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4-9-16
- 最後登錄
- 2025-2-18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50
- 閱讀權限
- 30
- 文章
- 149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76、風起雲湧(6)
清晨,金大偉剛剛走出府衙後院的圓形拱門,就見回廊轉角亭子裡站著一人。
金大偉心頭一突,盯著眼前悠然的背負雙手的身著暗藍色袍服的男人,金大偉不由深吸了一口氣,上前,拱手,恭敬道,“學生拜見張大人。”
悠然背負雙手的男人轉頭看向金大偉,微笑,“狀元郎多禮了。”頓了頓,又很是和藹說道,“本想會在鯉魚宴上見到狀元郎,卻沒想,狀元郎竟然自請為民,這份淡泊心志著實讓人敬佩呀。”
金大偉微微一僵,他高中狀元的第一天,金家就派人找到了他,明令他必須接受朝廷文書,出任禮部侍郎一職,並娶張家庶女為妻!他那時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禮部尚書是二皇子的人,張家可是二皇子的堅定支持者,他若出任禮部侍郎一職,若娶了張家庶女,那不就成了二皇子黨了?
幸好大楚朝一直以來就對文人頗為寬容,對那些志向不在官場的文人進士們也特別准許他們不接受朝廷文書,“自請為民”。
“張大人過獎了。”金大偉拘謹說著,心頭警惕著,這張明瑞跟自家老師的關系他雖然看得不是很分明,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這張明瑞對自家老師是絕對不會怎麼樣,可是對自己就不一樣了!而俗話說得好,無聲不登三寶殿,他張明瑞今日擺明了就是沖他而來,一想到昨日回府衙的時候,辰月跟他提的四年……金大偉心裡一陣一陣忐忑和恐慌。
張明瑞只是笑著,轉了話題,很是輕描淡寫的開口,“不知道狀元郎可還記得四年前我們關於宋家五小姐所做的約定?”
金大偉聞言,倏然抬頭緊盯著張明瑞,“張大人今天是來帶走五小姐的嗎?”
“是。”張明瑞微笑說道。
金大偉張口想說點什麼,可眼角瞥見不遠處被兩個中年女人帶出來的臉色蒼白,神情憤怒的宋辰月時,不由臉色一變,轉頭緊盯著張明瑞,聲音裡隱含著怒氣,“張大人此舉是不是太失禮了?!這裡可是流沙縣府衙!張大人不知會一聲就把人帶走是不是太不把縣令大人放在眼裡了?!”
“就是啊!丞相大人,也不跟下官打聲招呼?”一聲懶懶的聲音響起。
金大偉轉頭,見自家老師方浩然不知何時已經來到自己身後,搖晃著手裡的扇子似笑非笑的靠在回廊柱子上看著張明瑞,金大偉心頭不由松了口氣,有老師在,這事說不定就有一個轉機。
而此時被兩個中年女人帶出來的宋辰月也已經走到張明瑞的身邊,宋辰月看見金大偉便想過去,但卻被兩個中年女人死死的拽住了手臂。宋辰月只能咬著唇,已經開始發紅的眼睛深深的凝視著金大偉。
金大偉皺眉,想上前,但張明瑞上前一步,微微抬手阻住了金大偉,笑道,“時間不早了,明瑞也該告辭了。”
金大偉一怒,正欲上前,方浩然已經幾步上前,拉住金大偉,假笑道,“丞相大人,這個是不是不太合適?好歹五小姐也在下官這裡住了四年了不是?這個不說一聲就把人帶走是不是太那個了?”
張明瑞盯著方浩然,眼眸稍稍柔和了一些,臉上的笑容加深了,“浩然,四年前我和宋家說好了,給五小姐四年的自由時間,如今,四年已過,我必須把五小姐帶回去,這是張家跟宋家的協議。”
張明瑞說罷,轉頭看向金大偉,“狀元郎,四年前你說過的話難不成要食言?你說過,只要四年……”
金大偉臉色頓時灰白的垂下了頭,而方浩然收起臉上的假笑,凝重的看向張明瑞,“沒有其他的方法了嗎?”
張明瑞慢慢搖頭,一邊揮手示意身後的中年女人帶走宋辰月,而就在這個時候,宋辰月突然出聲喊道,“金大瓜!!”聲音帶著哽咽的顫抖,還有一絲絕望。
金大偉身子一顫,低垂著頭,只是手緊捏成拳。
“我知道你盡力了……”宋辰月顫抖著聲音說道,“金大瓜,你記住了,我雖然是宋家的女人,但是我還是宋辰月!我是宋辰月!!宋辰月這輩子只會做金大瓜的妻!你聽見了沒有!?抬起頭來!!是個男人你就給我抬起頭來!我宋辰月要嫁的男人可不是一個懦夫!”
金大偉猛然抬頭看向宋辰月,眼眶泛紅,漲紅著臉,嘴唇不住的蠕動著,可是卻沒法說出一個字來,而宋辰月看見金大偉抬頭後,卻是帶著淚,笑了。
然後,宋辰月掙開中年女人的手,挺直背脊,轉身,慢慢的一步一步的離開,步伐堅定,姿態優雅,而這其中,宋辰月沒有再回頭看金大偉一眼。
金大偉在那剎那間幾乎就想沖過去,但最後還是死死的用眼睛盯著宋辰月的身影一步一步的離去。
直至宋辰月走出了府衙後院,張明瑞才對方浩然點頭作別,轉身離開。
而金大偉在目送宋辰月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後,終於頹然跪地,無力的垂下頭,一滴,兩滴,三滴的眼淚終於重重的掉落在地……
方浩然看著金大偉頹然跪地,神情很是復雜,心頭有種窒悶的疼,默然站了一會,長長歎了一口氣,蹲下,拍了拍金大偉的肩膀,勸慰道,“大瓜,別喪氣,還有機會不是?”
“老師……我知道……”金大偉定定的盯著地上,喃喃道,“只要三皇子成功了,那辰月就不需要嫁給那二皇子了,可是……在這之前,辰月就有可能被逼著嫁給那二皇子了……老師!老師,我求你幫幫我!”金大偉忽然轉頭急急懇求道。
方浩然重重點頭,“當然,我一定會幫你!”他的弟子怎麼可以被人欺負嘛!
*********
驛館裡,宋辰月冷著臉挺直著背脊走了進來,剛剛從二樓走下的方遠吃驚的看著走來的宋辰月,還有宋辰月身後的兩個中年女人,仔細一看那兩個女人,方遠心頭一凜,那是兩個練家子!而隨後慢悠悠進來的暗藍色袍服的男人,更讓方遠心生警惕,那是張明瑞!
“還真不愧是我們的丞相大人,這麼快就把逃家的宋家五小姐請回來了?”突兀的,身後響起一聲低語,語氣裡帶著一絲嘲諷。
方遠轉身,看向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的一臉嘲諷的鐵木和神情莫測的方嵩,隨即恭敬拱手,“師傅,大伯!”
方嵩微微朝方遠點頭,便和鐵木朝已經緩步而來的暗藍色袍服的男人走去。
“下官拜見丞相大人。”方嵩恭敬拱手。
“張大人別來無恙……”鐵木笑著拱手,可惜笑意卻未曾到達眼底。
暗藍色袍服的男人,也就是張明瑞,微笑拱手,“兩位大人多禮了。”
方嵩看向一邊冷著臉的宋辰月,“丞相大人,這位是……?”
張明瑞微笑,“這位小姐便是宋家五小姐,好了,你們請宋小姐回屋裡歇息吧。”張明瑞略略介紹了一下,便對那兩個中年女人說道。
宋辰月聞言,冷冷的掃了張明瑞一眼,便轉身,挺直背脊慢步離開,在經過方遠身邊時,停下腳步,看向一臉關切的方遠,有些淒傷的微微一笑,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鐵木看著宋辰月走遠,轉頭露出微微嘲諷的笑容,“怎麼?宋家給了你什麼好處,你這麼積極的幫著宋家追回這未來的皇妃?”
方遠心頭一愣,未來的皇妃?這小五姨不是大瓜哥未來的妻子嗎?
張明瑞只是但笑不語。
鐵木冷哼了一聲,也不再問,轉身對方遠喊道,“遠兒,陪為師去一趟府衙,為師要和你爹喝酒去!”說到最後一句時,鐵木故意斜睨了張明瑞一眼,可這張明瑞卻依然一副溫和可親的臉,悠然的站著。
鐵木微微挑眉,這張明瑞倒沉得住氣嘛!
方遠雖然很擔心宋辰月,他的小五姨,可眼前這種情況,方遠也只能把所有的問號壓在心裡,跟著他的二師父鐵木朝外頭走去。
待鐵木離開,方嵩恭敬拱手,“丞相大人打算何時回京?”
張明瑞笑笑,“宋家那邊催得緊,明日,我就得出發,嵩哥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也是明日。就不知道鐵家主……”方嵩試探著問道,“或許,鐵家主還有什麼要事?”
張明瑞微笑,“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嵩哥,既然我們都是明日回京,那明日我們就一起走吧,也好有個照應不是?”
方嵩恭敬道,“丞相大人美意,下官心領了,可惜明日下官要到廣域縣停留半天,怕是不能跟丞相大人一起了。”
“哦?沒關系,公事要緊。”
又閒說了幾句,張明瑞便轉身離開了。
張明瑞一回到驛館的房中,便見桌上已經擺放著一個小玉瓶,張明瑞的嘴角不由翹起,伸手拿過小玉瓶,思量了一會,才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似乎有些愉悅有些得意。
*************
“二師父!”離開驛館後,方遠追上鐵木,低聲問道,“那宋家的五小姐是怎麼回事?”
鐵木瞥了方遠一眼,“你不知道?她不是在你們家待了四年?”
方遠搖頭,苦笑道,“二師父,有些事情爹都不會跟我說的。”
鐵木了然的點頭,隨即皺眉,“你爹是不想讓你知道,怕你有危險,他就是考慮得太多了,才會這樣……”說罷,又無聲歎息了一番,“你想知道的話,跟你說也沒關系,宋家五小姐早在很久以前就被賜婚給了二皇子,但她在四年前逃家了,之後,不知道宋家和張明瑞達成什麼協議,宋家在這四年裡都很安靜,沒有再去找過這五小姐,直到現在。”
方遠若有所悟的點頭。
來到府衙的時候,方浩然正在處理事情,鐵木饒有興趣的在後堂花廳裡來回踱步,看著布置非常簡單的花廳,牆壁上什麼字呀畫呀的墨寶都沒有,這可真是有趣,哪家官府後堂花廳沒有墨寶的?哪怕是別人寫的,也要擺出那麼一兩副給人看吧。偏偏這方浩然就是這麼的與眾不同。
但或許就是這份與眾不同,讓有些人對他總是念念不忘?鐵木心頭自嘲想著。
方浩然走進後堂的時候,就見鐵木來回踱步,不由挑眉說道,“干嘛?在找寶貝嗎?我這裡可沒有什麼寶貝!”
鐵木轉身,看向方浩然,一笑,“我說你這裡干嘛不掛上字畫,就算你自己的字見不得人,新科狀元金大偉可是你的得意門生,他的字畫肯定很多人都想要!”
方浩然一聽金大偉,便想起今天上午不久前的事情,眉頭微微一皺,擺手道,“那些東西都是虛的!”
鐵木敏銳的發現方浩然似乎心情不虞,便轉了個話題,“對了,看今天的天氣,好像是要下雨了。”
方浩然走到窗邊,抬頭看向外頭的烏雲密布的天空,喃喃道,“這雨可別下大啊。”
“我剛剛來的時候繞到河堤那裡看了,河堤都已經修好了,而且很牢固,浩然,就算下大雨了,你們這流沙縣也不用擔心了。”鐵木漫不經心說道。
“那上游的百姓呢?!”方浩然轉身,語氣有些嚴厲,沉聲道,“廣域縣和土木縣根本就沒有做好修堤的事情!這流沙河多年來又因為挖沙,河床早就被破壞了,河道早就被改變!如果下了大雨,哪怕是只有十日,也足以讓流沙河泛濫!到時候——”
方浩然沒有再說下去,心頭因為張明瑞而無法理清的心情早就暴躁,再加上金大偉的事情,方浩然此時就像一個爆竹,修堤的事情就好像火,現在他是一點就著!
直到看見鐵木驚訝的臉,方浩然才及時收回到口的話語,有些尷尬的轉頭,臉不由紅了紅,心頭暗罵自己,自己這是氣糊塗不是?怎麼遷怒到別人身上了?
鐵木卻是在驚訝後,有些懷念的一笑,“我以為這輩子你都不會在我面前這樣發脾氣了呢。”
方浩然煩躁的扒了扒頭發,低聲道,“抱歉,木頭,我心情不好。”
鐵木卻是不在意的搖頭,“浩然,你不必道歉。該道歉的人,是我。”
方浩然看向鐵木,淡淡道,“如果是以前的事情,那就不必,如你所說,立場不同罷了。”
鐵木深深的盯著方浩然,眼神有些難言的意味,有些痛楚,有些懊恨,還有些……方浩然一點都不想看見的東西,於是,方浩然避開了鐵木的眼神。
鐵木見方浩然避開,卻是自嘲一笑,“你說的不錯,立場不同。”
接著,兩人陷入了有些難言的沉默中,直至方遠端茶過來,兩人才閒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
送走了鐵木,方浩然有些疲憊的回到自己的院落,囑咐方遠沒有要事不要來打擾後,方浩然轉身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一進房間,方浩然就見身著月白色袍服的男人悠然的坐在榻上,看著他,手裡還端著一碗茶,正慢慢的飲著。
方浩然頓時心頭火起,猛的沖上前,一把揪住男人的袍服,磨牙說道,“張明瑞!你這個混蛋!昨晚不是走了嗎?!你他媽的搞什麼鬼!!你都走了你還滾回來帶走宋辰月做什麼!!你現在又他媽的干嘛要回來!”
身著月白色袍服的男人一只手仍然穩穩的端著茶碗,一只手卻是攀上方浩然的腰,臉上帶著笑,幽深的眼眸泛著柔和,輕聲開口,帶著安撫的意味,“我收到你的小玉瓶就過來了,浩然,今日早晨那種情況,說話不方便,明日我又必須要離開,所以,我現在必須過來。”
“你收到我的小玉瓶?”方浩然微微放松了手,隨即又緊緊揪住,惡狠狠的開口,“那你這混蛋還不給我說清楚!你他媽的到底在搞什麼鬼!!說!”
張明瑞看著方浩然,微微一笑,“浩然,我現在不能說。”
方浩然聞言,露出非常溫柔燦爛的笑容,明晃晃的白牙陰森森的一閃,逼近張明瑞,鼻尖抵著鼻尖,說話間的氣息幾乎混入張明瑞呼吸裡,“你,再,說,一,遍!”
張明瑞靜靜的盯著方浩然半晌,放下茶碗,兩只手環住方浩然的腰,幽深的眼眸又深沉了幾分,“我可以保證,宋辰月不會嫁給二皇子。這樣,行嗎?”近乎低喃的聲音輕輕響起,而貼著方浩然的唇慢慢的似乎有意無意的觸碰著——
碰!光當!
瞬間驚悟兩人現在姿勢的方浩然一個驚慌,急急松開手閃躲的時候就那麼一個踉蹌,眼看就要跌倒在地,張明瑞反應極快的將方浩然扯回,於是,方浩然狼狽的跌回在張明瑞身上。
張明瑞松開手,看著狼狽跌躺在自己身上的方浩然,似乎很是無奈的一笑, “浩然……你怎麼了?你小心些,可別弄傷了自己。”
怎麼了??方浩然看著臉上一副縱容的淡笑著張明瑞,心頭突然很無力,這狐狸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嗎?!
方浩然心頭湧起一陣一陣的疲憊,自己紛雜的心情,修堤的事,金大偉的事,方遠的事,未未的事,鐵木的事……此時靠著身下這溫暖的身軀,方浩然的心不自覺的卸去所有防備,疲憊從心頭鋪天蓋地而來,方浩然干脆放松自己的身體,閉上眼睛,低聲喃喃道,“明瑞……我好累……”
在話音落下的剎那,方浩然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腰突然被緊緊抱住,壓抑的有些喑啞聲音響起,“浩然,很快會好的,很快的……我保證……”
方浩然靠著溫暖的身軀,聽著熟悉的心跳,卻想起當初,當他離開京城,瞥見京城外小樹林裡那抹月白色的身影時,鬼使神差的,他讓宋真先走,自己又跑了回去,小樹林裡,他看見此時攬抱著他,輕輕撫拍著他,不斷壓抑著聲音喑啞說著“會好的,會好的……”的男人,拳頭緊握成拳,血從指縫裡不斷滲出,身子佝僂著,仿佛壓抑著極大的痛苦般,偶爾發出幾聲如野獸受傷時的哀鳴……
金大偉今日看著宋辰月離開的心情,是不是就跟當年的他一眼?方浩然慢慢睜開眼睛,看著沒有了笑容,神情平靜,不斷重復的一遍又一遍“會好的”的男人。
心頭有好多好多問題想問,心頭有紛亂的情緒需要理清,可看著此時神情平靜的男人,看著那幽深的眼眸裡深藏著的自己不是特別能讀懂的情緒,看著那眼睛下面的疲憊,方浩然就不由慢慢的將心裡的問題一個一個的埋回。
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這個混蛋到底有沒有好好休息過?!
“……明天才走對不對?”方浩然問道。
“嗯。”
“那你陪我睡一會兒吧,不准離開,等明天早上再回去。”
“……好。”
“我不想動了。”
“嗯,我抱你。”
躺到床上的時候,方浩然突然睜開眼睛,問道,“明瑞,你上午明明不是穿這件衣服的……好像我每次跟你單獨見面,你都穿著月白色的……”
“你說過,我穿月白色衣服好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