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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可蕾翌晨醒來,感覺數周來不曾如此舒暢過。她慵懶地躺在床上,等待鬧鐘作響。秒針滴答滴答,卻始終不聞鈴聲,最後她疑惑地睜開眼睛往鬧鐘瞧瞧。首先,她 注意到房間已一片明燦,不似清晨的微光。其次,她注意到現在已將近九點半。“噢,糟了!”她不喜歡遲到,即使幾分鐘也不行,而此刻她遲到也已不只幾分鐘 了。她應該在一個半小時以前就坐在辦公室裏!
她匆匆爬下床,過久的睡眠使她有點分不清方向。突然,她給自己的一身裝扮楞住了。她為什麼穿著上衣和連身襯裙,而不是睡衣呢?然後記憶回到前夜,她的 臉不禁一陣發燙。是馬克!她在沙發上睡著了,一定是馬克把她弄上床的。至少他沒有把她剝光,她無法忍受這點。糟的是,他竟在她熟睡中如此輕易地操縱她,替 她脫衣、抱她上床,仿佛他有權利與她如此熟稔一般。她寧願他讓她睡在沙發椅上。
但這也解釋了她睡遲的原因,他沒有替她撥鬧鐘。她看看鐘,然後注意到旁邊有一張便條,上面是兩行強勁有力的字跡:“別擔心遲到,你需要休息。我會替你向柏山姆轉告一聲——馬克。”
她一把抓起字條,猛力將它揉成一團。向柏山姆“轉告”!他會怎麼說?說他把她放在床上,說她累得不成人形,他想讓她多睡一下?山姆得臨時派遣另一名秘書處理辦公室裏的大小事情,而她遲到的原因必會像野火一樣,迅速傳遍整個公司。
她的胃咕嚕作響,這才想起來她昨夜沒吃東西。既然已經遲到了,現在匆忙趕去上班也無濟於事,於是她決定慢慢來;好好沖個澡、洗個頭,悠閒地吃頓早餐後,一定會清爽不少。
當她走進辦公室時,已將近中午了;但是她的胃已然填飽,剛剛洗淨的頭髮往後盤成一個髮髻,身穿一襲滾白邊的海軍藍洋裝。也許是睡眠充足的關係,也或許 是一身舒爽的緣故,總之,她覺得心裏異常平靜。果然有另一名秘書坐在她的辦公桌前,是一個初進公司才幾個月的年輕小姐。看到可蕾,她驚訝地瞪大眼睛。“魏 小姐!你覺得好多了嗎?柏先生說你昨天晚上昏倒了,今天不能來上班。”
多虧山姆替她隱瞞!可蕾靜靜地說:“我已經覺得好多了,謝謝你。我只是太累了,其他沒什麼。”
她接替這位年輕小姐,把她遣回她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待她在辦公桌前坐定,山姆的辦公室門正巧在這時打開,有個人站在那兒看著她。那不是山姆,山姆的眼光不曾令她如此不自在;她頭也不抬地逕自整理需要打字的檔。
“把那些放著。”馬克命令道,一面走來站在她的身後。“我要帶你去吃午餐。”
“謝謝,可是我不餓;我剛剛吃過早餐。”
“那麼你可以看我吃。”
“謝謝你,不必了。”她帶著冷冷的禮貌說。“我有很多事要做——”
“這不是私事。”他打斷她的話。“是有關你的工作問題。”
她的手停止忙碌。當然囉!她怎麼沒想到這點?山姆不再需要女秘書,所以她勢必會失去這份工作。對其他員工的工作保證不可能應用在她身上的。她抬起驚愕 的眼睛望著馬克,企圖想克服猝然被解雇的念頭。當然還有別的事情可做。郝斯頓是個新興的都市,她一定可以找到別的工作,只是,她會熱愛它嗎?薪水會優渥 嗎?雖然她的公寓套房不似馬克的那麼昂貴,但卻很舒適,而且地點不錯。如果她的薪水減少,她將無法付得起租金。此刻,她預見到自己不但失去了工作,也失去 了她喜愛的家。
馬克伸手將她拉站起來。他的眼中閃爍著勝利的神采,因為他的計畫正逐步進行中。“我們到雷利餐廳去。現在還不到中午,所以我們應該可以找到一個僻靜的位置。”
當他們離開辦公大樓,穿越街道時,可蕾一直保持緘默。這是個炎熱的春天,白天的氣溫將近三十度左右,雖然此時天空一片湛藍,氣象局卻預報下午將有暴風 雨出現。雖然到雷利餐廳只是一段短短的路程,她的海軍藍洋裝開始令她覺得悶熱不堪。焦慮正啃噬著她,她還能在柏氏合金待多久?兩個禮拜?一個月?山姆什麼 時候開始專職於研究工作?
他們正趕上雷利餐廳的擁擠人潮,好不容易在後面找到一個雅座。可蕾叫了一杯冰茶,卻迎上馬克不悅的表情。“你應該吃點東西。你看你,已經瘦得快不成人形,還那麼捨不得多吃。”
“我並不餓呀!”
“這你說過了。問題是,即使你不餓,也應該吃點東西,才能補回你失去的體重。”馬克不悅地說。
他為什麼一直在她的體重上嘮叨?她只瘦了一、兩公斤而已,而且她的身材一向都是如此苗條。她心中正為別的事煩擾,不想再深究。“你要把我辭掉嗎?”她問,儘量保持一臉的漠然。
他的眉毛往上一揚。“我為什麼應該把你辭掉?”
“我可以想到很多理由。最直接的原因是,我的工作正逐漸被裁掉,因為山姆在研究方面不需要秘書。而且,接收的人可能會帶來他自己的秘書。”她直直地迎 向他的目光,儘管她努力不露出任何表情,那對深不可測的褐眸子仍流露出些許的緊張。“再說,這正是一個除去不可靠人物的大好時機。”
怒意使他的眼神顯得更陰黑。“你不是個不可靠的人物。”
“洩漏了機密情報。我信任不當的人,所以顯然我缺乏辨識的能力。”
“他媽的!我——”他停頓不語,眯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盯著她。“你不會被解雇。”最後他以清脆的語調說:“你將被調派到達拉斯,到史耐爾總公司去。”
可蕾又再一次感到愕然,張開口想說什麼,隨即又閉上。調派!“我不能到達拉斯去!”
“你當然可以去。拒絕這個機會的話,就是個大傻瓜。史耐爾比柏氏合金大多了,而且薪水也很高。”
她的眼中、聲音裏,無不流露出驚恐的神色。“我不要為你工作。”
“你不是為我工作。”他吼道。“你是為史耐爾公司做事。”
“做哪方面的事?擠在一個小房間裏整理剪報,好讓我永遠無法接觸到任何有價值的情報?”
他傾身向前,盛怒使他的眸子變成深綠色。“如果你再提這方面的事,我就要對你不客氣了,不管是在大街上——或在餐廳裏。”
可蕾沉沉地靠在椅背上,望著他一臉的憤怒。她以前怎會認為他有教養呢?他完全是一派野蠻的作風嘛!
“現在,如果你那些諷刺的話都說完了,該我向你介紹你的新工作了。”他冷淡地說。
“我並沒有說我接受那份工作。”
“只有傻瓜才會拒絕。就如你說的,你在柏氏公司的工作很快就要結束了。”他說出一個數字,是她目前薪水的一倍。“你能拒絕那麼優渥的待遇嗎?”
“郝斯頓還有其他的工作,而且我的家人都在這裏。如果我搬到達拉斯,那兒一個親人也沒有。”
他緊繃著臉,眼眸更深了。“你可以利用假日回來探望呀!”他說。
可蕾低頭兀自娛飲著冰茶。拒絕那筆待遇的確是個傻瓜,即使那表示需要搬到達拉斯去。但她的第一個反應卻是拒絕。如果她到史耐爾總公司,就是到馬克的勢 力範圍內,每天會碰到他、受他管轄。按常理來說,她應該為這個大好機會雀躍一番才是,可是她就是無法立即下決定。
“我得考慮考慮。”她固執地說。
“很好,星期一等你的答覆。”
“連今天算進去,只有三天的時間呀!”
“如果你決定不接受這份工作,我們必須找別人。”他指出。“最遲到星期二。”
三天的時間對她而言,稍縱即逝;她在他眸中看不到一絲妥協、同情的眼神。可蕾不喜歡猝然改變,她喜歡以緩慢的方式,逐漸去適應改變。她這一生都住在郝斯頓,或郝斯頓近郊,搬到另一個城市仿佛是要她改變整個生活似的。
馬克的牛排端上來了,他開始不作聲,低頭忙著用餐。而一旁的可蕾則繼續啜飲她的茶,一面在心裏反覆思量搬家的問題。最後她把它撇開,她現在無法決定,而且她還有別的事情想問他。
“你怎麼對山姆說的?”
他抬起頭。“說什麼?”
“昨晚的事。代理秘書說,山姆告訴她我昏倒了,今天不能上班。”
“那是他自己想像的。當他今早問我到底對你做了什麼時,我告訴他不要多管閒事,並說該有個人送你安全返家,因為你已經崩潰了。”
“我沒有崩潰。”
“沒有?你記得我替你脫衣服嗎?”
她把眼光移開,臉頰微微發燙。“不記得。”
“我沒有騙人,我不會利用無意識的女人。當我再度和你做愛時,將是在你相當清醒的時刻。”
她注意到一點,每當他生氣,聲音就變得高昂刺耳。“如果我不去達拉斯。”她低低地說,一面從椅子上站起來。“那全是因為你。因為我無法忍受你在我身邊。”不待他開口,她迅速走開;越過大街,回到較安全的辦公室裏。
馬克看著她離去,臉上一陣鐵青。他沒想到她會拒絕,但此刻她似乎真的拒絕了。他開始害怕,若此時失去她的蹤跡,他將永遠失去她。他媽的!在他費勁暗中安排妥當後,她非接受這份工作不可!
洛夫的確對昨天深夜的一通電話感到不悅。“他媽的!馬克,你真會挑時候。”他咆哮道。“傑德剛剛拔牙,哭鬧了一個晚上,好不容易把他安撫睡去,我們才得以休息,你卻來吵人!”
“代我向莎娜說晚安。”馬克說,對洛夫的慍怒感到好笑。“我是想問你一件很重要的事。公司方面現在有空缺嗎?任何職位都可以。”
他們是工作上的好夥伴,私下也是好友,洛夫不必費時詢問一些不重要的小問題。他們彼此信任對方的直覺和計畫。洛夫沉默片刻,思索公司的可能變動。“管財務的戴加特會被調到夏威夷。”
“唉呀呀!他是怎麼弄的?”
“他懂得運用金錢。”
“好。那誰要接替他的位子?”
“我們正考慮把西雅圖的貝奎恩調來。”
這回輪到馬克不語了。“為什麼不派R區的史琴妮?她有學士學位,而且辦事能力又強。我想她有實務經驗。”
這時,洛夫大致可看出整個調派的模式。“你建議由誰來接替史琴妮呢?我贊成她獲得這項升遷,但是她太優秀了,要找個接替她的人並不容易。”
“何不找凱莉?她會喜歡到R區工作。而且,這也是個機會,使她終於升調到管理職位。”
“他媽的,她是我的秘書呀!”洛夫吼道。“你為什麼不調派你自己的秘書?”
馬克曾考慮到這點,但是他想可蕾決不會接替這份工作。繼而再想,當洛夫的秘書也太近了,辦事不太方便。“那就不提凱莉了。柯迪歐,普通行政經理……他的秘書叫什麼名字?她的資歷很好,而且才幹出眾。華洛琳。不錯,是華洛琳。”
“那麼,又由誰來接替華洛琳?”
“魏可蕾。”
半晌後,洛夫才開口:“我真該下地獄。”馬克知道他不必多做解釋。“我會看著辦。”洛夫繼續說。“這事情不太容易,要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調動這麼多人。我什麼時候可以讓你知道?”
“明天中午以前。”馬克說。
“他媽的!”洛夫咒駡一聲便掛上電話。不過第二天上午十點以前,他就來電告知一切都解決了。馬婁夫是個行動派,一旦他決定做某事,旁人最好別從中阻撓,因而艾安森總是讓他享有完全自由的處理權。
馬克沒想到說服可蕾會那麼困難,他原以為公司方面的困難較大呢!如果他有辦法把她弄到達拉斯去,他就有充裕的時間讓她相信他其實並不是個卑劣的傢伙。 如果重建她對他的信賴需費時良久,他願意等。他已經傷了她,這項事實不時咬噬著他的心。他不允許可蕾認為他只是為了竊取情報而利用她。現在他無法使她聽他 的解釋,然而一旦她聽過後,也或許未必相信。他已經徹底摧毀她對自己的信賴,而唯有在此刻,他才瞭解信賴竟是如此地珍貴!
可蕾一面忙著星期六的例行家務事,一面整理自己的思緒,好做一個合理的決定。她擦地板、清洗浴室、洗衣服,甚至連窗子也刷洗一番,以發洩心中的怒氣。 她發現自己不只是生氣而已,簡直是盛怒。她一向心平氣和,甚至記不起上次生氣是何時;而此刻,她氣得想丟東西、想大聲尖叫。他竟那麼大膽!在無情地利用她 之後,他現在又要她改變整個生活離開故鄉,隨他到另一個城市與他繼續接觸。他說她不是為他工作,但他倆仍在一幢大樓裏、同一市鎮中,而且顯然他並沒有打算 讓他倆之間的關係就此結束。他是怎麼說的?“當我再度和你做愛時,將是在你相當清醒的時刻。”“再度”,這正是個關鍵字。
他的厚顏無恥令她氣結,她一邊清掃,一邊不停地在心裏狠狠咒駡。奇怪的是,當傑夫為了海倫離開她時,她似乎不曾如此生氣;只有馬克真正觸及她的情感核心。他牽引出她向來控制妥貼,而且保護得宜的所有感情及情緒:愛、欲望,甚至怒氣。
可是,她依舊愛著他;關於這點,她並不想欺騙自己。她愛他、想他、要他,但反面卻是她深深的忿恨。天命註定每個行為都有一個相對稱的反應,感情亦是如 此。如果她愛他不深,對於他的背叛一事,她大可以一笑置之,認為這是個教訓。然而由於她愛他,她因此想狠狠揍他,想對他的自大態度吼叫一番。
她大可以當面拒絕他的工作,然後轉身離開;讓他明白他無法再利用她,讓他知道沒有他,她依舊能活得非常好……能嗎?那不是反倒承認自己所受的創傷太深 了,以至於無法面對每天見他的這項事實?他會知道他對她的影響,而她的自尊則要求自己擺出一副無動於衷的外表。她決不讓他知道,他的背叛使她的心依然淌著 血。
可是,她還有其他的選擇嗎?如果她去達拉斯,無疑是上了他的當,她將像繩端的木偶一般完全任他操縱擺佈。
可蕾從洗刷中直起身來,雙唇緊抿,眼神似是陷入深思中。她必須做的,便是不能讓馬克影響她的決定;這是她的工作、她未來的經濟問題,她不該任憤怒蒙蔽 她的判斷。即使去了達拉斯,她大可以不理會他的擺佈;畢竟她是個人,不是木偶。抉擇和決定權完全在她。
從這個合理的角度思量這件事,她知道自己會接受這份工作。一旦做了決定,仿佛一下子輕鬆不少。目前,困難的問題在於如何向家人啟口。可蕾決定先告訴瑪汀。
午後,她開車前往座落在郊區的瑪汀家。由於這天是個晴朗暖和的星期六,可蕾直接朝後院走去。當她繞過屋角時,踩在石板路面的高跟鞋驚醒了瑪汀。她懶洋 洋地睜開惺忪的睡眼。正如可蕾所預料,她姊姊正穿著一件袖珍的白色比基尼,躺在折疊式的臥椅上享受陽光。即使未施脂粉,金黃色的頭髮隨意往後一綁,她依舊 亮麗、性感。
“自己拿張椅子坐。”她懶懶地說。“我應該給你一個擁抱,可是我全身塗滿防曬油。”
“孩子們呢?”可蕾問,在一張躺椅上坐下。陽光的確很舒服,她仰起臉,像向日葵般地迎著它。
“參加溜冰聚會去了。今天是布德一個好朋友的生日,開了一個全天性的溜冰慶祝會。”瑪汀開心地說。“史迪跟同事去打高爾夫球。在兩個孩子念大學之前,這可能是我唯一靜靜獨處的一天,所以我正儘量享用。”
“我是不是應該走呢?”可蕾打趣地問。
“諒你也不敢,我們很久沒有好好聊一聊了。”
可蕾低下頭,心裏想著今早所做的決定。“如果不常看到我,你會怎樣?如果我搬到達拉斯,如何?”
瑪汀從躺椅上爬起來,睜著一對震驚的藍色眸子。“什麼?你為什麼要搬到達拉斯?你的工作呢?”
“有人介紹達拉斯的一份工作給我。況且,我在這兒的工作也為時不久了。”
“為什麼?我覺得你跟山姆一向處得很好啊!”
“是不錯呀!可是山姆——我們公司已被史耐爾公司接收了。對方是達拉斯一家多元混合組成的龐大商業公司。”
“我曾在報上看到有關接收意圖的報導,不過我希望這件事情不會成真。這麼說來,一切都已定案囉?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還有,那跟你有什麼關係呢?他們當然不可能把山姆辭退,他是柏氏合金的首腦人物。你不繼續當他的秘書嗎?”
“最後的協議在昨天完成簽字。”可蕾低頭望著自己的雙手,這才驚覺她的手指竟緊緊地纏在一起。她刻意將它們鬆開。“山姆將完全投入研究工作,所以不再需要秘書了。”
“真可惜,我知道你很喜歡他。不過,既然有人介紹工作給你,這也不錯。那家公司叫什麼?”
“史耐爾。”
瑪汀不禁睜大眼睛。“總公司呀!我有印象。而且,你一定是給某人留下一個很好的印象喔!”
“並不儘然。”可蕾深深吸口氣。太難開口了,不過她還是決定說出來。“畢馬克的真名叫康馬克,他是史耐爾的副總經理。”
整整五秒鐘的時間,瑪汀只一臉愕然地呆呆望著可蕾;接著,她握緊拳頭站起來,驚訝的表情隨即轉為怒容。她很少罵髒話,此刻,她卻一面在可蕾面前走來走 去,一面用盡所能想到的所有咒語,或甚至發明新的三字經,狠狠地詛咒馬克。她不必細聽詳情,就知道可蕾一定受到打擊。瑪汀非常瞭解可蕾,也盡可能地保護 她。
一見瑪汀並沒有甘休的意思,可蕾靜靜地打斷她。“事情很複雜。我給了他一些對史耐爾接收計畫有利的情報,那就是他來這裏的原因,也就是他之所以對我表現特別傾慕的原因。我像個白癡一樣,把什麼都告訴他了。”
“我恨不得剝了他的皮!”瑪汀咬牙切齒地說,又開始像籠中虎似地不停走來走去。然後她停下來,臉上閃過一抹奇異的表情。“可是你不是要和他到達拉斯去嗎?”
“我是為了工作才到達拉斯去的。”可蕾堅定地說。“如果我故意選擇失業,就更是個大白癡了。自尊心是沒辦法替我付房租的。”
“不錯,你的想法是對的。”瑪汀贊同道,終於坐下來了。她的臉上仍帶著那抹奇特的表情,仿佛正思索著某件事情。然後,她的眼角逐漸展露出一絲淺淺的笑紋。“他把你調到那邊,以便能和你在一起,對不對?這個男人是愛你的呀!”
“才不!”可蕾否認,喉頭一陣緊縮。“謊言和背叛不是愛的表現。我愛他,不過你已經知道了,是不是?我不應該愛他,尤其是現在,但是我沒辦法像扭動水龍頭一樣開關自如。別要我相信他對我是一片真心的!”
“可是,我現在想起來,他總是一直看著你……嗯,我形容不出來。”瑪汀若有所思地說。“仿佛非常渴望你,仿佛想把你吞下去一般。看到他如此望著你,我都不禁感受到一陣悸動。”
可蕾搖搖頭。“這也不可能。你是見過他的。”她說,又感到身體逐漸緊張。“他長得太漂亮了,只要望他一眼,往往令人停止呼吸。除了他需要的情報外,還有什麼理由使他對我感興趣?”
“他為什麼沒有理由喜歡你?在我看來,如果他不愛你,才是個大傻瓜呢!”
“這麼說來,大部份的男人都是大傻瓜囉!”可蕾訕訕地指出。
“胡扯!是你自己不讓他們愛你的;你從來不讓任何人接近你、瞭解你。但是馬克比其他的男人聰明多了。他為什麼不會愛你?”瑪汀熱切地問。
可蕾不知道該怎麼說,這根本不可能。她的喉嚨發緊。“因為我不像你那麼漂亮,漂亮似乎才是男人們所要的。”
“你當然不像我那麼漂亮!你是像你自己一樣漂亮呀!”瑪汀走過來,在可蕾的躺椅上坐下來,姣美的臉龐帶著不尋常的嚴肅表情。“我比較活潑浮躁,你卻完 全相反。可知道史迪有一次怎麼跟我說?他說他希望我能像你一樣,凡事三思而後行。我當然給他幾拳啦!然後又問他還喜歡你的哪些方面。他說他喜歡你的褐色大 眼睛——他把它們喚做“臥室之窗”——我又賞他幾拳!像我這樣的藍眼、金髮女子到處都是,但是有多少褐色眸子的金髮女郎?我以前常對你又羨又妒,因為你只 要把那對眼睛流轉到一個男人的身上,他就準備融化在你的腳跟前了。可是你似乎從來都不知道這點,最後他只好放棄。”瑪汀突然屏住氣息,兩眼圓睜。“馬克沒 有放棄,對不對?”
可蕾瞪著姊姊,不敢相信美如天仙的瑪汀竟會羡慕她。她心神恍惚地說:“馬克的字典裏沒有‘放棄’這兩個字。”隨即發現自己已然承認,不禁臉色泛紅。她 一向不習慣與別人談內心話,即使是姊姊也不例外。可是此時,她知道了別人眼中的自己。她真的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不讓別人接近她、關心她嗎?她以前不曾從這 個角度看自己的態度。她一直認為自己之所以與人保持距離,是為了免受傷害,卻毫不考慮被拒的對方。
“馬克不會甘休的,他一再強調我們之間的關係並未結束。他是被急電催回達拉斯的。”她穩靜地解釋。“等他回到郝斯頓時,我已經發現他的真正身分和來此的目的了。他打電話給我,但是我拒絕再和他出去。所以,我被派調到達拉斯。”
“到他的勢力範圍去。聰明!”瑪汀說。
“不錯,這我都知道。我知道他對挑戰的反應,我對他而言,就是一項挑戰。你想,會有多少女人拒絕過他?”
瑪汀想想,隨即淒然同意。“你可能是唯一拒絕過他的女人。”
“是的。但是我必須要有份工作,所以我決定去。”可蕾一面說,一面心想,其實她已別無選擇。“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我會去。”瑪汀笑著承認。“我們倆的個性倒滿像的。我知道我決不會讓他認為我在躲避他!”
“一點兒也不錯。”可蕾那對褐色的眸子更幽深了。“他讓我氣得想揍人!”
瑪汀揮動著拳頭。“狠狠揍他幾拳,親愛的!”看到可蕾一臉忿然,瑪汀高興得想就地舞起來。可蕾一向把情緒深鎖在心裏,不讓外界觸及她的內在世界;只有 馬克才能將她從靜默的世界里拉出來。可蕾也許認為馬克根本不可能愛她,但瑪汀曾見過馬克凝視著她妹妹的眼神,認為可蕾其實是低估了自己。她的沈靜、理解 力,以及具有深度的人格特質,無一不讓馬克深深著迷。但是,可惡的他,如果再敢傷害可蕾,瑪汀決不放過他!
可蕾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項重要的決定,雖然生活方式的改變難免令她難過,但她依舊保持平靜。居住在目前這間舒適安寧的公寓裏已五年了,想到要離開就覺得心酸,可是她知道這是唯一合理的選擇。
那晚,她靜坐在客廳裏,帶著眷戀的心情環顧屋內的一切,也試想身居異鄉新住處的情景。她沒有心情聽音樂或看電視,更不想看書。有太多的計畫和工作要 做,她得另外找房子、添裝設備、整理……向家人道別。瑪汀已經知道,但是母親那關就棘手了。這雖不是永遠的道別,可是回家一趟也已不是易事。兩地的距離使 她無法在興致來時,只要鑽進車裏一路開回家就行了。
門鈴聲猝然響起,她毫不思索地前去應門。馬克龐然佔據門口,以奇特的專注眼神低頭望著她。可蕾緊握門把,毫無退步讓他進來的意思。他為什麼不肯甘休?她需要時間獨自去適應即將到來的改變。
當他明白她無意邀他入內時,眸中的閃爍神采更加深了。他按住她的手,輕輕但卻有力地把它從門把上移開,然後往前跨步,把她擠回屋子裏。他隨手把門帶上。“你坐在這裏沉思嗎?”他唐突地問,環視一片靜謐的公寓。
可蕾繃著臉,從他身邊走開。“不錯,我一直在考慮。”她走進廚房,裝上一壺咖啡,轉過身來卻發現他倚在廚房的門框上。她若進客廳,勢必與他擦身而過不 可,於是她選擇與他保持適度的距離,因而依然留在原地。“你該知道,”她劃破他倆之間的沉默。“我已經決定接受那份工作了。”
“你就是一直在想這件事嗎?”
“這是一件重大的改變。”她冷冷地回答。“當你從加拿大被調到達拉斯時,你難道毫不猶豫?”
好奇心使他的眼神更形銳利。“啊,對了,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你到底是怎麼發現我的真名的?”
“我在一本雜誌上讀到一篇有關史耐爾公司的報導,上面有一張你的照片。”
他踱入廚房裏,可蕾轉身從碗櫃裏拿出兩個杯子。在她旋過身之前,他已立在她身後,兩手各架在櫃上,穩穩地把她圈在他的兩臂之中。“我本打算在那天早上 醒來後就告訴你。”他說著,俯頭輕咬她的耳朵。可蕾倒抽一口氣,急急把頭扭開,對自己急速的心跳又驚又氣。他不理會她的抗拒,一逕愛撫她的耳垂,不管她聽 不聽,自顧繼續他的告白。“可是那通電話打斷了一切,等到我回來郝斯頓時,你已經知道了。我真不幸!”
“這並不重要。”她緊繃著臉說。“你會怎麼說呢?‘哦,對了,親愛的,我是一家公司的經理,敝公司有意收買貴公司,而我一直利用你以獲得情報’?”她模仿他的口氣,但見他的雙手緊緊抓住碗櫃。
“不!那不是我要說的。”他放開她。可蕾拿著兩個杯子轉過身,卻迎上他強忍怒氣的眼光。“在你跟我上床之前,我什麼都不會說;一直想向你解釋清楚,結果都只是浪費時間,你簡直不可理喻。”
“哦?”她喊道。“我認為你才是不可理喻!你以為在你幹了這件好事之後,又可以翩然地回到我的生活中,從你停止的地方繼續開始?”她憤然把杯子放回碗 櫃上,隨後驚恐地瞪著它們。如果摔破了怎麼辦?她不曾大發雷霆,不曾尖叫或摔東西;但此時,她的怒氣仿佛已達到極點,只要馬克一對她說話,怒氣馬上爆發。 這完全不像她呀!也許,她戚戚地想,她只不過正逐漸發掘一向隱藏的自我罷了!可蕾抑下情緒,深深吸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你來這裏做什麼?”
“我以為你也許想多知道一些有關新工作的事情,以供你做決定。”他依舊一臉忿然。他知道自己在撒謊,想看看她,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謝謝你考慮周到。”可蕾說,語氣疏遠如天邊月。她把咖啡倒入兩個杯子裏,一杯遞給他,然後在椅子上坐下。馬克在她對面坐下來,一邊喝著咖啡,眉頭依舊深鎖。
“怎樣?”見他久久不語,她說。
他的兩道眉擰得更緊了。“你將擔任普通行政經理柯迪歐的秘書。發薪、保險、會計、資料收發、贍養、辦公設備供應等部門,雖各有經理,但全在柯迪歐的管轄範圍內。這是一份挺吃力的工作。”
“聽起來很有趣。”她禮貌地說,不過的確是由衷的。性質多樣的工作一定饒富趣味,而且較具挑戰性。
“偶爾需要工作得很晚,不過有加班費補償。你有兩個禮拜的準備時間,本想給你一個月時間,但公司正逢大幅度的人事調遷,所以你必須早點回到工作崗位 上。”他沒有提到他是這次人事大調動的主因。“我會幫你找房子。你幫過我,所以我欠你一份人情。”
一提及他的住處,可蕾的表情便僵住了;那只是一個昂貴的場景,是他用來欺騙她的道具之一。那幢公寓為他增添一種安定、永久的外貌。“不必了,謝謝你,我不需要你的幫忙。”
他的臉色一沉,砰然一聲重重地放下杯子。“很好。”他粗嘎地說,一面站起來,一面牢牢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曳起來。“你決定不給我半點機會。好吧!儘管躲在你那堵該死的牆後面吧!如果你想到自己也許會失去什麼,想想這個吧!”
他的嘴唇灼熱有力,他的雙手緊緊地將她箍住,仿佛深怕她離去,他的舌頭熱切地深入探索。
當這份渴望像往昔一般熾熱鮮活地纏繞著她時,可蕾忍不住抽咽,淚水刺痛她的眼睛。
馬克將她推開,呼吸沈濁凝重。“如果你認為這與公事有關,那你就是個十足的大傻瓜!”他粗聲說罷,砰然衝出公寓,仿佛無法任自己再多待一分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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