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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3:11:02
行路難 第五十章 好人還是壞人
  

     「事關我兄弟的生死,我當然不能該死的像你一樣冷靜!」甄子墨怒吼著,可是無論怎麼逼迫,武敏之都閉上了眼不予作答,到最後甄子墨只能低聲下氣的哀求。

    「你告訴我,蘇靖到底怎麼樣了?他沒有死對不對?他是無辜的,他的存在不會對任何人造成威脅,我懇求你不要算計到他頭上去。你跟他相處過,你知道他是一個多麼好的人,那樣一個老好人,任何人傷害他都會覺得於心不忍的。」雖然是武敏之被甄子墨挾持,可是氣勢上反而是甄子墨在哀求著武敏之。

    武敏之睜開眼,眼底滿是倦意。他沙啞的開口道「蘇靖的死,真的與我無關。雖然我開始是真的想對他們做點什麼,但是當他們冒死救了我,與我同行時,我已經取消了所有的計劃。我希望甚至他們到不了長安,所以分別時我故意將他們引入歧途,希望他們能知難而返。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當我運糧回來時,我才知道他死了。要知道在他出事的這段時期內,我可是根本不在場。」

    「不可能!」甄子墨本能的反駁道「你回應薛黎的質問時,你在說謊。」

    「是,我那個時候是說謊了。」武敏之回答道,甄子墨心裡升起了一點希望,但是武敏之的下一句話又狠狠地將他的希望打碎「我的謊言只是針對我知道事情的次序。因為蘇靖的死訊我不是從李賢那裡知道地,而是我親眼確定的。」

    「砰」的一聲,甄子墨手中的匕首掉在了地上。「親眼確定?」

    「是。」武敏之轉過身來看著他的眼,「當初李賢一直找不到蘇靖的下落,非常焦躁。你也知道他身為皇子自然有自己的職責,事務繁雜又不可能抽出身來專門尋找,我那個時候剛好是送糧交接完畢,又見過蘇靖,便成了最佳的尋找人選。我領了這個事兒之後,仔細勘查了現場,最後在河水的下游找到他。他身上中了二十多箭。其中有兩箭從背後只射到心脈,你是大夫自然也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吧。等我找到地時候早就死透,在水中泡了四五天連屍體都腫脹的看不出人形了。如果你懷疑我話中的真實性,你可以去問驗屍的仵作,可以去問跟我一起尋屍的兵士。這數百人總不可能全部跟我串通好了。」

    武敏之憐憫地看著他說道「他在我還沒來的及對他做什麼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甄子墨的臉色已經灰白,跪坐在地上。腦子裡只有一個絕望的念頭,那就是,蘇靖真的不在了,不在了,不在了……

    甄子墨失魂落魄的走了之後,武敏之一個在廳中呆坐了好久,才回神來,往內室走去。

    在他訓斥甄子墨的時候。他並沒有表面上顯示的那麼鎮定。他其實也在害怕,不過他害怕地眾多東西中,恰恰少了死亡。對於他來說,生死早就是沒什麼了不起的事。

    蘇靖死了還有那麼多人掛念他,真好。

    自己死後,是否還有人記得自己呢?

    想念的,懷念的,痛哭的肯定不多。但是罵自己的人想必不少吧。

    這樣也好,總算有人記得。

    走到內室裡不聞人聲,小傢伙趴在暗上流著口水。興許是今天玩的太累了,等不及他回來就睡著了。不知道遇到了什麼好玩的事,連在夢中都笑地開心。小心的抱起他脫了鞋襪放在榻上,看著孩子安逸的睡顏發了一會兒呆,而後起身。拿著披風出了門。

    一人一馬,輕車路熟的黑暗中繞過大街小巷,直到在一處不起眼的小房間前面才停下來。

    「公子?這麼晚了你還來。」五長兩短的敲門暗號響起之後,一個兵士模樣的男僕謹慎地打開了門探出頭,見的武敏之站在門前,顯然很是驚訝,但是也只是低低問了一聲。便側著身子迎他入內。

    這棟房子位於這塊坊市的最裡面一處。很是狹仄,小的不引人注意。武敏之點了點頭便悄無聲息的牽馬進來。將馬韁遞給開門的人後就大不流星的往正房趕去。

    房子一如庭院般破舊,影影憧憧中就跟鬼屋般陰森,只是此時還亮著地一盞昏如黃豆般地燈說明此地並未荒廢,仍有人居住。窗戶上隱隱的顯示著忙碌地身影兒,待武敏之進去,所有的影子都停了下來向來敬禮。武敏之揮揮手,低聲說了一句「不必多禮」,便急切的問道,「不必多禮,病人今天的情況怎麼樣?」

    屋裡浮動著濃濃的藥味,一個鬚髮皆白的老頭子聽了武敏之的問話之後憂心忡忡地搖了搖頭「情況沒有惡化,但是,也沒有轉好,病人並無清醒過來的症狀,。」見著武敏之便暗的臉色,老頭子唸唸叨叨的說道「老夫行醫四十餘年,也未見過如此的病人,大人只怕是白費苦心了,救不活的……。」

    室內很小,除了滿桌的藥材與熬藥的罈罈罐罐之外,便只有兩張床了。武敏之也不多言,移步走到床前,面色陰沉的看著床上的人獨自思索著,而床上躺著的,正是眾人遍尋不著的蘇靖。

    躺在床上的蘇靖已經不復往日的健碩模樣,臉上一片枯槁的蠟黃,人也瘦得雖不至於是皮包骨頭但亦不遠矣,就像縮水了一圈一樣。他躺在床上,雙目緊閉,臉上是一片痛苦之色,額上的虛汗更是出了一茬又一茬,但呼吸總是在每個人以為要停止的時候再度響起。

    武敏之在床頭站了一會兒,想想交待道「你盡力救治便是,缺什麼東西儘管派人找我去要,藥要用最好的。不要怕貴,救好了他有賞,救不好的話,」武敏之停住了話頭,那大夫看著他地臉色卻在一旁嚇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從被請來的那天起,他便不能出門,他也是活了幾十年的老人精了,看著這公子那居高臨下便知道肯定不是自己能招惹起來的人,只能忍氣吞聲的留下來。以他行事的秘密的程度。大夫猜到這位公子必然在做某些不欲人知地事情。如果能救好這個人,他或許還有活命的機會。如果救不活,自己來之前在這裡診治,在自己來之後消失了的那位同仁,只怕就是自己將來命運的寫照。想到這裡。那大夫只把頭點地跟小雞啄米一樣勤快,「小人自當盡力,大人請務必放心。」

    武敏之哼了一聲,並沒有回話,看了一會兒之後,才踱著步子走開了,此時大夫早已緊張的汗流浹背。

    武敏之那晚在河邊踩到地屍體正是蘇靖。他愕然之下,雖不知蘇靖這是發生了什麼事了,但是念及他對自己曾經有救命之恩。還是當機立斷的決定救他。只是當時武敏之一來要押送糧隊,兼程趕路並不適合帶病人同行;二來他認出蘇靖身上的箭矢是官府所為,知道他不便暴露在官府眼前,而自己率領的又是官軍,所以才決定在並未驚動其他人情況下悄悄派譴兩名心腹護送其歸城。因為有病人,行進速度較慢,所以比他晚了兩日,在他進城的時候並未趕到。武敏之本來是打算把他還給薛黎。但是回城的當晚聽到李賢得苦悶,他便改變了主意。

    首先蘇靖的傷勢極重,秘密請來大夫診治過後斷定存活的希望不過三成,實際上如果不是因為他求生的意志超級強烈,連一成地希望都沒有。把這樣一個人交給薛黎,恐怕是她還沒來的及高興完就又要哭死過去了。給人渺茫的希望倒不如讓她徹底的絕望,破而後立更加好些。

    當然武敏之並不是個濫好人。薛黎好不好他並不是很關心,那只是自己做出決定的一個原因而已,而且還是最小的一個原因。他改變主意的最主要目標,還是因為李賢。

    李賢在武敏之眼裡,是一個太過懦弱太過於優柔寡斷的男人。他並不喜歡這種人,其實在表兄妹中就太平乾脆利落地性格還合他胃口一些,其它的他在心底都有些輕微地鄙視。這些人有一個最大的優點。也是最大的缺點。那就是太重感情。因為重感情,所以容易被利用。可是也因為重感情,讓其它人在利用他時也會心生不忍。這麼多年,武敏之利用李賢的次數不止一次,挑撥他們的父子母子兄弟感情的小動作也不止一點兩點,李賢並不笨,不可能毫不察覺,但是即便這樣他仍然願意相信武敏之,仍然把他當兄弟,包容他地錯誤。他總是習慣用最善良的想法去解釋武敏之的行為,這讓武敏之又愛又恨。愛的是以後可以更加無所顧忌的利用他,恨的又是這樣往往導致他對李賢行事都留有一線,根本下不了狠心,甚至每到緊要關頭還會手下留情。

    真是該死的兄弟情誼!武敏之恨恨地詛咒道,但是不得不承認當李賢背著薛黎來找他喝酒解憂時,他還是動搖了地。以他原來的思路,拆散這段緣份最好。一方面讓李賢未來少掉一個強援,如果能招致薛氏對他地嫉恨那是更好不過,這樣李賢的勢力必定會受到影響,在將來兄弟爭奪之中處於劣勢。另一方面,李賢因為痛失所愛,必定對罪魁禍首的母親心生忌恨,這母子之間的裂痕,一旦種下就很難消除了。一旦結成死結,呵呵,那可就熱鬧了。

    再說,姨母再狠,她也是個女人,也是個母親。俗話說痛在兒身傷在娘身,當她的兒子痛苦沮喪時,她又怎麼舒坦的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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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五十一章 大人的煩惱和小孩的鬱悶
  

     不過這個完美的計劃,在看到李賢痛不欲生的消沉還是慢慢的動搖了。算了,不過一個女人而已,武敏之這樣勸服自己,有沒有她都影響不了大局,想娶她娶就是了。換個角度想娶了也好,能惹得那個「親愛的」姨娘不快活,再怎麼說都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也算是略微有些補償了自己。

    基於這種想法,武敏之找來一具與蘇靖身材相仿的屍體,將自己從蘇靖身上扒拉下來的信物通通放了上去,然後再導演了一場完美的尋人計劃,在眾目睽睽之下找到那具「屍體」,將李賢也都騙了過去。看著李賢驚訝哀痛中又帶有的一絲欣喜,他覺得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了,很值得,很圓滿。

    但是事情接下來的發展急轉直下,他沒有想到薛黎會懷孕,更沒有想到薛黎會因為那個男人而想尋死。這簡直不可想像,不過一個粗鄙的男人,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英俊的外表,沒有出眾的才華,以她世家女子的品味,就算找男寵也不會找到這種的類型的。他也只是以為她吃慣了山珍海味找清粥小菜換換胃口,沒想到她竟然是真的認真了。

    他見過的貴婦侍女不少,在外面有情人的多的是,他跟她們中的大部分也有「深交」。只是檯面下顛鸞倒鳳的事看的多了,做的多了,對於貞節之類的事也就看淡了,不過是興致來了你請我願,完事了各奔東西,再見面行如路人。沒有誰會為另一個人動了真心。

    薛麗娘對於這些事不可能不熟悉,她怎麼會犯下如此愚蠢的錯誤!

    想起路上相遇時薛麗娘說過,愛一個人不是由一個人的相貌,家世,種種外在原因決定地,而是由於本心。武敏之對於這種論調嗤之以鼻,那只不過是小女孩兒天真的傻念頭而已,如果沒有自己的外貌,自己的家世。她能在貴族子弟間悠遊嬉戲?如果,她的家世不復,容貌不在,她能得到李賢的青睞?不在乎一切的人,只是因為她早就擁有了這一切。

    薛麗娘的這番話。對於另一個女人來說,是赤裸裸的諷刺。想到這裡武敏之地眼睛愉快的瞇起來了。上官婉兒,那個與她同樣的年輕貌美,同樣的聰慧過人的女人,只是因為是掖庭女奴出身,所以她再得討好武後,再得到武後地青睞,她也仍然連看大方的看一眼自己心愛的人的資格都沒有。武後信任她,重用她。任她處理重要的疏奏,聽取她的建議,視她為左右手,但是在選擇兒媳婦的名單中,將永遠不會有她的名字,甚至,連做妾都資格都沒有。

    那個女人也深深地愛慕著李賢,不管是因為容貌氣質。還是才學文章,抑或者是身份權利,總是從她偷偷的窺視李賢地視線中可以看出來,她在情愛方面與那些愚蠢的小丫頭並無差別。她的愛從來不能表達出來,薛麗娘可以與李賢並馬而行,可以與太平嬉戲唱和,不管她在武後面前多麼不討喜。她仍然能大大方方的稱一聲臣女,仍然能成為眾多的候選人中的一員,而上官婉兒,只能卑微的隨侍在公主王子的身後,自稱「奴婢」。

    這樣比較下,薛麗娘還敢說,愛一個人。身份地位不是問題嗎?

    怪不得上官婉兒那麼恨她。想到那個女人曾經在薛麗娘地出走死亡中所扮演的角色,他不得不說。這位名門閨秀在這方面還真是太幼稚了。

    皇帝挑選妃子,看的是是家世,容貌,是才學。貴族子弟挑選妻子,首當其衝的也是家世,容貌。身份不好,縱使你有補天之才,你也永遠無出頭之日,最好的下場不過成為別人的墊腳石,掌權著的手中筆,掌中刀罷了。

    武敏之這種環境下長大,他自認為自己遠比那個小丫頭要明瞭事世地多,所以,他堅信自己的觀點是對的,那個女人錯了。

    如果只是那個女人一個人,錯了也就錯了,與自己無關的事他向來不會多管,可是偏偏這事還會牽扯李賢,所以他不得不動手。對於孩子的問題,他給了李賢建議,一包墮胎藥和一包安胎藥,然後將選擇的權力交給了他。他相信聰明的人都知道怎麼選擇,但是最後地結果,讓他大跌破眼睛……

    李賢自己坐在廚房裡失魂落魄地熬了一天的藥,打翻了三次藥罐,最後,將墮胎藥換成了安胎藥。

    都是一樣地蠢貨!!!

    因為我愛他,所以我放她自由。想起李賢溫柔中帶著苦笑的說出這句話是,他只想狠狠的揍那個不成器的表弟一番。

    「又是你那該死的自尊在作怪了!什麼自以為高貴仁愛的狗屁論斷!什麼自以為高尚的奉獻精神!愛一個人,當然是要用盡一切方法的佔有她,將她護在自己的羽翼底下,讓她不受任何傷害才可以。連擁有做不到,又怎麼去談愛。輕易的說出放棄這種話的只能說明你是一個膽小的懦夫!」最終拳頭還是沒有落下,大家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早就不適合以武力來解決問題,所以武敏之只是面無表情的冷冷諷刺道。

    「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偉大。我只是,」李賢苦笑了一聲,問道「敏之,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懦弱,很沒用?」

    「你是我覺得,是你根本就是這麼一個沒用的廢物。」心情不好,自然不能指望武敏之的口中能吐出多麼好聽的話來了。

    李賢也是知道這一點,所以只是笑笑,灌了一口酒,自己說給自己聽般的低語道「我沒有那麼高尚,可以看到自己喜歡的女人投入別人的懷抱。我也恨過,甚至想。想要麼搶了她,要麼毀了她。可是當我看到她真地毫無生氣的眼睛時,我發現我下不去手。」

    「我太沒用了。我沒有辦法去強迫她,我那個時候很怕,我怕自己一個疏忽,她或許就會從這個世上消失。我無法想像那是多麼恐怖的事情,我只是想想都無法接受,如果真的要面對的話,我也許會瘋。她一心尋死的那個時候。我就像是溺水的人,拚命的想抓住什麼東西讓自己浮上去,但最後卻發現自己什麼也抓不住。」

    「雖然她不屬於我,但只要知道她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地某一個角落,怎麼都比她死在我懷裡好。我想起她還活著的時候會覺得很安心。我想也許時間久了,等我不那麼在意那事情的時候,我還可以去看看她,還可以聊聊天,騎騎馬,就像我們只是朋友時的那樣。」

    回想起李賢的話,武敏之重重地哼了一聲。

    如果愛真的代表要放手,那蘇靖為什麼不放手!這些天他也看到以蘇靖的狀況,活下來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但為什麼即使這樣他還是要掙扎著活下來呢?

    為什麼放棄的人,不應該是他?

    「喂,醜丫頭,你看,這個是我的小兔兔,它的毛可軟了,我大方的允許你摸一下。」張易之抱著一隻肥兔子跑到院中,看到唐丫丫正在挑豆子。屁顛屁顛的跑了上去,明明是來獻寶地,還要裝出一副拽拽的樣子。

    唐丫丫坐在小板凳上抱著一個小簸箕在挑豆子,聽得張易之聲音回頭望了他一眼,立馬抱著小籮轉了個身留下一個背影給他。她覺得張易之就跟雲姨口中的霉星一樣,一沾到誰就誰倒霉,昨天一來就把小石頭害的臥床不起。晚飯時又打破了自己的小瓷碗。那只瓷碗是自己過生日收到的禮物,是要知道那麼可是刑窯出的瓷碗,可貴呢,雖然是小小的一隻卻要拿好多丈白布才能換地到。她自從得了之後就沒捨得用過,仔細地用小布包包著,連出遠門都帶在身邊,結果昨天他來。雲姨竟然用那個碗給他盛飯。嗚嗚,真是個討厭鬼。用了也就罷了。竟然最後還不小心摔壞了!真是罪不可恕。

    張易之尷尬的站在原地,一手摟著兔子一手蹭了蹭鼻子,有些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昨天剛開始的時候唐丫丫對自己還很好的,可是自從開始吃飯就陰沉著一張臉,一副不高興的樣子。等吃完飯看自己的臉都差不多變黑了。他雖然想不通緣由,可今天一大早起來還是很興奮的跑來跟她玩兒,還特地帶上自己最最喜歡地小兔子。不過沒想到唐丫丫一點都不被打動,直接給了他一個脊背,讓他頓時覺得難過起來,當下覺得萬分委屈,站在那裡,眼淚在眼眶裡滾啊,眼看著就要落下來。

    「丫丫你怎麼又欺負人了!」半帶著歎息的聲音嘶啞聲音,也是個小孩子發出的。張易之循聲望去,台階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站了一個小男孩。看上去很怕冷的樣子,穿著一件厚厚的藍棉襖。臉色不正常的寡白著。他看上去是想從台階上下來,但是身體糟糕的下幾步台階就要停下來喘會兒氣,連張易之看著都替他覺得累。但是因為不熟,他也不好意思上去幫忙,只能無意識地揪著兔子地兩隻耳朵站在那裡看他下來。過了好長時間才見他爬了下來,兩頰泛著異樣的紅暈。

    這就是師傅說地小石頭了吧,昨天匆匆忙忙的竟然沒有看清他長的什麼樣子,現在看起來,長的還沒有自己一半好看呢。不過給人的感覺卻很舒服,雖然個子小小的,看自己的眼神卻像個大哥哥。「我才沒有呢。」唐丫丫放下了手上的小簸箕辯解著,站到了秦巖的身邊,一邊辯解一邊警惕的盯著張易之看,似乎當他是什麼洪水猛獸一樣,怕秦巖一不小心又被他的霉運牽連了。張易之被她看的難受,心裡又湧出一股委屈,怏怏的低下頭準備走。既然這裡不歡迎他,他也不稀罕,到別處去玩兒就是,一個人就一個人,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他一直都是一個人玩的,又不會掉塊肉。

    陶與瓷的分野,在乎質白堅硬或半透明,而最大的關鍵在於火燒溫度。漢代雖有瓷器,但溫度不高,質地脆弱只能算是原瓷,而發展到唐代,不但釉藥發展成熟,火燒溫度能達到攝氏一千度以上,所以我們說唐代是真正進入瓷器的時代。唐代最著名的窯為越窯與邢窯。越窯在南方浙江省紹興,主要製造青瓷;邢窯在北方河北省邢台,主要製造白瓷。

    薛黎她們在北方住,自然是以邢窯的白瓷為貴了。那個時候的瓷器比現在的珍貴多,一般都是貴族們享用的,所以唐丫丫有了一個小白瓷碗才會那麼寶貝,被人打破了才會那麼氣惱。而張易之是在貴族世家長大的,所以自然不會去注意這種小事情。所以,矛盾就這麼產生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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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五十二章 薛黎的計劃
  

     「你一個人啊?要不要跟我們一起?」也許是看到他眼底的渴望,秦巖微笑著站在他面前伸出了手。

    很久很久以後,當張易之想起秦巖時,第一印象就是那在晨曦中微笑著對自己伸出手的小孩兒。儘管後來的很多事都讓他明白秦巖並非他所認為的那般的天真善良,但不能否認,在那一刻他還是被他的笑容所蠱惑。

    「你不趕我走?」抱著兔子遲疑的問道,自己曾害他受過傷,他難道不怪自己。想起以前的經歷,不由得瑟縮了一下,當初在那個家裡,他也蹭不小心撞到過人,只是奔跑中最輕微的推搡,即使連皮都沒有擦破,可是自己卻遭受了巨大的懲罰。那堆小孩兒想了無數的法子來報復自己,甚至某年冬天還試圖把他溺死在水塘裡。

    那些人每次捉弄他時,也是這樣先對他示好的,一旦他相信了,走進了,便有令人難堪的惡作劇接踵而至。難道這兩個人也是這麼打算的?等自己接進時,他就會突然伸出腿來將自己絆個狗啃泥?

    張易之惶惶不安的想著,但是卻抵制不住自己心裡的那種渴望。他從來都是一個人玩的,見到人家小孩子結伴的出去爬樹掏鳥蛋,打架搗亂,他心裡除了羨慕還是羨慕。他也想要朋友,想要幾個能不嫌棄自己,不會罵自己雜種,不會用鄙夷的眼光看著自己的朋友。

    「他是壞小孩,我才不要跟他一起玩兒。他昨天揪我辮子,還把你推下台階害你受傷!」還沒等張易之回答。唐丫丫先打破了沉默,她抱怨道,完全沒注意張易之因為她的話露出很受傷地表情。

    「可是昨天是你先擋著道的,也是你先撞別人的。」秦巖將一切看在眼裡,抓住她反對的話反駁道。

    唐丫丫只是有點任性,也不是全然不講道理,被秦巖這麼一說,立馬彆扭的將頭轉向另一邊,只是紅紅的臉完全顯示了她的心虛。

    「而且。你昨晚還不是在床上還跟我講,新來的小孩子長的很好看,粉嘟嘟地跟饅頭一樣,讓人見了就想咬一口的?你還說你很喜歡人家,很想跟人家玩兒呢。」秦巖再接再厲的開口道。唐丫丫一聽這些事都被他翻了出來,立馬臉紅到了耳根,就差沒冒煙出來了。她狠狠瞪了一眼秦巖,硬邦邦的丟下一句「你愛留他就留」,飛快地跑掉了。「她的跑地真快,不是麼?」秦巖往著唐丫丫跑的地方笑瞇瞇的對張易之說道,完全沒有去追趕的意思。張易之呆呆的點了點頭才回過神,望著秦巖遲疑的問道「你不去追她?她好像不是很喜歡我的樣子。」

    「我又跑不過她,要怎麼追。」秦巖笑瞇瞇的攤開手說道。見他難過的樣子,又開口道「沒有人能讓所有人喜歡,你不必在意。再說了丫丫也不是不喜歡你,她是自己不好意思了,很快就會回來地。」

    張易之點了點頭,雖然面前這個人長的很瘦小,但是卻給人一種很可以信賴的感覺。

    「我們進去吧,這個是你的兔子。很肥啊……」秦巖看了張易之手中抱的兔子,稱讚了一聲,雖然誇獎的方向讓張易之困惑,但張易之還是很高興的接受了稱讚。

    小孩子總是很容易混熟的,不過兩天,三個人便能一起齊心合力地從惠雲那裡偷了一條腰帶綁著兔子滿院子的遛彎了。當然跑的只有張易之跟唐丫丫,秦巖站在一旁看著。心裡覺得自己能找到一個同樣精力旺盛的人來陪唐丫丫一起跑真是太正確了,自己終於不用再被她扯著上氣不接下氣了。

    薛黎站在廚房門口看著院中玩耍的幾個孩子,臉上露出笑意來。無論什麼時候,孩子們總能給人帶來歡樂。只不過想起張易之說的話,似乎武敏之這些天總是忙的早晚不沾家,而據她地瞭解,他來了之後李賢並沒有佈置工作給他。那他到底在忙些什麼呢?

    「我瞧著那人氣色不正。一看就是滿腦子陰謀詭計的人,你以後離他有多遠就走多遠。最好一見到他就掉頭,免得沾染晦氣了。」想到昨晚甄子墨黑著臉的囑咐薛黎就想笑,他是人又不是妖怪,甄子墨何必那麼恐懼他呢。

    惠雲見她笑了,便打消了下去逮幾個小兔崽子的想法,唉,只是可惜了自己的那條腰帶,又要被他們糟蹋壞了,都記不清這是被他們偷去的幾條了。

    「惠雲,兩天的時間收拾東西夠不夠?我想我們後天就起身走吧。」薛黎看夠了外面才回頭對惠雲說道。

    「我們中午吃麵好還是烙餅好?」惠雲正在和面,滿腦子都是午飯做什麼,沒意識道薛黎地意思,信口問著「走?到哪兒去?

    「到京城去啊。我想趁現在身體好些地時候能走就走了,免得以後身子重了不方便趕路。」薛黎說著無意識的摸了摸平坦地小腹,大夫說有三個月了,可從外面看一點也看不出來,而且那些孕吐啊什麼的症狀都沒有,除了嗜睡一些,跟以前真的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隨著她的動作,惠雲也瞄了幾眼她的肚子,不解的問道,「珍珠姐不是說好結伴跟那個王爺一起走嗎?有大隊的人馬保護,總是安全些?」

    「不了,」薛黎搖搖頭「我不想欠人人情。而且,我既然對人家無意,也就不要做出讓人誤會的舉動了,先前是我病重不得已,腦子昏昏沉沉的也想不清楚,現在清醒了可不能那麼做了。」

    「那好,我聽你的。」惠雲的思維一向簡單,薛黎說什麼就是什麼。她聽了也只是喃喃自語地盤算道「兩天的時間,雖然有些緊了,但是收拾東西是足夠了,唯一麻煩的就是買馬車的事,不過這次出來帶的錢多,應該也能解決吧。」

    薛黎看她一面用力的摻面一邊思索事情,兩條彎彎的柳眉不由自主地擰在一起的樣子,不由笑了出來「你不用愁了,一路上的行進路線。車馬食物我早在十多日前就讓人去準備了,我們只管到時候帶著孩子上路就是。不過你怎麼什麼都不問地跟我走,難道不怕我坑了你。」

    「為什麼要怕?」惠雲抬頭不解的反問道「我知道嫂子你肯定是不會害我,所以你說往哪兒走,我便跟你去就是。」

    「你啊。這麼憨,到時候嫁人了被欺負可怎麼辦。」薛黎微笑的歎口氣說道,惠雲的秉性跟她的外貌簡直天差地別,如果真有她外貌那般像個壞女人就好,至少不用擔心她被人欺負。

    「反正有嫂子你們住在門跟前呵,」惠雲笑著說聲,但是轉念一想,從她地話裡聽出一點端倪來了,驚訝的問道「嫂子。你為什麼這麼說,莫非你不打算回村裡去了?」

    薛黎微笑的點了點頭,「我不回去了。」

    「這,這怎麼可以。」惠雲急急得搓掉手上的麵粉,不知道該怎麼勸薛黎回心轉意。

    「你先別急,聽我說。」薛黎示意她冷靜下來,自己也因為站的太久了覺得有些累,所以找了把椅子坐下來之後才慢慢的開口道「這些日子我冷靜下來之後想了很多事。覺得必要為我自己跟孩子的將來打算一下,回去,顯然不是一個好打算。在鄉下,沒有男人在家的話,日子總會難過些,而且風言風語對孩子的成長也不好。所以為了孩子地成長,我覺得還是選一個繁華點的城市。買上幾頃土地幾處房產,置點家業,當個小地主婆好了。城市大些,人們比較容易接受一些不同的觀念,對我一個女人帶孩子也不會有什麼看法。而且城市大了,將來孩子要學什麼東西,或者做事情之類的都會容易些。」

    「可是大城市生活。要很多很多錢吧。要在那種地方生活可不容易。」惠雲擔憂的說。

    「嗯,我在娘家的時候還有些積蓄。拿出來應該不少,再說我出嫁,娘家怎麼樣也都會給些嫁妝的,東挪西湊也就夠了。不過我是不想呆在長安的,都說天下揚一益二,我想我也許會帶孩子一起去揚州看看吧。」薛黎嘴角噙著笑容回答道。以前地鄉村有太多蘇靖跟自己的回憶,而長安又有薛麗娘與李賢的回憶。不管是哪個,現在她都不想碰觸,所以換個地方重新開始是最好的。而且想想未來幾十年內長安洛陽的血雨腥風,薛黎怎麼也捨不得自己的孩子在那種環境下長大。至於錢的問題並不是很擔心,她記得薛麗娘之前告訴她地私房錢的地方,那個小丫頭當時撇撇嘴說沒多少,但是那個隨口報出的數目也讓她深深地認識到了自己有多麼貧窮。以前的話她或許不會動用,但是現在她改變想法了。

    「阿雲,我現在只是擔心你而已。到了京城,我請我哥哥來為你們主婚吧,你跟侯三哥結了婚就回去,那個家裡的房子田地我都留給你做嫁妝,免得你什麼東西也沒有婆家欺負。不過還是太倉促了,唉,早知道我應該早些準備的。」薛黎傷感的說道。

    「你把我們都安排好了,那你呢?」惠雲問道,似乎完全沒有在意薛黎對自己地安排,只是緊張地去問這薛黎。

    「我去揚州啊,如果那裡好,可能就會帶著孩子在那裡安家了。」薛黎笑著應答道。

    「不是,我不是問那個。我想說的是,你實際上比我還要小上一歲,難道你對自己地將來就沒有打算?你還那麼年輕,難道以後就不會想著嫁人什麼的,只準備帶著孩子當一輩子的寡婦?」

    薛黎先是一驚,然後,慢慢的,驚訝轉化為一個憂傷的笑容「惠雲,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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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五十三章 薛黎的報復
  

     惠雲一向頭腦簡單,如果沒有人在背後唆使的話,她是不會說出這種話的,尤其在這個蘇靖屍骨未寒的時候。薛黎知道她對自己的關心是真心實意的,可是利用她的好心的那個人,薛黎想到這裡危險的瞇起了眼睛,那可就是真的該死了。

    「是武大人說的。」惠雲並沒有隱瞞薛黎的意思,「這幾天他接孩子的時候常常過來,也跟我說過幾句話。我想到去京城後我肯定有很多東西不明白,他是大人物,見過許多世面,應該能指點我一二,就詢問了他一些問題。武大人心地很善良,耐心的回答了我很多問題,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你跟我們距離有多大。」說道這裡,惠雲的聲音低了下去,「我們在的話都是你的累贅,你人好不會嫌棄我們,可是我們也不能不知趣,要是去了不懂分寸進退的話,肯定會給你丟臉,害你被人笑話的。還有你回去後肯定會有很多人上門提親,你這麼年輕,不應該給大哥守活寡,那樣你就太可憐了,所以有好人家的話,我們應該勸說勸說你,別一條道兒的走到黑。」

    果然是他。薛黎憤怒地想到,她平生最恨人家對自己指手畫腳,干預自己的事了。更恨人家利用自己身邊無辜的人。武敏之一直致力於撮合自己與李賢,她不是瞎子當然也看的出來,站在武敏之的立場上這種做法也無可厚非,甚至是很有兄弟情誼的,但是他不應該踩了薛黎的底線。

    薛黎最恨地就是利用別人來達到自己目的的人。而且是利用無辜的人。當然她也討厭這種被算計的感覺,他以為他是誰,憑什麼干擾自己的生活。

    「他還說了什麼話?他是不是連對象都給我找好了!」薛黎盡力想沉住氣,但是口吻中還是不免著帶著火氣。惠雲有點怕怕的,但是對她的問話還是老老實實的答道「他是說了。他說沛王就是很好地人選,他跟你認識很久,真的很在意你,即使你喜歡別人他也會一心一意的接受你,連帶接受那個孩子。如果你嫁了他。不但可以當王妃,連沒有出世的孩子也會有一個好的前程,他一定會疼愛那個孩子,讓孩子不但衣食無憂,還可以有個好地前程。」惠雲說道後來竟然哭了起來「我知道大哥才死了多久就勸你改嫁不對。可是那個武大人說的是真,如果你這樣回去,肯定會受到很多委屈,會被人罵不檢點,說不定你家人也會趕你出門,大哥如果在的話他也一定捨不得你受那些苦的。」想想那悲慘的場景,惠雲的眼淚怎麼止都止不住。

    薛黎頭疼的揉了揉腦袋,那個該死的武敏之,他怎麼給惠雲洗腦的。讓她那麼信奉他所說地話。這絕對不是收買,惠雲的秉性她知道,不是錢財可以打動的。這丫頭很關心她,而這份關心顯然很容易被人利用。她只是個沒出過幾次門的憨丫頭,武敏之那種人精只要跟她講幾次話就明白怎麼糊弄她了,什麼都不用說,只是講講那個大都市的繁華就足以讓她慌了手腳,主動地上門求助。只是他沒有算到惠雲會這麼老實。只要一問就把他的底兒給兜個光吧。

    「傻丫頭,」薛黎無奈的拍拍她的背安慰道「你想多了,那裡沒有那麼複雜,我也不是柔弱地任人欺負的。若人不犯我也就罷了,人敢犯我,我怎麼也會讓他們狠狠地吃點苦頭的。」

    「嗯,可是……」惠雲還想說什麼。被薛黎止住了,挑眉笑著問「難道你不相信我?」

    「當然不是,但是……」

    「那就對了,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以後別人說的亂七八糟的話你都別放在心上,我將來要怎麼辦我比誰都清楚。好吧,我們的面都和的差不多了,你去拿些肉來包餃子吧。」薛黎不由分說地揮揮手。轉移了這個話題。

    「哦。好。」惠雲應了一聲,本來還想爭辯下去。但是她天生地不擅長做這個,只能本能的服從薛黎的命令,暫時中斷了這個話題。

    午飯過後,看著一個個肚子圓滾滾的小傢伙,薛黎笑了笑,坐道張易之身旁笑瞇瞇的問道「五郎,這幾天在師傅這裡好不好玩兒?」

    「好玩兒。」張易之快活的點了點頭,這裡有同齡人陪他,自然比一個人好多了。所以這小傢伙幾日來過的頗為滋潤。

    「那就好。可惜啊」薛黎先是一笑,而後又是一幅憂愁地樣子「可惜你們玩不了幾天了,師傅後天就要帶著小哥哥他們回家呢?」

    「什麼?」三個小孩兒聽到這話都是一臉驚訝地樣子。

    「我們要準備回家了。其實我們家跟五郎家的方向也一樣,按說可以一起走地,可是五郎不願意跟我們一起走,師傅也沒辦法,只有先在這裡跟你道別了。」薛黎的臉上滿臉的遺憾。

    幾個小孩兒面面相覷著。「討厭鬼,你跟我們一起走吧。」最後竟然是唐丫丫先開口挽留的,而秦巖眼中也露出了不捨之意。

    「我,」張易之張了張口,卻是滿臉的猶豫,看的出他也不願意跟剛認識的小夥伴分開。

    「要不然這樣,」薛黎忽然想到什麼似的拍掌道,低下來面對著張易之說道「你家公子這麼忙,帶一個小孩兒上路很辛苦的。這個時候天又冷了,他騎馬帶著你也不方便趕路啊。不如師傅去跟你家公子說一聲,你就跟我們一起走吧,等到了京城我派人送你回去就是,好不好?」

    張易之沒有說話,看的出眼神是有些掙扎的,惠雲見狀想說什麼卻被薛黎示意沉默著。終於,他忍不住眾人的視線,低聲開口道「這樣可以嗎?會不會太麻煩師傅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我把你當自家孩子一樣,哪裡談的上麻煩。」薛黎開心的拍了拍他的腦袋,那你這幾天就安心留在這裡便是,我去跟你家公子商量好了。他看起來有很多事要忙,你可要乖乖的別去打擾他啊。」

    「嗯,我知道了。」張易之乖巧的點了點頭,換得薛黎一個讚賞的笑容。

    「小公子哪兒去了?」武敏之看著空蕩蕩的房間,覺得有些怪怪的,平常扔的到處的玩具都不見了,應該在屋裡的武敏之也不知道哪兒去了,皺著眉頭喊來一旁的下人。

    「薛夫人說要留小公子在那裡住幾天,所以前天來收拾了他常用的東西帶過去了。這是大人你應允了的。」婢女畢恭畢敬的回話道,武敏之想了想,前天薛黎的確來說過這件事,自己這幾天很忙,留在她那裡正好有人照顧小孩兒也放心些,所以就答應了。「你下去吧」武敏之放心的點了點頭,今天蘇靖的情況終於好轉了些,讓人也能鬆口氣了。既然這樣,不如去接孩子回來吧。想到這裡,便面帶微笑的信步走了出去。

    看著鐵將軍把門,武敏之心頭閃過一絲疑慮,這麼晚了,這家人上哪兒去了?看看裡面黑燈瞎火的,使勁敲了幾下門也沒有人應,心裡閃過一絲不妙的情緒。

    不對,太安靜了,靜的像沒有人居住一樣。難道搬去了別處?不可能啊,再過幾天就要走了,正常人都不會大動干戈的搬家吧。想到這裡,武敏之終於發現怪異在哪裡了,自己這一路走來,沒有半個人影兒,這怎麼可能?如果沒記錯的話,李賢可是派了不少人來這裡巡邏的。

    想到這裡,武敏之覺得腦子裡轟的一聲炸了,現在要找到薛黎一行人的下落,唯一的方法就是去李賢那裡了。他第一次跑的這般慌張失措,直到快到了李賢的書房外,才勉強自己鎮靜下來,收拾了下儀表敲門進去。

    果然,李賢一個人正坐在窗前對月發呆,面前的小桌上放了一壺酒,見得他來,舉杯示意了一下,「你來得正好,陪我喝幾杯。」

    「薛麗娘她們呢?我剛去怎麼見得院子空了?」武敏之開口問道,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李賢顯然很消沉,也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抿了口酒慢悠悠的說「走了。」

    「走了!」雖然已經猜到一點,但是聽了這話武敏之還是親不自禁的提高了嗓門「她什麼都沒說,就那麼悄無聲息的走了?」

    「也不算沒說吧,還留了封信給我呢。」李賢悶悶的說道,又喝了杯酒「只是我沒想到,她連見到不願意見我一眼,說是什麼不想多生糾葛。還寫信祝我安好,感謝我這段時間的照顧,漂亮話說了一堆,不就是想跟我劃清界限!我有那麼人見人憎麼!我派人護送不要,我送馬車不要,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要!只是單純的好意而已,難道她連這都不能接受!」李賢顯然是醉了,到最後有些發酒瘋的跡象。

    如果是平常武敏之也許會安慰他,但現在他只顧著緊張自己的事了,一把抓住李賢扯了起來,「她們什麼時候走的?往哪個方向走?」

    「今天早上,往長安去啊。敏之,你幹什麼,這麼晚了,你到哪裡去?」李賢醉醺醺的被他扯了起來,見得他不同尋常的慌張樣子,叫了幾聲,卻是沒有換得人回頭。

    「真是奇怪!」李賢搖了搖頭說了一聲,繼續坐下來澆自己的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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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五十四章 你以為你是誰
  

     叮咚叮咚,兩輛黑色的大馬車叮鈴鈴的從官道上破霧而來,頗為引人注目。薛黎坐在車中抱著暖爐,舒服的開著呵欠瞇起了眼睛。果然冬天的早晨被窩是最有吸引力的,這剛醒來不久就又想睡了。

    「這車真不漂亮,又大,又結實,裡面又有這麼多小玩兒意,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車呢。」惠雲坐在她旁邊,一邊滿意地打量著這車子,一邊小心的撥弄著一隻銅爐裡的火炭,多虧了有這個才能讓車廂裡這麼暖和。

    「珍珠辦的事,自然放心。這個據說是她們今年的新產品,看起來真是不錯。能在不逾制的前提下最大限度的發揮才能,改造內部的空間與設施,嗯,商人果然是最會鑽法律空子的人,令人讚歎的天賦!不過這裡都是純木的,你燒爐子可小心點,免得火星濺出來了。」薛黎縮在被子堆裡打了個哈欠,抹抹眼角的淚水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睡著,叮囑著惠雲。

    「我曉得了。這個車廂裡面包了一層皮毛,靠上去還真軟和,不過就是有點貴,你說換成棉花怎麼樣,會不會便宜些啊。」惠雲也摸著身邊的車壁問道。

    「好主意,下次遇到珍珠你可以問問她,不過記得要跟她收知識產權費哦。哈欠薛黎說著說著就想閉上眼了。「你想睡就睡吧,反正是在趕路,沒有什麼事做,有事我喊你就行。你前幾天不是還叨叨著說你多睡睡將來肚子裡的寶寶會聰明些,現在你這麼撐著不會有事吧?」惠雲很是關心的問。她平日裡都把薛黎地話當作真理來看待,看著她不睡覺反而是緊張了。薛黎睡眼朦朧的抹抹臉,不知道是自己什麼時候隨口扯的話,她倒是當真了。不過這個時候是真的不能睡啊。

    「今天是特殊情況,我在等人,還不能睡。阿雲,你陪我聊聊解悶吧。」薛黎張著嘴巴昏昏沉沉的說,眼看著就要撞到壁板上了,忙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搖了搖頭繼續守候著。

    「是誰要來?甄公子?還是珍珠姐?」惠雲貼心的跟她說話,幫她分散注意力。她們臨走的時候,賈珍珠一臉歉疚的說說有事要回老家,不能陪她們同行。而本來打算同行的甄子墨聽了這話也突然改口說自己也有事走不開身,要她們先行。面對這種境況。惠雲是有點慌地,可是薛黎倒是笑的鬼兮兮的開心,把兩個人瞄了又瞄之後連說瞭解瞭解,萬分開心的同意了他們。

    那兩個人不來,這樣走的人就少了,加起來只有三個大人三個小孩兒,之前特地買地兩輛大車就顯得有有些空蕩蕩。賈珍珠本來提議多請兩個車伕來伺候,卻被薛黎拒絕了。讓人將想辦法將兩輛車連到一起,兩匹馬並轡在前面拉車。前面的那輛車用來放東西兼和給候淵儒以及男孩子們睡覺,後面一輛就帶著惠雲跟丫丫一起坐。這樣一來即解決了車伕不足的問題,也免得請人來不知根底的不放心。

    「哪兒能是那兩個呢。珍珠她們做生意的一年到頭的年末總結最重要了,要看賺了多少錢,還要看來年作哪些生意,年末該清貨的清貨,該下單的下單,該獎勵的獎勵。該辭退地辭退。這個時候的功夫做不到位,明年賺錢可就事倍功半了。我估計她這會兒在家應該忙翻了,之前如果不是為了照顧我她早就回去了,所以現在決計不會來的。至於甄兄弟,呵呵,難得他是自由身,當然要去想去的地方了。兼葭萋萋。白露未。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不知到這次,他是否能求到心裡的佳人呢?」說到八卦,薛黎的精神明顯好了些,笑嘻嘻的給惠雲眨眼道。只不過她劈哩叭啦的一通。惠雲是鴨子聽雷般地,聽的響大。可幾乎都不明白什麼意思,只是呆呆的點頭。薛黎見狀也是搖了搖頭歎息著,反正她說說而已,也沒指望惠雲能聽懂。

    「你說我在車上綁了那麼多鈴鐺,一路上鬧了這麼大響動,也夠顯眼的了吧,他怎麼還沒有追上來呢?」薛黎聽著車簷四角的風鈴隨著馬蹄聲丁玲玲作響,窩在一角喃喃自語道,惠雲見她那樣子,也不明白他等的究竟是誰時,顯然回不上話,所以也是陪著干坐。

    兩人坐了不知到多久,突然聽得一匹快馬由遠及近,又由遠及近,嘀嗒嘀嗒的跑道前面去。薛黎正要掀簾子看,又聽到吁地一聲,馬蹄聲去而復返的停在了自家馬車前面。

    「這是誰啊!」還沒等的惠雲發出疑問,一直怏怏嗒嗒縮在一邊的薛黎一下子興奮的站起來,一下子撞到了頭也沒見的她慢上半分,就飛快地爬到門口掀開了門,笑吟吟的向著外面地騎士打著招呼道「武大人,別來無恙啊。」

    「少廢話,你私自拐走孩子,到底是何居心!」外面地人果然是武敏之,頭上的髮束早就亂了,隨著風在背後飛舞,陪著那難看地臉色還真是有威懾力,連惠雲看著都打了個寒顫。他優雅的駕著馬過來,努力使自己冷靜些,只是那手上握著韁繩的手骨都有些發白,可見他有多憤怒。

    面對他的憤怒,薛黎卻是滿臉春風般的淡笑,拿了件披風披上之後才望著他笑問道「孩子們都還在睡,你確定你要在這裡這麼大聲地說話,把他們都吵醒?」

    武敏之抿了抿嘴,把怒氣壓抑了下來,跳下馬握著韁繩,對薛黎伸出了手。薛黎淡然一笑,被他扶著下了車,走到惠雲她們應該聽不到自己說話時才開口道「我的居心很簡單,只是跟武大人開個玩笑而已。」

    「你從我那裡將易之騙走,也算是玩笑。」武敏之不客氣地問道。

    「以牙還牙而已,相較於你做的好事,我覺得我這些似乎不算什麼。」薛黎回答的坦然,武敏之心裡卻是一緊,她究竟知道了多少?要用孩子來威脅我?但是他是城府何等之深的人,被如此置問也只是思慮片刻,笑著諷刺諷刺道「我沒想到你會是這種人,竟然對無辜的小孩子的下手。」

    「無辜?那我身邊的人就不無辜?你想為你的好兄弟做打算是你的事,為什麼要利用我身邊人的善良!你想想你做了什麼事再來看看你有沒有資格這樣質問我!」一說起身邊的人,薛黎顯然動了怒氣,站直了身子,臉上的笑容退散,是一幅鄭重到不能再鄭重地樣子。

    武敏之聽到了卻是鬆了一口氣,她只是知道這件事,那就好辦的多了。所以他當下只是一副不屑的表情說道「你以為我是那種無聊的長舌婦,沒事做去搬動是非!我只是在那個蠢女人問我話的時候所了一些實話而已。你不能否認,我說的每一句話是真話,而我給的建議,也是你所能做的選擇中的最好選擇。」

    「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決定誰該如何選擇如何生活。我的選擇我自己會做,不勞你操心。」薛黎冷冷的說道「我警告你,我討厭人家干涉我的生活,更不喜歡有人利用我周圍善良無辜的人,不管你是出於什麼目的,你最好收起你在我背後做的那些小動作。」

    「我真的是為了你好。」武敏之歎息了一聲,彷彿因為不被人理解而受到了傷害。

    「為我好?你真的是毫無私心?別說這種笑話了!你的確很擅長玩弄人心,沒錯,我是個重感情的人,我周圍人的意見會干擾到我的選擇,我也會因為她們而做某種犧牲。可是你也應該明白,越是這樣的人,越有不可侵犯的底線,越不能容忍別人利用自己身邊的人。」薛黎淡淡的說道。

    「這是第一次,我還可以容忍你的所做所為,但是我並不能保證我下次還有著這樣的好耐心。我這次帶走了他,就是想告訴你,你在算計的時候別忘了,你也是人,你也有弱點,你的心可比你想像中的要柔軟的多,我並不是完全沒有治你的辦法。別以為你下次有準備的話就可以防到我。我的實力你是知道的,如果我想的話,我可以有一千種方法給你好看。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好人,如果你惹惱了我,我不保證我能做出什麼事來,要知道失去理智的女人可是很恐怖的。」薛黎的臉上是溫柔可愛的笑容,不過落在武敏之眼裡,恐怕就沒有那麼賞心悅目了。

    看著他沉靜的面孔。薛黎並不在意。她引他過來,只是要一個談話的機會,她只會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至於別人的心情,那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如果自己的另一半在的話,她也許會裝的更像個好人一樣,可是現在,對不起,她沒有那份心情。隨著記憶的增多,也許她性格中偏向於薛麗娘的那部分漸漸的被激活了,她明白有些時候,一味的平和柔順並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安寧,只有顯示出自己實力,才能得到平等對話的機會。

    「現在你可以帶走孩子了,小心別嚇到他了。我將他哄來時有著一個很完美的借口,所以他一路上都很開心。你可要幫我圓謊啊。要知道,如果你跟我鬧的不愉快的話,受傷最大的可是無辜的小孩子,尤其是發現被信賴的人欺騙的話,那種傷痕可是很難消除的哦。」薛黎對這武敏之那張鐵青的臉笑的無比之開心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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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五十五章 家裡的人
  

     薛家來迎接的人顯然很是盡責,在遠離城門還有二十里的遠地方就遇到了。只是薛黎看著領頭的一對雙胞胎小丫頭,臉色不是很好。

    「奴婢吉祥,見過小姐。」

    「奴婢如意,見過小姐。」脆生生如初谷黃鶯般美妙的嗓音,俏生生如白玉般水潤的兩個姑娘,穿著同寬不同色的衣服,黑油油的頭髮紮成一個大辮子垂在腦後,精緻的像一對小玉人。兩個人一見到薛黎出來,早就激動的泣不成聲,也不顧地上的塵土就撲通一下就跪了下去。薛黎看著眼前俏生生地兩個丫頭,她記得她們,就是總跟在薛麗娘身後的那兩個貼身丫頭,與薛麗娘主僕關係頗為親密,對薛也極為忠心,上次薛麗娘能順利翹家,與她們的傾力協作是分不開的。只是看著樣子,薛麗娘走後她們在薛家肯定受了不少懲罰吧,要不然也不會這麼激動。按說這麼可愛的兩個小姑娘是很招人喜歡的,但是現在薛黎看著她們的表情卻談不上愉快。因為如果沒記錯的話,她們就是當初陷害蘇靖被打軍棍,趕出薛府的罪魁禍首。

    「地上涼,先都起來吧。把眼淚擦乾,這般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薛黎輕簇了眉頭說道,她再不喜歡這兩個丫頭也不會在這裡故意整人,有什麼打算都等回去再說吧。不過心裡卻打定主意,兩個人是留不得的,她們跟在薛麗娘身邊太久,是最有可能看出自己的破綻人。所以一定要找個機會趁機打發掉。無論是解了奴籍或者是嫁人都比留在自己身邊可用。

    「是。」兩個俏婢遵命站了起來,那個穿著鵝黃色輕衫,左臉頰有個淺淺酒窩地應該是姐姐吉祥了,她走上一步低聲向薛黎解釋道「少爺今天還要當值,所以不能親自來接你,但他一大早就吩咐奴婢們早早守在這裡了。至於小夫人跟少夫人,早就在家裡準備好了迎接你,這會兒只怕都在門口守著了,小姐還是趕快上車吧。」

    李賢雖然提出的護送被薛黎駁回了。但是他還是派人快馬加鞭的通知了薛家,所以才有了這麼一出。薛家的家庭成員並不複雜,薛黎記得薛仁貴只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早早的就成家立業,不知道到哪裡去當官兒去了。反正在家裡極少露面,所以薛麗娘也對他沒什麼概念。二兒子名薛訥,字慎言,也就是後來傳說中的很牛逼的薛丁山。只是這個時候他還是在父蔭下的普通青年人,還沒有上過沙場,就在長安城裡當著一個不大不小的城門郎,唯一特殊點地就是守著的那座城門叫玄武門,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子承父業了。平日裡的生活極為規律,真應了他的名字。寡言少語,閒暇時也不跟著一幫紈褲子弟出去花天酒地,就在家讀兵書練箭法而已。他跟薛麗娘關係最為親密,薛仁貴常年打仗不在家,薛訥又比薛麗娘大上好多歲,所以可以說薛麗娘幾乎是他一手拉扯大地,對妹妹的疼愛幾乎到了溺愛的地步,如果放到二十一世紀就是一個活脫脫的「戀妹狂」。他已經成親了。妻子便也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樊梨花,只不過這次不是在戰場上遇到的,而是簡單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大唐王朝中的突厥官員並不少,尤其是在武將裡,樊梨花的父親便是其中地一名,所以她倒是貨真價實的有著西涼血統了。

    薛仁貴的夫人,也就是薛訥和薛麗娘的生母柳氏早在薛麗娘小時候便已故去。現在家裡唯一備份上稱的上長輩的就是薛仁貴的一位妾室的,當然也是唯一地一位。據說也是薛仁貴攻打鐵勒時候帶回來的戰利品,是某個小部落的公主,比得薛麗娘只大了十二三歲,比薛訥大的就更少了。所以跟薛仁貴配起來是典型的老夫少妻,薛黎每次想到這個搭配都覺得心裡挺疙瘩的,真不知道回家去怎樣面對那位「後母」。不過記憶力她與薛麗娘的關係竟然十分地融洽。倒也令人奇怪。

    薛家派人來接,也是帶了馬車出來的。所以吉祥當下就請薛黎換過車去。薛黎本來應允了,可是正要下車時,看到了一直被忽略在身後的惠雲,看中了她們強自鎮定下的慌亂,改了主意,信口說道「我身子不舒服,不方便換來換去的,還是坐這輛車吧,那輛你們自己看著弄回去。」

    「可是那輛車那麼破舊,那麼兩匹劣馬也趕來拉車,進了城還不是被人笑話死。」如意年紀小些,心直口快口無遮攔的就把話說出來了。惠雲聽了這話臉上一陣尷尬,而薛黎則是隱隱有了幾分不悅,這句話連的地就侮辱了她地好幾位朋友,她自然高興不起來。雖然說賈珍珠挑的車已經是當地最好地了,可是跟著她們趕來的一比,自然差別就大了。

    薛黎瞄了一眼她,還沒等開口,便見得吉祥在背後踢了一下如意示意她住嘴,面上帶著笑容的連聲應答「小姐說的是,那你就坐原來的車子,我讓她們把那輛趕走便是。」說完乖巧的行了禮扶著薛黎上車。薛黎見她如此識眼色,自然不能動怒了,此事也就只能按下不提。

    上了車,惠雲顯得惴惴不安。薛黎笑著安撫了她,「那些都是我家裡派來接我的人,你不用擔憂。」惠雲揪著手指虛弱的點了點頭,心裡卻仍然是沒底,那兩個女孩子只是丫頭而已,氣質談吐都比自己以前見過的那些大家小姐要高出很多,這京城到底是個什麼地方啊!

    薛黎見的惠雲在一旁糾結,也不忙著打擾她,自己坐在一邊養神思考著等一下怎麼辦。那兩個丫頭向來跟著薛麗娘出入宮闈,說是丫鬟,其實上也算是半個小姐,所以才會有那種不俗的氣質。別說惠雲心虛,她這個冒牌的小姐更加心裡沒底。如意看起來還好糊弄一些,那個吉祥就沒那麼簡單了,頗懂得進退分寸,剛才看她指揮眾人也是有板有眼的,顯然不是個省油的燈。

    「姐姐,你剛才幹什麼要踩我。」待薛黎進了車內關上門之後,如意悄悄地問吉祥,言語中頗多不滿。吉祥卻是面色一寒「難道等你把沒有分寸的話說完,然後被責罰麼!在這麼多人面前丟臉很好看?你難道就沒有察覺到小姐有些不一樣了。」

    「不一樣?什麼不一樣?是不是你也覺得小姐變瘦了些?我就說麼,當初小姐走的時候就應該帶上我,她肯定吃不慣外面做的東西,你看看下巴都瘦的尖了。」如意喃喃自語道,完全沒有注意吉祥在聽了她話之後變得無力的樣子。

    自己的這個妹妹怎麼就一點長進都沒有呢,說話還那麼沒輕沒重的,萬一以後一不小心得罪了人怎麼辦,現在可不比往日了。自從小姐走後,自己姐妹倆受到了重罰,這次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如果再犯錯的話可就會真的被送人了。所以吉祥是格外的小心翼翼,偏偏自己的妹妹還是這麼不知天高地厚的捅簍子,只是前途坎坷。不過說來小姐也變得奇怪了,雖然說不上來時哪裡,但是感覺總不對。吉祥皺了皺眉頭,覺得自己的前途更加叵測了。

    薛黎坐在車中,就這麼平淡無奇的進入了長安城。雖然心底萬分渴望可以掀開簾子一角去瞻仰一下這座聞名的都市是否如千年後般宏偉,可是現在,在眾目睽睽之下她必須符合作為一個貴族千金應有的禮儀,所以薛黎只能把那份渴望埋在心底,眼觀鼻,鼻觀心的靜坐在車中,安慰自己如果想逛的話以後有的是機會,何必急在這一時。她一嚴肅起來這連帶的連孩子們都受了感染安靜了許多,只是悄悄地將簾子掀開一絲縫,瞅了片刻便又放下。

    進入城中,並沒有期待中那麼喧鬧的叫賣聲,相反,街道很安靜,只有來來往往的車輛聲,馬蹄聲,寧靜中帶著肅然。這就是國都的威嚴吧,薛黎在心裡感歎道,並不像後世所想像的那樣,你穿到長安城便可看到接踵摩肩的景象,唐朝的坊市之間有著嚴格的區分,而道路也有各種不同的規格供不同身份的人行走,來往井然有序,所以想看熱鬧,看胡姬逛酒肆的話只有以後去東西市了。

    走了不知道多久,終於聽到馬車枝丫的一聲停下來了,車門傳來輕輕的叩門聲,是有人喊她下車了。薛黎忽然產生一種類似近鄉情怯的感覺,久久的不敢去推那扇薄薄的木門。外面的人也頗有耐心,兩方就那麼靜靜的等著,終於,那扇門緩慢而堅定的推開了。

    「我回來了。」薛黎被扶著下了車,第一次面對著這個世界的所謂的家人,情不自禁的說出了這句話。而迎接她的,是一個溫暖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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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五十六章 甄子墨的犧牲
  

     「該死的風,整晚豁出去的吹,鬧個人一整晚連個覺也睡不好……真羨慕長安城裡的那幫小兔崽子,現在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保準窩在那個窟子裡面喝酒耍錢,逍遙快活呢。就老子倒霉輪上這麼個差事,過年連家都回不得。」門口的守衛縮著脖子倚在牆邊嘟囔道,「家裡那婆娘在的時候日日閒她呱噪的煩人,這眼下見不著卻又想起她的好來了。嘖嘖,如果我家那婆娘在,這會兒至少也會給老子溫壺酒來,哪像在這兒鬼地方,嘴巴都要淡出鳥來了!」守衛說了半天也沒人應合,好不無聊,所以看著對面守著藥爐的人搭話道「喂,啞巴,你有沒有女人啊,這會兒想不想家啊!」

    對面蓬頭垢米的男人停了下動作,抬頭望了他一眼,搖了搖頭,然後繼續小心的扇著爐火看護著藥罐。

    「對哦,你看我這記性,你自己都是流民了,哪兒還有家人呢。」大個子守衛哈哈笑了笑,倒是沒有什麼惡意,但是仍然讓人難堪。扇火的啞巴低了頭下去,隱藏住自己眼裡一閃而過的惱怒。

    「唉,我們哥倆兒都一樣倒霉,這大過年的守著這麼一個半死不活的人,真是他們的晦氣。本來我跟爺出來的時候,我家女人就快生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我勸了好久才止住,還說一定盡早半完事回去等兒子出事,沒想到盡然會耽擱在這兒。唉,等那個癆病鬼好了再回去,不知道我兒子還認不認得我這個爹呢。我這可是第一次當爹。不能看著孩子出生,真不知道回去會被婆娘哭成什麼樣子。」第一次當爹的守衛顯然對此問題很是憂心,歎氣的神情逗得對面搖扇子地啞巴噗嗤一笑。

    「笑,有什麼好笑的,等你小子當爹的時候你就知道多焦人了!」軍漢不好意思地吼了一聲,看著對面的啞巴倒也沒生氣。大冷天的就他在外面聽自己說話,萬一惹惱了他躲進屋去,自己可就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這鬼屋子裡,就四個人。他一個,這個啞巴一個,還有一個鬍子長的可以拴條驢的老大夫跟一個隨時不知道什麼時候嚥氣的病鬼,說話地人寥寥可數。

    先前啞巴沒來的時候,院子的人更少。就只有三個人。啞巴還是他出去時候撿到的,估計也是逃荒的流民中地一名,不知道流民安置的時候為什麼沒有走,自己撿到他的時候發現他就在離這裡幾條街遠的地方圈著的,凍的都快死掉了。當時也卻一個打雜煎藥的下人,就把他順了回來。結果發現這啞巴還真不賴,終於有人能把自己頭疼的煎藥工作接過去了。之前自己每天要蹲在那裡幾個時辰伺候那個罐子,結果還被那鬼毛老頭嫌棄煎藥的火候不到位,藥渣沒濾乾淨。藥材煎法不對,聽地他幾乎都想撂挑子走人了。只是可惜他的家奴身份不允許他做出這種事,所以最後只能窩著一肚子火重新來過。自從這啞巴來了之後,一天不聲不想的蹲在藥爐前就是好幾個時辰,熬好的藥再也沒有被老頭子嫌棄過,當然那老頭子也因此同意了讓他留下來。

    「小子,我瞅你的面相不錯,就是臉上青青紫紫的駭人。等那癆病鬼好了之後讓那老大夫給你開服藥,治治你身上的惡瘡吧。就你小子那雙眼,指不定能招多少姑娘呢。」守衛打量著啞巴開口打趣的說道「要不這樣,等事情一畢你跟哥哥我上京城去,憑你這身煎藥地本事,我幫你找份在藥店的差事,再幫你說們好親事。讓你也和和美美的安個家。」

    啞巴似乎被他說的羞澀了起來,微微的搖了搖頭,指指自己的嗓子跟臉,表示自己這麼個殘廢沒那份癡心妄想,然後像是被打擊了般托著布端著藥罐急匆匆地進廚房濾藥去了。

    進了門之後啞巴終於鬆了口氣,真是連啞巴都應付不了這種話多的人呢。他手腳利落地濾完藥放在那裡晾著,洗藥罐的時候看著水缸裡自己的倒影不禁苦笑了一聲。如果不是為了掩人耳目他又何苦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不過看看自己現在這副淒慘的相貌。就算是以前的至交好友站在自己面前,又有幾個能認的出來呢。

    這個可憐的啞巴就是甄子墨。那天他從武敏之宅子出來之後,失魂落魄之際並沒有走遠,出於對武敏之本能地懷疑,他反而在武敏之住處地門外守了起來。一連幾天的監視,功夫不負苦心人,在被甩掉多次之後,他終於發現武敏之有個習慣,每隔幾天晚上便會神神秘秘地去某個地方,呆上個把時辰之後又悄悄地回來。當時他雖然不知道那武敏之有什麼秘密,但還是冒著有錯過毋放過的原則偷偷探查了幾次。當他發現裡面藏匿的病人竟然是蘇靖時,真是欣喜若狂感謝蒼天有眼,恨不得立馬衝進去搶了人出來。但是殘存的理智阻止了他的行為,經過探查他發現蘇靖的境況非常糟糕,根本不適合於移動,還是以在此地休養為佳,所以無奈的開始想辦法混進來。

    蘇靖還活著的消息他決定先瞞著薛黎,對於一個孕婦來說沒有什麼比安靜安全更重要,薛黎好不容易才從頹廢中振作起來,現在不能再貿貿然的給她刺激了,還是讓她先安心待產,素淨這裡自己來想辦法就好。甄子墨知道薛黎一直想再次撮合自己與珍珠,便裝作要重新追求珍珠的樣子,結果還沒等他的借口說出來,薛黎就樂見其成的推搡著他去追佳人了,使他很容易的就找到了不與之同行的借口,贏得獨自行動的時間。在送走薛黎之後他便在這周圍租了一間房子,仔細觀察對面人的作息時間以尋找混進去的機會。但是遺憾的發現武敏之的戒心十分之重,大夫是他強行抓來的,根本不許出門,而經常負責採買守衛的人又是他的家奴,忠心非常,要混進去幾乎根本不可能。

    但是有機會要抓住,沒有機會也要創造機會抓住。甄子墨經過觀察思索之後,終於發現這裡嚴重的缺乏打雜的人手,尤其是煎藥的,於是心生一計,裝作貧病交加的流民暈倒在幾條街外,「恰好」被出門採買東西的守衛撿到。

    因為自己的相貌太美容易給別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甄子墨受薛黎那次讓惠雲變醜的啟發,劈頭散發的將自己的臉遮起來,然後泡了幾天的藥水使身上的皮膚變得皺皺巴巴,青一塊紫一塊的,就像的了什麼的後遺症似的。就這樣還怕不保險,又配了一些藥塗在使自己身上散發出一陣陣惡臭,聞起來像是生了惡瘡般的,噁心的讓人不原意在看第二眼。至於臉上手上,也都貼了好多肉瘤偽裝。他還怕自己的手看起來不像是幹粗活的被人識別出來,特意在家裡凍上了凍瘡。除此之外關於說話的聲音,他也配置了讓聲音變得沙啞的藥水喝下,只是那個時候武敏之也常常過來,他仍然怕說話會露出了馬腳,所以索性裝了啞巴應付過去。

    多虧了出色的偽裝,他被撿到的時候實在是比乞丐還乞丐,成功的解除掉了守衛的戒心,而老大夫那裡,憑借出色的煎藥技能,他也成功地拿到了贊同票。所以等到武敏之發現他的存在之後,不得不在兩個人的請求下留下了他。

    「蘇靖,你可要快點好起來啊,這樣才不枉我為你做出這麼大的犧牲,唉,兄弟簡直連臉都不要了,以後這疤痕還不知道能不能去的掉呢。」甄子墨摸摸臉自語道,動了動手指不小心牽到傷口,手背上的傷口疼的他偷偷的吸了口冷氣。這幾天的生活差不多也是他有史以來最辛苦的日子了,長時間的在水裡浸泡,手早就變得皴裂,最嚴重的一道口子在手背上紅紅的駭人,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冬天生凍瘡也會這麼要人命。

    在廚房坐等了一會,摸著藥碗估計溫度差不多了就端著碗進去開始例行的餵藥。走進裡屋,果然傳來淺淺的鼾聲,那個大夫早就累得在一旁的床上睡著了,甄子墨每天也就是這個時候才能光明正大的看看蘇靖。將碗放在一旁的櫃子上,扶起他熟練的餵了藥再放下來,然後幫他擦去身上出的冷汗蓋好被子,忙碌完畢才坐下來拉出他的手腕把脈察看他今天的情況如何。雖然武敏之請來的大夫醫術也算得上高明,可是不能否認年級大一些的人就是有些迂腐與固執,用藥有些地方過於烈,有些地方又過於溫吞,所以甄子墨每晚都趁人睡著的時候來悄悄把脈,然後第二天自己煎藥的時候對於份量與種類稍作出調整。他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這些天蘇靖的狀況漸漸的有所好轉。

    「好兄弟,你可要好好撐下來啊,阿黎跟你們的兒子可在京城裡等你去找她們啊!你要去晚了,小心你兒子叫別人爹了。」甄子墨在他身邊沙啞的耳語著,他進來常常趁機在蘇靖耳邊講著一些事,儘管他沒有反應,但是甄子墨相信他還是能聽到自己的話的。

    就在他例行完公事做完一切的時候,奇跡發生了,武敏之正準備幫他掖好被子自己去睡覺時,看著蘇靖的眼睛慢慢的睜開了,雖然眼神是一片迷茫,但是還是低低的喊出了一聲什麼。甄子墨看著那個唇形,果然是「阿黎」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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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五十七章 家永遠在這裡
  

     「蘇靖,你醒了。」甄子墨拍拍他的臉,看著他眼神漸漸變的清明,有了自己的意識,知道他是熬過了最艱難的時候了,是真正的清醒了。蘇靖剛剛睜眼,也是一臉迷茫的打量著周圍,看著在床邊看著自己的醜男,只覺得眼睛裡的光芒熟悉,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這個人。

    「師兄,是我。我是子墨,你還記不記得我?」甄子墨看著他迷惑的眼神,知道他是沒有認不出自己,忙低低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蘇靖聽了他的話,艱難的點了點頭,嘴唇蠕動著,甄子墨湊到他跟前才聽到他問的話是:「阿黎怎麼樣了?」

    「她很好,你放心。」甄子墨握著他的手安慰道,言簡意賅的對目前的境況做了解釋「她現在不能在你身邊,你出了一點事,養傷要緊,其它的不要多想,我會慢慢的告訴你的。你安心,這段時間我會一直在你邊,但是在外人面前你千萬記得要裝作不認識我的樣子。」

    蘇靖眨了眨眼,表示明白了。甄子墨這才鬆了一口起,安頓好他之後,飛快的跑到老大夫的床邊扯醒了酣睡中的大夫,裝作啞巴咿咿呀呀的比劃了半天,終於讓那人明白蘇靖醒過來了。當下老太醫高興的跟火燒了屁股一樣從床上跳下來,連鞋都沒穿就跑到了蘇靖床邊把脈,而後確定他是真的好轉之後立馬眉飛色舞,這倒不是因為他有多盡責任,而是這個人的生死跟自己的身家姓名有莫大地關係。等他好了,自己也就能回家了,這消息怎能不讓人振奮呢。接下來小屋裡便是一陣鬧騰,守衛的漢子被從外面喊進來,吩咐去通知武敏之病人醒來的消息。老頭披了衣去給蘇靖把脈紮著,改變藥方,而裝成啞巴的甄子墨自然沒有擠到床邊看熱鬧的榮幸,被視作雜役的他只能蹲在一角開始新一輪熬藥煮飯。

    「我可憐的孩子啊,出去都受了什麼罪。看看這都瘦成什麼樣子了。可憐的小麗娘,還是第一次出門這麼久,好狠的心,連一封信都不肯給小娘寄。」站在中間地華服美婦在薛黎下車之後以第一時間撲過來一把抱住了她,而後眼淚便像水龍頭般奔湧而出。讓做了半天心裡準備的薛黎完全不知所措起來。眼下,這演的是哪兒一出啊。

    抱著薛麗娘的美婦看上去很年輕,薛黎只能覺得她比自己大,但是大多少就不好說了。這年頭保養好的貴婦,四十歲地像三十歲,三十歲的像二十歲簡直不是什麼稀奇事。薛黎的個子本來就不矮,怎麼算著也接近一米七吧,可是她居然比薛黎還要高半個頭,就那麼把薛黎攔在懷裡。薛黎的頭只能靠在她肩膀上。側著看過去才發現這個女人的五官與漢人不怎麼一樣,頭髮是棕色的,光澤而柔軟,雖然被整整齊齊的梳成一個髮髻盤在腦後,但是從臉頰邊垂下的卷髮看的出來這些頭髮還是十分調皮地。至於眼睛,也不是一般漢人的黑色,而是比黑色淡的多的淺褐色,像琥珀般透明。白皙的皮膚。輪廓分明的五官,這分明就是一個歐洲美女麼。薛黎歎了口氣,她應該就是薛黎腦子中的那個鐵勒女子烏麗雅,也就是薛麗娘的小娘吧。她只是沒有想到,爽朗地草原女子,哭起來也是這麼的「豪放」。

    「小娘,你別哭了。我這不是回來了麼。」無奈中帶著一絲撒嬌的語氣,是自己從來沒有用過的態度卻這麼自然的說了出來,伸手從她的肋下穿過去抱住她的腰,像貓兒般撒嬌地在她肩頭蹭了蹭,彷彿知道自己的這個態度是最能讓她消氣的。對著她的態度,自然的彷彿就是對著自己的親人一般,果然見她這樣。烏麗雅的水龍頭一下子小了很多。

    「就是。小娘,還是趕快進來吧。站在門口給人看見了多不好。妹妹路上辛苦了這麼久,還是讓她歇歇,你看你都抱著她快喘不過氣來了。」站在婦人身後地另外一個少婦笑著替薛黎解了圍,薛黎太過頭去看,也是一位高髻地漢服美人,英姿颯爽中又帶著幾分柔媚,見薛黎望著她的時候便也笑著對她眨了眨眼,彷彿是做慣了這種事地。

    這個就是薛麗娘的二嫂樊梨花了吧,她不像通常的那樣喊薛黎為小姑,反倒是跟薛訥一起喊妹妹,雖然是稱呼上的變動,但是聽起來的確是親切多了。

    「就是,我怎麼把這個忘記了。」烏麗雅心虛的看了看四周,幸好住的這一片都是大臣的府邸,家家戶戶離得較遠,這個時間正是上朝的時間,所以沒有人來往,沒有外人看到自己剛才的窘態,這才放心了,拉起薛黎的手便往內走。「麗娘,趕快進來,為了給你接風,今天我跟你二嫂可是在廚房忙了一早上,保準都是你愛吃的菜。」

    「等等,我還帶了幾個朋友,可能也要在家裡住幾天。」薛黎見她風風火火的拉著自己就要進門,忙止住她就要叫惠雲等人出來見禮。樊梨花見狀笑說道「沒關係,這種小事哪兒用得著你自己做,交給吉祥她們就好了,她們自然會安排的妥妥當當的,你就放心去吧。」說著喊了吉祥過來,果然吉祥一聽就立馬點頭應道「小姐儘管去,這裡有小的麼,你盡可放心。」薛黎想了想也是的,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多插手反而無視,而且在兩個人的催促下也只來得及吩咐「安排的離我住的地方近一些」就被人拉走了。

    薛府內部的設置比外面要簡單的多,也許因為一家子都是武將地緣故,薛黎一路走過去見到的建築設施一般都以實用為主。風格也是粗獷簡練的,沒有多少雕廊畫柱的鋪陳,這點倒是挺符合薛黎的審美觀的。薛家很大,房屋卻並不多,除了前面還稱的上華麗的大門與會客的廳堂之外,中間是一個大到離譜地演武場,讓薛黎不由得聯想到自己高中的操場。演武場兩旁放著許多箭跺以及兵器架,上面放的兵器十有**薛黎都不知道是什麼,有著一些人正在擺弄。見得她們來紛紛行禮,薛黎估計應該是薛府的家兵吧。再往後走便是馬棚,兵器庫,以及一排排的住房,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到薛黎住地小院。這是她一路走來最精緻的地方,也算是整間宅子裡面最有少女氣質的地方了,明顯經過細心的設計,有一個不小的帶著小橋流水的花園,園中有著石桌石凳,爬滿籐類的花架,以及鞦韆什麼少女最愛的玩意兒。花園裡應該按照四季的區別種了不少地花草,至少薛黎在現在就看的幾株臘梅開的正熱鬧。

    「來來來,我們人少。在大廳你擺飯太冷清了,所以我們就用了你這裡的小廚房,咱們今天兒就在這兒吃。」烏麗雅拉著她順著走廊走近,薛黎近乎癡迷的看著這裡的佈置,陌生而又熟悉。一草一木,一紙一硯,庭中的石桌上擺著的下到一半地棋子,腳邊小橋下淺水中游來游去的錦鯉。屋簷下掛著的鸚哥,正廳裡幾乎與房頂齊高的書架,牆上掛著飛龍走鳳的草書,畫著曲江宴游的大夫屏風。屏風背後隱隱約約的床榻與散落在地上地皮毛褥子。

    薛黎一個走近屋內,摸著那翻到一半的書,半展的畫卷,還放在硯台上的筆。散落在梳妝台上來不及收起首飾,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浮在心裡,就像是遊子在外多年終於回家了的感覺。

    「擦擦吧。」一方素帕遞了過來,薛黎一摸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淚流滿面。接過樊梨花好心遞過來的手帕,薛黎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地舉動,倒是樊梨花先開口了。

    樊梨花隨著薛黎一起看著她屋子裡地擺設,「你走的這些日子。這裡每天都有人打掃。但是所有地東西都沒有移動,還保持著你走的那晚的樣子。夫君有空的時候常常一個人來你的小院坐。一坐就是半晚。他總是很自責的說如果不是當初逼你逼的那麼緊,你興許就不會離家出走了。他總念叨著你一個女孩子家,從小都沒吃過苦,出去也不定遇到什麼事。他開始是找不到你,後來知道你的下落又不敢去見你,怕你見到了又要跑走,所以你能讓人一遍遍打掃著你的屋子,就像你還在一樣。他說這樣的話,不管你什麼時候回來都能馬上住。免得你什麼時候想回來,發現自己住的地方荒廢了,以為家裡沒有你的地方,一生氣又走了。」

    她就知道,一個兩年沒有人住的地方怎麼會這麼乾淨,花草樹木都修剪的整整齊齊的,沒有一絲一毫的頹廢之氣。哥哥是在用行動告訴她,不管她走了多久,她永遠都家裡的一員,家裡永遠有一個給她歇息的地方。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任性了才對,我不該讓你們一直擔心我,我不該一走就沒有音信!。」薛黎抱著樊梨花哭泣著說,「其實我也想回來,可是我不敢。我惹哥哥和爹生了那麼大的氣,我怕我回來他們真的把我趕出去,所以我每次想回來的時候都不敢,最後只有越走越遠。」

    「傻孩子,只要你想回來,家一直都在這裡為你敞開大門的,你又有什麼好怕的。」樊梨花輕輕的拍著她安慰道,「沒關係,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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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五十八章 危機
  

     「你們在做什麼呢,我飯都布好了還不見你們來!」大大咧咧的烏麗雅走了進來看著屋裡抱成一團的人,粗神經的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沒事沒事,是妹妹剛回來,想到公公的事就難過了起來,我勸勸就好,小娘你不必掛在心了。」樊梨花替薛黎找了個借口,側著身子擋了薛黎不讓人看到她現在的狼狽樣子,給了薛黎一點收拾心情的餘地。

    薛黎迅速的擦了眼淚,雖然眼角還有些紅,但是看起來已經好多了。剛才失控的情緒讓她覺得很羞愧,自然想這種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樊梨花自然很體貼了小姑子的心情,薛黎自然也十分配合,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心情走了出來,「嗯,剛才跟嫂子說到哥哥和爹爹,一年多沒見了自然很是想念他們。爹爹在青海的戰事怎麼樣了?我收到哥哥給的信,竟然讓我不要回來暫避風頭,有這麼嚴重嗎?」

    很顯然薛黎轉移話題的水平實在很糟糕,她這句話一說,屋子裡的兩個女人都變了臉色,難看的可以。薛黎一時也有了無措,難道這個話題真的連提都不能提了。

    烏麗雅眨了眨那雙美麗的大眼,像是要哭的樣子,但是很快的以薛黎聽不懂的語言罵了幾句,接著改成漢語說「小妹,沒關係的,將軍一定不會有事的,他替皇上打了那麼多場仗,哪兒能因為一場失利就被判罪呢。」說著說著,自己就忍不住哭了起來。站在那裡搖搖欲墜看起來就像是馬上要暈倒的樣子。樊梨花像是見慣了這她副樣子,立馬過去攙住她,使了個眼色給薛黎讓她不要再問下去,自己軟言撫慰了一陣子這才勸好她,三個人都眼紅紅的去吃了飯。

    等飯一畢,烏麗雅被樊梨花找了個借口送出去,這才拉著薛黎到她房間坐下,細細說起這件事來。

    「你總算回來了,能有個人幫我分擔真是太好了。我真不知道我一個人還能撐多久。」兩個人坐下,樊梨花臉上一直浮現地那種沉穩安定的笑容褪下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倦。薛黎看著眼前的婦人,有什麼困難能讓這個一向堅毅的女強人也覺得無奈。

    「我朝與吐蕃嫌隙已久,雖然國相祿東贊已死。可是他的兒子欽陵才智不下於其父,又有三個勇武的弟弟做幫手,更是野心勃勃。鹹亨元年四月,他們攻陷了西域十八州,舉朝震驚,這才有了派公公前去討伐的事。之前出徵人選一直多有爭執,公公當行軍大總管是推辭不掉地,但是在副總管的人選上發生了爭執。本來劉仁軌劉大人上書是提拔相公作為副手的,但是被朝廷以資歷不夠駁回。最後敲定的人選是左衛員外大將軍阿史那道真跟左衛將軍郭待封。那郭待封本來就自持他是名門之後,在高句麗戰場上就看不慣公公戰功顯赫,處處刁難。他與公公本就是平級,一為左衛將軍,一為右衛將軍,現在讓他給公公做副手,平白的矮了一截,他自然是百般不願。而且他這次只主持糧草輜重工作。一心移公公想搶他功勞,還沒出發前就放話要公公好看。」

    「那想送死就讓放他去做前鋒,我看他還有命嚷嚷沒。」薛黎冷笑著說,記憶裡這個人不過是個憑靠父蔭登上高位地酒囊飯袋,薛仁貴也是看在他家族的面子上才對他多有忍讓,讓他看糧草是為了保他小命,讓他在打勝仗了之後不費吹灰之力白撿一份功勞。他還有什麼不滿的。他難道真以為戰場上是那麼好玩的!

    「說什麼孩子氣的話。」樊梨花笑著說,不過也被她的話逗樂了,但是笑過之後卻是眉頭卻染上愁容,「早知道今天的話,公公當初的確應該第一次就派他當前鋒去送死,也就少了這般事。」

    「怎麼說?難道兵敗就與這人有關係?」薛黎問道。

    「不止如此。」樊梨花點了點頭,細細詳解道「我軍只有十萬長途跋涉而去的安西兵。而吐蕃有二十萬兵力以逸待勞。所以硬碰硬是不行地。公公研究了很久,烏海路途遠而且險要。車很難行動,如果帶著輜重走的話,就把破敵的機會給延誤了。我們打敗敵人就班師回朝,如果再把輜重從遠處來回搬運也很麻煩,青海那地方瘴氣很濃,大部隊不留太久。所以他找了一處易安營紮寨的地方,也就是大非嶺,給副總管郭待封二萬人在那裡留在那裡看輜重糧草,他帶兵快進破敵人。」

    「大破敵人?這怎麼可能。太冒險了,他以為他可以憑八萬人打敗吐蕃的主力?那就是戰神轉世也不行啊!」薛黎失言叫道。

    「你先坐下來聽我講完,我沒有說公公打算憑那點兵力吃掉吐蕃主力,他只是想拋磚引玉而已。他打算自己率軍前進到烏海幹掉吐蕃一萬來人,引起吐蕃的注意。對方也是用兵高手,一定會判定我軍這樣的速度攻擊,一定是輕裝部隊,而糧草肯定是放在後方了,吐蕃一定會馬上集中兵力去找我軍的糧草,因此他地軍隊集結會倉促,而這一倉促我們便有機可乘。那匆匆集結起來的吐蕃和土谷渾聯軍到達郭待封的防守的地方時,他們是遠道而來疲於奔命,而我們則是據險而防守,以益待勞,攻守之勢異也,用兩萬軍隊守城擋住二十萬倉促集結的軍隊,阻擋它一段時間是沒問題的。這個時候公公再趁機殺回來,我們的軍隊是乘勝而回,鼓勵將士們是去救兄弟,而且是救糧食去時,必定士氣高漲,可以在一定程度彌補安西兵戰鬥力不足地問題。等到公公回師,吐蕃那時已是疲憊之軍,我們從後面出現,郭待封再出來,這是前後夾擊,萬軍隊就可以大破吐蕃萬。他使這一招的最重要目的就是想把吐蕃軍勾引出來,然後就地全部解決,」說起戰術戰略時,樊梨花又恢復了那神采飛揚的神色,顯然她也很是精通此道。

    「但是那個郭待封沒有守住輜重糧草,是不是?」薛黎一聽就聽出了問題,這一計策的最關鍵地方便是守軍要等得及回援。

    「如果他是沒守住,我們薛家也就認了這個災,乖乖的洗乾淨脖子問斬老娘連個屁都不會放。」說道這裡樊梨花顯然已是氣憤至極,連聲罵道「那個蠢貨根本就沒有守。公公先是打到烏海,勝利了,砍死一萬來人。本來形勢一片大好,可是那個蠢貨沒聽公公的指揮,繼續帶著糧草前進。公公知道這事情以後就有不祥地預感,他再帶部隊回去接郭待封,生怕吐蕃軍趕來在平地上形成合圍之勢。他下令讓郭待封快點走,結果那個蠢貨仍然慢悠悠地拖延時間。等快到了烏海了,還沒碰上公公呢,就先遇到了吐蕃的二十萬大軍隊。這老小子被嚇地將所以糧草輜重全丟了,然後自己一個人逃跑。接著吐蕃糾集六十萬軍隊和公公這支七萬人無糧食的軍隊決戰。」

    聽到這裡,薛黎已經被嚇酥了,忙追問著「後來呢,那爹爹有沒有事。老天保佑,天啊,敗就敗了,只要人沒事就好,那功名富貴我們大不了不要他就好了。」薛黎緊張的抓著衣襟連連祈求著,六十萬對七萬,差不多就是十個人打一個人,顯然再高明的將軍都已無回天之力。

    「消息一傳回來,小娘一聽當下就暈倒了。一家人的想法都跟你一樣,只要公公不出事,什麼都好說。那段時間我們嚇壞了,夫君一家家的去拜訪公公的老朋友,我也去找那些平日交好的夫人打聽。這些事我們做來的都不如你,那個時候就想你回來就好了,可是夫君不許喊你回來。他男人家究竟比我想的遠一些,這是場大仗,敗了的話還不知道有什麼大罪呢,他怕你被牽連,所以反倒是送信要你走遠些。」樊梨花解釋了當時送信的原因。

    「當時應該喊我回來的,如果我知道我錯過了什麼的話,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的。」薛黎搖了搖頭,心中滿是懊悔,「要知道家裡出了那麼大的事,我一定會以最快時間的奔回來。」

    「相公就是知道,所以才告訴你,怕你莽撞的出了什麼岔子。」樊梨花笑著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最後還多虧了太平公主給的消息,她從內廷知道公公並沒有死,雖然被六十萬大軍包圍,但他還是率人殺了出來,而吐蕃人被他的威名所鎮,也不敢遠追,任公公帶殘軍撤走。」

    「那就好,那就好。」薛黎拍拍胸口說道,能聽到老父親沒事真是一件太好的事了。只不過這戰敗之罪怎麼也要那郭待封承擔主要責任吧,為何家裡的人如此之擔憂。

    樊梨花聽到她這般問法,臉上浮現一絲苦笑「所以我才說事情糟糕了,那個郭待封因為臨陣脫逃,所以他比公公先回到了京城,截至昨天他已經被召見了兩次,你可以想像到他在面聖的時候會說什麼話吧。」

    薛黎一驚,終於明白薛家人真正的隱患擔憂的在哪裡了,那個小人必定在大軍班師回來之前,將所有的罪責都推給最高指揮官薛仁貴了。

    看著她驚恐的神色,樊梨花沉重的點了點頭,「除了這個以外,我們還在擔心一件事,就是公公他,會不會學李廣白起,寧做斷頭將,不做辱國將!」

    「因為聖上,已經派了大司憲樂顏瑋將他們逮捕回京城聽後發落。」樊梨花靜靜的吐出這句話,毫不意外的聽到薛黎因此而變得煞白的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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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7 11:07:52
行路難  第五十九章 兄妹&信件
  

     老將李廣六十多歲時隨衛青出兵,因迷失道路而延誤戰機。戰事了畢之後再被訊問時,因為不願意受朝廷派來的文官審問,最終拔劍自刎。薛黎一想起這個故事來就覺得心驚,第一次恨起自己歷史不好來,為什麼就偏偏不記得這個歷史上的便宜爹爹到底是怎麼個下場?

    薛仁貴與李廣一樣,都是成名已久的大將,而他比李廣更慘的事,他再此之前全無敗績,且仕途要坦蕩的多,一路敗將封侯,榮耀之至。但越是這樣,薛黎越是擔心他現在的處境,所謂站的越高就摔得越慘,他的這一敗可以毀去他大半生的榮耀,這樣的結局讓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怎樣承受。

    世界上最悲慘的事情莫過於美人遲暮,英雄末路。去的時候是風光體面的將軍,回來時卻要被朝廷派去的文官押解回來,其中的難堪比兵敗更讓人難以接受。也許在外人眼裡現在該算計的事家族的榮耀,罪行的得失。可是在親人眼裡,此時最擔心的卻是他是否安好。

    「公公一向脾氣硬,我們都怕他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但是誰也不敢在家裡提起這個可能。小娘這些天流的眼淚比她一輩子的都多,有時候站著站著就哭了,她還一個勁兒的瞞著我們,以為我們都不知道。我也沒辦法勸,看著只能能當作看不到,大家逢人都仍舊笑著,裝著瞎子聾子什麼都知不到似的,騙別人也騙自己。我們女人還好,聽到什麼風言風雨了回來還能在背後還能偷偷流幾滴眼淚。可是相公一天在外,我都不敢想像他是怎麼撐過來的。公公不在,他就是家裡地頂樑柱。這些天聖旨也沒下,他為了不讓別人看笑話,府上一切照舊,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來往的惡賓客,無論是好心寬慰的也好,來看笑話找茬的也好,都是他一個人擋著。辦差的時候又要應付同僚,回來了還怕我們擔心不敢露出半點推搡。我也不敢勸,看著他硬撐的樣子我都想替他哭。」樊梨花緩緩地道出近來家裡的狀況,最後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薛黎走了上前抱住她安慰著「好嫂嫂,你想哭就哭吧。沒關係。現在我回來了,有什麼事我們一起分擔,一家人同心,齊心斷金。哥哥那裡有我去勸說,你暫且安心。至於爹爹」說道這裡薛黎沉默了一下,而後又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歡快些,「至於爹爹那裡你就放寬心好了,我的爹爹一直是英雄,我相信即使戰敗了也是一樣地英雄。即使只是為了我們。他也一定不會做出那種自己威名有損讓家族蒙羞的事。我們要相信他,別什麼事都沒發生就自己把自己嚇怕了!」

    回到了這個家,彷彿心底那塊最柔軟的東西被觸碰了一樣,薛黎覺得自己似乎融合了薛麗娘的某些東西,對這個家也有了類似於責任一樣的心情。

    樊梨花哭過之後也放鬆了許多,她本就是好強地人,也是心裡事情憋久了才會顯得有些軟弱,這下子一發洩自然又恢復了許多。微笑的點了點頭同一薛黎的話。而後看她神色倦怠的樣子,便體貼的讓她先行休息。

    薛黎一叫睡醒,一轉頭就被身旁一個黑黢黢的影子嚇到了,回過神來才知道這便是自己還沒有來得及見面的哥哥。他知道薛黎回來了便過來找妹妹,看她睡的正香便不忍叫醒她,只是自己做在一邊翻著兵書等著她醒過來。

    「哥。」薛黎輕輕的喚了一聲,彷彿一路上地委屈辛苦都在這一聲叫喚中融化了。她之前做過許多心裡建設。以為要完美的扮演薛黎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可是自從走近這個家門的那一刻開始,一種溫馨親切的感覺便在心頭縈繞,她發現自己根本無需考慮說什麼做什麼,只要按本心面對每個人就是。彷彿是上天的恩賜,薛黎想重溫家的感覺的夢想在這個時空意外地實現了。

    「傻丫頭,說不要你回來。怎麼又跑回來。」薛訥走了過來坐在床邊。長滿粗繭的手愛憐的摸了摸她的頭頂,雖然是責怪的話。可是聽起來那無可奈何的寵溺讓人心裡都覺得滿滿的。

    「我想家了,就回來了。」薛黎順勢抱著他,在懷裡蹭著撒嬌道。以前在那個世界,自己被人欺負被人冷落時,曾經無數次夢想過有一個可以為自己遮風擋雨地哥哥或姐姐,現在這個夢想終於成真,心裡只覺得被一種叫親情的東西漲的滿滿的。

    「還是這麼不聽話。不過這次你回來的的確不是時候啊,家裡正是多事之秋,住幾天就走吧。」薛訥笑著拍了拍妹妹,最後開口帶著幾分歎息。

    「哥,這你可說錯了哦。現在可是冬天,多事之冬才對。」薛黎抬起頭狡黠的笑笑,眨了眨眼,「我好不容易才回來家一趟,想趕我走可沒那麼容易。」

    「你這丫頭,」薛訥想訓斥她幾句,但是想到妹妹才剛回來,怕又被自己罵地傷心了,所以張了張口又抿上。

    「好了好了,別氣了。來,人家好久沒有見到哥哥了,笑一個。」薛黎看著他扳著一張臉,好玩地伸手上去捏他兩頰的肉,想扯出一個笑臉來「家裡地事嫂嫂都告訴我了,我過幾天也出去幫你打探消息,我好歹也有些狐朋狗友,要論打聽消息可比你厲害多了哦,誰叫你整天都扳著個臉的,跟誰都不親。」

    「胡鬧。」薛訥的臉被她捏成了包子狀,所以吐字含含糊糊的,多威嚴的話便的滑稽起來,「我就說女人家不知輕重的,也是也敢隨便亂說,看我不……」

    「不許欺負嫂嫂。」薛黎捏著他的嘴不許他說話,跪直了身子對著他的眼一臉嚴肅的說,「不許生嫂嫂的氣,他是心疼你來著呢。這裡也是我的家,家裡出了事我自然也要出一份力,你敢不讓我管就是不把我當作家裡人。」

    薛黎威脅的扔出這些「狠話」,果然讓薛訥臉上又浮現出那種哭笑不得的無奈表情,「你呀,好,好,好,別再扯了,再扯哥哥明天就見不了人了,都多大人了還這麼玩兒。」

    薛黎這才笑著坐下,也覺得自己剛才行為有些幼稚了,可是記憶裡似乎這種歡樂的景象很多,所以也不覺得什麼不妥,反而是兄妹之間的感情又親稔了一些。

    晚上薛黎支開了其它人,開始一個人在房間裡翻東西,托房屋裡擺設沒有移動過的福,順利的找到了記憶中的那些書扎信件禮品。薛黎對以前薛麗娘的生活***並不熟悉,但是憑一個人的日常生活習慣自然是瞭解一個人最好的方法。薛黎仔細的觀察薛麗娘的住所,房屋寬敞且少隔斷,並無過多的裝飾品,顯然她喜歡寬敞而不是精緻的處所。書架上的書籍多事文史兵書以及雜學,單純的詩詞歌賦竟然很少,可以很明顯的看出她好武不尚文。衣櫃裡的衣服是便於行動的窄衣、胡服多過於華麗的褶裙,首飾盒裡塞滿了珠寶,但是看的出常用痕跡的便只有幾根玉簪。除了這些之外還有梳妝台的簡單的研製水粉,牆上掛著的各式弓箭,很容易看出她是一個性格好動爽朗的女子。

    好動爽朗啊,薛黎檢查完畢坐在床上拿錦被將自己包成一個團,小臉滿是皺巴巴的思索著問題,爽朗對她還說倒不是難事,只是這個好動,天知道她一向是能坐著就不沾著,有了書整天就可以不動的安靜性格,要她怎麼去扮演一個沒事幹就呼朋喚友的去圍獵的多動症寶寶啊。

    無奈的扒扒頭髮,算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候慢慢的想法子扭轉吧,反正女孩子長大了變文靜也不是什麼稀奇事。滿意地拍了拍手旁帶鎖的檀木匣子,這個可是今天最大的收穫,裡面滿滿的裝了百來封信件,都是薛麗娘往日與朋友往來的。有些信件可以看出薛麗娘很寶貝,都細細的折號用筆標了順序,這些大概有四五個人,應該是至交好友之類的。另外還有一些則是信手放的,更有些則是只寫了隻字片語的便簽。薛黎找到這個東西的時候真是大喜過望,既然薛麗娘沒有記日記的習慣,那麼就沒有比這更好的瞭解她的角度了。從通信的次數可以判斷出哪些朋友是關係比較緊密地,而信件的時間長短則有利於去分辨哪些朋友是哪個時候結交的。至於信件的內容更是能幫上大忙,可以看出個人的性格以及薛麗娘對她們的態度,知道薛麗娘平時的一些雜事以及一些小習慣,以便在面對這些舊友的時候不露出馬腳。

    薛黎按人數揀著信件,看到最厚的一沓上面,果然寫的是李氏兄妹的名字,不由得露出了一個苦笑,歎氣至於又有些欣慰,不管怎麼樣,要探查父親情況的話,沒有比這幾個更有用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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