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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leidewen]賢妻有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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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7 23:45:05
  第十四章  憤慨

  「如果你那時知道我是顧仁會如何?」顧仁忍不住問起,如果她知道了,會如何?

  「不會怎麼樣,上一世,我心裡,你是好師兄。我那時是愛程安的,真的愛。正如你說的,如果沒有愛,我也堅持不了十八年。甚至我會恨鞍然到,我要滅掉他們一族。事實我也做到了,用謝言的毒彈,我讓鞍然瘟疫橫生,連他們的國師阿士亞都死在了我的毒彈之下。最後的鞍然人就是程安的妻兒。就剩下三個人。我老弱病殘一個也沒放過。那種恨意現在想想,都理解不了,但我就是那麼做的。即使現在,其實我也沒一絲內疚。我總想著,我不殺光他們,總有一天,他們的孩子長大了,還會過來,然後呢,又會出現無數跟我一樣的寡婦。我不要給這些人機會。我一個也不要放過!」

  綺羅想想在戰場上的經歷,不說程安,單單就想想鞍然人的殘暴,她都覺得心疼難忍,不禁呻吟起來,所以她後悔嗎?當然不,她不後悔在軍中的十八年,她憤怒的只是欺騙與隱瞞罷了。現在說那時,若她知道顧掌櫃就是顧仁時,會怎麼樣?不會有什麼樣的,他們會是師兄妹,她依然會信他,甚至到後來更信他吧。誰讓他是自己的師兄呢。

  「現在呢?還恨鞍然嗎?或者說,你恨那位長公主,這回又帶走了程安?」顧仁並沒想像中生氣,是啊。說了這麼多,上一世與這世似乎也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一般。他能代入自己上一世的角色。因為這的確像他做事的風格,而不瞭解自己的人,根本想都想不出來,而綺羅也用不著為了不讓自己疑慮她,而特意編這個故事出來。更何況,她對軍事的熱愛,之前他也領教過了。不過之前他沒放在心上,而現在,他也明白。這就是上一世的後遺症了。

  「我心痛吐血是我突然明白,上一世,太君一直知道程安沒死,甚至我相信。她一直知道程安在哪。過得怎麼樣。可是她竟然一絲一毫都沒透露過給我。第一次爹娘接我時,她高興的讓我走,還要給我補償。那時,她覺得她終於可以放下包袱了,不用面對我,也就不用因為看到我,而想到程安的背叛;
   
  第二次是程安滿孝,她說她願把我當女兒。她會親自挑一個好人,把我風風光光的嫁出去。讓我不會淒苦一生。那一年,她生了很重的病,我不眠不休的照顧了她幾日,把她從閻王手裡搶了回來,那時她是想疼我的吧;

   第四年、第五年,她都會再說一次,我拒絕之後,她就拍著我咒罵,最後流淚,說,『你怎麼辦,萬一我死了,都不能放心你』。那時她越來越疼我,是啊,在不涉及國家大義,不涉及程家時,她是願意疼我的。可是就算是這樣,她還是沒說;
   
  第六年,我第一次提出了以毒攻毒,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以後,她就再沒提過這事了。我之前以為,她是放棄了。而現在,我明白,那時,她突然發現,我有用了。」綺羅痛苦的閉上眼。

  現在顧仁終於明白,為何綺羅那天為何會心疼到吐血,太君是上一世,她最親近,愛戴有如母親一般的存在。可是她卻被她最信任的人,欺騙了一輩子。

  也許太君待她有幾分的真情,沒有真情,其實也做不到那樣的,但是,所有的真情,在她的心中,卻敵不上程家,敵不上她的兒子、孫子的前程。

  「若她告訴你,程安沒死,程安變心變節,投敵賣國娶了蠻子公主為妻,你會如何?」顧仁想想,他理解綺羅的傷心。而他是商人,他很明白,這是綺羅的心結,她能跟自己說時,表示她正在面對,但面對不見得是解開了,那麼他就幫她解開。

  「若一開始告訴我,我會瘋吧。但那時我爹娘都在,我會回家。我會終身不嫁,但是至少,我的人生不會是一個笑話。我會好好侍奉父母,好好的繼承仁心堂,做一個平凡的女醫。也許也是淒苦一生,但是,比被人欺騙、利用要好得多吧。」綺羅像剛剛顧仁代入思索一般,認真的想了一下,輕輕的說道。

  「那麼,若是她在第五年時,告訴你,你又會如何?」顧仁又問。

  「那時我爹娘也還在,我還是能侍奉他們。不過我那時心境會平靜些吧!」綺羅第五年,她心情其實平靜多了,也許會傷心,但是,應該不如剛剛開始那麼強烈吧。

  「你也許就沒那麼恨了,說不定你能和太君成為真的母女,雖然你也許不能再幫她上戰場了,但是,你的人生也許真的會好很多。心平氣和,我再出現,你也許會嫁給我,跟我過平凡的人生。」顧仁想想,也輕歎了一聲。太君真的狠了一點!

  綺羅想想點點頭,那時,顧仁已經伴她身邊五年,他們彼此信任著,若那時,她知道自己信任的顧掌櫃是曾經的未婚夫,一直安靜的等待著自己。她怎麼也不忍拒絕他的。為了父母,為了還顧仁之情,她也會嫁。所以怪誰呢?怪自己太能幹,還是心眼太實。

  「現在還有機會,岳父母現在很健康,最主要的是,你就在他們眼跟前,為了幫你跟我爹娘鬥,他們都有無限的鬥志,一定不會早早的去的。」顧仁笑了,他不敢問岳父母在上一世怎麼去的,但想想,惟一的女兒成了寡婦,而且死不肯回頭,那麼疼愛孩子的他們,怎麼會忍心?百般心疼之下,鬱結於心,早早去了,也是必然的。想想,上一世,岳母該多傷心啊。

  「謝謝你!」綺羅握緊了他的手。

  「謝我一世的深情?」顧仁笑了,輕輕的與綺羅十指相扣。

  「不是,謝謝你一直照顧我父母。那些年,你替我照顧了他們。每次我派人回去看他們時,他們都說你在照顧他們,讓我別擔心。

  我娘去世時,我在邊關。我一個人在曠野裡哭,覺得自己又少了一個親人。後來我想想,那次,你在哪?平時你總愛站在我身後,陪我看一會風景的。後來我想起來了,那一次,你比我們晚到一個月。你對我說,家裡老人去了。當時還戴著孝。我也戴著孝,我對你說,我娘也去了。我留在京城的忠僕說,我娘病,是你照顧的,後來不在了,是你來替娘摔了盆,送我娘上了山。

  後來我爹去時,我在京裡。我不敢回去,我無法面對他,即使他不在了,我也不能面對。我知道我不孝,越是這樣,我越無法面對。去辦後事的,還是我在程家的忠僕,他們回來說,還是你一手操持著,從我爹生病到去世,到後來的後事。忠僕替我謝謝你,你卻說,你是爹的徒弟,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替我做了我沒做到的事,你是我上一世,感激了一輩子的人。」

  「我照顧他們不是為了你,我怕岳父,但是我真的尊敬他。事實上,岳父承認的徒弟,一個是你,一個是我。其它的,出去敢說是他的徒弟,會被罵死。所以我並不算是被趕出師門,而是我提前出師罷了。執弟子禮,照顧他們終老,這是弟子的本分。我不做,也是不孝的。」顧仁笑著搖搖頭,就算沒有綺羅,他也會這麼做的。

  「不過我沒讓你白幹,保心丸,止血散,還有其它很多我後來的方子,我全送給你了。還有這些醫案,爹沒給我,我想是給了你。」

  「小心眼兒。」顧仁又笑了起來,現在還在說這個,但是此時,他輕輕的抱緊了她,「不恨程安了,愛我嗎?」

  「傻子。」綺羅回抱住了他,好一會兒,「我知道你是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會半道拋下我的人。」

  「只是因為我不會拋下你?」顧仁笑了,故意調侃道。

  「這很重要好不好。」綺羅又不樂意了,不離不棄,堅貞一心,無論男女,這都是最重要的品質,沒有之一。

  「那程安這回沒娶上你,若又被蠻子公主看中了,他還會跟上一世那般嗎?」好吧,那些事已經是他們上一世的故事了,現在他們知道,他們此生不會再放開對方的手了,於是,他會和綺羅面對。

  「別問我,我不知道。我現在只想看程家的態度。老公爺也會容許家裡出一個叛國賊嗎?」

  顧仁沒說話,上一世,綺羅為她的任性付出了代價,但是,綺羅錯了嗎?她任性了……

  「你和程安開始時,知道我們有婚約嗎?」

  「當然不知道,若知道,我怎麼會接受程安!」綺羅幾乎要坐起來,臉都跟著白了,生怕他不信自己一般。

  「所以由此程安、程家更加可恨。」顧仁輕輕的吻了綺羅一下,對她笑了一下,「快點睡,今天已經太晚了。」

  「你想做什麼?」綺羅不是傻子,一個做了十八年上位者的人,不可能連這個都體會不出來。

  「擔心嗎?」

  「不,我現在只恨自己身體太差了。」綺羅笑了,但卻不再問了,安心的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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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7 23:45:28
  第十四章  上章章節號錯了這章才是十四

  顧仁終於不再每天守著綺羅了,而綺羅也不難過,她安心的休養起來。心態很重要,果然段大夫來看她時,就覺得她的脈象好多了。

  「女婿呢?」段大娘不樂意了,照說他們來了,顧仁應該出來迎著的,結果,竟然只有顧老爺和顧太太一塊出來,知道他們娘家人有話說,於是也就陪著進來坐了一下,就都出去了,不然,段大娘也不會這麼說了。

  「我病了,原本之前我還能幫幫他,現在全都靠他自己了。」綺羅笑了,她雖然不知道最近顧仁在忙什麼,但是,她卻隱約有了點想法了。所以她並沒問他。

  現在她覺得很幸福,也許每天他晚上回家陪她吃晚飯,然後會給她念從盧峻那兒抄來的書,她就安靜的聽,有些地方是她去過的,於是也能提兩句。也許是太幸福了,倒是覺得自己上輩子其實也不管太悲劇,她至少實現了自己的價值,人若是真的想太多,太算計,也許也不是好事,至少,她不會學成這樣。所以倒是越來越平和了。

  「行了,她現在好多了。」段鼎看了妻子一眼,很多事,點到為止就行了,「自己換藥了?」

  「是,爹的藥太溫和了。我知道,我知道……欲速而不達。我還想生孩子的,我不會亂來的。」綺羅對父親笑了,自己拿了邊上的脈案和方子遞給父親,只是略改了幾味。

  「你想洗髓?」

  「總不能真的因為一口血。真的就歪在床一輩子吧?」綺羅輕笑了一下,從那依然略顯蒼白的臉上,卻看到從來沒有的堅持。

  「本來想讓你再鞏固一點。再用火炙洗髓的。做法跟程老爺子的做法差不多,不過,因為給他做了,倒是能精減點了。」段鼎在醫術上,本就不是那輕易低頭的主,更何況這是自己親閨女,更會小心了。

  「若是這樣。倒可以用用這法子。」綺羅想想,起身移到邊上,拿筆寫了一個方子遞給了父親。

  段鼎看了一眼。想了一下,看向了女兒,「這個是你想的?」

  「天天躺著,腦子儘是些亂七八糟的。」綺羅還在笑。

  「還是不要試了。從小自己試毒的性子還不改?」段鼎還是搖搖頭。但是把方子小心的放進了心裡,自己細細的看看這些天綺羅的脈案,看那字跡,都是顧仁的,「宏毅幫你寫的?」

  「您不是說他脈息好嗎?現在怎麼不信了!」綺羅又笑了。

  「方子呢?」

  「我口述,他還是不肯開方,不過我覺得他其實會的,只是不肯平庸罷了。」綺羅輕笑了一下。

  「得失心太重。這不好。」段鼎看看那些方子,搖搖頭。

  綺羅看著父親。「爹,師兄真的沒天賦嗎?」

  「第一關就沒過,你知道的,我們第一關就是如何選擇,他做對了,但是,最終放棄了。」

  「然後呢?」

  「他沒選。對他來說,不確定時,他寧可不選。與毒死病人相比,他寧可放棄,至少他沒髒手。」段大夫輕輕的歎息了一聲,其實第一關是件很簡單的事。

  所有入門弟子進門後,在教導了基本的認藥,基礎的教育之後,會突然讓弟子去拿方子配藥,而那付藥方里,份量是有問題的,綺羅發現了,遲疑了一下,她覺得有問題,可是她不敢問父親,於是自己把份量改了,拿給了父親。而父親覺得最好的一個弟子做的抉擇是跑到他的面前問他;而綺羅也不錯,因為她發現,然後改了;所以綺羅是他們中間天賦最好的,很多人連方子出了錯都不知道。直接就把藥抓齊了,樂呵呵的過來了;而顧仁就不同尋常了,他盯著藥方,眉頭皺得死死的,好半天,就把方子放回了桌上,然後就啥也不說了。

  「這也不算錯吧?」綺羅皺眉,把錯誤的方子送回給父親,讓父親好改回正確的。這說明,他的天賦跟自己,跟那位從未謀面的師兄一點也不差,若她是父親,她真不覺得丈夫做錯了。

  「我問他怎麼啦,他就是不說,我問他是不是不會認,還是不會抓,他還是不說話。就瞪著我,我說,方子錯了?他還是瞪著我,連表情都沒變。」

  綺羅大笑起來,她絕對相信,老爹最後一定已經疾言厲色了,是個人都會嚇破膽吧,自己是親生的女兒還不敢問方子是不是有點錯了呢,更別說顧仁了。所以,顧仁能學到這個程度,已經了不起了。

  段鼎輕皺了一下眉,伸手拍了她的額頭一下,拉過她的手,又號了一下脈,知道沒事,才放開。

  「那位師兄是誰?您滿意的那位,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當然沒有,他出師時,你還小,你剛剛入門罷了。」段鼎笑了一下,隨口說道。

  「是出師?不是被趕出門?」

  「我就那麼嚴厲?」段鼎都覺得臉上掛不住了。

  「不嚴厲嗎?那人在哪?已經是名滿天下了嗎?」綺羅遲疑的看著父親。若是已經真的名滿天下了,父親一定會說的,可是這些年,她連毛都沒聽過,顯然這位師兄並沒有按正常的路子在走。

  「不知道,出師之後人就沒了。只說,他會成功,這些年了,連個信也沒有,也不知道哪去了。」段鼎也有點黯然了,自己的親傳弟子,曾經以為他也是可以承襲自己的衣缽的。結果,出師就沒了,不是白教嗎?再看看女兒,也覺得氣悶,女兒在家好好的,結果到了顧家,先是守活寡,好容易丈夫回來了,先流產壞了身子,現在又吐血,不禁有點後悔,自己是不是逼著女兒嫁進顧家是錯的。

  綺羅哪裡知道父親的想法,跟著歎息了一下,難怪父親後來對她越來越嚴,合著,對他來說,之前有個強人比著,然後強人不見了,只有她了,她也就只能跟著強人的步伐奮勇向前了。

  顧仁晚上才回來,自然見不到岳父母,他進來之前,便讓人傳水,進屋後,先去屏風後頭把外衣脫了,洗了個臉才過來。

  「喝了酒?」綺羅還是聞到了淡淡的酒味,雖說顧仁常出去應酬,但是,這樣會喝了酒回來,而且還會先更衣、洗臉才會過來跟自己說話,顯然,這回應酬的地方是不便讓她知道的。

  「嗯,程安沒死。而程家的暗衛已經跟他聯繫上了。」顧仁靠在了她的身邊,閉目說道。

  「他不肯回來嗎?」綺羅皺皺眉。

  「是回不來,正像你說的,那位長公主真的喜歡那位了,她這回可是真的去抓程安的,連他們的國師都帶來了,別說傷不重,就算重,也能救回來的。」

  「為什麼?」

  「聽說,是因為程安那叉,上次他不是拿了一把三頭叉把郎裡的手臂給下了嗎?而營救郎裡的那隊人馬是就是銀鏡公主的親衛,而她那時就在帥帳外面的高台之上,所以破壞太公佈局的人就是她。程安最後那叉,倒是讓公主芳心暗許了。所以這回程安送親,公主就親來了。」顧仁閉上眼,呵呵的笑著說道。

  「你請人幫忙了?」說得這麼詳盡,顯然這些日子,這位還真的沒閒著。

  「我們是生意人,總會有自己的暗線的。這些年,草原上,也不是沒有我的客人。雖說我不能把藥送出關外,但是,我能在京城裡把藥給他們,他們自己怎麼運,我就不管了。」顧仁說得輕描淡寫,綺羅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在朝庭下發了禁藥令之後,草原的成藥一下子就貴比黃金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幫忙找些消息也不算什麼問題了。只要顧仁把自己的要求放出去,只怕那些人得瘋了一樣找消息。

  「會被抓住嗎?」

  「你以為邊關的人乾淨!」顧仁又冷笑了一下。

  「你找找秦大爺,成藥睜眼閉眼就算了,但是藥材一定不能流出去。」綺羅果然還真沒有什麼道德感了,閉眼說著。

  「你能從我們的成藥練藥嗎?」顧仁終於睜開了眼。

  綺羅怔了一下,閉眼想想,睜開眼:「把你給人的那些成藥單子給我。」

  顧仁直接從懷中抽出了那張單子塞到了綺羅的手上。綺羅看了一下,盯著看了好久,好一會兒,「替我傳信給謝言,讓他想個辦法,把這個清心散給我扔河裡去。」

  「不是該找秦大爺嗎?在關裡把這批貨攔了?」顧仁皺著眉。

  「當然不行,咱們將來還得做生意呢。明天我再寫一個方子,我們的清心丸要改方了。」綺羅笑了。

  顧仁也笑了,正好下女進來,說洗澡水準備好了,而綺羅看看顧仁,對下女搖搖手,下女退了下去。

  「今天放過我了?」顧仁咯咯的笑了。

  「喝了酒,再泡澡會生病的,會傳染給我。」綺羅閉眼故意說道。

  顧仁大笑起來,從背後抱著她,省得把酒味噴到綺羅的臉上,想想,「程家人會怎麼做?這回情況不對,程安並不想留在鞍然。」

  「回來怎麼辦?你覺得被俘的兒子跟犧牲的兒子相比,哪個更好?」綺羅眼皮子都沒抬,在丈夫的懷裡很安適。

  「所以我們不能讓程安太可憐了,總得讓他回來不是,不能讓他被家人犧牲掉不是。」顧仁牽著嘴角。

  綺羅閉眼不說話,就好像睡著了一樣,一點都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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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7 23:45:54
  第十五章  大陣仗

  這樣的日子過了約又是一個多月,綺羅已經可以坐起了,火炙的效果很好,而綺羅此時的臉色也比之前好多了。當然,自從她能坐起起了,那些貴婦人們也就走動起來,反正既然綺羅不能出門,他們就過來好了,只當是串門子了。

  而秦大奶奶現在隔幾天就會來看看她,就是朋友間的探訪,當然,若不帶著雙胞胎就更像了。但是綺羅跟她說了,其實真的用不著隔幾天就來看,每月帶來一次就可以了。但秦大奶奶是誰,就算他們家的寶貝們打個噴嚏,她也會馬上打個包,衝到顧家。這不,明明已經快傍晚了,綺羅剛剛做完藥浴的治療,外頭就說,秦大奶奶又來了。

  顧仁真的無語了,只能抱著綺羅趕快回了臥室,換上常服,再請秦大奶奶進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大奶奶來得正好,岳父正好送來極好的黑魚,二妞做了黑魚醬湯,這天吃再好也沒有了。」顧仁笑著跟秦大奶奶打著招呼,再不耐煩,也不敢說啥的。

  「你們二妞的手藝我倒是吃順口了,讓她多放點醬,我愛吃。」秦大奶奶早就不知道丑字什麼寫了,邊說邊笑著,然後直接就提著裙子到了裡頭,也不用綺羅讓,直接就一屁股坐到了綺羅的邊上,讓人抱著他們家的大姑娘,「我們家囡囡好像今天有點沒精神,你看看是怎麼啦?」

  綺羅真心的覺得想死了,這位不會當娘。自己也不會啊,小孩子有點什麼事,她幹嘛不問人經驗的。問自己,小孩子哪有那麼多病,要天天看大夫。不過也理解他們的心情,盼了這麼多年,就這麼兩個孩子,自然看得比較重了,她笑著抱過。可能她身上的藥味,馬上大姑娘睜大了眼睛,四處瞄著。然後哇的哭了出來,小白胖臉一下子漲得通紅,精神別說有多好了。

  綺羅號了一下脈,再看看囡囡。正想說什麼。外頭竟然傳來走水聲,大家一驚,綺羅倒是很淡定,把囡囡放回了秦大奶奶的手上,「君子不立危牆,奶奶快帶囡囡回去吧。」

  秦大奶奶比綺羅還淡定,抱過女兒,看了一眼。輕輕搖搖,可能沒藥味了。囡囡不哭了,伸著胖腦袋張望著,確定沒藥碗了,於是又打了一個哈欠,困起覺來。

  「她怎麼啦?」

  「晚上可能沒睡好,作息只怕錯了位,您讓奶娘白天讓囡囡多玩一下,不要讓她睡,保證晚上多睡一會,子午覺最是養人。」綺羅看大奶奶那神情也就不堅持了,她也做過上位者,自然明白,秦大奶奶帶著一對雙胞胎過來做客,看著只跟著幾個婆子丫頭,其實隱衛卻環侍四周的。若真的有危險,外頭只怕衝進一堆人了,沒人通知她們走,顯然失火的地方離這兒遠著呢。

  「晚上囡囡鬧騰嗎?」大奶奶馬上看向了奶娘。

  「昨兒也不知道怎麼啦,姑娘就是不睡,小的一直抱著姑娘在搖,可是她就是不睡。」奶娘也覺得很苦逼了。

  「你來給我號個脈。」綺羅指指奶娘,奶娘一怔,但還是過來了,綺羅看了她一眼,然後號了脈,對秦大奶奶笑了一下,「還是請兩位奶娘吧!這位上火了,又不能吃藥,或者涼性的食物,怎麼辦?」

  「你上火了怎麼不說啊!」秦大奶奶憤怒了。

  「她哪知道,只不過小孩敏感罷了。府裡要備個供奉,餵奶之前讓奶娘給供奉號個脈。」

  「這主意好。」秦大奶奶馬上撫掌大笑。

  「您要不要回娘家找個經驗豐富的婆子回來,養孩子更多是經驗。」綺羅覺得頭嗡嗡的。

  「我娘的陪嫁婆子去了盧家,我這邊好歹我自己做主,不怕啥,你就辛苦一下子吧。」秦大奶奶說得理直氣壯,綺羅還真沒法子了,只能對她點頭,一點法子也沒。

  「夫人!」窗外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怎麼啦?」

  「似乎有人想調虎離山,不知道針對誰。」外頭的人沉吟了一下,「還是請夫人和大姑娘回府吧!」

  「人沒抓到?」

  「是,顯是熟手,知道這裡有人,退了。」

  「這還不知道針對誰?」秦大奶奶吼了起來,懷裡的囡囡馬上又大哭了起來。

  外頭的人不敢說話了,其實他們自然知道是針對誰的,只不過,這話真不能說,說了有什麼用?這是針對顧夫人的,所以,大奶奶一高興,把他們留下怎麼辦?他們雖是隱衛,可是也比一個商家的大奶奶身份要高得多,他們自然不願意的。

  綺羅抬起頭,她也不傻,調虎離山,自然調的是顧仁他們。他們不知道秦大奶奶來了,所以那邊放了火,這邊就準備動手了,但是隱衛就分佈在周圍,他們顯然發現了人,馬上放棄了計劃,全身而退,所以說是熟手。

  隱衛可是一個特定群體,一般人都不會知道他們在哪兒。可是對方呢,顯然很瞭解隱衛的存在方式,於是直接就退了。這得多訓練有素啊?誰跟自己有這麼大的仇?她現在這樣,真的用不著這麼大的陣仗,就算派個婆子就能把自己捂死在榻上。真的要一次致自己於死地嗎?

  「晚餐好了,大奶奶要準備收拾桌子嗎?」外頭顧仁也回來了,語氣平靜。

  秦大奶奶看了平靜的綺羅一眼,「罷了,擺飯吧。」

  其它人都退了出去顯是為了幫忙,秦大奶奶跟這兒也蹭了不少回飯了,快跟自己家一樣了。下頭的這些人也都習慣了。

  「要留幾個人嗎?」人出去了,秦大奶奶很小聲說道。

  「幫我留一晚。」綺羅也不客氣。

  「一晚時間夠嗎?」

  「怎麼說也是大商家,找幾個趟子手還是容易的。」綺羅笑了一下。

  秦大奶奶點點頭,到這份上,她自然知道,真的把隱衛留下了,只怕也不見得是對的。能找到隱衛的,只怕也不是泛泛之輩,真的不讓人得手,只怕對綺羅更凶險。

  晚餐其實秦大奶奶、綺羅和顧仁都食之無味,只不過,都是場面人,顧仁表現得很是得體,不時的勸秦大奶奶多吃點。

  綺羅注意到,他自己反而吃得不多。這黑魚醬湯其實是他最愛的,魚片得薄薄的,用魚頭魚尾,把湯熬得濃濃的,放入綺羅娘家的醬來調味,把湯放在先燒得滾滾的瓦釜裡。魚片是等著湯進入釜裡,再趕入釜中的。所以釜端上來,湯還在翻滾著。魚片雪白的,下面墊著南豆腐與豆芽。魚片、豆腐嫩滑,豆芽鮮美,熱熱的湯,更顯二妞的吃貨本質。只不過,這樣的湯,卻被那突發的事件而破壞得乾乾淨淨。

  「這湯真好。」綺羅對顧仁笑了一下。

  「喜歡多吃點。」顧仁還在笑,自己忙舀了一匙湯,放進嘴裡,當然,臉馬上扭曲了。太燙,他給忘記了。綺羅忙讓人拿涼水,但是也笑得不行,連秦大奶奶看到綺羅這樣,也不禁微笑起來,顯然,她在寬著他們的心,她心裡也暗暗地下了個決心,她是不能把隱衛留下,但是用隱衛查查內幕總是可以的,她倒是想看看,誰想暗殺綺羅。殺一個醫女,也不怕遭了報應。

  顧仁連一晚都沒用,很快就調了人手過來,他們可是百年老店,他也說了,他們也要行走江湖的,江湖之中,也不敢真的得罪大藥房的,誰也不敢說,他們真的能不傷不痛,永遠不吃藥。京城裡也有門派的,只要顧仁派人去,很快人就到位了。

  對顧仁來說,他要的也是背後之人,其實他多少猜到一點,但是他還是要查,就算綺羅已經被傷得遍體鱗傷了,總得讓她心死才是。

  顧仁送走秦大奶奶之後,回到院裡,並沒有進屋,看看屋頂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背著手進了屋。

  綺羅靠著看書,她身子好多了。她現在不太願意躺下了。

  「怎麼不躺著。」顧仁忙說道。

  「怎麼會想到要殺了我?」綺羅輕輕的放下書。

  「別傻了,也許對著秦家來的。」顧仁對她笑了一下,在他身邊坐下,陪著笑臉。

  「我比你瞭解太君。」綺羅笑了,輕輕的拉著她的手,輕輕的歎息了一聲,「為什麼?只是因為我認為程安沒死嗎?」

  「也許他們針對的是我,我去草原探消息,總會透出風來。」顧仁有點不忍了,已經這樣了,程家到底想幹什麼。

  「一個月了,若是真的為那個,他們不會現在派人,也不會調虎離山了。對他們來說,我才是那個執著的要找程安回來的人,你不可能,殺了我一了百了。」綺羅深吸了一口氣,平靜的說道。

  「只是要掩蓋這個?」顧仁沒有氣得發抖,但是他森冷的氣息已經讓綺羅都感受到了。

  「雖說我朝沒有株連之罪,但程家幾代英烈,真的一點點的污點,就會讓程家的列祖列宗而蒙羞的。更何況,我和秦家走得這麼近,他們覺得我沒立場吧?」綺羅冷笑了一下。

  「等著吧!」顧仁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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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7 23:46:27
  第十六章  試探

  刺殺事件對綺羅和顧仁就那個晚上談了一下,他們就不再談及此事了。綺羅信任顧仁,她相信他能解決,其它的,她就不問了。至於說怎麼解決,她就按顧仁說的,等待就好了。

  不過她不問不代表秦大奶奶不問,很快秦大奶奶就真切的查出了,這次是程家出的手,人家不會先來跟綺羅說,而是先去跟丈夫、公公說。

  秦公爺輕敲著桌面,而秦修卻是一頭霧水,「程家?程安他們家?」

  「是,怎麼說我和囡囡當時也在顧家,萬一真是對著我們來的,怎麼辦?誰知道竟是對著顧夫人去的。」秦大奶奶能說她調查是為了綺羅嗎?當然,她其實也用不著解釋,公公和丈夫根本就沒管她為什麼查。

  「顧夫人可是救過他們家老大的。」秦公爺也是和柴御醫很熟的,跟柴御醫聊過,知道當時第一個發現程平中毒的是那位顧夫人。所以在秦家看來,綺羅是程平真正的救命恩人,這些人都沒一點感激之心嗎?

  「有什麼事,讓他們連救命之恩都能放下,非要致顧夫人於死地?程安可是很喜歡這位顧夫人的。」老公爺嘿嘿的笑著,他沒看任何人,他看的是自己不停叩著桌面上的手指。

  秦大奶奶和秦修都不敢接話,他們都很明白,老爺子不是在問他們,而是在思考。

  「殺人,不外乎報仇。利益,還有……滅口!」老爺子果然輕輕的說著,然後又說道。「仁心堂於程家有救命之恩,程平夫婦、程安,都是段鼎父女給救回來的,所以無仇無怨;利益?堂堂國公府邸,跟一個醫館能有什麼利益之爭,動動指頭就能把他們兩家都捏死,玩什麼暗殺?顯然。他們不想讓人知道。弄不好,他們想的是,弄成意外。讓人覺得顧夫人就是重病不治,與人無關。不然也不會放一把火,弄的就像跟天生示警,弄不好。程家還得派人上門憑弔一翻。說天妒紅顏。」

  「為什麼?」秦修傻傻的看著老爺子,想想又自作聰明起來,「會不會是他們覺得程安死了,程安又那麼喜歡顧夫人,於是也讓顧夫人去死,至少讓程安在地下不孤單?」

  秦老爺子對兒子還是寬容的,噗的笑了,罵了兒子一聲。但那也是笑罵,卻並不生氣。只是搖頭,好一會兒,看看媳婦,「你抽空看看顧夫人去,只怕也嚇著了。小門小戶,被國公府對上了,倒真是可憐了!問問要不要幫忙。」

  「正是,正是,只怕都嚇傻了,讓顧夫人小心,我們秦家可不是忘恩負義之輩,顧夫人的情誼,我們是記得的。」秦修忙點頭,熱情的說道。

  秦大奶奶笑了,雖說當年她嫁入秦家時,心裡多少有些不情不願,她是世家千金,見過的男子無一不是翩翩君子,而秦家的獨子,誰人不知是粗魯武人?就算同為國公府的程家都比朝中並無口碑的秦家來得好,但是,家族的聯姻之策,又豈是她這個女子能置喙的。真的嫁到秦家,真的與這個傻呼呼的男人生活在一塊,她有了從來就沒有過的輕鬆感,秦家人口簡單,公公不是挑剔的主,而丈夫對她又是千依百順,縱是粗俗一點,但勝在單純,看看妹妹嫁到同是世家的盧家過的日子,再看看,幼年時的姐妹淘在程家過的日子,她真心的覺得自己命很好,她是嫁得最好的。而此時,她再一次覺得自己真的嫁對了,看看丈夫,一個善良、單純的男人,不管啥時候,他都不會對老婆差了。

  秦公爺才懶得管這些事呢,談完了,就揮手讓他們走,自己背著手,該幹嘛幹嘛去了。

  秦大奶奶第二天果就去了長春堂,還是帶著雙胞胎,這回兩個都帶上了,總不能讓人懷疑自己去顧家的目的不是。

  顧仁親迎,這回他倒沒一點的不耐煩了,當然,之前就算不耐煩,他也沒表現出來過,但這回,他倒是真心的歡迎了。

  綺羅精神本就一日比一日好,段鼎每五天來施一次針,其它的時候,她自己給自己做藥蒸,而經過了刺殺之事,她其實也怒了。不是傷心,而是怒。她上一世為程家做牛做馬,而這一世,她幾乎救過程家每一個人,兩世,她竟然在程家手下都沒落上好,還傷心,那她就真是不可救藥了,但她和顧仁都是理性的人,她此時是無名小卒,就算上一世,她其實也是在程家的庇護之下,她有什麼能力能去與程家對抗?

  弄死他們一家?弄點毒,倒是簡單了,不過,讓她逞一時之快。只是這個實在不是她的風格!不是捨不得,而是覺得,這樣實在太簡單粗暴了。弄死他們,有什麼意思?況且,國公一家慘死,就是驚天大案,弄到後來,只怕要風聲鶴唳,對她來說,也得不償失。

  況且她也相信,顧仁想法與自己一般無二。有時她會覺得顧仁和她一樣,其實也是睚眥必報之人,只不過,他們都是那種很理性的主,他們會精心的佈局,務必把自己受的苦,一點點報回來。此時看到秦大奶奶,她果然和顧仁一樣,對她們一行報以燦爛的笑容。

  「精神不錯,我還擔心你呢。」秦大奶奶點頭,她越來越欣賞綺羅了。被行刺,她平靜得可以,而此時,自己來看她,她顯然沒受什麼太大的影響,這些日子,她顯然過得不錯,當然這份心境,她也覺得這人是值得為秦家所用的。

  「有什麼可擔心的,囡囡這些天精神怎麼樣?」綺羅笑了笑,接過囡囡,囡囡果然機靈得很,還是聞到了淡淡的藥味,有些警惕的四處張望了一下。不過,顯然綺羅的懷抱她還是熟悉的,倒是沒哭,動動腦袋,就開始對著綺羅賣起萌來。

  綺羅笑了,她本就很喜歡囡囡,囡囡一出生,就是自己抱著的,她對囡囡的感情可比牛哥兒的感情深得多。牛哥兒就是秦家小少爺,小名牛哥,就指著他身壯如牛。

  握著她的小肉手腕,靜聽了一下,點點頭,「已經好了。」

  「這些日子,我聽你的話,找了個供奉,盯著家裡的奶娘們,現在牛哥兒都壯實了。」秦大奶奶忙說道。

  綺羅把囡囡給了她的奶娘,換上牛哥兒,牛哥兒現在跟囡囡已經一般大小了,不過牛哥兒感覺跟囡囡投錯了胎,囡囡是有些虎氣的,四肢跟藕節似的,一節一節的,抱出去,若不是襁褓是粉色的,只怕人家還得以為那才是牛哥兒。而牛哥兒就纖細,而且俊透很多,只能說,女兒肖父,而兒子肖母,這讓秦家上下無一不扼腕,連綺羅都覺得氣悶,就算秦家的女兒不愁嫁,但誰家不想女兒嬌美,兒子勇猛?誰又能想像,女兒勇猛,兒子嬌美的前景!

  兩個孩子都挺好,在綺羅的精心調養之下,想不好也不成不是。於是奶娘們把孩子們也抱了出去,綺羅雖說沒力氣煮茶,卻也讓人送茶具進來,讓秦大奶奶自己煮茶喝。

  「你又不能喝,我也煩這個。」秦大奶奶說是這麼說,卻也還是開始碾起茶葉來,看看那茶葉,還點點頭,「你們家這茶葉不錯。」

  「我爹送公公的,不過我公公根本不喜歡喝茶,我婆婆煮茶手藝也一般,現在我又不能喝茶,若喜歡拿回去吧。」這倒不是綺羅托大,而是她真知道,這茶葉很好。若不是很好,公公也不會捨不得喝,婆婆更不敢動,怕糟蹋了好茶。想著她這兒總有貴人來,於是又送到她這兒,好招待貴客用。此時送給秦大奶奶,真一點也不掉價的。

  「行!」秦大奶奶還真不會跟她客氣,自己熟練的碾著茶,不時的關注一下水。綺羅也安靜下來,其實喝茶講究的就是個心情,她十分懷疑此時,秦大奶奶能不能真的把茶煮好。

  「最近沒什麼動靜嗎?」果然,沒一會兒,秦大奶奶開口了。

  「能有什麼動靜,倒是想讓人離開,就怕人家比的就是耐性,我現在這樣,真來個稚齡小童,或雞皮老嫗都能把我弄死,實不用這麼麻煩的。」綺羅輕笑著。

  「沒想想自己得罪了什麼人?」秦大奶奶真是恨鐵不成鋼了,但是馬上抬頭,盯著她,「莫不是,你知道誰?」

  「別開玩笑了,我一個小婦人,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縱是出門,也只為救人,萬不敢害人的。我若真的得罪了人,就真沒天理了。」綺羅自嘲的一笑,但是目光凌利,她兩輩子都救人無數,她就差沒說,誰來殺她,也不怕遭了報應。

  「比如你們家二叔!」秦大奶奶故意說道。

  「他們現在才捨不得我死,我死了,師兄就能續娶,回頭馬上就能生兒子,他們才叫一點機會也沒有。我這樣病病歪歪的才是最好的,生不出兒子,說不定還得問他們要一子嗣過繼呢。」綺羅噗的笑了。

  「世上的事可不都是這麼理所當然,恩將仇報的事,也不是沒有。碗米養恩,斗米養仇的老話又不是沒聽過。」秦大奶奶悠悠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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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挑事

  綺羅笑了,這話當然她聽過,而且,她也看到了。只不過,現在這話倒還真的不好接了,只能抿嘴笑著。

  「不相信?」秦大奶奶一挑眉,杏目圓睜,倒別有一翻風情了。

  「信,我爹行了一輩子醫,為何不出仕,不收謝禮,也不讓人賒賬?寧可他們送一大堆不值錢的東西來換醫、換藥,也就是這意思。」綺羅答非所問,她表明她瞭解這個,但是堅決不接那個話茬。

  「你既然信了,為何還說自己沒得罪人?」秦大奶奶給了她一個白眼,似乎深恨綺羅的單純了。

  「若他們不怕報應,非要恩將仇報,我又能怎麼辦?總不能說,從此我不再救人,那您也別來了,省得將來我又多一位仇人。」綺羅笑了,覺得秦大奶奶這話就過了。再說,總不能怕人恩將仇報而不去救人吧?她敢這麼想,不用別人來追殺她了,老爹就能把她殺了。

  秦大奶奶怔了怔,也笑了起來。

  正在這時,水也開了,秦大奶奶收回了剛剛的輕鬆,開始認真的配起調料,衝入開水,開始用刷子刷出漂亮的茶沫子。

  綺羅靜靜的看著,光看手勢便知,這是位高手了。果然自己後天培養出來的沉寂,與這真正百年積澱的古老家族傳承人比,差得老遠,想想,這是崔家的女兒,而盧氏從歲數上與這位也差不多,家世也差不多。怎麼感覺就像差了很多一般。

  秦大奶奶並沒看綺羅,靜心的把茶碗放在席上,推給了綺羅。綺羅端正跪坐好。一手扶碗,一手托碗,象徵性的抿了一口,用羅帕輕拭了一下茶碗邊緣,把碗放回席上,再推了回去。

  喝茶是講儀式的,當然若不是秦大奶奶跟綺羅講儀式。她也不會這樣,這就是禮儀。

  「段大夫的家教真好。」秦大奶奶點點頭,她剛和綺羅一樣。捧起茶碗,輕抿了一口,對自己的茶表示滿意之後,讚許的看著綺羅。

  「與您的渾然天成不能比。」綺羅搖頭。之前覺得自己規矩不錯。現在跟秦大奶奶一比,馬上就找出了差距。

  「生在我們這樣的家族是榮耀,卻也是悲哀。我是命好,嫁進了秦家,公公雖說嚴厲,但是內宅之事,他不管,對我很是縱容;而丈夫雖說馬虎。不過人單純可靠,萬事縱著我。現在孩子也生了。真是沒什麼可求的了。」秦大奶奶捧著茶碗放鬆下來,但是百年的傳承之下,她的背還是挺的筆直的,除了神情略有鬆懈,但規矩卻是一絲不亂。

  綺羅倒是有點萬般滋味了,上一世的這位,此時在哪?她真的不知道。那時,她也是寡婦,她自己的事都沒想清楚,哪裡還想得到這位。但若是上一世的這位,人生決不會像她現在說的這麼別無所求。公公被太君告了御狀,而丈夫死了,一個無子,無家的寡婦,還能剩下什麼?她都不敢想。

  秦大奶奶當然不會看到綺羅心裡去,只能自顧自的說下去。

  「我妹妹嫁到盧家,過的什麼日子,你也是知道的,這些年,真是生不如死,若不是峻哥兒還不錯,只怕妹妹連死的心都有了。不然,我們也不會這麼謝你,你救了她的命。」

  「沒那麼嚴重,只是世人不懂如何看病罷了。」綺羅搖搖頭,誰能想到,沒事換大夫也會出事呢。所以,人生就是這樣的,每行都有自己的規矩,萬不敢錯。

  「可是比起來,我妹妹不是最慘的那個,最慘的是她家的姑子,盧燕娘。」秦大奶奶苦笑著接著說道。盧燕娘就是程平妻,程家的大奶奶盧氏。

  綺羅一怔,別人不知道,盧氏可是她很熟的,怎麼就成了最慘的那個?就算程家娶了郡主,盧氏其實也在不敗之地上,誰也奈何不了她,即便是當朝的郡主。不過秦大奶奶既然這麼說了,她也就安靜的聽。

  綺羅那一抹的詫異還是落在了秦大奶奶的眼裡,她這回是真笑了,但也很快歎息了一聲。

  「我和燕娘從小一塊長大,我們同歲,同一年一個嫁了程家,一個嫁了秦家。說實話,當時我羨慕過她。程家畢竟在朝中,風評好得多,子孫繁茂,家風正統,程平這個人,也是溫文而雅,跟秦修那笨傢伙真是沒法比。不過程太君當初四處作客,說是特別喜歡燕娘的爽利,便向盧家的求了燕娘。而我好強的公公一氣之下,忙向崔家求了我。就好像不能在身份上比程家的媳婦差一般。想想那時,我真是連死的心都有了。」秦大奶奶看似滿腹怨氣,但是,能說出來,就表示,此時她很快就要有轉折了。

  果然,秦大奶奶自怨完了,看綺羅靠著一付快睡著的樣子,貴婦的矜持也不要了,直接伸腳就踢了過去。

  「我是病人,好了,好了,秦大爺我也認識,倒是難得一片赤子之心。家裡人口也簡單,跟長春堂一樣,嫁到這樣的人家,難得輕閒吧。」綺羅無奈,只能說道。想想,其實程家人口好像也不複雜。若不是娶進郡主,盧氏的日子其實不要太好過啊。

  「就是這話,秦家萬傾良田就秦修一根獨苗,老爺子也沒心續娶,院裡那些姬妾們也上不得檯面,萬不敢跟我做對。而盧家名門世家,盧老夫人別看嚴厲,卻是極規矩的一個人。凡事萬不會出格的。程家就不同了,程家那位老太太真不是省油的燈。」秦大奶奶果然也是俗人一個,真的說起別人家的八卦來,馬上就一臉的興奮了。

  綺羅雖說覺得太君這個人心有點狠,但是細想想,她真的不覺得太君是惡婆婆,不然盧氏為何不離開程家?自己也在太君的身邊十八年,除了欺騙之外,她真心的覺得太君對她還是不錯的。

  「太君這個人還好吧?!」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說道。

  「所以說你們都太簡單了。」秦大奶奶又是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了,「你和燕娘一樣,都是蠢人。」

  「您能不能一次說完?」綺羅頭都大了。

  「燕娘小產的事,你知道吧?還是你爹給救回的。」秦大奶奶提示到了。

  綺羅一下子就呆了,自己果然真的太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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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留 一線

  盧氏小產的事,綺羅當然知道。正如剛剛秦大奶奶說的,當時很凶險,是父親救了她,不然真的是一屍兩命。不過由此,盧大奶奶也壞了身子,很久都懷不上孩子,一輩子過得算是挺委曲了。但小產這種意外,其實也是挺偶然的,綺羅自己也小產過了,只不過,一個被動,一個主動罷了。

  現在被秦大奶奶一提,倒是好些事一下子襲上了心頭。之前盧氏也跟她提過當年的事,而綺羅的性就是那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她當時也沒用心聽,雖說也覺得她挺可憐,但是程家有不可憐的女人嗎?誰都不容易,誰真的又能幫得了誰?所以對他們來說,真的就只能是,相互聽聽牢騷,給對方一點最卑微的安慰罷了。可是真的聽進去了嗎?綺羅那時忙得很,哪裡真的能走心?

  但聽就是聽了,不是不走心就能忘記。細想想,她還能記起盧氏說過,幾個壞心眼子的管事婆子使了壞,然後趁著太公和太君回鄉繼祖的功夫,給她使了絆子。雖說後來那幾個婆子被活活打死,家人都被發賣了。可是這對盧氏來說,又有什麼用?那是一個成形的男嬰。那更是盧氏惟一的孩子,程家的嫡長孫,就那麼沒了。

  而此時,連起來想,她猛的出了一身冷汗。程家的家規她比任何人都熟,程家是按著管軍營的法子在管著內宅,太君可是一個比太公還要心思細密的人,她管轄下的程家內宅。又豈是一個世家之女能輕易憾動的?

  而偏偏就在太君和太公不在時,就出了事?這也太巧了吧!然後等著太君回來處置了下人,然後呢?盧氏雖說還管著家。但她顯然膽已經寒了,生怕再有什麼,就被人下了絆子。就算是以後郡主進門,她雖然敢跟郡主叫板,可是她和郡主都不敢跟太君叫板。所以那十八年,都是大房和三房鬧騰,太君的正院卻一點風也聽不到一般。

  「傻了吧?那老太太才是真的狠角色!」秦大奶奶看綺羅那青白的臉色。馬上得意洋洋的說道。

  「為什麼?」綺羅有點不太舒服,為什麼讓她知道這麼陰暗的一面。

  「能為什麼?燕娘傻!」秦大奶奶冷笑了一下,「她就是聽了那老太太的話。說什麼她不耐煩管家,就盼著她進門好把家交給她。她還真敢相信,縱是你進門就是宗婦,你也沒說把你婆婆的規矩給改了吧?那就是一個教訓。我提醒過她。只是那傻子就聽不進去。還因為程秦兩家的關係,她竟然把我們多年感情踩在腳下,一心一意的去聽那老太太的話,所以人蠢沒辦法。」

  綺羅沒做聲,程秦兩家的關係,還真是複雜,她也從來就沒聽盧氏說過秦大奶奶,秦家剛剛來找她時。她其實也是半天沒找回立場來。秦家就是仇敵,這種想法都是根深蒂固的。可是這個觀念怎麼樹立的?她竟然想不起來了,不過再想想,不用樹立,太君很巧妙的讓所有的人以為,若不是秦家的見死不救,程家就不會戰敗,程家就不會父子三人去,無人回了。

  那十八年裡,她也這麼認為,後來沒事太君也會點評一下程家和秦家戰法的不同,言語之中,其實對秦老公爺的戰法是很推崇的,那時綺羅覺得太君是個坦蕩的君子,她能坦然的面對秦家,而此時再思索,好像又有點不對了。

  那是一場必輸無疑的戰爭,就算沒有上一世的經驗,她其實也能分析出來。上一世太公的戰法是有些浮躁的,於是一敗圖地。所以太君拉出秦家,不管秦家是不是有公報私仇之嫌,但是,讓秦家背上全部的戰爭的責任,其實是很不公平的。

  「所以程大奶奶也有不對的,您進門就當家,只怕也得過個一年半載,把府裡的情況摸熟了,把丈夫、公公的性子摸透了,才會慢慢的一點點的改變。我也是,嫁到顧家,自己出身不夠,就算我婆婆那麼好的性子,我也不會改她的規矩。現在我過門也一年多了,顧家還是太太當年的規矩。」綺羅遲疑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

  「但用得著讓她一屍兩命嗎?太狠了吧!」秦大奶奶厲聲說道。

  綺羅沉默了,秦大奶奶說得沒錯,雖說盧氏當時做錯了,但負的代價是不是大了點?也不知道上一世的後來,太君會不會後悔,若是讓她生下兒子,至少程平也有後。而這一世,總算還沒悲劇徹底,不過這個也跟她沒什麼關係了。

  「人家家裡的事,不談也罷。你家裡人口簡單,顧家其實人口也不麻煩,我爹娘又不怎麼講理,過得都挺舒心的,管別人做什麼。」綺羅輕輕的拍拍秦大奶奶。

  「我說了半天你還沒聽出來?」秦大奶奶都要崩潰了,說了半天,這位是故意的吧。

  「想說程家要殺我,可是為什麼?程平是我救的,老公爺我爹隔幾日還得去給他扎針。真的把我殺了,我爹扎也得把老公爺扎死。再說了,為什麼?」

  綺羅雖說不是世家出身,可是她在軍營中怎麼也十八年,她只是盲目的信任太君,信任程家罷了,但不代表她真的不懂,她只是懶的想。現在秦大奶奶來的目的實在太明白了,所以這個還用問嗎?程家把秦家當假想敵,而秦家又何嘗不是把程家也當成假想敵?她真不是為了程家,而不說,反而此時她是為了秦家而不說。說了有什麼用?秦程兩家真的火拚了,最終兩家都得完,她挺喜歡囡囡的,她可不想讓秦家玩完。更不想為這種無聊的理由而玩完!

  這個『為什麼』也是秦大奶奶想問的,為什麼啊!程家再無下限。其實還真沒到這份上,更何況對一個已經有病的女子了。而綺羅剛剛說得也很明白,老公爺的病還得段鼎來治。程家為了老公的病,也不敢冒然得罪段鼎的,真的隨便給老公爺弄點什麼,程家人還真攔都攔不住。

  正好這時,外面的牛哥兒哭鬧起來,綺羅忙叫人進來,綺羅接了過去。輕輕的抱在懷裡,看到牛哥兒的臉上被劃了一道紅印子。

  「是囡囡劃的嗎?」

  「正是,顧夫人真是慧眼如矩。」奶娘感激的一笑。忙說道。

  「雙生子,其實是相生相剋,這不是壞話,他們對外是相生。互為助力。但是私下,能打對方的,卻也只有對方而已。」綺羅淡淡的笑著,叫自己的丫頭去拿藥箱,拿了薄荷膏輕輕的抹在了牛哥兒的臉上。牛哥兒倒是憨憨的,看著俊秀,但是被涼涼的藥膏一抹,就不再哭了。乖乖的吐泡泡來了。

  「這傢伙,這會就像他爹了。」秦大奶奶不禁啐了他一口。

  「多好啊。長得好,心又善,哥兒將來得多好啊。」綺羅這是真心話了,輕輕的又搖了一下,牛哥兒就呵呵的傻笑起來,這讓綺羅都感動了,忍不住輕輕的湊過去挨挨他的臉,牛哥兒以為綺羅在跟他玩,笑得更歡了,手舞足蹈著,讓室內一掃剛剛的壓抑。

  秦大奶奶也不再說啥了,綺羅讓人在院裡鋪上蓆子,已經初夏了,每天,這個時間,她也會出來曬一會太陽,她也讓這兩個寶寶一塊趴在席上,讓太陽曬他們的背,每天曬一會兒,對寶寶們其實很好的。她們都默契的都不再說話了,看著兩個寶寶努力的想翻身,然後相互扯著後腿,鬧騰了半天,結果哪個也沒能翻成。

  不得不說,囡囡出生時強壯些,最終翻過來了,但用力太猛,也差點翻到蓆子外頭,而牛哥兒也被推得滾了一下,也差點滾到到另一邊。

  「看到沒,這兩,鬥起來,都落不著好。」綺羅笑了,隨口說道。

  秦大奶奶也笑了,但是很快,馬上看向了綺羅,而綺羅卻沒看她,她讓人抱過了囡囡,雖然牛哥兒很可愛,她卻還是對囡囡更加偏愛一些。抱著她時,綺羅的眼睛都是亮的,那輕柔的動作,就好像她才是孩子的母親一般。

  秦大奶奶覺得自己想多了。

  而院門口,顧仁也來了,正好看到綺羅溫柔的抱著囡囡的樣子,那溫柔的笑意,深深的刺痛了顧仁,他從來就沒這麼痛恨自己,若是自己讓她繼續懷下去,她的身體不會變壞,也不會一下子就被刺激得吐血,壞了根本。就算再怎麼努力,其實也就像是一塊打了補丁的衣衫,再怎麼手巧,那補丁永遠存在。這也是顧仁特別恨程家的原由,而此時看綺羅抱著別人的孩子,那溫柔的表情,他都不確定,綺羅還有沒有機會再做母親,想到這兒,他真的心如刀絞了。

  綺羅似乎與顧仁有心有靈犀一般,抬起頭看到顧仁,然後舉著小囡囡的胖手,輕輕對顧仁搖搖。那笑容連秦大奶奶都心動了一下。

  顧仁只能笑著進來,給秦大奶奶行了一禮,才說道,「貴府管家來了。」

  「哦,今天下午還有事,他來接我們的。」秦大奶奶點點頭,讓人收拾,最後才從綺羅手上抱回囡囡,她甚至不能說,這麼喜歡孩子,自己生去的話,只能說,「過幾天我帶他們再來跟你玩。」

  「好啊!」綺羅笑著點頭,對囡囡的揮手,小囡囡也不懂什麼,也跟綺羅揮手,不過手掌對著她自己那面,看著跟招手一樣。

  綺羅噴笑起來,顧仁知道她不能太過激動,只能輕輕的把她扶住,綺羅也沒什麼力氣,就靠在顧仁的身上,輕輕的喘著氣,小臉也不知道是曬的還是開心的,顯得有些紅,看上去十分嬌艷,只是這讓秦大奶奶竟然有些心酸起來,多好的小夫妻,真希望她們能度過這次的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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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7 23:47:46
  第十九章  明瞭

  顧仁抱著她回屋的,讓她躺下,下午她還得做藥浴,那個很費體力,一般這會,她都要睡一會,好安一下神.而秦大奶奶打亂了計劃。

  馬上就要吃午餐了,吃了午餐再睡,容易隔食,她原本就因為養病,胃口不開,若過點,更不想吃了。弄得顧仁現在都覺得有點糾結了,想讓她歇會,又不想她誤了飯點。

  綺羅倒無所謂,早上倒是被秦大奶奶打亂了一下心神,不過也許程家在她心裡的地位越來越低,只是心亂了一下,卻也不至於能被他們所干擾了。

  「你說了沒?」顧仁還是決定找她聊聊天,陪她吃了午飯再讓她休息藥蒸的事,可以推後一點。

  「說什麼?」綺羅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來自然是知道程家要滅口了,自然是想問你為何要滅口啊。你說了沒?」

  「你說,程家若是被滅了,秦家會如何?」綺羅看著丈夫。

  顧仁一怔,對他來說,那是朝庭的事,與他一個老百姓有什麼關係。但綺羅一提,馬上一凜,「程家和秦家我們好歹還有關係,真的以後直接跟兵部打交道,我們日子就難過了?!」

  綺羅笑了,覺得顧仁這個人真無語了他好像啥時候都能用生意的頭腦,去想這些問題。不過,他想得很對。他們是簽商,若真的程家和秦家都被朝庭斗沒了,兵部的職權就大了。

  程家和秦家好歹也是國公府邸。人家只要過得去,他們的胃口沒那麼大,送禮去。他們還愛搭不理。可是那些官員們就不同了。到時,他們可能就得把這些官員的一個個的喂,少一個都不成,一個不小心,麻煩就大了。所以現在為了生意,也不能讓程秦兩家火拚起來了。玩死他們自己是小,影響他們的生意就麻煩了。

  「你怎麼說的?」

  「不是您說的。我現在是藥鋪的少奶奶,不是段軍醫。」綺羅笑道。

  「也對,現在還是小心為上。啥也不說是對的。」顧仁點頭,覺得自己有點心急了,既然綺羅已經想清楚了,就不用太過糾結。

  「我提醒了她。不過不知道她聽進去沒。不過都不是傻子。」綺羅輕歎了一聲,她說得太隱晦,有時她自己都沒什麼把握,若說秦大奶奶跟秦公爺說的話,他一定明白,只不過,不知道大奶奶會不會回去說。

  「別想了,不明白我們也不能管。我們地位太低了。」顧仁有點痛苦了,上一世的綺羅就沒有這麼多的顧忌。她是上位者,她最終也是強者。而這一世,縱是自己給她再多,她卻仍舊只是一個藥鋪的少奶奶而已。

  「我從來沒這感激過。」綺羅笑了,輕輕的抱著顧仁的脖子,喃喃的說道。

  顧仁有點羞澀了,趕緊回頭看看,下女們也知道他們夫婦單獨一塊時,都要躲開的,不然還得尷尬。看沒人了,他也順勢在綺羅的邊上坐下,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秦大奶奶又跟你說啥了?」

  「沒啥,不過是大宅門的腌臢事。原來好些事兒,是不經想的。一直覺得程家和睦,一直覺得程太君是好婆婆,那只不過是我一葉障目了。」

  綺羅苦笑了一下,從盧氏的事,她其實也一下子就想透了好些事兒。為什麼她能安然過到老?只不過是她出身太低,她根本就沒想過參與管家的事,她既然沒想過從太君手上奪權,並且緊靠著太君的身邊,做個乖巧聽話的,太君自然不介意養著她的。反正家裡也不缺她一口飯。

  她一直想不通盧氏為什麼要跟郡主鬥,她一直覺得郡主是有丈夫、有兒子的,那個家盡早就是他們三房的,盧氏是自討沒趣。而今天,聽了秦大奶奶|的話,她才明白,盧氏何嘗不知道,那個家是三房的,但她若不爭的話,她還有什麼?

  她身子壞了,就算回娘家再嫁,其實也討不去好;而留下,之前把太君得罪了,府裡的下人們,說不得,就有那不服氣的。對她來說,不戰鬥,就是死。她其實不是和三房鬥,而是爭的是她自己的生存權罷了。

  所以現實是殘酷的,此時她真的感激。感激這一世她嫁的是顧仁,她在這平民的小戶裡,過上這平凡幸福的人生。

  「想那麼多做什麼,你無害人之心,你善良的對每一個人,至於別人怎麼樣過活,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罷了。」顧仁對程家本就沒什麼好感,現在一提,自然也就興趣缺缺了,「不過,她跟你提這些,表明,她真的已經查過了,她們知道程家要殺你滅口,我想,不用我們說,他們也很快能查出點什麼了。」

  「是,秦公爺那回不是說了,程安喜歡我。所以程安喜歡我,對秦家來說,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弄不好,只怕還以為我和程安之間是有什麼了。所以他們一定會想到,這事一定與程安有關。只要順著這個思路,不難查到什麼。」這個其實綺羅早就想到了,她說與不說,是影響不了大局的,不說反而更容易讓秦家信任自己。

  顧仁不說話了,讓人誤會自己的妻子和別人有什麼,是男人都不會欣然接受的。綺羅笑了,輕輕的擰著丈夫的臉,笑顏如花,果然女人都有些惡趣味的,看男人為自己而吃醋,立馬就啥也忘記了。

  秦大奶奶下午根本就沒事,但管家來接,表明家裡是有事的,於是馬上順勢回家,果然,一到家,她就被叫到了內書房,那是老爺子談重要事的地方,秦修已經在坐了。

  「怎麼樣,顧夫人有說什麼嗎?」秦公爺懶得廢話。

  「她能說什麼,她應該知道是程家要滅她的口,不過她不想我們參與。暗示我們,程秦兩家相生相剋,也許這樣平衡最好。」

  「這樣她還為程家說話?」秦修氣憤了。

  「她原話是什麼?」秦公爺黑著臉,沉聲問道。

  秦大奶奶細細回想前因後果,細細的把前後一說,不缺一字,她從小受的就是這教育,知道與人對答之間也許暗藏機鋒,那麼,她若不能當即明瞭,就得記住,回家細細揣摸。

  秦老公爺也認真的聽著,細細的想像著綺羅當時的神態與語氣。

  「你說她和顧掌櫃關係極好?」

  「是,這個應該裝不出來,她看顧掌櫃的眼神都滿是情義。」這個秦大奶奶都感動了,這些日子,這種夫婦間的深情,作為女人,她說不羨慕是假的,不管秦修對她再怎麼千依百順,但是與顧仁與綺羅之間那種真正的水乳交融相較,都顯得遜色了。

  「哈哈,程安那小子不會是自殺的吧?喜歡的女人寧可嫁一個窮小子,都不要他。我是他,也要羞死了。」秦修大笑起來,再怎麼,他對程安的好感度都不很高。

  「若程安與她無私情,那麼程安在她手上,就不可能留下什麼。程家滅口,就不會是因為私情,怕影響程安。那還有什麼?程平的傷,是她發現的,可是治療的是柴御醫、段神醫,想說程平有什麼隱疾,不想讓人知道,也說不過去。程安都死了,還有什麼非要致一個女子於死地?」秦公爺又輕敲起桌子來了。

  「聽我妹妹說,程家大奶奶回娘家提過,顧夫人吐血是在知道程安死後一天。程家懷疑是不是顧夫人為這個……不過我這些日子,又覺得不像,顧夫人對程家不怎麼感冒,她吐血,可能只是一個巧合。」秦大奶奶原本不覺得這個猜測有譜,不過還是跟公公說一聲,讓他多一個思路。

  「對了,程家為什麼第一時間就找了綺羅,還在仁心堂?上回說,是因為家將受傷,讓她去看看,可是,這種軍機要事為什麼要特意告訴她?」秦公爺其實早就想問了,不過上回讓兒子,媳婦請人來試探,得到的答覆他是不滿意的,不過有了藥的事,就揭過了,他不禁又想了一下那天的事,很快他眉頭一挑。

  「那天請顧夫人夫婦來時,他們已經知道程安已死了,那天他們其實好像並沒什麼不妥,反而說什麼程安身上的藥時,顧夫人就神色大變。她一點也不擔心程安,不是無情,而是她根本就知道,程安沒死。」

  「爹……」

  「那天其實顧掌櫃已經告訴咱們了,程安沒死,記得嗎?他問你,你會搶敵方將士的屍首回去嗎?頂多,把他身上的標記看看,或者切下人頭,回去掛在營帳之上,以攝敵威,搶什麼屍首?他們夫婦都知道,程安不是死了,而是降了。弄不好,顧夫人吐血是假,是著了程家暗算是真,只不過,段顧兩家太小,於是只救人,不敢聲張罷了。」

  「所以今天顧夫人才提醒我,讓我們別追究,不是為了程家,而是為了我們。我們真的聲張了,朝庭真的借力打力,弄垮了程家,其實我們家就等著被朝庭所忌了。」秦大奶奶腦子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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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天上掉下的師兄

  綺羅大安,已經是秋後了。歷史再一次驚人的重複了,程喜得到了鞍然相近的青野關的守將之職,只是,這一回,他不是作為安王的郡馬去的,而是程家第二代的軍方代表。

  秦家果然聽明白了綺羅的暗示,蟄伏起來,不再與程家正面為敵,但也不會合作,秦公爺論起來,腦子不比太君差的。他很明白,此時程家可比他們家更惹眼。

  不過他們也不是什麼好人就是了,他們立主讓朝庭大加的追封程安之忠義,讓朝庭狠狠的表彰程安,把程安都樹立為軍方的楷模。程家一再推辭,但秦派人馬和程派的人馬這回都很堅持,讓程家這回,有苦難言。

  而秦公爺以自己年老力衰為由,棄武從文了,直接交回了軍權。朝庭大喜,他馬上就被朝庭命為太師,總管軍事。秦家從容退後了。

  如此這般,程家也就更加如火烤一般。程公爺是戰敗傷重,以此而榮養。而程平,腦子再好,根基不夠,根本就撐不起程家這麼一大攤子。程系人馬一下子處於群龍無首之態。程喜就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匆忙被推了出來,程家必須得有人撐著,但此時,與秦家風光的退出相比,程家立顯頹勢了。

  秦公爺改為太師,而把秦修就轉去了兵部,於是長春堂的日子也就更加好過了,誰讓秦修對顧仁夫婦觀感不錯呢。

  大家也知道,秦公爺雖說交出了兵權。可是人家主管軍事了,也就是說,人家手上是無兵了。可是由此更得聖上的器重,兵部若無變數,秦修都不可能有什麼事。只要秦修在一天,那麼長春堂就是簽商之首。

  更何況,人家也知道,長春堂的顧夫人出身雖不高,但得了秦大奶奶的青眼。夫婦聯手。長春堂由此在藥界,再無對手,誰也擋不住。人家背後有人啊!

  不過外面的紛紛擾擾對綺羅來說,都不重要,她只專心的關注自己的身體。火炙治療的效果很好,她此時身體雖然趕不上小產之前。但是總算不至於從此纏綿藥榻了。

  這讓段顧兩家都由衷的鬆了一口氣。不過顧仁卻還是依然緊張,他很明白,傷就是傷了,現在雖說好了,但想和沒傷之前比,就是不可能的。綺羅若無事,原本可長壽不衰的,而經此一役。她只怕就沒那個希望了。綺羅自然比顧仁更清楚,就只對著顧仁笑。

  「有什麼可笑的?」顧仁有些怒了。

  「你啊。就是貪心不足,我上一世才活了三十六歲。而這一世,只要我能活過三十六,就是我賺的。」綺羅真這麼想的,上一世她身體真的很好,就算幾日不眠不休的工作,她也啥事都沒有,但那又如何?現在她有家,有丈夫,有疼她的父母與公婆,很快她就能有孩子了,她還要期望什麼?

  「別胡說,回頭我帶你去廟裡還願,謝菩薩保佑。」顧仁斥了她一下,嚴肅的說道。

  「你去許過願?」綺羅自己並無信仰的,段大夫無信仰,而程家也是,他們只敬先祖,從來不信鬼神之說的,她沒想到顧家竟然會信。

  「嗯,我去大相國寺許了宏願,你好了,正好殺豬還神。」顧仁極其的慎重。

  綺羅笑了,抱緊了顧仁,好一會兒,「我也去許個願,讓我生個跟你一樣的長子,不求聰慧,但求忠義無雙。」

  顧仁還抱住她,輕輕的長歎一聲。經過綺羅這一病,還有上一世的故事,顧仁真不追求孩子,追求家族的傳承了。對他來說,沒什麼比此時綺羅的笑臉來得重要。沒有什麼,比他們此時還在一起來得重要。

  顧家去大相國寺的還願還是很盛大的,他們代表的是宗族,是替他們的宗婦祈願,自然能怎麼隆重,就怎麼隆重了。綺羅也很慎重的按著指示誠心還願。

  真的跪在了佛前,側頭看看虔誠的顧仁,她真的覺得心滿意足,也許自己能重新來過,就是顧仁求來的。是他給了自己重來的機會,是他告訴自己,什麼叫世間的幸福。她誠心的向佛祈願,她不在意長生不老,只願長伴於顧仁之左右,僅此而已。而回頭,顧仁說出自己的心願時,夫婦竟然心意相通,不禁相視而笑,他們不過只想伴著對方終老而已。

  從寺廟出來時,一枚羽箭射來,狠狠的釘在綺羅準備上車的車轅之上。好在是射偏了,不然,綺羅和顧仁正說著話,想躲都躲不開的。

  顧仁大驚,慌忙抱著綺羅躲到了車後,但是心狂跳不已。綺羅倒是沒什麼,他們今天出門,有請鏢局中人,但是鏢局的人,與世家的隱衛相較,根本就不堪一擊,之前的暗殺就沒有了後續,顯然程家覺得有點打草驚蛇了,程家這幾個月裡,就再無聲息了。以她對程家的瞭解,他們再無下限,他們也不會在青天白日之下,公然用這個來刺殺。她甚至有種感覺,這是一次安排好的戲。那一箭,只怕都是故意射偏的。

  果然,很快有人跑了過來,「你們沒事吧?」

  來人是位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一付儒生的打扮,但膚色黝黑,惟一能顯出文氣的,便是那修剪得十分清雅的山羊鬚了。

  「沒事,沒事。」顧仁擺擺手,看外面沒什麼動靜了,扶起了綺羅。

  「某才在後面看一黑衣人,行蹤詭異,便尾隨其後,果見他用袖弩意圖不詭,高聲喝止,那人逃竄,某便來看看。尊夫人臉色不好,某雖不才,卻也略通岐黃之術。可否容某一試?」

  「不用了,只是受了點驚。謝謝兄台仗義相救。」顧仁先把綺羅扶進了車裡,才回頭與那人抱拳相謝。

  「哪裡哪裡,不過是舉手之勞。」那人抱拳回禮。

  「哪裡的話,在下顧仁,敢問兄台高姓大名,家居何處,以圖後謝。」顧仁雖說並不太想與這人相交,但是人家一開始就已經擺出了恩人之勢,他若不理,倒是讓人覺得他們無禮了,只能說道。

  「好說、好說,某姓時,名亞。表字慶余。本是京城人氏,不過少年時,遊歷天下,增廣見聞,方才回京。」那位果然有備而來,侃侃而談起來。

  「時兄有禮,拙荊體弱,不如小弟先送她回家,改日與兄台再會?」顧仁有些無奈了,只能笑了笑,拱著告辭。

  「這有一些丸藥,應是對症,若賢弟不棄,請笑納。」時亞從懷中取出一小膽瓶,奉於顧仁面前。

  「卻之不恭,小弟愧領。」顧仁真不想再應酬了,忙弓身接過,「敢問兄台身居何處,小弟好前去拜望。」

  「愚兄在京並無居所,不過家師健在,愚兄暫居家師家中,若夫人身子還是不爽,家師仍仁心堂之座堂段神醫,定能藥到病除。」

  顧仁呆呆的看著這位,好一會兒,「您說您師父是……」

  「家師神針段鼎!」

  綺羅在車裡都嗆了,好一會兒,外頭的顧仁呵呵的一笑,半天才尷尬的再次拱手,「在下長春堂顧仁!師兄安!」

  「哈哈,巧了巧了。師父正說想請師弟師妹回家一敘,愚兄本想出來選個表禮,竟先行巧遇,可見正是你我師兄弟之緣分了。」那位時亞大笑起來。

  而車內的綺羅卻笑不出來了,這個師兄冒出的太突然了,之前才聽父親說過,這是他畢身最好的徒弟,是要承他衣缽的,自己學醫之時,他便已經滿師出去遊歷,增廣見聞,磨練醫術,照說,以父親的期望來說,這位至少十年前就該名滿天下了。結果此時方才出現,又以這種情況之下,與他們相見。不得不讓她懷疑,這中間有什麼了。

  只是現在她還真不能說他是假的,他就住在父親的家裡,父親總不會認錯人吧,那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或者說,這位從何而來的?

  相請不如偶遇,於是他們只能結伴同行,一塊去了仁心堂,顧仁其實也是滿心的疑惑,卻也不敢說什麼,只能陪著時亞一塊坐在車轅上,天南海北的瞎聊起來。

  顧仁也是行商天下的,少年起,就四處走商,見聞也是極廣的,而時亞竟然也真的挺熟,說起來,他們竟然還有幾個共同的熟人,不時的說說趣事,到了仁心堂,兩人就好像真的很熟了一般。

  段鼎看他們一起進來,倒也很開心,忙重見讓他們見禮,綺羅也不好再躲了,認真的跟時亞見了禮,叫了一聲師兄。

  「師妹從小天賦過人,沒想到十多年未見,已經是大人了。不過師妹的臉色極差,可是有什麼事?」

  「正好你也看看,為師只怕多年定勢,總有些畏首畏尾。」段鼎顯是很看重這個弟子的,忙說道。

  時亞忙對綺羅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她只好坐下,伸手讓時亞號脈。

  時亞的手指細長,卻有與臉色相反的慘白之色,綺羅心念一動,卻沒什麼表示,只是低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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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簡單嗎

  時亞細長的手指在桌上輕敲了三下,才輕輕的搭上了綺羅的手腕之上,綺羅一怔,這種下意識的動作自己也有,而顧仁其實也有,都是不經意中學了段鼎的,等大家都意識過來後,才明白,這其實就是傳承,綺羅心裡竟有些傷感起來,這一刻,她真的承認,這位是她的師兄,父親除自己之外惟一的得意門生。

  「敢問,師父是如何處方?」時亞當然不知道綺羅糾結的情緒,他號了脈,想了一下,對段鼎拱手求教。

  「瞧見沒,你師兄就比你來得穩妥。這是脈案,為師……」段鼎一邊拿出綺羅吐血之後的脈案,順便還數落了綺羅一下。

  綺羅都想翻白眼了,自己沒問前方,是剛回來時,又不是現在。結果這位過了一兩年了,還記得,要不要記一輩子啊。不過,心裡再長長的歎息了一聲,這位看來真比自己學得好,一招一試,與父親百分百的一致。顯然,他是真心的學進去了,而自己幼年時,內心還是消極的抵抗過。

  時亞認真的看了一下開頭,又看看了最後的脈案和兩個方子,點點頭:「師父的技藝越發的爐火純青了,弟子更無可表了。不過,師妹是小產體弱之後,受激吐血,用火炙與藥蒸之法,還是剛猛了些,只怕有損陽壽。依弟子看,只怕以後經年,要以溫養為主,少思少憂為上。」

  「正是,為師正想著為她制些溫養之方。他們還年青,總得生兒育女,這麼病著。只怕要愧對親家了。」段鼎輕歎了一聲,雖說有損陽壽,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會被愛徒說了,心裡還是挺不是滋味的。

  時亞苦笑了一下,無聲的安慰了師父一下。低頭開了一方,雙手奉給了段鼎。段鼎看看撫鬚微笑,轉手遞於綺羅。

  綺羅看了看,和父親的思路差不多。不過藥方是全新的。她看了時亞一眼,目光一閃,輕輕的拿筆改了一味,頑皮的再遞還給父親。

  段鼎輕拍了她一下。笑罵了一聲『沒規矩』。才接過。看看,『噗』的笑了。笑完,才再遞還給了時亞。

  時亞其實對自己是很有自信的,他看綺羅改自己的方子,頗有些不快的,正如師父說的,這太沒規矩,你可以不吃我的藥。但是沒有當著大夫的面改人方子的。更何況自己還是師兄,是長輩。心中多少有點覺得師父把師妹慣壞了之感。

  不過他面上不顯,但還是接過。看了一眼,眉頭深鎖起來。思索了半天,忍不住困惑的問道,「師妹這是何意,兩味藥效相似,份量相同,結合起來,功效並無二致?!」

  「我夫家開大藥房的,師兄的藥開得太便宜。」綺羅故意說道。

  顧仁終於明白岳父為什麼笑了,合著是笑綺羅的小女兒之態,非要佔人之先才好。雖說他也疑惑,這不是綺羅之性,不過還是笑道,「你真是,多大了,還這麼促狹師兄。」

  綺羅就做了一個鬼臉,算是撒嬌了。

  因為沒跟公婆請示,顧仁也不好在岳父家裡吃晚飯。只能老實的告辭。不過,顧仁走是還是對時亞說道,找一天,請他到長春堂坐坐。讓他這個師弟也盡一下地主之誼。

  但上了車,夫婦對視,一齊收回了笑臉。

  「怎麼看?」綺羅先問丈夫的看法。

  「刻意了些,不過有真才實學。」顧仁也看了那個藥方,說實話,一面又配合了之前的藥方,而又有他的獨到之處,是很適合此時綺羅大病之後的修復之方。

  但是細想想,這個方子的功用與之前岳父的方子並沒有更突出的功效,他做的,不過是想讓老爺子和他們都看到,他沒有退步罷了,只是這又顯得太過刻意了。

  「你真客氣,若不是之前我聽爹提過,我都不知道我還有一個師兄,還是學成的師兄。不過,經過了我爹的試練,結果呢?十多年過去了,此人在杏林毫無聲息,這是說不過去的。憑那個方子,時亞之名就該傳遍天下了。」綺羅輕歎了一聲。

  「所以你示弱了。」顧仁想到剛剛綺羅故意的孩子氣,非要改一味,這原本就不是綺羅的風格。她一直對自己的醫術是有足夠的自信的,她用不著用這種方法來顯示自己一定高人一等。所以這只能說明,她在向時亞示弱,向他表明,自己就是一個不經世事的小女子罷了。

  「他的手很白,指間無肉。指甲剪得很深,但尾指甲卻留得很長。」綺羅沒回話,卻說起了時亞的手來。

  顧仁倒是沒注意這個,不過,他很關注綺羅,當綺羅被號脈時,他習慣的關切了,於是當綺羅一提,他馬上能回想起來,點點頭,「那只能說明,他這些年,其實是在陽光很猛烈的地方?」

  「一是說明,他這些年,應該是居無定所,不像你我這般養尊處優。二是……」她深吸了一口氣,「他是用毒的,因為一直在接觸毒藥,他之前會在手上套上羊腸衣,再塗以薄臘。長此以往,他的手就與常人有異。」

  「你當年也這樣?」顧仁想到綺羅說過,她上世後來也是用毒的,所以此時,她的表述是清楚而又明白的。

  「是!」綺羅點頭,正是因為她當年也這樣,她於是對用毒的人特別的敏感。醫術這麼高,用毒這般強大,又叫『時亞』。綺羅都覺得世間之事,似乎太過狗血了。

  「所以你已經知道他是誰了?」顧仁果然夠瞭解她了。

  「醫藥界能有多大,他這些年沒在永安朝闖下名號,而我在上一世,也沒在永安朝裡聽過這個名字,就表明,這個人,從來就沒在永安朝存在過。若不是死了,就是他改名換姓,在其它的地方活著。而我正好知道,有個用毒極狠的鞍然國師,名叫阿士亞。」

  「那岳父?」顧仁一身冷汗了,如果這就是鞍然的國師阿士亞,那麼岳父母怎麼辦?跟這樣一個人共處一室,實在太危險了。

  「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你要不去兵部找秦大爺喝一杯?」綺羅笑了下。

  顧仁明白綺羅的意思,時亞昨天才回到仁心堂,沒拿到藥方之前,他不會把段鼎怎麼著,而讓秦修盯著他,摸清底,直接把人抓了,岳父母也就安全了。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要打草驚蛇罷了。

  「是不是太簡單了?」綺羅說完了,又鬱悶了。

  阿士亞當年何等的風光無限?可是做了她多年的對手,你來我往,各有輸贏。雖說最後一役時,他終是失敗而告終,但對綺羅來說,她是當那位是再世之師的。

  結果這回他竟然回來了,還是父親教出來的。所以她能摸清他的路數,不是自己夠聰明,而只是他們是師出同門,真的換一個人,只怕她就沒這麼好運了。

  想想,這回阿士亞竟然自投落網了,回頭,真的讓秦修把他抓了,這事就這麼結束了,那麼鞍然就又失一臂,感覺竟然有些不太真實了。難不成,這事情就這麼結束了?

  「什麼簡單?」顧仁有時覺得自己跟妻子是心意相通的,可是有時,他又覺得自己真跟不上老婆的跳脫的思維。

  「把他抓了,以後在戰場之上,很多事都不會發生了。此消彼長,一切是不是有些讓人覺得太過順隨了?」綺羅困惑的看著丈夫。

  「關你何事?記得嗎?少思少憂,你才能養好。」顧仁瞪了綺羅一眼,這人真是說不信啊,沒事又想戰場了,關她啥事啊?

  不過自己想想,又搖搖頭,「一點也不簡單,顯然,這回是你的藥起了作用。咱們的藥是有標識的,而程安自然知道,這藥是岳父所制。時亞研究之後,定能仿製,但是,我們封鎖了邊關線,藥材連片葉子也送不出去。他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自然要急的。想要藥材,就得跟我們搭上線。更何況,他知道,這藥是岳父所制,別人要不到藥方,但是他作為惟一的親傳弟子,騙去一觀,岳父能不給?所以他必要親來的,換個人,其實都沒用的。」

  「也是,再說,他此時並沒成名,永安朝裡目前除了我這個老對手,知道他的了了無幾。他回來,一點壓力也沒有,惟一的變數就是我。所以,活該他倒霉。」綺羅高興了,覺得這個解釋,她心情好多了,再想想丈夫的話,又搖搖頭。

  「他要的是解毒丸的方子,不是保心丸。保心丸對他用處不大,而解毒丸是針對他的,所以他必須來。而那個方子,我爹都不很清楚。」

  綺羅對阿士亞還是多少有點瞭解的,這個人,心比天高,若是知道自己苦心研究的劇毒,竟然被人破解了,還製出了大量的預防藥丸,他得多麼震驚與氣憤。除了要知道破解之法外,更重要的是,要殺了自己吧。不過這個,她不打算告訴丈夫。

  顧仁想想又恨了起來,「若不是程安那廝,岳父也不會身處險境了。」

  綺羅不說話了,對她來說,程安這個名字已經太遠久了。對一個無關的人,她還真懶得費那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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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7 23:48:55
  第二十二章  時亞

  秦修果然是個簡單而粗暴的人,顧仁一找他,他直接點了隱衛,衝到仁心堂。好在,秦修再怎麼魯莽,也會先把仁心堂暗暗地的一圍,清了外圍之後,直接衝進仁心堂。

  段大夫也是見慣大場面的人,猛的看到這個,也不禁大怒起來,段大娘也嚇得不輕,忙拉著段大夫直發抖。

  「秦大人,這還有王法嗎?」段大夫怒吼著。

  「那位就是時先生吧?」秦修看看不遠處的時亞,笑了一下,手一揮,很快,時亞連開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打暈了。用牛筋繩綁得跟個粽子似的,就被扔在了段大夫夫婦的腳邊。

  「打開他的嘴,看看有沒東西。」秦修終對著段大夫夫婦一塊拱了一下手,回頭吩咐了一聲。

  副將打開時亞的嘴,用竹籤仔細檢查,沒有蠟丸之類的玩藝,想想不放心,直接打落了時亞滿口的牙齒。一個也沒留下。如此劇痛之下,時亞自然醒了,對著段大夫哭喊著,不過沒牙了,聲音顯得很是怪異。

  「秦大人!」段大夫憤怒了,眼淚也都掉了出來,就想撲上去跟人拚命了。

  「把他帶回去,身上的東西全給我扔進石灰水裡,他人扔進池裡泡著。」秦修對段鼎還是有愛的,一邊自己親身上陣攔著段鼎,一邊吩咐著。副將帶人把時亞帶走,小院裡也恢復了平靜,段大夫怒視著秦修。

  「秦大人這是何意,衝進來抓走老夫之徒。是想安一個什麼罪名給老夫不成?」段大夫深吸一口氣,顫抖著指著秦修的臉。若是平時,他斷不會如此。眼睜睜的看著愛徒滿臉都是血的被帶走,土人也有點土性的。

  「老爺子,您閨女救了我媳婦,您也救過我的命,我不給誰面子,也得給您面子不是。是您女婿讓我來抓人的,剛剛做的都是您女婿讓我做的。他說了。這位時亞真不是好人,全身都是毒藥讓我們小心。我不是怕您這兒有危險嗎?真的馬不停蹄就來了。對了,他的房間在哪。他的東西我們都要帶走。」秦修毀人不倦,呵呵的就把顧仁給賣了。

  「是宏毅讓你們來的?」段大娘馬上不哭了,馬上問道。

  「當然,說了。這人恐怕是鞍然來的奸細。圖謀不詭!我真是擔心您二位的安危,即刻就來了。」秦修看剛剛的表功沒成功,於是再表一次。

  「他爹,慶余這麼多年沒回來過,現在突然跑出來是有些奇怪,宏毅只怕也是擔心吧。」段大娘自然要站在女婿這邊的,「秦大人,慶余的房間在這兒。您看看,不過我看他沒什麼東西。只怕會失望。」

  「我們街坊出門行商十八年,回來時,兒子都長大成人了,長久不歸有什麼可奇怪的。」段大夫沒搭理妻子,盯著秦修的眼睛,表明長久不歸,不算是什麼問題,滿街都是在外滯留不歸之遊子,這不算是什麼理由。

  秦修笑了,扶著段鼎坐下,段大夫得好好敬著,誰敢說自己一輩子沒病,現在太醫都不敢信了,誰知道哪天,朝庭看自己家不順眼了,太醫一劑藥就能讓自己家斷子絕孫,所以有一個好大夫,可值得信任的好大夫,做心腹,這是很重要的。於是,他脾氣難得好一會的,乖乖的陪著段鼎好好坐著。

  「老爺子,知道您心疼徒弟,就這麼一個成器的,說實話,若是沒事,誰都高興,可是萬一有事呢?萬一真的跟您女婿說的,他是奸細,我真不怕他捲了您家的方子逃了,我真是怕您和夫人出事。」秦修說得情真意切。

  「是綺娘讓你們來的吧?」段鼎坐下,好一會兒,才沉聲問道。他還真不是瞧不起女婿,而是女婿真沒那個天賦,最多發現有點不對勁,不會直接說那是奸細。而秦修口口聲聲的是擔心自己的安危,這個女婿就算是真的,但是秦修能買女婿的賬嗎?

  「顧夫人發現時亞的手不對,那是常期用毒之人的手。」秦修決定也不藏著掖著了,看看外頭,壓低聲音輕聲說道。

  段鼎沉默了,綺羅看得到,是因為她對時亞沒有原生的感情,對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本能的防備,然後細心的觀察,看出不妥也是正常的。

  而他也細想想,如何在製毒時安全防範,他也是教過他們的,在段鼎看來,無藥不毒,無毒不藥。所以他的藥理和毒理是放在一塊講的。

  時亞和綺羅後來都能製毒,這與段鼎的理念不無關係。綺羅一眼看出了那雙手,而段鼎不是沒看見,而是他本能的迴避了。對段鼎來說,時亞是特殊的一個存在,一個被他當成兒子,或者弟弟的存在。

  段大夫下山之後救的第一個人就是時亞,時亞是個孤兒,沿街乞討。被蛇咬了,暈倒在城牆的邊上。路上人來人往,卻沒一個人幫他。那時段鼎非常年輕,剛剛師滿下山,於是馬上為時亞解毒,當然,那時他並不姓時,也不叫亞。

  『時亞』這姓名是他們師徒人生第一次合作。他的毒被治好了,抱著段鼎要拜師。段鼎那時也是少年心性,也就滿口答應了。問他姓甚名誰,結果這位從小吃的就是百家飯,穿的百家衣,他就叫『小乞丐』,不時還被人叫什麼『雜種』,『小鬼』之類的。

  「碰到師父也是我時來運傳,就姓時名轉運好了。」不得不說,那時的時亞就極其的聰慧,拍著胸對段鼎說。這話說得就根本不像是從小長在街頭的小子能說得出來的話。

  「姓時可以,不過叫傳運太俗。不如叫亞。」段鼎搖頭,想想叫『時運轉』就覺得惡寒,趕緊說道。

  其實段鼎也是調侃於他,『亞』取自《漢十六經》裡的一句話,『夫地有山有澤,有黑有白,有美有亞。』亞其實本義為丑。段鼎當時是調侃他長得醜。當然,亞也有次之一等的意思。後來段鼎還是告訴他,取為亞字,還是希望他不可凡事強求,次一等是福,下一次會更好。只不過,那時的時亞,卻已經聽不進去了。

  時亞就在那時跟著段鼎,段鼎出師本就是師父讓他遊歷天下,增廣見聞之外,也是四處行醫,好磨練自己的醫術。他也是從小跟著他的師父吃過不少苦,對著時亞,就好像看到了年少時的自己,對他真不是像對後來徒弟那樣,真的是百般的疼愛與呵護,教他讀書認識,講解醫道,真是不厭其煩。

  時亞就是這麼跟著段鼎一點點長大,憑著他的天賦,他的醫術跟著段鼎一塊迅速的成長起來。他們一塊一點點的長大了。所以,他們曾經是比父子還親近的師徒,也是朋友,是親人。

  在段鼎覺得技藝已成,他終於回到了京城,顧師兄幫他娶了親,生了綺羅。段鼎一直還是把時亞當成繼承人的,或者,他從來就沒覺得時亞是跟女兒有什麼不同。

  在綺羅三歲時,段鼎覺得時亞也到了該出師的時候,便他對他說,「你已經學成了,你該出去獨立的走走,闖出自己的名堂。」

  時亞當時沒說什麼,對他三跪九拜之後,背著段大娘準備的行李就走了。一走就這麼多年,連封信也沒回來過。後來段鼎對以後的徒弟,女兒都那麼嚴厲,多少也是受這件事的影響,他有時想想,自己是不是光顧著教他醫術,卻沒教更多,所以他對徒弟和女兒嚴厲,是從師父那兒學來的,因為他知道感恩,那麼用這個法子,女兒和徒弟也會知道感恩吧。所以其實基本上,段大夫醫術一流,與人相交,其實是九流的。

  時亞的回歸,其實也是佔著天時地利人和。段大夫這段時間正為自己年過半百,卻面對的是後繼無人而焦慮著。這讓段鼎時常會想起舊事,特別是綺羅身子變差之後,他也明白,綺羅畢竟是女兒,她更重要的幸福不是成為自己的繼承人,而是長春堂的宗婦。因為這樣,他也就越發的想念當年的徒弟,惟一的一個。

  當時亞真的回來了,於是段鼎真的太高興了,高興到可以忽略一切,甚至忘記通知女兒,時亞回來了,他忙著讓段大娘收拾屋子,忙著問時亞是不是還愛吃這個,愛吃那個。他甚至沒有考較時亞的功課,對段鼎來說,只要人回來了,就成。成不成名醫,能不能名滿天下,都不重要。

  現在聽秦修提到了時亞的手,段鼎的淚終於還是掉了下來。在女兒和徒弟之間,段鼎自然更相信女兒,或者也不是相信女兒,而是他也想到了那雙手。綺羅是段鼎教的,而段鼎和徒弟之間相交最深的就是時亞。他們很親近,於是他們也很瞭解。很多事,不用講得太透的。

  往事還歷歷在目,段鼎真的沒想到,十多年不見,現在他終於回來了,結果現在告訴他,這個徒弟可能真的有問題,所以此時怎麼不讓他老淚縱橫。

  「顧夫人的意思是,在永安朝裡,用毒高手也是數得出來的,大家也都知根知底,時先生醫術高超,又是用毒之高手,而一去經年,寂靜無聞。這與常理不合。她真的是擔心萬一心懷不詭,您和段夫人就太凶險了。」秦修趁熱打鐵,表明自己真不是亂抓人,自己真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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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5 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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