到她親口說出不再恨他的話語,這讓他難掩激動,抱住她的雙臂更是微微緊縮。

  「芷幽……我以為我永遠都等不到妳原諒我……」

  「不會的,我已經原諒你了,咱們一起離開這裡,然後重新再來吧,這一次不會再有上輩子的恩怨情仇所牽絆,咱們一定能快快樂樂的在一起,好嗎?」

  「好,咱們就一起離開這裡。」

  「你們誰也別想離開!」蒼顏跑到了門邊,憤怒的大喊,「給我抓住他們倆,一個都不准放過,快!」

  他絕不允許,他蘊釀了這麼久的計畫再次被破壞,他一定要得到言巫的力量,任誰都不能阻止他!

  然而大家在見識到君芷幽剛才御風的能力之後,都沒有人敢再靠近他們倆,就怕自己下一刻就會被吹到老遠去,這讓蒼顏更是氣憤之極,像是要瀕臨瘋狂一樣。

  「好,你們不動手,就我自己來,我絕對要親手抓住他們!」

  蘭陵馬上扶起君芷幽,準備帶著她離去,「芷幽,咱們快走。」

  「等等,蘭陵,讓我再做一件事。」

  君芷幽回身面對狂奔過來的蒼顏,態度是異常的沉穩,並且還隱隱帶有神聖不可侵犯的氣息,像是融合了今生的君芷幽和前世的巫即一樣,這讓蒼顏有些忌憚的在她面前停下腳步,不敢繼續靠近。

  「妳想怎樣?」

  君芷幽先是對他深深的一鞠躬,之後才開口,「義爹,雖然你將我給帶在身邊是有目的的,但我還是得謝謝你,這些年來的養育之恩。」

  「妳謝我?哈哈……」他狂笑出聲,「妳恨我都來不及了,居然還謝我,妳是不是瘋了?」

  「我很清醒,所以才會謝你,過去的事情我已經釋懷了,所以我也希望你能拋下執念,別再將自己給困住。」

  「妳住口!妳憑什麼這樣教訓我,妳根本就沒有這個資格!」

  他的執著已經往越來越可怕的路上走了,如果再不阻止的話,他可能就會像當年的巫即一樣,做出可怕且無法挽回的事情,所以君芷幽一定要阻止,別再讓悲劇繼續發生。

  「義爹,我不管你認為我到底有沒有這個資格,但有一件事,我想我是一定要做的。」

  「什麼事?」

  只見她的臉上有了一抹憐憫的微笑,「給你『祝福』。」

  「什麼?」

  蒼顏直覺的想後退,然而君芷幽的動作卻比他更快,伸指觸碰到他的額,讓他突然完全不能動彈。

  她額心的彎月印記也慢慢變深、變紅,周身也散發出一股溫暖的氣場,讓其他人看得是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

  「我要你忘掉所有的仇恨、算計,單純快樂的過完剩下的日子,從前的恩恩怨怨,就由我替你收走,這就是……我對你的『祝福』。」

  他無法放下的仇怨,就由她承擔吧,這就是她對他這些年來的養育之恩報答,給他一個全新的人生,重新活在這個世界上。

  「祝言在此,天地同證。」

  她的手一放開,蒼顏馬上往地上倒去,昏迷不醒,旬毓緊接著奔到他身邊,擔心他會因此而長睡不醒。

  在他的父王、母后都相繼離去之後,就只剩蒼顏陪在他身邊,蒼顏就像他的第二個父親一樣,所以蒼顏要他做什麼,他都沒有第二句話,所以他不希望蒼顏有什麼萬一,像他的雙親一樣拋下他,讓他真正變成孤單的一個人!

  旬毓憤怒的瞪向君芷幽,「君芷幽,妳……」

  「旬國主,請你放心,不久之後他就會醒來的。」

  君芷幽拆下頭上漂亮的髮飾,將最外一層最華美的嫁衣給脫下,披散著長髮,沒有了嫵媚,卻更是清靈高貴,「只要你有心,憑你自己的力量,想要復興旬國,並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靠你自己力量所復興起來的國家,才是有價值的。」

  力量並不是一切,強迫得來的東西總有一天還是會失去,就像過往的那些恩怨一樣,到頭來,還是一場空,沒有一樣留下來。

  她衷心的期盼著,未來的旬國是以自己的力量爬起來,這樣才有意義,也才能長久不滅,持續興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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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8 19:23:0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纏綿

  君芷幽和蘭陵兩人一離開王宮,蘭陵的精神一放鬆,終於因為迷香的效力不支倒地,嚇得君芷幽趕緊找了間屋子安置他,手忙腳亂的幫他擦汗、處理傷口,急得都快掉出淚來。

  十神巫裡善於用藥的並不是她,看著心愛的男人沉睡不醒,還因為失血過多而臉色蒼白,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會離開一樣,她就慌了手腳,還兼笨手笨腳,弄了好一陣子才把他腳上的傷給處理完畢。

  坐上床榻,她非常輕柔小心的把他的頭擺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不間斷的幫他擦掉臉上滲出的汗,只希望他能夠趕快清醒過來。

  「蘭陵,答應我,咱們好不容易才度過難關的,你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拋下我一個人離去……」

  她偷偷抹掉眼角的淚水,不敢哭出聲,就怕讓他聽到,她不能讓他擔心,要不然他就無法好好休息,這就會拖累他復原的速度。

  等了一天一夜,一直沉睡不醒的蘭陵終於有了反應,他輕皺著眉緩緩的睜開雙眼,像是腳傷的疼痛讓他非常不舒服一樣,這讓君芷幽既是開心卻又心疼,臉上終於又漾起了笑容。

  「蘭陵,你還好嗎,有什麼……」

  他聲音沙啞的發出微弱聲音,「水……」

  「哦,水……要水……」

  君芷幽馬上放下他,不顧雙腳的麻痺感有些腳軟的去把水取過來,半扶起他的身體,幫忙他把水給喝下去。

  喝完了水,蘭陵的意識才恢復不少,他看著君芷幽那清澈的雙眸,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夢中,還不敢真正確定他的君芷幽是真的回來了。

  「你……怎麼看著我都不講話呢?」這下子君芷幽又開始緊張起來,「是腳很疼嗎?之前那可以讓傷口馬上復原的藥,其實是其他靈山姊妹給我的,我根本不會做,所以只好請你忍耐幾天,可以嗎?」

  這純真的言語,還有那淡淡的傻氣,真的是他所盼望的人兒呀,他馬上緊緊的將她給抱在懷中,感受她真實存在的溫暖,好讓自己的心能夠安定下來,不再懷疑不定。

  她真的是他所熟悉的君芷幽,不是他在作夢,他的惡夢已經醒了,他的內心充滿著感動,感些上天終於又將她還給了他。

  君芷幽就這樣毫不抗拒的被他給緊擁在懷中,雖然她根本就不懂現在的情況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蘭陵,怎麼了?」

  「沒事,我只是好想妳,好懷念妳身上的香氣……」

  聽著他柔情的話語,君芷幽臉上浮現了淡淡潮紅,漾起了甜蜜的笑顏,她也伸手回抱住他,兩人靜靜的相擁,不需要任何多餘的言語。

  她好喜歡他的擁抱,她希望自己能夠永遠在他懷中,感受著這樣的甜蜜,任誰都不能拆散他們。

  沒有上一輩子的算計、苦難,也就沒有這一輩子的追尋、相守,所以她必須面對過往的一切,她的人生才算完整,她不知道他們倆之間的情劫到底歷完了沒,但她相信,他們絕對能夠一起走過的,再也沒有任何困難能夠阻礙他們。

  一想起他在黃泉替她受的苦難,君芷幽就忍不住感到心疼,真想罵罵他,「蘭陵,你真傻。」

  難怪她這輩子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是戴著鬼面具,身上還散發著足以鎮壓群鬼的可怕氣勢,也把她給嚇壞了。

  蘭陵不解的微皺起眉,他好不容易才從昏迷中醒來,結果就被罵傻?「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算了,不告訴你。」

  直到現在,君芷幽還是想不透,那一個神秘的白光女人到底是誰,不管是她前世或今生的記憶裡,都沒有那個女人的印象,況且那女人又是如何進入到她內心,帶著她看到那些過往的?

  而在她終於悔悟,對過往徹底釋懷的同時,那個白光女人也就功成身退,消失無蹤,完全沒留下關於她的任何線索。

  那女人可是他們倆之間的大恩人,只可惜,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她也就沒有機會報答她。

  種種的困惑無法解釋,所以君芷幽也就不知道該如何向蘭陵解說那一切,乾脆就不說了,省得麻煩。

  「芷幽……」

  發覺蘭陵似乎打算質問她,她馬上從他的胸膛退離,半哄半強硬的將他給推回榻上躺好,繼續休息。

  「蘭陵,你才剛醒,需要多多休息,身體才會好得快。」

  「妳……」

  「噓……」她馬上用食指抵住他的唇,就是不讓他開口講話,「現在你該聽我的,別掙扎,快閉上眼睛休息吧。」

  蘭陵訝異的瞪著身旁的小女人,發覺她有些微的轉變,或許是因為那一魂一魄還保存著過往巫即的個性,所以在兩方的靈魂完全融合之後,今生君芷幽的性格還是屬於絕對強勢,但在若有似無間,屬於巫即的那一面也會隱隱出現。

  他原本單純的傻姑娘心思似乎變複雜了,這到底算好,還是不好呢?

  蘭陵不由得失笑出聲,看來他得重新適應這一個不太一樣的君芷幽,要不然,或許他會反過來被她給制得死死的也說不一定。

  這下子倒是換君芷幽非常納悶,「你笑什麼?」

  「不告訴妳。」禮尚往來。

  「什麼?你……」

  蘭陵馬上帶著笑意閉上雙眼,存心捉弄著她玩,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好久沒有像現在一樣,真心的快樂著,是打從內心深處散發出的真實笑容。

  看到他在笑,而且還是笑得那樣的好看,君芷幽原本微噘起的嘴也慢慢放下,跟著他漾起一抹滿足的笑容,暫時可以不計較他捉弄她的惡劣行徑。

  她握住他的手,就趴在床榻旁,心滿意足的守候著他,就只是單純的靜靜陪伴而已,卻讓她感到異常的滿足,捨不得移開自己的視線。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時間能夠靜止在這一刻,讓他們永遠保持著這幸福圓滿的感覺……

  ※                    ※                    ※

  待蘭陵的傷好得差不多,兩人就啟程離開旬國,彼此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緊密,就像是一對神仙眷侶一樣。

  君芷幽快樂的跟著蘭陵的腳步,走在一處城鎮的熱鬧大街上,來個夫唱婦隨,雖然他們這一世並沒有結為夫妻,但……至少兩人前世還是有不少親密關係的。

  腦海中閃過前世那些歡愛的畫面,君芷幽倒是不爭氣的害羞了起來,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那麼狂放嫵媚的一面,和現在的她個性完全不合,怎麼想都覺得……有些奇怪。

  走在前頭的蘭陵回過身,看著腳步突然慢下來的君芷幽,不懂她為什麼頭要低低的。

  「芷幽,妳在想什麼?」

  「呃?啊,沒……沒什麼……」她用傻笑掩飾著臉上的羞赧,「只是覺得走了那麼一段路,似乎……有點累了。」

  「累就要馬上說,懂嗎?」蘭陵馬上牽住她的手,更加放慢自己的步伐,好讓她不會更加疲累,「再走一段路,咱們就找個地方暫時休息,好嗎?」

  她柔順的點點頭,「嗯。」

  低頭看著兩人十指交握的手,君芷幽的臉上又漾起了甜蜜幸福的笑容,但隱隱約約又覺得似乎少了什麼,讓她不由得又困惑的微皺起眉頭。

  對了,這一世的他們,似乎除了擁抱、牽手之外,就沒有更進一步的親密動作了,就連唯一的一個吻,也是因為薇兒的原因兩人意外之下吻上的,再更進一步的就……沒有了!

  「奇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照理來說,依蘭陵對她深愛的程度,這一點點的親密程度對他來說應該是絕對不夠的,要不然上一輩子他也不會那樣,將沒有抵抗能力的巫即給留在自己的蘭若殿裡,貪戀著她的一切,像是沒有饜足的時候。

  那為什麼現在的他……突然變得這麼「清心寡慾」?是現在的他「有問題」,還是問題在她身上,因為她不比上輩子嫵媚,所以引不起他的興趣?

  「天哪,這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芷幽,妳又在嘀咕些什麼?」

  「呃?」

  君芷幽一回過神來,才發現蘭陵早已停止前行的腳步,還一臉狐疑的瞧著她,她只好選擇趕緊轉移話題,「啊……哈哈……我只是在想,咱們是要去哪裡,你似乎都沒有說呢。」

  蘭陵先是遲疑了一下,之後還是坦承,「我得護送妳回靈山。」

  「咱們還需要回靈山嗎?天地這麼大,咱們可以四海遨遊,到處為家,不管你想去哪裡,我都可以跟……」

  「芷幽,妳聽我說,靈山才是妳該回歸的地方,妳懂嗎?」

  君芷幽後知後覺才發現蘭陵所說的話似乎怪怪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只見蘭陵無奈的揚起一抹笑,「這就是我一開始守護妳的目的,等到妳在人間找回自己遺失的一魂一魄後,我就會將妳給送回靈山,遠離人世一切的紛擾,讓妳重新過回神巫的生活。」

  「你把我送回靈山去,那你呢?」

  他的笑容此刻更是染上了一抹悵然,「而我……還有未盡的罪業該償還。」

  這是他在一開始就已經和少司命講好的約定,他不得不遵守,就是因為想和她再多偷得一些時光,他才會選擇緩慢的往靈山前進,讓自己能夠再多得到一些美好的回憶。

  君芷幽錯愕的瞪著他,沒想到他居然忍心將她一個人給丟回靈山去,「難道你不希望和我在一起?」

  「如果可以,我當然希望。」

  「為什麼你連試都沒有試過,就先否定了咱們倆可以在一起的可能?」

  「因為……這是我和黃泉的承諾。」

  一開始的他,並不抱著她會原諒他的打算,所以只要能幫她找回一魂一魄,讓她能夠重回靈山,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但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恨他,反而想和他繼續在一起,這讓他的心出現了掙扎,卻又不能不遵守和少司命之間的協議。

  「所以……你就真能忍心丟下我?」君芷幽難過的眼眶泛淚,「在咱們好不容易能夠互相諒解之後,以為未來即將一片美好的時候?」

  她一直以為,他們能夠順利的繼續走下去的,她一直以為,再也沒有任何事情能夠拆散他們的,結果她的美夢才沒作多久,就又要被現實的殘酷所打醒了?

  蘭陵雖然看到了她眼中的哀傷,卻還是只能強忍心痛,不捨的回答,「芷幽,對不起。」

  「我不想聽你說對不起!」

  君芷幽奮力甩開蘭陵的手,轉身便跑入人群中,再也不想理他,蘭陵馬上邁開步伐追趕,就怕會失去她的蹤影。

  「等等,芷幽!」

  君芷幽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離開的速度是又快又堅決,沒過多久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讓他不由得著急起來。

  「芷幽,妳跑到哪裡去了?芷幽──」

  他一直擔心她會無法接受這件事,所以才遲遲沒有告訴她,果不期然,她馬上出現了強烈的反感,以為他是要拋棄她。

  他何嘗不想和她在一起,但情勢所逼,他不得不如此,就算他想和她一起逃到天涯海角,難道黃泉的人會找不到?這是不可能的事,他們絕對還是會被找出來,最後還是得面對這一件事情。

  「芷幽──」

  蘭陵茫無頭緒的在城鎮內亂闖亂尋,希望能找到君芷幽的行蹤,他腕上的銅鈴環始終不響,就像是要故意躲他一樣,讓他遍尋不著,沒有任何一點線索。

  他不希望她傷心,不希望她去做傻事,她要打他也好、罵他也罷,都行,但就是不要像現在一樣,故意躲開他,讓他一顆心痛苦的懸著,就怕她會出什麼事情!

  「芷幽,別再躲我了,出來好嗎?芷幽──」

  太陽漸漸往西邊走,已是夕陽即將西下的黃昏時刻,然而君芷幽的行蹤還是一點線索都沒有,這讓蘭陵越找越心慌,不知道她能躲到哪裡去,等到太陽真的下山之後,她又能在哪裡落腳呢?

  「芷幽──芷……」

  突然之間,他在河岸邊看到了一抹小身影就坐在柳樹下的石頭上,看著河岸對頭的夕陽餘暉,無聲的拚命抹著淚,這讓他的心像是狠狠被人給掐住一樣,簡直是疼痛不已。

  他慢慢來到她背後,彎下身輕柔的抱住她,在她耳邊低喃,「芷幽,天晚了,咱們先找一處地方落腳,好嗎?」

  君芷幽沒有回答他,還是默默的抹著淚,但也沒有推開他,兩人繼續僵持著。

  「芷幽,妳現在還在生氣也不要緊,我只要妳跟我走就好,有什麼事情,等之後再說,好嗎?」

  君芷幽依舊沒有回話,這讓蘭陵忍不住嘆了口氣,真是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他試圖拉起她的手,她沒有拒絕,那他就再進一步帶起她的身體,讓她默默跟著他一同離開。

  君芷幽慢慢的止住淚,看著前頭那沉默不語的背影,內心的酸澀更是嚴重,她不相信他真捨得放開她,他只是不敢徹底擁有她而已,現在的他,根本就是一個縮頭烏龜!

  但她不是,她想和他在一起,而且那樣的念頭是非常強烈,不管有任何人想阻攔他們,她已經完全豁出去了,所以她也要想辦法逼蘭陵拋去那層顧忌,也隨著她一起豁出去!

  她的未來一定要有他,她不要自己一個人孤獨的繼續走下去,所以她不會就這麼認輸的!

  ※                    ※                    ※

  在這之後,他們找了一家客棧投宿,兩人各住一間房,暫時冷靜下心情。

  蘭陵只擔心,君芷幽最後還是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他們倆即將一個在天、一個在地,或許要等他徹底把罪業給贖完,他們倆才有重新相見的機會。

  而那會是多少年之後?他不敢去想,就怕想了自己的心會更痛,因為那將會是一個非常遙遠的距離,遠到他懷疑,自己真的有等到那一日出現的機會嗎?

  隔壁的燈早早就熄了,代表君芷幽早已躺上榻休息,蘭陵也熄燈上榻,雖然現在的他根本就一點睡意都沒有。

  他一直在苦惱、掙扎,只因為他發現自己越來越貪心了,從一開始的只要君芷幽能順利回到靈山他就能心滿意足,到現在想要和她多一點相處的時間、多一點、再多一點,再加上她強烈的拒絕反應,更是讓他的內心出現強烈拉扯,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

  即將分離的痛苦,一併煎熬著他們倆,讓他們都是痛苦難眠……

  夜深了,萬物都沉沉的睡去,再也沒有任何聲息,隱約之間,蘭陵房門的門閂被某種力量給無聲的拉開,緊接著一抹纖細的身影便從外推門而入,無聲無息的踏入房裡。

  她慢慢的來到床榻旁,看著蘭陵沉睡的面容,遲遲沒有任何動作,最後她還是伸出雙手,朝他的胸膛靠近,下一瞬間蘭陵就警戒十足的抓住她手腕,睜開防備的眼。

  「是誰?」

  他定睛一看,才發現來的人居然是君芷幽,她披散著長髮,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裡衣,就這樣無聲無息的闖進來,讓蘭陵是大感訝異。

  「芷幽,妳……怎麼了?」

  只見她突然勾起一抹笑容,像是巫即的嫵媚人格突然變濃一樣,全身散發著強烈的誘惑力,她馬上俯下身吻上蘭陵的唇,主動挑逗著他,讓他又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十八年前「慘痛」的教訓讓他非常清楚,她會主動勾引他,絕對是想做什麼事情,這讓他必須非常努力的強壓下自己的慾望,冷靜面對她,才不會又因此而讓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蘭陵非常克制的推起她的肩膀,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芷幽,有什麼話可以好好說,妳並不需要……」

  「蘭陵,我不想和你分開……」

  君芷幽不理他的迴避,更是變本加厲的爬上榻,跨坐在他的身上,她看過自己上輩子這麼做過,所以她打算依樣畫葫蘆,要讓蘭陵再度臣服在她的魅力之下!

  「等等,芷幽……」

  她賭氣的鬆開自己衣上的綁線,讓前襟半敞,美好的軀體若隱若現,緊接著開始摸上蘭陵的衣襟,「我要永遠跟著你,不再回靈山去了,就算黃泉的人會來帶你回去那又如何,咱們可以一起想辦法,咱們可以一起面對這一個困難。」

  蘭陵強逼著自己不要去注意她漸露的春光,趕緊制止她不安份的手,免得讓自己繼續心癢難耐,「這並不像用嘴巴說說的一樣那麼容易。」

  他越是要制止,她就更是賭氣的和他拚了,說什麼都要挑起他的慾火,「我知道那並不容易,但沒有試過你又怎麼知道到底能不能成功呢?」

  「芷幽,別衝動……」

  「我這並不是衝動!還是你……其實根本就不愛我?」

  哽咽的嗓音之下,一滴滴清熱的淚接連不斷的滴上蘭陵的臉,讓他訝異的停住自己的動作,就見君芷幽難過的忍不住低泣出聲,而且還越哭越是淒慘,已經完全成了淚人兒。

  她的淚水刺痛了他的心,也讓他難受到了極點,他不想害她哭泣的,她一哭,他的心也像是跟著要碎了一樣。

  「我再問你一次,這世上有什麼東西會比你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的嗎,你到底有嗎?」

  蘭陵沒想到她會在這時問出這麼一句對他來說意義深重的話,頓時眼眶泛起了一種濕熱感,覺得感慨不已,「……我有。」

  「既然有,那你就回答我,那一樣東西……到底是什麼?」

  他還能自欺欺人嗎?他所認定的東西只有一個,從來就沒變過,「那樣東西,就是……妳。」

  他用盡生命所愛的人呀,為了她,要他死他也在所不惜,她比他的性命還要重要,這是無庸置疑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拋下我……好嗎……」

  看到她帶著哀傷的淚眼說出這樣的話,蘭陵的心終於屈服了,他心疼的伸手將她給抱在自己懷中,讓她在他的肩窩上痛哭著,徹底發洩自己的情緒。

  「芷幽,對不起……我不會再放開妳、讓妳傷心落淚了,對不起……」

  他終於決定要豁出去,和黃泉爭上一爭了,不管結果是好是壞,他都要為了君芷幽拚命,再也不讓她像現在這樣為了分離而傷心!

  她是比他性命還要貴重萬分的東西,所以要是失去了她,他的心也像是死去一樣,生命便不再有任何意義,他活下去也像是沒有感覺的行屍走肉一樣。

  想起在黃泉擔任鬼王的那十八年,他的心是麻木沒有任何感覺的,的確就是行屍走肉呀,直到現在他終於懂了,沒有她的陪伴,他根本就活不下去……

  好不容易終於等到蘭陵不離不棄的承諾,君芷幽哭得更是大聲了,她是淚中帶笑,緊緊的回抱著他,像是不讓他再有機會將她給拋開一樣。

  「嗚……蘭陵……抱我……」

  他憐憫的吻上她的臉頰,將她頰上的淚水給一一含落,珍惜萬分,緊接著一個翻身換她躺在榻上,讓他的重量都由她所承擔,她毫無所懼的攀住他寬厚的肩,感受著他的愛撫,將自己的身和心全都交付給他。

  這美好的軀體,總是讓他魂牽夢縈,始終都忘懷不了,直到今天他終於又能再度擁有她,讓兩人緊密的結合,感受著身與心都徹底融合的極致歡愉感受。

  聽著她急促且曖昧的喘息,全身肌膚都發燙著,他知道她已經為了他而準備好了,當他終於要進到她體內時,他突然有所顧忌的一頓,所有動作都停了下來。

  君芷幽媚眼如絲,困惑的瞧著他,「蘭陵,怎麼了?」

  撫摸著她額上淡粉色的彎月印記,蘭陵實在不忍心她又再受到那樣傷害,「難道妳不怕,妳的力量又會被我……」

  她伸手拉下他的手,放在自己頰邊,淡淡的一吻,「只要你不存奪取的心,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的,相信我。」

  這只是奪去她身上力量的其中一種方法,但只要蘭陵沒有這種意圖,這就只是最尋常的男女歡愛罷了,並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這下子蘭陵終於拋去了所有的顧忌,讓兩人合而為一,甜蜜的纏綿在一起,這次不再是愛恨交纏,痛苦中又帶著快感,而是被彼此之間深情的愛給包圍著,完全的滿足快樂。

  歡愛過後,兩人都是全身濕汗,喘氣不休,久久還無法從剛才甜美的餘韻中回過神來,蘭陵一如從前習慣般將君芷幽給繼續擁在懷中,感受這甜美祥和的一刻。

  被他懷中的溫暖與安全感薰得眼皮越來越沉重,腦袋的反應也越來越慢,君芷幽還是強撐著最後一絲清醒,說什麼都要說完那一句話才行。

  「蘭陵……」

  他吻著她的髮頂,低啞的嗓音還有尚未完全退去的慾望,「什麼?」

  她在他懷中調整了一個最舒服的位置,心滿意足的輕喟了口氣,開始迷迷糊糊的說,「希望……明日一早醒來……我還是在你的懷中……看到的第一個人……也是你……」

  這是當年巫即從沒說出口過的矛盾,也是蘭陵從不敢奢望的憾,這一次,她會讓一切都圓滿的,不會再讓兩顆心中間出現永遠跨越不了的距離,造成無法挽回的遺憾。

  蘭陵的鼻頭一酸,內心深處有一塊被壓抑住的遺憾徹底融化了,她的話語救贖了他的靈魂,讓他的心再也沒有任何悔憾,所有的傷痛都被她給撫平,再也找不到任何一點傷痕了。

  抱住她的手忍不住微微緊縮,雖然她已經漸漸睡去,他還是在她的耳旁允諾,用著微微哽咽的激動嗓音,「我答應妳……一定……」

  這是第一次,他可以看著心愛女人安心滿足的睡顏,沒有任何顧忌,一直到東方黑暗的天空泛起魚肚白,然後帶來一室的光明,兩人一同迎接新一日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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