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藍]天醒之路[連載中]

第八百六十六章 單獨說幾句

    徐立雪走在路平身旁，他以微乎其微的幅度一點一點加快著步伐，不想幾步之後路平就看了他一眼。

    “你的感知果然很敏銳。”徐立雪笑道，然後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而且很精準。”

    “還好吧。”路平說。

    “我們單獨說幾句吧。”徐立雪說。

    “好。”路平點點頭。

    兩人的說話聲其他幾人自然是聽到了，都很知趣做出迴避狀。徐立雪抬手，本想施展個隔音的異能，可是想了想後，卻還是用了最尋常的辦法引起路平往遠又走了走，終於到了個差不多的位置，徐立雪停下了腳步，扭頭看向路平。

    “到現在為止，我們也還是不清楚你的來歷、你的實力、你對北斗學院的態度，以及你加入北斗學院的真正原因。”徐立雪開門見山地說道。

    他用的是“我們”，而不是“我”，路平注意到了這個措辭，他想了想後說道：“來歷其實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實力我不方便說，態度也沒什麼態度，加入的原因，是因為當時峽峰區城主府還有院監會都在追殺我們，所以到北斗學院來躲避。”

    徐立雪有四個不清楚，路平算是逐條答了一番，結果一個同不清楚，一個不想說，一個說不清，再一個……則是很難讓人信服的說法。

    但是徐立雪沒去打什麼馬虎眼，他直言相問：“以你的實力，怎麼會應付不了峽峰城主府和院監會？”

    “當時還沒有這麼強。”路平說。

    “所以你是到了北斗學院以後才有了突然的提升？”徐立雪問道。

    “是的。”路平說。

    “北斗學院裡有什麼法子，能讓一個人在短時間裡有這麼大的提升？”徐立雪苦笑，他並不想懷疑路平，可是路平的說法真的太難讓人相信。

    “呃，對你們可能作用沒有這麼大。”路平說。

    “是什麼？方便說嗎？”

    “引星入命。”路平說。

    引星入命將郭有道命星上殘留的魄之力引入了他體內，這讓他一度無法控制魄之力，可就是在重新掌控住魄之力的這個過程中，他的實力達到了全新的高度。如果說楚敏幫助他從感知鏡踏入了單魄貫通的話，那麼從郭有道的魄之力從他體內消失的那一刻起，他所有的貫通之力就已經被激活，只是因為幾魄之力他還沒有找到像運用鳴之魄這樣精純自如的竅門。可他整體實力的提升已經顯而易見。北斗學院七星谷中的路平，與昔日摘風學院聚風場上的路平，實力說天上地下都嫌不夠。

    而帶來這一切變化的，郭有道是主，引星入命是輔，北斗學院對路平的提升有用的地方，就在於此了。

    可這終究是只屬於他個人的，這個答案對其他北斗門人來說依然沒有任何說服力。引星入命是每位北斗門人都會經歷的事情，它會給北斗門人一個全新的開始，但這只是一個起點，哪有路平這樣，簡直是被直接送到了終點一般。

    可是徐立雪卻沒有露出比毫懷疑的神色，他點了點頭，看著路平問：“是郭擋頭的安排嗎？”

    “擋頭？我不知道你們的稱呼，是說郭院長嗎？ ”路平說。

    “擋頭的意思，就是指起阻礙作用的東西。北斗開陽峰暗行使者的統領，他們的稱呼就是擋頭。當然在你們摘風學院，他是郭院長。”徐立雪說道。

    “哦。”路平應了聲。既然都開始在意他，那麼無論是郭無術開口，亦或是從入院推薦著手，能找到郭有道身上，路平都不意外。

    “他這樣的安排，有什麼深意嗎？”徐立雪又問道。

    路平苦笑。

    他其實很希望院長如此安排是有深意，是有什麼未了之事交給他去辦。可是偏偏郭有道對他的安排真的沒有任何特別用意，非要說有，也只是幫助他弄清自己的實力，幫助他繼續好好活著而已。院長的理想，院長的抱負，他都是幾天前才從方倚注那裡弄明白的。說實話，路平很羨慕方倚注，他也希望得到院長的託付，可事實上，他沒有。所以他只能很遺憾地搖了搖頭。

    “好吧。”徐立雪也有些遺憾。不是對路平有什麼懷疑，而是遺憾路平似乎真的沒有與北斗學院有什麼特別的瓜葛。他只是如一位普通門人一樣加入了北斗學院，然後用莫名的方式在引星入命後獲得了無比強橫的力量，再然後，七星之亂，因為有他，北斗學院才免於覆滅。

    北斗學院為他付出的很少，甚至在一些時候有不公之處。

    可他對北斗學院貢獻極大，大到已經足以載入北斗歷史，是北斗學院這次危機中救世主一般的人物。

    這讓路平的地位變得很特別，特別到徐立雪身為天樞峰首徒，北斗七院士以下第一人，卻都不知道該如何與路平相處。哪怕是去懇求，他都覺得十分不好意思。

    誰想這時路平卻主動開了口：“霍英師兄現在好嗎？”

    “他很好。”徐立雪馬上答道，“身體一天比一天好，天權院士說他那毒引子在心，心病去了，毒也就沒那麼棘手了。”

    “哦，靳齊師兄呢？”路平又問道。

    “他很忙，非常非常忙。天璣峰那邊的情況你知道的，院長覺得他是一個很合適執掌天璣峰的人選，但是天權院士堅持不肯放人。他依然是天權峰首徒，但也默默兼管起了天璣峰的事務，忙得怕是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了。”

    “阮院士呢？”

    “阮院士重新又成了阮院士。”徐立雪笑著，“特殊時刻，院長也不得不特殊對待，不過這一次特殊對待沒有任何人有意見。甚至有人說，如果不是阮院士獨具慧眼讓你去七殺堂拿了吹角連營，現在北斗學院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呢！”

    路平聽到這也笑了笑，他還想再問，可徐立雪已經察覺到了他想知道什麼，直接繼續說了下去。

    “五院那邊現在只剩下一個人了，韓離。”

    “子牧被霍英帶去了玉衡峰。其實到現在大家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能通過新人試煉，但是霍英說既然主持新人試煉的是李遙天院士，那就一定有一個理由，他會幫子牧找出來。”

    “孫迎升和唐小妹都離開北斗學院了，依門規他們已經不能算是北斗門人了。但是院長沒說，天權峰那邊好像也忘記將他們從星命圖上除名。孫迎升應當是回家了，只有唐小妹去向不明。”

    “哦。”這些都是路平很關心的人，可是聽完之後，無論他們是何結局，路平的回應卻只是這樣簡單。

    “還有一些人，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徐立雪說道。

    “誰？”

    “嚴歌、林天表，還有營嘯。”

第八百六十七章 一句表態

    “哦？他們怎樣？”路平問道。這三位起初像是朋友，但之後立場暴露後便成了對手，這樣的轉折對許多人來說是痛苦的，玉衡峰便有許多門人到現在為止都無法接受他們的首徒陳楚竟然是心懷叵測多年的臥底。可路平聽到三人的名字時，情緒依舊沒有什麼變化。

    “營嘯也是暗黑學院的人。”徐立雪先說營嘯。

    “嗯，我知道。”路平說，他比任何人都早知道這件事。

    “你知道他的來意？”徐立雪問。

    “不清楚。”路平搖頭。

    “就目前得到的情報來看，暗黑學院也不是鐵板一塊，他們當中也有派系。營嘯與嚴歌、林天表他們似乎並不是一路人。”徐立雪說。

    “是的。”路平點點頭。

    “但他們的目的其實是一致的，只是最終得手的是嚴歌。”徐立雪說道，“因為他的身後還有一個呂沉風。”

    “現在他們去哪了？”路平問。

    “關外，苦寒之地。”徐立雪說。

    “暗黑學院的地盤。”路平說。

    “是的。”徐立雪點頭，而後他的神情變得鄭重起來，原本只是用普通的方式走得遠一些來避開旁聽，但說到這的時候，即便並沒有察覺身遭有什麼人，徐立雪還是施展了一個定制，將二人交談的聲音封閉了起來。

    “他們搶走的那件超品神兵，叫千松尺。”徐立雪說道，“就連絕大多數北斗門人都不知道這件超品神兵的存在，更不知道它的意義。”

    路平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在聽。

    “關外的苦寒之地條件艱苦，物資匱乏，連生存都極艱難，更別提修煉了。所以當年暗黑學院被驅趕至關外後，四大學院就放鬆了警惕，以為可以到此為止了。”

    “誰知道千百年來，暗黑學院死而不僵，時不時就會有他們生事的消息傳來。早些年四大學院也曾考慮過遠征關外，徹底根除暗黑學院，但因為種種原因未能成行，最終也就是加強了關內對暗黑學院勢力的監察。暗黑學院也確實受苦寒之地的困擾，始終未成氣候，偶在關內露頭都無需四大學院出手料理，所以漸漸也就不太重視他們的狀況了。”

    “但是這次他們出手，顯露出的人手根本不多，卻牽涉到了大陸諸多勢力甚至家族，讓我們已經看不清暗黑學院到底在關內埋下了多少種子。”

    “尤其他們搶走了千松尺。”

    “千松尺的能力，可以改變苦寒之地的條件，當那裡出現一座七星谷時，暗黑學院勢必得到這千年來，甚至千年以前都未曾有過的壯大和發展。”

    “所以這次，四大學院不能再坐視不理，這一次我們必須出征關外，徹底鏟滅暗黑勢力，再 不濟，也要把千松尺奪回來，甚至摧毀也行。”

    “四位院長聚會，就是為了商議這事？”路平說道。

    “是的，這一次大家必須團結一心，發動天下所有學院，群起攻之。”徐立雪說完，直視著路平。他說這麼多的用意，他希望路平已經聽出來了。

    路平當然聽出來了，他很快點了點頭。

    “摘風學院也會參加的。”他說道。

    只這一句表態，卻讓徐立雪百感交集，有欣喜，也有遺憾。

    欣喜的是，路平這個可抗呂沉風的強大戰力，再度和他們站在一起遺憾的是，路平代表得將不再是北斗學院的身份。

    這種事也不能說很罕見。畢竟有許多修者在四大學院進修過選擇出世以後都會有新的身份。但是從來沒有人會在離開四大學院後就割離與四大學院的關係。對他們而言，四大的出身和背景永遠都是他們最大的依仗之一。哪怕現在風頭極盛的各大血繼家族，都非常願意將自己的子女送入四大學院，與四大學院產生這樣那樣的關聯。哪怕在他們這些人心中家族是優先於四大學院，但依然捨不得拋下四大學院的關係。

    可到路平這裡，他是將又一間學院凌駕於北斗學院之上，這可就是絕無僅有的。而且這間學院其實還極渺小，別說現在都不存在了，哪怕是郭有道在世時，學院風云榜上排名末流的學院，在這種四大學院共同主張的大事面前，喊一聲“我支持”，怕都不會有人正眼相看，只當是個來混臉熟的。

    可現在，有路平一人足矣。

    他代表什麼勢力表態，什麼勢力就會成為這次聯盟中的重要力量。這等地位，可是連徐立雪都要替北斗學院感到惋惜和微微的嫉妒。

    不過不管怎樣，這股力量總算是爭取到了，徐立雪更多的還是欣慰和激動。

    “你們現在要去哪？”他問路平。

    “回峽峰城，重建摘風學院。”路平說。

    “這……免不了又要衝突一番吧。”徐立雪有些擔憂，玄軍帝國要取締的學院，路平要去重建，這豈不是與一國為敵？

    “還好，玄皇已經同意恢復摘風學院了。”路平說。

    “你做了什麼？”徐立雪驚訝。玄軍帝國雖然遠不如青峰帝國強大，也不如昌鳳帝國富足，但是玄皇卻一定是三大帝國的統治者中最強硬的一位。下達的命令收回或是廢除，這種事發生在玄皇身上簡直匪夷所思。

    “我救了個人。”路平想了想，細說的話實在很長，乾脆概括了一下。

    “這個人一定對玄皇很重要吧！”徐立雪感慨，卻是完全理解錯了。

    “沒有，是對我很重要。”路平解釋。

    “那玄皇為什麼……”徐立雪話說了一半，忽然就猜到了某種可能。自己這是完全想劈了，玄皇這不是因為感恩收回成命，這恐怕是在……妥協？玄軍一國，難道都被路平給打跪了？

    “你……多珍重。”徐立雪想了想，卻已經不知該和路平說什麼好了。

    “我明白。”路平點頭。

    重要的事已經說罷，徐立雪抬手便消去了隔音的屏障，這時林子前方恰有一人朝此行來。看到徐立雪後，立即加快了幾步，離著尚有十多米，就已經開始高聲招呼：“想不到能在這裡見到大名鼎鼎的天樞峰首徒，幸會幸會，久仰久仰。”

    “閣下是？”徐立雪不認得來人。

    “在下楊落，是珍寶閣的大掌櫃。”來人滿面笑容，幾乎是小跑著來到了徐立雪身前。

    “哦，你來了。”徐立雪點了點頭，雖不識來人，但在這裡遇到他卻沒有表現出意外。

    “在下可是來遲了嗎？”楊落略有些惶恐地說著。

    “四位院長都已經到了。”徐立雪說道。

    “四位院長竟然親臨？哎喲，那可真是！”楊落一副急得要跳起來的模樣，恨不能插翅飛走。可又看到徐立雪在此，不好甩下人不理，頓時左右為難起來。

    “那我就送你到這了。”徐立雪對路平說了句，待路平點頭後轉向楊落道：“我這就引你過去。”

    “這位是？”楊落卻對路平好奇起來，臉上帶著吃驚。一位需要天樞峰首徒親自送的人物，而且看起來還只十幾歲的模樣，這得是什麼來頭。

    “我叫路平，再見。”路平朝楊落點了點頭招呼了下後，馬上就是乾脆地告別。

    “幸會幸會，再見再見。”楊落急忙應著，不理路平已經轉過身去，還是賣力地揮了幾下手。

    “楊掌櫃這邊請吧。”一旁徐立雪說道。

    “是是是。勞煩您了。”楊落急忙轉過來，很惶恐地跟上了徐立雪。

    “楊掌櫃，大家都是遭人陷害，這一次可一定要同仇敵愾了。”徐立雪和氣地說道。

    “是是是，這一次我就是帶著誠意來的。可沒想到四位院長居然親臨？這這這……不會是因為我們珍寶閣吧？”楊落道。

    “那不是的，四位院長另有事相商。”徐立雪笑道。

    “一直想向四位院長當面負荊請罪，想不到在這裡一次就全見著了。”楊落說道。

    “楊掌櫃哪裡話，都是誤會，倒是我們北斗最近一段多有得罪了。”徐立雪說道。

    “哪裡哪裡，都是賊人太過卑鄙，好在現在已經水落石出，不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楊落說著，一副彷彿要落淚的樣子。

    “珍寶閣最近是受委屈了。不敢說別人，北斗一定會有一個交待。”徐立雪道。

    “不敢，不敢。”楊落半躬著身，急急說著。前方不遠處，漸已看到徘徊在林中的四院門人身影，在林中四下戒備著。

    “楊掌櫃，這邊請。”徐立雪說道。

第八百六十八章 不妨一試

    楊落走進了快活林。不只是客人，連快活林各個飯堂、酒肆的掌櫃跑堂也都暫行迴避了。快活林迎來了史上最清靜的一天，林裡一共就只四個人，卻是名動天下，堪比三大帝皇六大強者一般的人物。

    楊落誠惶誠恐邁著小跑一般的快步朝著四人趕去，但是心裡更多的卻還是驚訝。

    四大學院會談，竟然是四大院長親臨，這可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這意味著四大學院要商談的事不僅很重要，而且迫在眉睫。這才需要四大院長親自面談，不留任何迴旋的餘地，快速敲定他們要商談的問題。

    會是什麼？

    楊落心中已有許多猜測，他很想知道，這無疑會是很重要的情報。

    只是……很難有什麼機會吧！

    看看四下，四大院長身邊都不留旁人，放他進來，顯然也只是要處理一下他那邊的事務，怎麼可能容得他在一邊旁聽。

    “楊掌櫃來了。”看他走上前來，離他最近的缺越學院院長海月生主動開口。

    “拜見四位院長！”楊落慌忙又向前趕了兩步，直接匍匐在地，行了個大禮，沒聽到回話便連頭都不敢抬起。

    “楊掌櫃快些起來。”依舊是海月生開口說道。

    “珍寶閣處事不周，給了賊人可乘之機，給四院招來禍事，萬死難辭其咎。”楊落依舊趴在地上，動也沒動，只是嘴中說道。

    “楊掌櫃請起，此事並不全怪你，也賴我北斗查處不嚴。”這次開口的便是北斗院長徐邁了。至於其他三位院長臉上多少有些尷尬。當日假扮成珍寶閣人混進北斗的賊人，最後在北斗學院各處埋伏發動了九龍火封，對北斗學院的力量進行了極大的分化，事實上是作為三大學院的內應存在的，大家是同夥來著。可是現在三大學院又和北斗學院坐在一起，大力譴責著自己當日的同夥，饒是三位院長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主，此時卻也有些不自在。

    “那是北斗深信我珍寶閣，是我珍寶閣的錯。”楊落還是不起，繼續說道。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徐邁嘆了口氣，不准備和楊落繼續就此議論。

    楊落立即不敢再說什麼，身子卻趴得更低了。

    “楊掌櫃，起來說話吧。”徐邁一邊說道，手微微抬了抬。楊落頓時感覺到一股魄之力將他向上抬起，力道不大也很溫和，要抵抗不難，但他不敢拂了徐邁的意，當即順著這力道站起身，滿臉愧色地站在那裡。

    “事情已經水落石出，楊掌櫃不必自責。我等已經傳令下去，希望最近的亂子可以快些平息。”徐邁說道。

    “是，是……”楊落連連點頭道，“都怪賊人奸計，盼著能早日誅殺賊人，我珍寶閣願傾力相助。”

    “為時尚早，需要的時候，自當相求。 ”徐邁說道。

    “不敢不敢，今趟過來便已備了些許神兵草藥，雖無法彌補四院損失之萬一，卻也想略盡心意。”楊落又道。

    “那也不必了，這次珍寶閣損失怕也不小，楊掌櫃不必再為我們花費心思。我們真正的損傷不在這裡。”徐邁說道。

    “是……是……我懂……”楊落忙道，“這只是珍寶閣的一點心意，不然實在寢食難安。”

    “確實不必了，不知三位院長意下如何？”徐邁有些無奈，朝另三位一直沉默著的院長看去。

    “確實不必。”

    “不必。”

    “就這樣吧。”

    三位連續表態。

    “這……讓我如何是好呢！”楊落一副十分感動的模樣。

    “不必煩心。”徐邁說道。

    “那……再下就先行告退，他日若有機會再來拜會四位院長。”楊落躬身說道。

    “不知珍寶閣的閣主，接下來會是哪位？”徐邁忽然問道。

    “閣主突然遭難，沒能留下什麼遺訊。但在生前多次流露過對少閣主的中意和喜愛。我等打算以次為憑，奉少閣主解非為新任閣主。”楊落說道。

    “解非……”四位院長互相看了看，眼中流露出的都是陌生。

    楊落見狀急忙解釋道：“少閣主年方十八，從未在外走動過。閣主的打算本也是想年裡找個機會，讓少閣主爭取能進四大學院好生進修一番，可恨遭此變故，少閣主不得不年少當家，出來主持大局。這學院……怕是去不了了。”

    “修煉也未必要在學院，望少閣主英雄出少年。”徐邁說道。

    “謝徐院長，謝三位院長，在下告退。”楊落躬身，再不似來時那麼著急匆忙，很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退出了。

    “如何？”徐邁轉回頭，看向其他三位。

    “他不像他表現得那麼誠惶誠恐，更多的還是驚訝。他在意我們在此聚會的目的。一直在找機會試探口風。”海月生說道。

    “事實上他已經試探了。傾力相助？這很可能就是引我們說出目的拋出的繡球。”玄武院長牽宿說道。

    “若如此，那他在意的就是我們接下來會對那幫人採取的行動了。”南天院長周通說道。

    “但他在意的這些，站在珍寶閣的立場上也是人之常情。”徐邁說道。

    “那就要看他接下來的表現了。”海月生淡淡地道。

    “正想見識一下缺越院長門下的手段。”週通說道。

    海月生笑笑，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林裡一道身影似風似幻地閃過，跟向了楊落離開的方向。

    雖然發現了珍寶閣被調包遇害的閣主一行人，且這兩月來珍寶閣表現得極其委屈，但是四大學院終歸沒有這麼輕易地便相信他們。

    青峰帝國的林氏一族，一夜之間便去了個精光，似是早就做好了準備。

    生意遍布三大帝國的珍寶閣，卻表現得十分措手不及，兩個月來的遭遇堪稱滅頂之災。

    是真的無辜，還是隱忍另有所圖？

    四大學院不敢掉以輕心，被狠狠設計了一波的他們此時多少有些草木皆兵，即使目前一切證據都在指明珍寶閣無辜，他們依然戒心不減。

    “如果珍寶閣如我們所想的那樣，那麼僅僅是讓他們知道四大院長在此聚會，那就已經是相當重要的情報和事宜了。”

    “我們要計劃的事，終究是無法瞞過天下悄然進行的。”

    “所以不妨以此來試一試，探一探。”

第八百六十九章 重返志靈區

    與徐立雪道別後，路平一行人離開了快活林。經由寶之林這片三不管的地帶後，重新踏入了玄軍帝國境內。而後一路向南，手裡拎著的幾掛神兵依舊十分引人側目，但一路總算相安無事，沒幾日便又回到了志靈城近郊的村子。幾人第一時間就趕去了當日暫作逗留的那處廢棄院落，進了門後，所有人卻立即呆住。

    原本簡陋到只有一張破爛草蓆的廢棄小屋此時看起來竟然相當規整。到處積滿的灰塵不見了，破爛的草蓆換成了一床乾淨的被褥，一張原本沒有的木桌上堆著幾個杯碗。

    陳設依舊簡陋，但是看起來卻是有人在此居住的樣子。幾人面面相覷，還沒開始討論，就聽到身後腳步聲響，轉回頭去，就見楚敏拎著幾壺酒正從院外走進。看到幾人，並沒有露出什麼意外的神情，也沒有什麼笑容，反倒是皺了皺眉道：“才回來？”

    “才？”莫林略有不服。

    “玄皇撤銷通緝令的命令可是早就傳過來了，你們反倒是姍姍來遲啊。”楚敏說。

    “是我受了傷，所以耽擱了幾天。”蘇唐站出來說道。

    “沒事就好。”楚敏看著蘇唐，總算是笑了。

    “嗯。”蘇唐點了點頭，所有人這才都笑了出來。他們沒有什麼太多的期待，只是希望彼此相安無事。因此他們的重逢看起來並不如何亢奮，可是每個人淺淺的笑容之下卻滿是踏實與滿足。

    “老師你的傷沒事了嗎？”凌子嫣走上前，很熟練地從楚敏手中接過那些酒壺後問道。

    “不能說完全恢復，不過沒大礙。”楚敏說著，口氣是她一貫的灑脫，好就是好，壞就是壞，一點都不遮掩。

    “這邊沒人找你麻煩吧？如果有，趕快告訴路平。”莫林說道。

    “怎麼？這一趟玄軍城走得很威風？”楚敏看向路平。

    “那可是威風大了！”莫林知道一旦要路平來回答的話，勢必會非常無趣，趕緊搶過話頭，把那些他未經歷也沒有親眼目睹的場面描述地繪聲繪色，從院子裡一直講到了大家擠在小屋中團團坐在地上。

    “痛快！”楚敏聽完，根本不去囉嗦這樣做的後果處境利弊，只是舉起酒壺，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盡力而為。”路平說道，果然如莫林所料是個非常無趣的態度。

    “所以你們現在是準備回峽峰城重建摘風學院了？”楚敏問道。

    “是的，老師要不要和我們一起？”路平說。

    楚敏笑了笑：“很多年前，就有人這樣問過我了。”

    “是院長？”路平他們知道楚敏與郭有道是老相識，但對二人如何相識如何來往卻從未聽兩人說起過。

    “是的。如果我當時點頭，現在就是你的前輩了。”楚敏說這話的時候，看向了方倚注，所用的稱謂不是“你們”，而是“你”。方倚註一聽，頓時明白楚敏話中含義。楚敏清楚郭有道建摘風學院的真實目的，而且曾經是被郭有道賞識的人，只是很可惜，他似乎沒有得到楚敏的賞識。

    “為什麼？”方倚注下意識地問道。

    “太麻煩了，不符合我的審美。”楚敏說道。

    “好吧……”方倚注想了想，表示認同。他和楚敏接觸不多，但楚敏的性情是那樣的一目了然。郭有道對暗行使者的要求放到楚敏這性情身上確實非常格格不入。

    “都還沒吃飯呢吧？”楚敏這時站起身來說道。

    “嗯。”所有人點頭。

    “就在這吃吧。”楚敏說道。

    “這？”大家疑惑地看了看左右。雖然屋裡有碗有筷一副居家模樣，但怎麼看也只夠一人用的吧？

    “我去借點碗筷。”楚敏說著就出門了。

    幾人好奇地跟了出去，就見楚敏出了院後也沒去多遠，直接去了隔壁院。敲門進去，不大會出來，抱了一疊碗筷，屋裡一對夫妻將她一直送出院，雙方時不時聊著，看起來異常熟悉。臨出院時，楚敏手裡又多了兩棵大白菜和一大塊豆腐。

    “我們走了幾天？”莫林忽然問道。

    “十天左右吧。”方倚注道。

    “怎麼感覺楚敏老師像是在這生活了一輩子一樣？”莫林說著，就見楚敏已經端著碗筷拎著菜回來了。

    “去生火。”楚敏進院後說道。

    凌子嫣看來是和楚敏生活時經常有這樣的日常，連忙應聲鑽進了院裡那間已經塌了一半的廚房。不大會炊煙生起，一口破鍋坐在灶上，內裡的水已經開始咕嘟。楚敏也不用刀，隨手駕馭氣之魄，四指揮下，兩棵白菜一大塊豆腐就一起被切開了花。

    很快，一鍋白水煮出來的白菜豆腐上桌了。色香味意形，無論從哪一樣來看似乎都不怎麼可口。

    “自己來。”楚敏示意著。

    桌邊連坐的地方都不夠，最後只能是一人上來舀一碗。但是兩顆白菜一塊豆腐，這麼多人顯得非常不夠。隔壁的那對夫婦這時候又過來了，也是想到了這一點，給送來了一點鹹菜。楚敏又不知從哪摸出來一袋白麵餅，眾人就這樣將就著吃上了。

    屋裡太窄，所有人都端著碗蹲在院裡。日頭偏西，村里各家各戶都在張羅晚飯。這只是很普通的一個村子，村民的生活沒有多富足，都是勉強糊口，沒人吃得起美味佳餚。但即使是這樣，無論從哪個方向飄來的味道聞起來都比大家這碗白水白菜豆腐要有滋味得多。

    “有人要喝酒嗎？”楚敏這時從屋裡拎出來個酒壺問道。

    “久別重逢，值得喝一壺！”方倚注立即衝過去討來一壺。

    “你是覺得菜很沒味吧？”莫林鄙視他。

    “畢竟我不是那位英雄。”方倚註說道。

    “那是比不了。”莫林也心悅誠服。能把楚敏這頓飯吃得有滋有味的，真的也就是路平了。連蘇唐都有點比不上他。

    “能一直這樣的話，也很好。”路平這時也正對蘇唐感慨著。

    蘇唐點頭，她知道路平的意思。他所指的並不只是這一頓飯，還有這普通村落中普普通通的生活氛圍，都讓他覺得安心。

    “希望我們可以。”蘇唐說。

    “難，你看……”路平說著，朝院外指了指，一人正走到院門前停下了腳步，僅從服飾上就看得出他絕不是這村中的村民。

    “路平。”那人朝院裡看來，看到路平正瞧著他，便隨口打了個招呼。

    “你是誰？”路平問。來人不是普通人，魄之力的聲音路平已經聽到了。

    “你怎麼來了？”正這時，楚敏也看著來人說話了。

    “聽說你來了很多客人，我來湊個熱鬧。在吃什麼？”來人說著已經走入院，一邊這樣問著，卻還是看向路平，回答了他先前的問題。

    “我叫龍幍，志靈區這邊大體上是我說了算的。”

第八百七十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

    龍幍，志靈城主，玄軍帝國十一位封建大吏之一。

    在這十一位轄區之主中，僅有兩位沒有家族世襲背景，單槍匹馬地被帝國委任高位，龍幍是其中之一。另一位川平城主餘若同樣沒有家族靠山，但學院背景卻著實不小他可是南天學院最傑出的二十八人之一。

    如此比較下來，龍幍便成了十一位轄區城主中最傳奇的一位，在峽峰城主衛仲去世衛天啟接任之前，他還是最年輕的一位。

    此時，這位最傳奇的轄區城主便孤身一人來到了這間破破的小院，在回答完路平的問題後，目光就開始朝眾人碗中尋摸起來，卻是一點都沒把自己當外人。

    院中眾人卻都沉默了，齊齊朝著楚敏望去。玄軍帝國任何官方身份的人，他們都會十分小心謹慎的對待，可眼前這位，看起來和楚敏倒是挺熟絡的。沒等楚敏做什麼說明，他便已經又開口了，臉上帶著幾分嫌棄說道：“這是你自己做的吧？”

    “你有意見？”楚敏說道。

    “意見沒有，倒是有一點建議。”龍幍說完停了停，看到所有人都看向他後這才一揮胳膊道：“不如跟我走，我請大家大吃大喝！”

    莫林激動地站了起來，但看到其他所有人都沒有任何反應，這才又悻悻地蹲回地上，昧著良心道：“不必了吧，就吃這個挺好的。”

    “你看把孩子委屈的。”龍幍十分同情地看了眼莫林後對楚敏說道。

    “那就走。”楚敏出人意料地竟然答應了，連龍幍都有些措手不及。

    “真要去啊？”他竟然又確認起來。

    “你以為呢？”楚敏說。

    “那就走著！”龍幍又是振臂一呼。

    方倚注、金姐都略有點遲疑，可看路平對楚敏的決定無條件認同的模樣，就也不多說什麼了。對於放棄手中這碗白菜豆腐他們倒是都挺麻利的。

    隔壁那對夫婦可能是聽到這邊突然有些熱鬧，走出房門來看。見到龍幍嚇了一跳，立即誠惶誠恐地趴到了地上。

    “不用麻煩了，忙你們的。”龍幍大氣地朝這兩位平民揮了揮手。兩人聽到，卻沒敢立即起來，只是緩緩地直起了上身，再看向楚敏時眼神都是躲躲閃閃的，臉上寫滿了困惑和不解。

    他們不知道楚敏的來歷，只是需要藉助到這樣破舊廢棄的舊屋，可想也是個苦命的人。善良的夫妻給予了她不少幫助和照顧，卻全沒想到這“苦命人”竟然會是他們大城主的朋友。

    楚敏注意到了兩人的眼神，笑了笑，朝二人揮了揮手道：“丁哥丁嫂，我出去一下。”

    “啊……您忙，您忙……”兩人對楚敏的稱呼都變成“您”了，慌亂間差點也是一個大禮下去。楚敏無奈，卻也知道她與這些普通人終究屬於兩個世界。以後就算繼續住在這裡，別人對她的態度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平凡自然了。

    “走了。”楚敏還是朝二人點了點頭後，便與大家一起跟著龍幍離開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蘇唐這時冷不丁來了一句。

    “是啊。”路平說。有些事他只是不說，但並不代表他不想、不懂。他想過平凡自然的生活，可他是修者，而且擁有令人忌憚的實力。他所身處的環境，注定不可能平凡自然。玄軍帝國撤銷了對他們的通緝，卻不會撤除對他們的關注。哪怕帝國方面真的不關注，可帝國內又有大大小小的勢力和山頭，終究還是會有許多人在意。

    第一次來志靈城參加點魄大會時，便有四大家族梁家的三公子梁正試圖拉攏他們。

    如今這志靈城主，誰知道他是得了玄皇方面的授意還是自作主張。總之路平他們一入志靈區他肯定就收到了消息，這才能在白菜豆腐剛剛做好就趕到他們身邊。

    堂堂城主請客，自然不會是在這鄉野村間，引著眾人一路往志靈城去。路平他們那些神兵只能隨身帶著，自然很受龍幍關注。忍了差不多一半路程，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們弄這麼多神兵是想演哪出啊？”

    “不小心就這麼多了，總不能扔了。”方倚註說。

    “北斗南山橫院散修方倚注？”龍幍看向方倚註說道。

    “喲？我現在也是威名遠揚了啊？”方倚注有些驚喜。

    “還可以。”龍幍笑了笑，而後一眼掃過幾人，目光最後停留在了金姐身上：“就是這位，在下有點眼拙。”

    “寶之林，金不換。”金姐淡淡地道。跟著路平他們處了幾天，該學的氣質金姐也學差不多了。志靈城主放在以往的她眼中，那是不折不扣的大人物，沒像那兩位平民夫妻一樣趴地就拜，大概是她作為修者能保留僅有的矜持了。不過現在跟著路平他們，金姐漸漸在適應節奏。在這夥人眼中，不，準確的說應該是在路平的眼中，沒有身份的高低和實力的強弱，只有關係的親疏。

    楚敏金姐看不出有多強，但她看得出路平對楚敏的尊敬和信賴。

    志靈城主的身份非常不低，可路平對他和對待一個普通路人也沒什麼區別。所以站在路平這邊，金姐自己的態度便也盡可能地去保持同步了。

    “寶之林我聽過。”龍幍說道，言外之意自然就是金不換他沒有耳聞。

    “不足掛齒。”金姐隨口回了一句，回應了龍幍這句的同時，也算是回應了他的言外之意。

    “所以你們這些神兵都是從寶之林來的嗎？”龍幍說道，那眼神顯然已是將路平他們當成劫匪了。

    “並不全是。”路平說。

    心思比較多一些的方倚注和莫林，此刻頓時互望了一眼。他們手中這些神兵，從玄軍城魚市街走出時便已經拎著，主要都是那邊殺手聯盟的貢獻。可龍幍看起來對此一無所知。看來路平獨闖玄軍城所發生的事即使對龍幍這樣的封疆大吏玄軍帝國也沒有做出說明，消息封鎖得非常嚴密。

    “幾位，想吃點什麼？”終於到了志靈城門，守城衛兵看到城主紛紛行禮時，龍幍卻是轉向幾人問道。

    “你決定就好。”楚敏滿不在乎地說著。而方倚注、莫林加上金姐，已經開始小心戒備起四周來。

第八百七十一章 並不想知道

    堂堂城主請客的地方，那自然是不會太差的。很快龍幍便領著眾人到了一處金碧輝煌的酒樓。門外招引客人的小二看到城主親臨，根本沒等龍幍說話，便連滾帶爬地衝了進去，很快出來後，便聲稱已經安排好了最大的房間。

    “幾位請。”龍幍回身招呼眾人。

    楚敏滿不在乎地跟上，路平、蘇唐也是同樣。莫林則在警惕地打量四周，楚敏的作法在他看來簡直太不謹慎了，地方都是由得對方隨意挑選，那豈不是給了對方充分的準備機會？

    可是左右看去，大堂之中的這些吃客中雖也有幾位修者，也挺注意他們一行人，但怎麼看也看不出有什麼埋伏的跡象。

    方倚注這時也在留心左右，兩人的目光正好對上，都是微一點頭後，一起不動聲色地繼續跟上。

    酒樓最大的房間在酒樓頂層，一圈環繞的窗戶可以看向志靈城不同方向的夜景。一般客人來店小二免不了要炫耀介紹一番。可眼下城主大人親臨，店小二將眾人引進房間後就默默退下了，不大會酒店老闆便親自跑了出來，也不問龍幍宴請的這些賓客都是什麼人，只是鞍前馬後的伺候著。

    “你看著安排吧。”龍幍言簡意賅地吩咐著。

    “是，是。”老闆連連點頭，而後看向路平等人，極其客氣地問道：“諸位大人有什麼忌口沒有？”

    “要好酒。”楚敏說。

    “當然，那是當然，上好的古龍泉，這位大人可喜歡？”老闆忙道。

    “可以。”楚敏點點頭，她在志靈城可是有些年頭了，知道古龍泉是當地最上等的酒水，屬於尋常百姓想喝都喝不起的那種。

    老闆又看向其他人，見再無人有意見後，便點頭哈腰地退了出去。

    “諸位隨意坐吧。”龍幍說著，他的姿態一直是挺隨意的，此時走到一扇窗邊，抬手便將窗戶推開。

    冬日冷冽的夜風頓時灌進屋內，當然對修者來說這點冷風還算不上什麼，但莫林卻是一個激靈，下意識就想去那窗邊看看時，龍幍已經回過頭來，看著他笑著道：“這位小弟不要緊張，就只是開開窗而已，不是什麼信號。”

    心事被人說中，莫林愣了下，但隨即一臉不屑地道：“信號就信號，你當我們會怕嗎？”

    “呵呵。”龍幍笑了笑，然後看到楚敏也正看著他。

    “窗都開了，就說亮話吧。”楚敏道。

    “你能忍到現在才問也算不容易了。”龍幍說道。

    “因為我一點也不著急。”楚敏好整以暇地說道。

    “其實也就只是吃吃飯而已。”龍幍道。

    “哦。”楚敏只是應了聲，不接話，等龍幍自己繼續說下去。

    龍幍站在窗邊，似是理了理思緒，而後看向路平，終於開口：“我很意外。”

    “意外什麼？”路平不解。

    “截至此時此刻，我所知道的是你們去了一趟玄軍城，然後蘇唐就跟著你們回來了，玄軍帝國撤銷了通緝令，還有院監會方面傳來消息稱摘風學院也要被恢復了。我所知道的，便是這些既定的事實，而這些事實是怎樣發生的，我竟然一無所知，這讓我很意外。”龍幍說道。

    作為毫無背景卻被一路提拔至轄區城主的人，龍幍所受的信賴和器重顯非一般人可比。可是即便如此，發生在玄軍城的事卻都對他都徹底封鎖了消息，事情的嚴重性可想而知。

    “哦，是這樣的……”

    “停停停，不要說！”

    路平剛要開口，卻被龍幍十分迫切地給制止了。

    “我不是想探個究竟。中樞既然要隱瞞，那麼我想我最好還是不要去碰，知道了反而麻煩。”龍幍跟著解釋道。

    “你能爬到這個位置，果然不是沒有原因的。”楚敏說道。

    “我就姑且當是讚揚吧。”龍幍笑了笑。

    “所以你到底想表達什麼？”楚敏問。

    “我想知道你們的態度。”龍幍道。

    “什麼態度？”路平問。

    “對玄軍帝國的態度。”龍幍說。

    “原來如此啊。”楚敏一臉恍然，帶著幾分鄙夷，“說到底，你只是想知道如何能讓自己的位置更穩，更討主子的歡心吧？”

    “是這樣的。”龍幍點點頭，楚敏並不客氣的譏諷他竟然很坦然地承認了。

    “那你就教教他吧。”楚敏對路平說道。

    路平點了點頭後說：“我們的態度，取決於玄軍帝國的態度。”

    “此話怎講？”龍幍問道，他未必聽不出路平這話的意思，只是需要更加詳細的確認罷了。

    “就拿眼下舉例來說吧。”莫林接過話來，頗有張囂張地道：“如果你是請我們吃飯，那我們就吃飯；如果你設下埋伏想對付我們，那我們就殺了你，就是這麼簡單。”

    “不能看在我老朋友的份上饒我一命嗎？”龍幍笑道。

    “需要嗎？”莫林向楚敏請示。龍幍和楚敏是舊識，這一點大家都已經看出來了。

    “不太需要。”楚敏回道。

    “你看。”莫林攤了攤手。

    “那就吃飯吧。”龍幍說道。

    這一聲出去，頓時好像變戲法似的，一道接一道的精美菜餚如穿花蝴蝶般被送上了桌，楚敏要的上好古龍泉也是豪氣地一氣拿上來了兩壇。

    “諸位請用。”在主位坐下的龍幍招呼眾人入席用餐。

    “先看看有沒有毒。”莫林說道。

    “大人，小的怎敢啊！”聽到這話龍幍還沒說什麼，送菜上酒時又進來招呼的酒樓老闆嚇壞了，直接撲倒在地。

    “和你無關，我們是在測試城主大人的誠意。”莫林說著，已經掏出他的試毒工具開始檢驗桌上的菜品和酒水。

    老闆目瞪口呆。龍幍作為志靈城主，在這志靈城內便是天。除了玄皇親臨，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人敢在志靈轄區內對他如此大不敬。可眼前這些人看起來，卻真的並沒有把城主大人太當回事的樣子。城主大人也是一點脾氣沒有，無奈，卻還在保持著微笑。

    難不成是玄軍城來的什麼大人物？老闆心下暗暗嘀咕，卻不知這幾位確實是從玄軍城來的，只是與他所想的並不是一回事。

    “好了，沒毒，大家吃吧。”這時莫林終於是把桌上所有東西都驗了一遍，甚至包括餐具。

    “諸位請。”龍幍一直看著莫林驗毒，沒阻止，也沒親自去試菜什麼的來洗脫嫌疑。一直等到看著莫林全部驗完，這才繼續以主人的身份招呼大家。

第八百七十二章 一桌二人

    一堆人開始大吃大喝，終於酒足飯飽，對龍幍請的這一頓幾人看起來都是挺滿意的。這時街上一家戲班開始了煙花表演，路平他們幾個終究還是少年，頓時都聚到窗邊圍觀起來。

    桌上龍幍坐在主位，楚敏坐在他的正對面。方倚注和金姐分在左右，本都沒去看煙花，只是突然發現桌上氣氛有一些古怪，兩人對望了一眼後，終於也都起身去了窗邊。將桌面留給龍幍和楚敏這對老相識對峙了。

    “我們對玄軍帝國的態度，這對你來說很重要嗎？”楚敏終於開口問道。

    “其實不重要。”龍幍道。

    “重要的是玄軍帝國對我們的態度吧？”楚敏道。

    “沒錯。”龍幍點了點頭。

    “那麼你怎麼看？”楚敏問。

    “從你們對我的戒心來看，雙方的關係當然並不友好。”龍幍說道，“但是帝國方面對此不做解釋，甚至連暗示都沒有，我想就現階段而言，這是想與你們保持和平共處的狀態。”

    “聽起來不錯。”楚敏說。

    “但這應當只是暫時。”龍幍說，“這一點，知道做過什麼事的你們應當更明白。雖然我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據我所知，你們這幾位除了早已從通緝榜上抹掉的西凡，應該都沒有什麼深厚的大背景，但是玄軍帝國居然會對你們做出讓步，甚至可以說是妥協，這簡直匪夷所思。”

    “你想知道原因，我馬上可以告訴你。”楚敏笑道。

    “並不想。”龍幍搖頭，“能省一事是一事，我現在只希望你們快些離開志靈區。將來無論又發生什麼衝突，我能離得越遠越好。”

    “恐怕也離不了多遠。”楚敏說。

    “怎麼說？”

    “他們回來，是要去重建摘風學院的。”楚敏說。

    “千萬不要告訴我是準備建在志靈城。”龍幍說道。摘風學院恢復建制是院監會的事，但因為是玄皇親自下的令，各轄區那都得配合著便宜行事。摘風學院本是在峽峰城，但若對方真就要換個地方重建，玄軍帝國全境內又有誰能對玄皇點頭的事情說不？

    “還好，應當不會。”楚敏說。

    龍幍明顯稍鬆了口氣，隨後問道：“那是要回峽峰城？”

    “是。”楚敏點頭。

    “確實也沒離多遠。”龍幍有些無奈。峽峰區應對不了的事肯定是要他這個近鄰就近相幫。可就峽峰區那無論民生還是修者都在大陸倒數的實力，壓制不住一夥能讓玄軍帝國退讓的勢力豈不再正常不過？這燙手山芋看來早晚還是要甩到志靈區身上。可是連帝國都退讓的實力，讓他志靈區頂在前面，恐怕也只有炮灰的下場。

    “這可如何是好？”楚敏戲虐地說道。

    “看來是時候往中樞進步一下了。”龍幍很嚴肅地道。

    “你可真是……”楚敏看著龍幍，能讓她無言以對的狀況真的不多。

    “決定的路就要堅定不移的走下去，這難道不是你以前常說的話嗎？”龍幍說。

    楚敏笑了下，那確實是她以前常掛在嘴上的話沒錯。在現在偏偏是從被她視為背棄夥伴的人口中說出，那個被她視為一早就放棄堅持的人，在自己選擇的路上卻比她堅持得還要好。

    “他最近有什麼消息？”楚敏忽然問道。

    “距離我們上次聊到他，過去不過十天。”龍幍說道。楚敏沒有指名道姓，可龍幍知道她在說的他是誰。在一提到這個名字時，屋裡的氣氛頓時就變了，那是來自楚敏身上的魄之力，雖她有在控制，但終究還是隨著情緒有了一點波動。一般人感知不到，但是路平卻馬上回過頭來。

    “我猜你這十天應該有去取得一些有關他的消息吧？”楚敏說道。

    龍幍點了點頭：“我的身份不方便對他做出什麼，但這並不代表我想原諒他。”

    楚敏這時抬頭看了眼正回頭瞧著他們的路平，而後望向龍幍：“把他交給我。”

    話是對龍幍說的，可那一眼，路平平白也是說給他聽。這件事楚敏不想他參與，於是他轉回了頭。他可以不聽，不問，可心裡免不了還是會想一想。他想到了楚敏昔日的天才之名，想到了她天照學院首席院士、志靈點魄大會終身考官的特別地位。楚敏肯定有著一個無比絢爛的過去，可她之後卻用酒精麻醉了自己的二十餘年。這肯定是有十分重大的事情發生，才讓一個人突然消沉頹廢。現在的楚敏重新站起來了，可過去影響到她的那件事，或者說人，看來並沒有結束，她想對這做一個了斷，由她自己。

    那就交給她自己吧。

    路平是這樣想的，於是他繼續專心欣賞窗外街面的煙火把戲，可他很快發現，他身邊這一個個的，甚至包括凌子嫣，都是豎直了耳朵。眼睛雖也在盯著外面的煙火，可注意力卻是全都在自己身後的桌面上。

    可桌面隨後卻沒有任何說話聲傳來，只聽到什麼物件劃過桌面的一聲輕響，龍幍似是把什麼東西從桌上滑到了楚敏手中。

    “你想一個人做？”龍幍也聽出了楚敏剛才那句話不只是說給他一個人聽，隨即問道

    “這是我的事。”楚敏道。

    “我得慎重提醒你一下，如今的他可不再是二十年前的他，憑你自己，我說是送死你會不會不開心？”龍幍道。

    楚敏瞪了他一眼。她方才的話裡有話，可龍幍此時同樣是，聽起來是提醒楚敏小心，其實是說給身後那些位這件事可不能讓楚敏一個人去處理。

    果不其然聽到這話後凌子嫣第一個就急轉過身來，看著楚敏，滿臉著急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模樣。

    “楚敏老師，我們可以幫你的。”蘇唐開口說道。

    “們可以去掉，說路平就可以了。”莫林接著道，“我說楚敏老師，您也年紀不少了，還這麼少年意氣乾嘛？執著於親手報仇就可以了，還執著於一個人親手報仇，這就太講究了，有點那啥。”

    “那啥是啥？”楚敏看著莫林，問道。

    “是啥？你來補充一下。”莫林對方倚注道。

第八百七十三章 哀莫大於心死

    “哦，那啥就是，殺雞焉用牛刀？這麼點小事交給路平去處理就好了。”方倚注突然被點到，卻毫不慌亂，一點磕絆都沒有地從容答道。

    “人才啊！”龍幍驚嘆，“方倚注是吧？有沒有興趣來跟我幹，包你三年五品，五年四品，十年之內位極三品。”

    “謝謝，回頭私聊。”方倚注點頭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經聚焦到方倚注身上了，但他從容依舊，望著楚敏道：“楚敏老師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楚敏想了想後道：“大家都過來坐吧。”

    所有人從窗邊移回各自的座位，齊齊望向楚敏。

    “是過去的事了。”楚敏說道，一向堅定果決的她，要開始回憶這段往事時臉上流露出幾分痛苦的神情，她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我不想講故事，你來說吧。”她對龍幍說道。

    “好吧。”龍幍點了點頭，接下了所有人投來的目光。

    “二十八年前，三大帝國還不是現在這樣穩定和平的局面。三國之間衝突紛爭不斷，各國苛稅徭役極重，平民生活苦不堪言。有八個少年，初出茅廬，因為意氣相投，結為好友，立志想在這亂世干點大事，改變這天下。誒我這樣講可以嗎？”龍幍開了個頭後便急忙問道。

    楚敏揮了下手，表示對此並不在意，另一手端起酒杯，又是一杯一飲而盡。

    “我也說得簡略點吧……總之八個少年漸漸闖出了一些名堂，三大帝國、四大學院，都有招攬他們的意思。這當中你們的楚敏老師是最出挑的，氣之魄覺醒，號稱千年一遇的天才修者，被四大學院爭先拉攏，但都被她毫不客氣地拒絕了。”

    “此處應有掌聲。”方倚注叫著，啪啪啪拍了幾下，但隨即看到所有人都沒有反應，楚敏情緒也並不是很好的樣子，於是放下手對一圈人點了點頭道：“可以了。”那模樣彷彿所有人有跟著他一起鼓掌，此時是被他制止了一般。

    “只可惜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像楚敏這樣不忘初心。我記得那時候，我們朝昔相處已經有八年了吧？”龍幍說道。

    “是。”楚敏點了點頭，又一杯酒。

    “八年，每個人都變了許多。有的人修煉遇到瓶頸，有的人結識了新的朋友，有的人滋生出了野心，終於有一個人，率先選擇了離開。”龍幍說道。

    這一次，楚敏舉杯時，龍幍乾脆提起了自己面前的酒壺，一飲而盡。

    “那個人就是我。”他說著。這本該是他最動容的地方，可他的神情卻在此時變得格外平靜。

    “改變天下，僅憑我們八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想要改變這天下需要不只是實力，更需要權力。所以我接受了玄軍帝國的邀請，成為了他們的爪牙。二十年來不遺餘力地向上爬，終於到了現在這個位置。我自認幹得還不錯，雖然對不起我的兄弟們，但我對得起我的選擇。”龍幍說道。

    “我明白。”楚敏說。

    “可是他們不會了……”龍幍說著，又提起了一壺酒，沒有喝，卻是緩緩朝地上倒去。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聽著這酒水淅淅瀝瀝落地的聲音。

    “別倒太多，小阿不喝酒。”楚敏突然說道。

    “沒關係，歲山會幫他喝。”龍幍說。

    說起昔日朋友的二人，兩人的眼裡都起了一絲笑意。但是隨著這滿滿一壺酒被龍幍倒盡，兩人眼中那絲笑意便也跟著消失了。

    “如果不是他……”龍幍說著，看向了桌上的空位。如果不是他，這些位置如今就不會空著，龍幍本想這樣說，但終於還是沒有說出口。

    “另一個選擇離開的人，叫雷百川。”龍幍接著說道，“你們可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但是你們應該聽過中諸院。”

    玄軍帝國有護國會，青峰帝國有絕峰堂，而在昌鳳帝國，所對應的這個機構便是中諸院。

    而方倚注莫林他們故事聽到這時，忽然就鬆了口氣。

    其實不用龍幍繼續講下去，他們雖不知細節，但事情的大概發展已經猜得出。

    這個雷百川的離開，肯定不像龍幍這樣，他的離開，怕是對這團體產生了莫大的影響，直接或是間接害死了除楚敏之外剩下的其他人。楚敏要找的人恐怕就是這位。

    而這人，現在看來是與中諸院有關聯，於是方倚注莫林他們就一點也緊張不起來了。

    三大帝國的這最高戰力機構實力大體相當，玄軍護國會剛剛被路平蕩平了一半，那這昌鳳帝國的中諸院還能算是威脅嗎？不能夠啊！

    所以一聽到這目標的最終背景是中諸院，方倚注莫林兩人心裡生出都是“不過如此”的念頭，而且這鬆了口氣的樣子也表現在了臉上。

    “怎麼？”這模樣卻是讓龍幍心生疑惑。

    “哦，沒事，你接著說。”兩人互看一眼，正了正神色，急忙道。

    “這裡我來說吧，那時你已經不在了。”楚敏卻在這時接過話來。

    “好，你說。”龍幍點頭。

    “我低估了雷百川，高估了我自己。”楚敏開口便是這樣一句，就是為這一句，她消沉了整整二十年，昔日被四大學院爭先追捧的千年一遇的天才修者，在初遇路平他們時僅僅是個沉醉在酒精中的三魄貫通。

    “是他欺騙了大家。”龍幍說道。他沒有經歷當年的事，但在之後卻做過調查，對事情的始末知道得和楚敏一樣清楚。

    “雷百川打算投靠鳳昌帝國，他希望可以直接進入鳳昌帝國的中樞核心。但我們這些人事實上對三大帝國來說都是禍害，帝國與其說是欣賞我們，不如說是想招安我們。可對一個接受招安的禍害來說，想成為深受依賴的核心人物這幾乎沒有任何可能。於是為了表明忠心，雷百川出賣了我們，出賣了與他朝夕相處了八年的伙伴。”楚敏說道。

    “但這也怪我。”楚敏說到這時，忽然就流下淚來，這一幕可是把路平蘇唐莫林他們都嚇壞了，楚敏老師，竟然在流淚？

    “龍幍離開後，雷百川其實就已經有些不安分。那時他和我們一起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少，每天不知去向的時間越來越多，問起他，他總有各種理由來解釋。起初我們不疑有他，但是次數多了，也漸漸引起疑惑。歲山兩次和我說起雷百川的事，可我都不以為然。雷百川一直是我們八人之中實力最差，膽子最小的一個，我自以為就算他想搞什麼事情，憑我也足夠收拾得住。我告訴歲山，就算有什麼事，我也一定會保護大家。歲山笑著點頭，他開口，我還不知道他要對我說什麼，他就死在了我面前……”

    “沒設任何圈套，沒布任何陷阱，雷百川想要的就只是我們的人頭，所以他直接引來了昌鳳的人馬，對我們發起了突襲。”

    “雷百川太了解我們了，他清楚我們每個人的實力和手段，知道怎樣避開我們的定制，我們的感知，知道怎樣最有效率地殺死我們 一個人。”

    “最後，夥伴們都死了，只有我一人僥倖逃脫，我一直以為我可以保護大家，一直這樣以為……”楚敏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這是她藏在心里二十年的傷口，此時親手將其挖給眾人看。她的眼淚一直在流，卻沒有任何抽泣的聲音，哀莫大於心死，便是她眼下的狀態。對已經無法改變的過去她是絕望的。自責，更大於對背叛者的痛恨，這是她一度沉淪下去的原因。

    但是已經重新站起的楚敏可不會再這樣倒下。她也提起了滿滿一壺酒，一口喝下半壺，剩下的半壺也像龍幍那樣倒在了地上。

    “就是這樣。”她放下已空的酒壺，看向眾人，平靜地說道。臉上的淚水，她抬了抬手指，便已經由氣之魄給捲走了。

第八百七十四章 重返峽峰城

    楚敏的故事講完了，一個並不很新奇，可能每天都在上演的友情與背叛的故事。聽多了說書的人，對這樣的故事都已麻木。

    只有當這樣的事當真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所有人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

    痛苦、絕望、悔恨、仇恨……人所能有的所有負面情緒，幾乎都可在這一件事中爆發。

    楚敏因此沉淪過，可在二十年後她又站起來了。她自己揮手就拭淨了眼淚，不需要別人的安慰，也不需要別人的幫助。

    “所以你們現在知道這件事的對手是什麼人了吧？”龍幍說道。

    然後他又在莫林和方倚注臉上看到了方才就出現過的微妙神情。

    楚敏不由地笑了出來，這神情，龍幍不懂，她已經知道路平做過什麼，又怎會不懂？

    全天下都把護國會、絕峰堂、中諸院當作是不可招惹的頂尖勢力，可護國會偏偏就被路平橫掃過，這種態度對路平可就說不著了。所以自己真的有必要執著於自己親自來嗎？

    灑脫到楚敏這份上的人，真不會在一個問題上糾結猶豫太久，沒一會她就做出了決定。

    “曾經我以為我是大腿，後來發現我錯了。二十年過去了，我卻差點又犯同樣的錯誤。”楚敏說著，看向了路平。

    “這一次，我就抱回大腿好了。”她說。

    “明智之舉。”方倚注點評。

    “楚敏老師還是明事理啊！”莫林一邊奉承，一邊鬆了口氣。對楚敏，他是真的尊重關心。他這條“說我不行我偏要行”的修者之路，可是在遇到楚敏後才真正有了信心。就份情，就如同楚敏心中的仇一樣，只有親身經歷，才刻骨銘心……

    “我覺得我和你們這頓飯，就到此為止好了。”龍幍的神色看起來有點慌。

    雷百川如今在中諸院的位置雖還沒到院長，卻也差不多是可以代表整個中諸院的大人物了。可這樣重要的背景，這些少年卻連問都沒問。他們從始至終都在關心的只有一件事：楚敏要不要把事情交給路平。在聽到對手的中諸院背景時，他們兩次露出的微妙表情，那應該是……放鬆和不以為然吧？

    這是連整個中諸院都沒放在眼裡啊！這樣的人讓一向剛烈的玄軍帝國做出妥協似乎也就不難理解了。這樣一夥人最後落到一旁峽峰區，那可不是虎落平陽，這是虎臥荒丘，餓狼環伺，正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無論時機是否成熟，條件是否允許，志靈城主這位置，自己都該放棄。這頓飯也該早點結束，信息已經知道得足夠多，再多些，自己這趨利避害的意圖都不好瞞人了。

    “諸位如果沒飽，就再多吃會，我府中還有事，就先回去了。”龍幍起身說道。

    “嚇走的？”楚敏似笑非笑地看他。

    “嚇走的。”龍幍點頭，毫不慚愧，朝桌上一干人拱了拱手後，真就這樣告辭離去了。

    莫林在他前腳出門，後腿就機警地竄向窗邊，朝外張望起來。

    “放心吧，沒事的。”楚敏說道。

    “老師這麼肯定？”莫林略疑惑。

    “雖然有些嫌棄他，畢竟也是多年老友了。他無意與我們起衝突，他只是想明確我們與玄軍帝國衝突之後比較適合他的舉動。”楚敏說。

    “那他找到答案了嗎？”莫林說。

    “找到了，躲。”楚敏說。

    “所以這麼快就跑了？”莫林愣道，然後就看到窗外街道上，龍幍離開酒樓的匆匆背影。

    “真是明智之舉。”同樣看到他背影的方倚注也是好生感慨。

    “嗯。”甚至連路平，都點頭表示了一下讚許。他是不由想到了昔日的峽峰城主，處事方式便與這志靈城主大相徑庭。兩相比較，他當然很喜歡龍幍這樣的作派了。不過細又一想，龍幍這也是因為意識到了自己實力不夠而已。若是覺得他有足夠的能力收拾得了他們，作派恐怕與昔日峽峰城主衛仲也不會有太大不同了。

    “都吃飽了嗎？”楚敏這時問道。

    “飽了飽了。”所有人點頭。

    “那也不必回去了，城裡隨意找個地方住一夜，明天回峽峰城吧。”楚敏說道。

    “楚敏老師也一起嗎？”蘇唐問道。

    “先一起吧。”楚敏點點頭。

    “太好了。”所有人都很高興。

    於是一行人離開酒樓後，就在志靈城隨意找了個客棧住了一夜，次日一早上路。便是莫林，用上他“且隨風行”的異能後，在移動上也不會有缺乏力之魄的弊端了。一行人走得很快，只半日就已到了峽峰城。

    北出口模樣沒什麼變化，只是原本張貼在門口的通緝告示少了許多。路平一行人來到門前，手裡幾大串神兵自然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北出口的門官一揮手，就要集結人手，忽然看清一行人中路平的面目，臉色驟變。

    “停！”他大聲喝道。

    正在進出的人群，還有聽他號令正要聚起的衛兵全都呆住，傻傻地看向他。

    “沒事沒事。”他說著，擺了擺手，臉有些白。

    其他人不明所以，但那些聽他號令聚起的衛兵卻都會意，默默退下了。

    門官轉過身，背起雙手，他注意到路平那一行人也在朝他看來，他心裡有點慌，他想裝作什麼也沒看見，只希望現在還不要太晚。

    身後沒有什麼動靜傳來，他微微鬆了口氣，然後就聽到有衛兵在查問，口氣嚴厲：“你們手裡這些是什麼？”

    “神兵。”對面答。

    不關我事！門官加緊離開的腳步。

    “如此多的神兵？你們是什麼人？”衛兵口氣更嚴厲了。

    “路平。”對面說。

    “裡面請。”衛兵道。

    我去！門官猛回頭，他要看看這是他哪個手下如此機靈，日後當真要好好提拔一下。網

    路平一行人這會的功夫卻已經進了城。目睹到衛兵態度的機靈轉變，莫林好生感慨：“我們這也算衣錦還鄉吧？”

    眾人笑笑，他們這些人裡真要說家鄉是峽峰城的其實一個都沒有，方倚注、金姐更是第一次來，不過莫林話裡的意思大家總歸是明白的。

    “峽峰城沒有院監會，我們要重建學院的話，應該找誰？”蘇唐說道。

    “城主府。”楚敏說道，她再怎樣也擔任過天照學院首席院士，玄軍帝國這邊學院的事情還是知道的。

    “那就去城主府。”莫林意氣風發，大步流星。

    “城主現在是誰呢？”路平隨口說道。

    “這個好說。”莫林說著便隨便抓了一路人：“大叔，峽峰城城主現在是誰？”

    大叔也有眼力勁的，一瞅這幫人手裡拎著的那大串大串的傢伙事就知道不是自己可以招惹的，連忙道：“衛仲城主去世後，便是由他的獨子接任城主了。”

    “再然後呢？”莫林問。

    “再然後？”大叔一臉茫然。

    “衛天啟不也死了嗎？”莫林說。

    “胡說，這是哪來的謠言？”大叔嚇壞了，城主對他而言那更是萬萬不可得罪，眼前這人直咒衛天啟，那無論如何是要離遠點的。一邊斥責了句，一邊便急急走開了。

    “什麼情況？”莫林看向路平，衛天啟已死，他們都只是聽路平所說。

    “去了城主府就知道了。”路平不慌不忙。蘇唐都已經安然無恙地救回來了，衛天啟活著還是死了對他來說完全不是一個會放在心上的問題。雖然當初自己確實感知不到衛天啟的魄之力，此時若還活著有些蹊蹺。但是這又如何呢？不關心的事上當然也就不會有任何好奇心。

    一行人不再多想，便朝著峽峰城主府的方向去了。

第八百七十五章 城主不在家

    峽峰城主府。

    在外人看來，城主府並沒有什麼變化。即使前段時間公開處刑夜鶯成員時被人公然劫了法場，讓城主府顏面掃地，卻也不至於動搖到城主府的統治。峽峰山區依然是姓衛的，依然沒有人敢對城主府發出的號令說不。

    但是城主府上下里外的官員卻在那天之後就只見過衛天啟一次。衛天啟交待了一聲說自己要閉關修煉後就從此再沒見人。城主府里外的事務如今都交給了最受衛天啟信賴的兩位家衛衛超和衛揚來打理。而這兩位也是唯一知道衛天啟此時其實並不在府內的人。但是為了隱瞞這一點，在遇到一些棘手狀況時，兩人時不時還是會裝模作樣地假裝向閉關中的城主請示，偽造衛天啟還在府中的狀況。目前為止，總算還沒有引起什麼人懷疑。

    與上次去南天學院進修不同，此番衛天啟的真實去向連衛超和衛揚都沒有被告知，顯然是不適合被公之於眾的。兩人也不知道衛天啟到底什麼時候可以回來，只能硬著頭皮承擔起這些事。他們兩人說起來終究只是衛家的家衛，並無玄軍帝國的實職。衛家的地位和權勢還在，他們的地位就遠比許多官員還要醒目，可若衛家失了勢，他們的前途恐就很難說了。所以兩人不敢有絲毫怠慢，也不敢有什麼反心。

    好在數天下來也沒什麼特別大的事。逃走的夜鶯成員再未露過面，路平等人離開峽峰城後就也再沒返回，倒是從志靈城那邊傳來一些消息，聽說路平真的打上了院監會，最後從志靈城離開時，也是殺出了一條路。

    這可是峽峰城主府的頭號大敵，是衛天啟復仇對像中一直心心念著的人物，現在卻變得如此強大，這讓衛超、衛揚很是寢食難安。

    但是更令兩人崩潰的事還在後邊：路平離開志靈城後沒幾天，便有玄皇親自下發的命令送達府上，路平等人被掛了一年之久的通緝令被撤銷了，取締也有一年之久的摘風學院被准許恢復。

    各方見令，便宜行事。

    皇令的最後一句讓衛超和衛揚面面相覷，久久沒能說出話來。

    各方？

    這有什麼各方？對於其他轄區來說，撕下通緝令，從此對這幾人不聞不問也就是了。可對他們峽峰區來說，這幾人與城主有私仇，能就這麼善罷幹休？還有摘風學院，本就是峽峰區地界上的，這恢復也是著落在他們峽峰區的事。峽峰區沒有院監會，便宜行事……這話聽起來就像是專門對著他們峽峰城主府說的。

    偏偏現在城主衛天啟又不在，這個事該如何處當衛超和衛揚商量了幾天也沒想出什麼轍來。總之先把滿城張帖著的通緝令給揭了個乾淨。至於恢復摘風學院的事，在沒有得到什麼明確指示之前，兩人決心絕不主動張羅。

    這天府裡沒什麼事，兩人湊在一起，免不了又是一番嘀咕。衛天啟的去向，還有玄軍這突出其來的皇令，都是兩人每天要討論一百八十回的問題。他們有派出探子去打探，卻沒有任何收穫。

    正無奈，忽見守門衛兵慌裡慌張地直著他們二人衝了過來。

    “兩位大人，不好了！”人還沒到跟前，衛兵就已經大聲叫喚起來。

    “何事？”對於衛兵的驚慌衛超有些不滿，皺起眉來。

    “路平來了！”衛兵叫道。

    “什麼？”衛超一驚站起，身旁則是啪嚓一聲，衛揚手中端著的茶碗直接跌到地上，摔了個粉粹。

    衛揚尚且如此，衛超又哪裡還好去責怪部下的驚慌，更何況他自己也沒好到哪去，也就是剛剛茶碗沒端在手上，否則就算沒摔了，潑出去半碗也是極有可能的。

    “到哪了？”衛超急急問著。

    “在這裡。”回答他的不是衛兵，竟然直接就是路平一行人。堂堂城主府，一整個轄區的最高統治機構，他們卻如同逛後花園一般，說進就進了。他們的左右身後簇擁著衛兵，卻個個刀不敢拔，劍不敢抽，臉上都帶著愧色。看來他們也知道自己的這守衛非常失職，可真要上去阻攔終究沒有一個人敢的。一堆衛兵彷彿隨從一般，就這樣把路平一行人護進來了，此時一起看向衛超和衛揚。兩人恍惚間都有點分不清這到底是不是他們的人馬了。

    “衛天啟呢？”進來後還是沒見正主，路平隨即問道。

    “城主在閉關修煉……”衛超艱難地說出這句持續多日的謊言，心裡七上八下。這幫人若是執意要找衛天啟，他該如何阻止？一切可不都要暴露了？消息再一傳出，峽峰區這片天豈不是要變了？

    “哦，那現在有事找誰說？”路平隨即道。

    “啊？”衛超正那慌張絕望呢，卻不料路平接下來竟是這麼一句，一時間竟都愣住了。呆了有一會，才連忙道：“有什麼事和我說吧。”

    “我們要重建摘風學院。”路平說。

    “摘風學院的舊址還沒有被徵用，幾位請便。”衛超立即道。

    “就這麼簡單？”路平驚訝。

    當然不是這麼簡單！衛超心中如此說著，面上卻是很肯定地點著頭。眼下他只希望這些人越快離開越好，至於什麼手續規定一類……那都不談了，你們開心就好。

    “哦，打擾了。”路平得到肯定的答復後，點點頭，馬上幾人就一起轉身離開了。

    這次衛兵們都沒有動，衛超也沒動，大家一起目送，過了很久，衛超才回過神來，有些木然地坐回到位置上，扭頭看向衛揚。

    衛揚坐在一旁。聽到路平來了的消息，他在摔了一個茶碗後就再沒有任何反應。一行人進來時他也沒有站起，也沒有說話，他彷彿凝固在了聽到消息時的那一瞬，直至此時還沒有解除。

    “衛揚。”衛超叫了聲，沒反應。

    “衛揚！”這一次用上了一點鳴之魄，身旁的衛揚終於一個激靈，表情開始活動。

    “走了？”他說道。

    “走了。”衛超說。

    衛揚臉色依然慘白，但總算是長出了口氣，有些恍惚地站起身來。

    衛超注意到椅子上，竟是濕漉漉的一片。

    “你……尿了？”衛超愣，想笑，卻笑不出。

    衛揚回頭看了眼，沒有露出什麼愧色，只是搖了搖頭說：“沒有，是汗。”

    衛超沒去細究這到底是尿還是汗，總之衛揚都被嚇得很慘。他和許多人不同，如衛超，只是因為效忠主上，不得不與路平等人衝突做對。而衛揚，卻是在這過程中與路平結下了些私怨的，多怕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過路平他們，好像基本沒有看過這傢伙吧？衛超回憶了一下路平他們來去的短短片刻，就只是和他對話，並沒有理會周圍任何。

    “他們是乾嘛來了？”衛揚這時問道。他剛才竟然緊張得斷了片，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們要重建摘風學院。”衛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