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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琳達.霍華]冷山情熾(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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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8 01:53:2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冷山情熾 作者:琳達.霍華

一次神秘的飛機失事,一次穿越愛達荷荒原的危險旅行,
一種焚燒心靈的吸引...和一次貓和老鼠的致命遊戲。

紐約時報最暢銷作家琳達.霍華,在她最近的浪漫懸疑小說中,
將這些元素融合成一個引人入勝的故事,使讀者閱讀時不禁摒住呼吸-
而且讓他們祈求更多。因為在琳達霍華德的世界中,
信任可以是一種武器,親吻可以是一種威脅,親暱可能要人命。

貝蕾-溫蓋特那些詭計多端、長大了的繼子女們很驚訝於自己的父親將他們的監護權交給了貝蕾,而戰爭爆發了。一年後,在西雅圖飛往丹佛的一架小型飛機上,貝雷幾乎因引擎故障死去-然而沒有。

凱姆-賈斯提斯,她性感的德克薩斯駕駛員,設法緊急迫降了飛機。在荒原上的束手無策,同時抵抗著對身邊英俊得要命的男人的內心感受,Bailey開始懷疑這次是否僅僅是個意外。

在貝蕾返回文明社會之後,她的猜疑理所當然地加重了:誰對他們的飛機動了手腳?誰企圖讓貝雷和她的丈夫復合?

貝蕾用自己的生命-和心靈-信賴著凱姆,她必須以智取勝一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殺手。
激情,懸疑,情節曲折,UpCloseandDangerous展現了一個受人愛戴的作家所能展現的最精彩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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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8 01:53: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貝蕾-溫蓋特再次哭醒過來
  
  她討厭做這種事,因為她找不出任何如些脆弱的理由,如果她極度不幸,如果她很孤獨或苦惱,在睡夢中流眼淚還有些道理。但她沒有以上任何一種困擾。最糟糕的是,她現在很生氣。貝蕾不常常生氣,只有面對她亡夫留給她的兩個孩子,賽思和苔姆金的時候,還好,感謝上帝,每個月只有一次,他們會主動聯絡她,來向她要她前夫規定每個月給他們的花銷,他們要麼大喊大叫,迫使貝蕾不得不給他們更多的錢,要麼,他們會想辦法先搞到錢,然後才讓貝蕾知道。他們覺得貝蕾就是個社會渣子,一個下賤的女人。
  
  賽思很兇惡,他讓她在情感上受了很大的傷害,但至少他很直截了當的表明了對她的敵意,他是難對付了點,但與苔姆金的指桑罵槐來比,貝蕾最願意跟賽思打交道。
  
  今天就是把每月的花費匯入他們賬戶的日子的,那就意味著,他們要不會給貝蕾打電話,要不乾脆親自上門來。真好笑!苔姆金最喜歡折磨她的一個手段就是帶著兩個孩子來拜訪她,苔姆金一個人來的時候已經很難對付了,再加上她那兩個又哭、又鬧、又撒嬌的小魔頭,貝蕾感覺比還要累。
  
  「我應該要求精神損失費」她掀了被子從床上爬起來,大聲的抱怨道。
  她在心裡打了個鼾,她沒什麼好抱怨的,在睡眠的時候她幾乎沒哭過,她在嫁給詹姆斯-溫蓋特的時候就知道他的子女們什麼樣,也知道他們對她的亡夫在他們財政上的安排是怎麼反映的。事實上,他已經預料到了他們的反映,並已做好了相應的安排,她很清楚走進了一個什麼樣的局面,所以她沒有抱怨的理由,在天有靈的吉姆已經為她的工作付給了她優厚的報酣。
  
  走進豪華的浴室,她瞥了一眼鏡中的影像,要是不去注意那面直通天花板的落地鏡真是很難,有時,她看著自己,有一刻她幾乎完全不能把反射出的倒影和她身體裡面的那個人聯繫到一塊。
  
  金錢改變了她,外在的改變多於內在,她更加的苗條、更加的有味道,因為現在她有的是時間和金錢可以把一個私人教練請到家裡來,或者把她帶進該死的私人練習室。以前她金髮總是髒西西的,現在他們已經用各種金色很有技巧的挑染過,十分的自然。昂貴的修剪修飾了她的臉,線條是如此優美,即使現在,剛從床上爬起來,她的頭髮看上去還是該死的好看。
  
  她總是很整齊,她也穿上了可以與她的工資匹配的服飾,但整齊和完美無暇有本質上的區別,她從來沒美麗過,即使現在,也稱不上標緻,但是有時候確實達到好看,甚至是引人注目的,有技巧的使用高級化妝品使得她綠色的眼睛更具熱情,更有活力,她所穿的衣服都是為她量體裁衣特別訂製的,而不像大多數女人那樣穿同一型號的衣服。
  
  身為吉姆的遺孀,她的完全有理由使用在西雅圖的房子,一座位於棕櫚海灘,另外一位位於緬因州,除非她願意,否則她不必乘坐商業航空公司的客機,溫蓋特公司租用了一架私人噴氣飛機供其使用,並且飛機常常供她使用。她只需付擔她的個人財產,這也就意味著她沒有支付賬單的困擾。無可否認她與這個男人交易的最大亮點就是跟他結婚,並且不到一年,她就成了寡婦。
  
  貝蕾貧窮過,雖然聚集財富從來不是她生活的中心,也不是她的目標,但她不得不承認有了錢之後生活變得安逸很多,她仍然要面對很多問題,之中最主要的就是賽思和苔姆金,但是當他們不按時付賬單的時候:緊迫感消失了。
  
  她要做的全部事情就是監督他們的信託基金,這就是她要認真完成的工作,即使他們將永遠也不會相信,不然就是在混日子。上帝呀,她厭倦了。
  
  吉姆已經為他的孩子們想到了每一件事,當她踏入嵌有霜花玻璃的圓形浴室時這麼想著。他保護了他們的財產,在他有能力的時候,就已經保證了他們在財政上總是安全的。他之所以這麼做就是因為非常瞭解他們的性格。然而,他的計劃中不包括在他走後,她將繼續過著怎樣的生活。
  
  他可能從來沒關心過,她難過的想。她就是他要達到目的的一個方法,儘管他喜歡她,認為她是他的,但是他從來沒對她隱瞞過任何事。這一切都是一場交易,一個他先開始和控制的交易。即使他先就知道,他也不會去在乎他的朋友,就是那個朋友在吉姆還活著的時候,公式化的把她邀請到他們的社交圈,吉姆剛一入土就把她像個熱馬鈴薯一樣從他的賓客單上除名了。吉姆的大多數朋友年紀都跟他不相上下,他們當中的很多人都認識並與吉姆的前妻莉娜保持友好關係。他們當中也有一些人在貝蕾還是吉姆的個人助理的時候就認識她了。她成為吉姆的妻子使得他們非常不舒服。嗨,她也很不舒服,所以她又怎麼能責備他們跟她有同樣的感受呢?
  
  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是的,錢很可愛——非常可愛,但她可不想她的後半生什麼都不做,只有賺錢,而且還是為兩個鄙視她的人。
  
  
  吉姆確定,賽思會感到羞辱,因為他的遺產要被他的繼母,而且還是一個小他三歲的女人掌管,從而激起他的自尊,表現得像個有責任心的成年人,而不是巴黎希爾頓的一個年長的男性翻版。但是到目前為止那還沒有發生,貝蕾也不再有絲毫指望了。賽思有很多機會去專心培養對公司的興趣,這個公司是他揮霍與懶散生活方式的資金的來源。但他一個機會都沒抓住。
  賽思曾經是吉姆的希望,因為苔姆金完全沒興趣也不適合做巨額資金的財政上的決策。
  
  苔姆金全部的興趣的就是一切她所能掌控的現金,她現在成天想的就是要回她的遺產,那樣她就可以願意怎麼花就怎麼花。
  
  貝蕾一想到如果苔姆金一旦要回她的遺產,她將會在5年之內的把錢揮霍得一乾二淨,就打了個顫。如果貝蕾自己不管理這筆資金,勢必也得用其它人。
  
  正當她關掉淋浴噴頭,伸手去拿香賓色浴巾,打算把她自己包裹起來的時候,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一邊包著頭髮,她跨步出來,在化妝室內接起了無線電話,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沒有應答,設置了一組按鍵。
  號碼被阻攔了,她已經把她所有的號碼都註冊在全國無接聽名單上,所以這個被阻攔的號碼不可能是電話業務員。
  那就意味著,賽思可能聰明的早就想好了怎麼羞辱她,但是在她喝完她的咖啡之前,她拒絕接待他。
  她的責任感只有這麼多,並且這已經超過了界限。
  
  但是,如果電話不是賽思打來的怎麼辦?
  
  賽思忙於參加派隊,鮮少在黎明前入睡,至少不在他自己的床上。
  
  這麼早打電話不像是他的風格。感覺她的界限加大了一點,她又一次拿起了電話,按下談話鍵,儘管答錄機開起並滔滔不絕的講起來。
  
  「你好,」她錄進留言裡的聲音,通過系統的故障,被錄製作成了男性的嗓音。
  她保留了它,用它代替她自己的聲音,因為這樣更加不代個人感情。
  
  當她接起的時候,應答系統在中間停了一會,然後嘀的一聲,又滴答一聲開始記錄。
  
  「嗨,母親大人。」
  
  賽思的嗓音裡充滿了濃厚的諷刺意味。
  
  她在心裡歎了口氣。
  
  什麼事都沒錯;賽思就是在用一種新的惹惱她的方法考驗她。被一個年紀比她大的男人稱為母親,比騷擾她更讓她接受不了,但是他所說的的確是事實。
  
  解決賽思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做任何反映;事實上他的挑釁和掛斷電話已經使他疲累了。
  
  「賽思,最近怎麼樣?」她用冷靜的聲音回答,甚至可以於她當吉姆助手時的聲音媲美。她的語調和她的表情從來沒洩露過任何事。
  
  「再好不過了,」他假笑著回答,「想想我那有錢飢渴症的婊子繼母,正在大把大把的花的我的錢,我連碰一下它們都不行。」
  
  「但那只是親戚之間的小偷小摸而己,不是嗎?」通常她會把羞辱踢回去。
  
  「婊子」他第二次說,他聽到過他父親遺囑上的條款。賽思繼續譴責她是因為他父親的錢才嫁給他的,並利用吉姆的病情甚至說服他把他子女的錢交由她掌管。他威脅保證說要在法庭上對遺囑提出質疑,在當時吉姆的律師曾深深感歎,並給出反對意見認為這個行動不但浪費時間還浪費金錢;直到他死前的一星期吉姆一直有這個能力掌控他的商業帝國。而且,事實上,在他和貝蕾結婚的一年前就已經簽署了。知道這些以後,賽思的臉由黑變紅,對她說了一些髒話,以至於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吸了一口氣,然後他咆哮而出。
  
  貝蕾告訴她自己不表現出任何情緒,只是單單一句「婊子」不會讓她少塊肉。
  
  另一方面,叫她「賊」是支配她的第一步。
  
  「談談你的遺產吧,有一個投資的機會,我想把它們用於投資,」她波瀾不驚的說。「為了達到最大的收益,我需要盡可能多的把它們都投入進去。所以,如果你每個月的零用錢被削減一半你不會介意的,是吧?大概只有一年。」
  
  安靜了幾分鐘以後,賽思狂怒的大叫,「你這個賤人,我要殺了你。」這是貝蕾第一次聽到賽思威脅她,打擊使他脫離了原有的方式。
  
  威脅對她沒用。賽思只會嚇嚇她,但他不會真的行動。
  
  「如果你還有其它的投資項目,就給我看一下,我願意考慮考慮,」她盡可能禮貌的說,如果他告訴她詳細的內容而不是要殺她。
  
  「要對他們全面的考察,然後把你的計劃以書面的方式呈上來。我會盡量做決定實施,但可能需要幾個星期。明天以後我要去渡假,希望有幾周空餘的時間。她的回答以耳中傳來啪嗒一聲掛斷電話而告終。
  
  不是美好一天的開始,她想,但至少她已經把和賽思的對話抱在腦後了。如果,現在她能避開苔姆金的話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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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8 01:54: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當他把藍色的雪佛蘭巨無霸開進他的車位時,卡梅倫-賈斯提斯快速地掃了一眼小飛機場和停車場。
  雖然還不到早上6點半,但他卻不是第一個到達的。他們的頭,J&L空中客車的負責人,布萊特-拉森早就到了,那輛銀色的考維特跑車對他來說即是他的朋友又是他的夥伴,還有那輛紅色的福特福克斯說明他們的秘書小姐克倫-凱明斯基也已經到了。布萊特來得很早,但克倫習慣在其它人來之前就進入辦公室,她說那是她做任何工作都不會被打擾到的僅有的時間。
  
  雖然天氣預報說今天多雲,但這天的早晨卻陽光明媚,天氣也很晴朗。陽光照射在四駕J&L飛機上,使它們看上去閃閃發光,即使都這個時間了,凱姆還是停了下來盡情的享受眼前的景色。
  
  雖然噴漆的價格十分昂貴,但是與呈現出來的畫面相比還是很合算的,閃亮的黑色曲線被一條從頭到尾向上彎曲的白色削薄曲線由中截斷。天道和天鷹,兩架斯納飛機所有的貸款都已付清,他和布萊特在貸款的頭幾年裡腿不粘地的忙碌,他們除了工作就是飛行,使得他們盡快地還清了所有的債務,並提升了他們在銀行的良好信譽。琵琶幻影幾乎是他們自己的作品,並在付清它貸款之後,他們計劃減少一倍時間還清八個座位的李爾45xr,那可是凱姆的寶貝。
  
  雖然實際上李爾在長度和機翼跨度上都與襲鷹F-15E接近,凱姆的搭檔布萊特在空軍部隊的時候就駕駛這種飛機,然而他現在更習慣於駕駛小型斯納和中型的幻影,更喜歡他們的靈敏性。凱姆在部隊的時候駕駛的是巨型延伸者KC-10A,他現在所想的就是:擁有更多的飛機。他們是完全不同,兩種類型的飛行員。
  
  布萊特是戰鬥型的飛行員,驕傲自大,反應快得如同閃電;凱姆是一個可以依賴和信任的人,當你的飛機在數千英尺高的天空上,正在以數百英里每小時的速度飛行,這時候飛機需要補給燃料才能繼續飛行,他就會向你伸出援手。李爾需要每一寸在小飛機場可以提供的跑道供以起飛所用。所以布萊特非常樂於看到在這些飛行中凱姆得坐在駕駛席上。
  
  凱姆認為,他們已經做得夠好了,因為他們正做著兩個人都喜歡的工作。都把飛行視作生命。他們相識在空軍學院,雖然布萊特大凱姆一屆,而且在不同的部門,不同的崗位,不同的發展方向,但他們成了朋友,並把這種友誼一直保持下來。他們彼此見證了三次不成功的婚姻,兩次是布萊特的,一次是凱姆的,並且看著彼此交了一大堆女朋友。不知怎麼他們幾乎同時決定當他們離開部隊的時候打算與對方共同經營事業,並用電話和電子郵件的方式告知了彼此,至於經營什麼事業從來就不是個問題。小型飛機的租運服務就好像為他們特別發明的一樣。
  
  這個活兒的確不錯。他們現在有三名機械師,一名兼職飛行員,一支由一名全職和一名兼職人員組成的清潔隊伍,還是克倫,她是這裡最不可缺少的一份子,她用她的鐵手腕管理整支隊伍,絕對絕對不充許說粗話。開這家公司是個很好的營生,他們兩個人靠著它掙了不少的錢。每日的飛行不像軍隊中那樣刺激和驚險,但是凱姆再不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盡情的享受生活帶來的樂趣。當然布萊特跟凱姆不一樣,戰鬥型的飛型員樂於追求刺激,但是他已經適應了這種生活,並且偶爾客串一下國家空中巡邏員的角色。
  
  在地段的選擇上他們也很走運。這個飛機場對他們再合適不過。其中最主要的就是,這個地段對最大的客戶——溫蓋特集團總部來說非常方便。他們客運量的百分之六十是搭載溫蓋特集團的員工,他們大部分是管理層人員為工作所需,雖然有時家屬們也會乘飛機短途旅行。再有,其它的好處就是機場提供優秀的安全系統,並且J&L有三間不同一般的辦公室。是布萊特聯繫並得到了溫蓋特的生意,通常,當凱姆載那些黑西裝的滿世界轉游的時候,運送家屬們的工作就由他完成。這樣的安排對他們兩個來說再好不過,因為布萊特比凱姆更善於與家屬們打成一片。溫蓋特先生是個漂亮的男人,可他的孩子們卻跟他一點也不像,而且在他死後還留下了一個比冰川還冷漠無情的小妻子。
  
  凱姆爬出了他的巨無霸。凱姆爬出了他的巨無霸,他很高肩也很寬,這輛大車正好適合他,給他的腿和頭留出了足夠的空間。他不惶不忙地走向航空站大樓的一側,那裡有一扇專供他自己出入的小門,揮了揮他的身份識別卡,門開了。一條狹窄的走廊直通往他的辦公室,此時的克倫正坐在那勤奮的敲著她的電腦鍵盤。一束鮮花正插她書桌上的花瓶裡,混合著陣陣的咖啡香氣。她總能夠收到花,儘管他懷疑那些花是她自己買的。她那個滿臉胡查,一身黑皮穿戴的摩托車騎手似乎不像是買花之類的人物。他知道她快三十歲了,也看到她把黑色的長髮弄成了紅髮的短髮,並且把辦公室管理得像個油炸的蠶蛹子。但是除了這些他可不敢再挑她毛病。另一方面,布萊特經常不怕死的去摸老虎屁股,挑釁她的權威。
  
  「早上好啊!陽光小姐,」凱姆如此向她打招呼,因為,見鬼,他可不敢用別的方式惹毛她。
  
  然後她用她那特有的回答方式——斜迷著眼睛瞅了瞅他。此時的克倫離從邁阿密到西雅圖一帶早晨的陽光差得十萬八千里遠。布萊特曾經發表言論說,她就像一隻夜裡在垃圾場活動的導盲犬,直到早晨9點才又變回人類,克倫沒出言反駁,但是布萊特的個人郵件從此失蹤了一個月,一直到他找出原因並承認了錯誤,郵件才又重新被送來,但是送來的全是他拖欠了一個月的賬單。
  
  選擇謹慎多於鹵莽,凱姆沒多發言;自己沖了一杯咖啡,踱步打開布萊特辦公室的門。「你可真早啊!」他把一邊身子倚靠著門框說。
  
  布萊特冷冷的瞅了他一眼。「不是自願的。」
  
  「你是說,克倫一大早給你打電話把你叫來的?」凱姆聽他後面有一個聲音,要麼是咯咯的笑聲,要麼是一聲叫聲,反正對克倫來說都一樣。
  
  「跟糟糕差不多。幾個傻瓜直到最後一秒鐘定了個8點的。」
  
  「我們不能叫他們『傻瓜』,」克倫自動自發的說。「我得提醒你,他們可是我們的客戶。」
  
  當她說話的時候布萊特正啜啜了一口咖啡,差點笑得嗆著自己。
  
  「客戶」,他重複了一次。「明白。」他指著一張他剛寫過字的紙,凱姆看出那是一張時間表。
  
  我已經叫邁克今天下午用天道去送斯波坎(邁克-加德納是他們的兼職飛行員)。所以我就把解放出來開幻影去洛杉磯.如果你能開天鷹送尤金的話—或者如果你更願意跑洛杉磯這趟活,我們可以交換。」
  
  不論是誰第一個進辦公室,誰就得開始做這些文書工作,也就是為什麼布萊特很少早到的原因。他用飛機飛行的範圍搭配航班飛行的路程,而這是常識,因為如果他們不用停下加油的話,還是相當節省時間的。正常情況下,凱姆更願意飛洛杉磯,但是他這周已經飛了好幾個長途旅行了,他需要休息。此外也需要用幾個小時來駕駛一駕斯納飛機,他駕駛過這麼多次的李爾和琵琶幻影,也得用點時間來適應適應小型飛機了。「不用了,就這樣吧,也該給我幾個小時了。明天的情況如何?」
  
  
  「就倆。明天我又得起個大早了;送溫蓋特太太去丹佛度假,所以除非捎什麼東西,要不就得空機回來了。另一個就是……」他停頓一下,查看起在他書桌上那張克倫已經寫好的合同書。
  「有一批貨物要運到薩克拉門托去,」克倫的聲音從外間的辦公室傳了過來,很大方的承認了她在偷聽。
  「要運到薩克拉門托去的貨物,」布萊特咧著嘴笑著大叫,好像凱姆沒聽見一樣。咆哮又一次響起來。
  
  布萊特草草寫了一張便條把它推到桌子的另一邊;凱姆從容踱步過去,用一隻手指按著轉了一圈。
  問問她狂犬病好了沒有,便條上寫著。
  「尊命,」他說,然後提高了他的音量說:「克倫,布萊特讓我問問你——」
  「閉嘴,傻瓜!」布萊特飛起一腳正踹到凱姆肩上阻止他把話說完。凱姆大笑著離開,走回他自己的辦公室。
  克倫又用她那招牌表情斜瞇了眼他。「布萊特想讓你問我什麼?」她盤問道。
  「沒什麼。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凱姆表情無辜的說。
  「我就覺得,」她嘀咕著說。
  他剛坐下電話就響了,按理說接電話應該是克倫的活,但她現在很忙,他卻很閒,也就意味著他得接電話。
  「空中客車。」
  「我是賽斯-溫蓋特。我繼母是不是訂了明天的飛機?」
  這個男人的聲音聽上去很沒禮貌,引起了凱姆的反感,但是他使他的聲音盡量的不帶感情色彩。「是的,她是訂了。」
  
  「要去哪?」
  
  凱姆想告訴這個蠢貨,不論溫蓋特太太去哪都不關他的事,但不管他是不是蠢貨,他總歸也姓溫,對於J&L還能不能保持和溫蓋特集團的業務往來起著很大的作用。「丹佛。」
  
  「她什麼時間返回?」
  
  「我不清楚確切的日期,大概兩個星期左右。」
  
  還沒等說完對方就掛了線,連聲「謝謝,」「不錯,」等的話都沒說。
  
  「雜種,」當他喀嚓一聲放下聽筒的時候嘟嚷著。
  
  「是誰?」
  
  克倫的聲音從敞開的門裡飄出來。有什麼事是她聽不到的嗎?見鬼,辟里啪啦敲打鍵盤的聲音從來都沒停過,連半秒都沒有。這個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賽斯-溫蓋特,」他回答。
  
  「老闆,我跟你的感覺一樣,他正在監督溫蓋特太太,不是不?我很想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討厭對方」一點不奇怪;第一任溫蓋特夫人,他幾乎記不清她長什麼樣了,她死後還不到一年,溫蓋特先生就娶了那個比他兩個孩還年青的私人助理,「可能她去逝的時候他還會在家裡舉行宴會呢。」
  
  「那還早呢。」
  
  「他也是。」
  
  「那可能就是為什麼老溫蓋特先生會留下她來掌管錢財。」
  
  凱姆覺得意外的站起來走回他的辦公室。「你在開玩笑,」他衝著她的背說。
  
  她回頭瞥了他一眼,手指仍然飛快地敲打著鍵盤。「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什麼?」沒有任何家庭成員也沒有任何集團裡的管理者與他討論過個人的財政話題,所以他不信相他們會跟克倫討論過這種話題。
  
  「我知道,」她指出。
  
  是的,你很可怕。在他還沒有因為說出這句話而引來大麻煩的時候就把它又吐回了肚子。克倫有她自己打聽消息的方法。「你怎麼知道的?」
  
  「我聽到的。」
  
  「如果是真的,他們互相厭惡也就不奇怪了。」天哪,如果他處在賽斯溫蓋特的立場,他可能也會像個雜種一樣對待他繼母。
  
  「好吧,就算是那樣。老溫蓋特先生是聰明的人。想一想。你會把成百上千萬美元留給賽斯或苔姆金負責嗎?
  
  凱姆不得不仔細想想,可能每一秒鐘就會賺上一千或損失一千美元。「沒門。」
  
  「好吧,他也會這麼想。我喜歡她。她很聰明。
  
  「我希望她能聰明的能在溫蓋特先生死後把門上的鎖換了,」凱姆說,然後注視著她的背,因為他可不相信如果賽斯-溫蓋特有機會,會不把一把刀伸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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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8 01:54:4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第二天早晨吵鬧的電話鈴聲驚醒了凱姆,他閉著眼睛開始摸索電話。如果是打錯電話的話,只要他不睜開眼睛就能夠回頭再繼續睡覺直到腕表的鬧鈴聲再次把他吵醒。他從已往的經歷中總結出來,一旦他睜開眼睛,可能就再也沒法睡了。「喂」
  
  「老闆,穿上你的褲子馬上過來。」
  
  克倫,媽的,他忘記了緊閉著眼睛,腦子瞬間清醒。「怎麼了?」
  
  「你那個傻瓜合夥人的眼睛腫得幾乎都睜不開了,就剩喘氣了,他覺得他今天應該飛往丹佛。
  
  凱姆聽見電話那邊一個低沉,沙啞的嗓音正在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一點也像布萊特。「那是布萊特嗎?」
  
  「沒錯。他想知道,為什麼我叫你『老闆』而叫他『傻瓜』。」因為有些事就是那麼明顯,她就是這麼快速和明白地回答布萊特。她把注意力重新轉到凱姆身上說,「我已經問過邁克了,但是他沒法及時趕到接丹佛這趟航班,所以我把你去薩克拉門托的任務給了他所以這趟活你就得接了。
  
  「我馬上到,」他說,掛上電話直衝浴室。他只用了4分23秒就完成了淋浴和刮臉,隨便披上一件黑西裝,抓起帽子和旅行包,(因為這種事常常發生,所以他總是打好行李以備不時之需。)在6分鐘之內離開家。然後他又返回來關掉設置在1小時後自動運行的咖啡機,因為他不知道是否停下來吃早餐,他從小櫃裡抓起一些可以在車上吃的混合小棒放進口袋裡。
  
  媽的,媽的,媽的。當他在高峰時段的路面迂迴前進時,在心裡咒罵道。今天他的乘客是那個冷漠無情的溫蓋特寡婦。布萊特跟她相處得不錯,但是他幾乎跟每個人相處得都不錯,凱姆幾乎沒什麼機會去接觸她,她的臉很臭,從沒把他放在眼裡過。在軍隊的時候,他接觸過她這類型的人,當時就與他相處得不好,現在更是不可能了。他會讓他的嘴緊緊閉上以防禍從口出,但如果她要是很不對他的路,他一定會讓旅行成為她終生難忘的一次,在抵達丹佛之前他一定會把她氣得七竅生煙。
  
  他準時到達;因為住在西雅圖市郊,遠離城市,所以當其它路面的汽車擁擠不堪的時候,他這邊的公路相對要暢通許多。從掛斷電話到把車順利停進了他的停車位只用了27分鐘。
  
  「可真夠快的,」當他提著旅行包進入辦公室時,克倫說道。「我有個更壞的消息。」
  
  「說吧。」他放下包給自己倒了杯咖啡。
  
  「幻影正在修理中,丹尼斯說今天還使用不了。」
  
  凱姆沉默的啜了口咖啡,考慮起這個問題。幻影飛往丹佛不用在途中二次加油。很顯然李爾也可以,不過它是需要團隊合作的,不用只有一個人,雖然他可以一個人控制李爾,但是他更希望有個副駕駛從旁協助。斯納飛機都飛不了這麼遠,除了天道有一個18000英尺的飛行上限,天鷹的上限是13500。克羅拉多的一些峰頂達到14000英尺,所以飛機的選擇就是別無選擇。
  
  「用天道,」他說。「我會在鹽湖城那裡加油。」
  
  「正如我所料,」布萊特說著走出了他的辦公室。他的嗓音如此低啞,聽起來像一隻鼻竇阻塞的青蛙。「不早告訴過全體員工要隨時候命。」
  
  凱姆抬頭觀看。克倫不但沒誇大其辭布萊特的情況,相反已經算是輕描淡寫的陳述了。他的眼睛又紅又腫,只露了一條窄窄的藍色小縫。他的臉上斑斑點點,正在用嘴喘著氣。總之,他看起來慘透了,要是他的感受跟他的表情一樣的話,可真夠他受地。無論他起得是什麼東西,凱姆都不想知道。」「離我遠點,」凱姆警告道,並像交通警察那樣擺了個阻止的動作。
  
  「我已經給他噴過殺菌劑了。」克倫盯著辦公室那頭的布萊特說道。「一個考慮周到並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這個時候就應該呆在家裡,而不是到他工作的地方四處散播病菌。」
  
  「我能飛行。」他嘶啞道。「就是你堅持說我不行。」
  
  「溫蓋特太太肯定願意花5個小時跟你關在同一架飛機裡。」克倫諷刺他道。「我反正是不想跟你呆在同一間辦公室內超過5分鐘。回家去!」
  
  「這是我第二次說這句話,」凱姆咆哮著:「馬上給我回家。」
  
  「我得的是充血,」布萊特氣喘虛虛反駁道。「只是還沒發出來布而已。」
  
  「等你發出來再說吧。」
  
  「你不會喜歡運送家屬的。」由其是溫太太,凱姆想,但他說出來卻是:「沒什麼大不了。」「她更喜歡我。」現在的布萊特聽起來就像個鬧脾氣的小孩子。
  
  但是當有些事阻礙到他飛行時他總是不高興。
  
  「她可以克服一下,只有5個小時。」凱姆毫不退讓,如果他可以的話,她當
  
  然也可以做到。「你生病了,我沒有,討論到此為止。」
  
  「我給你查了今天的天氣預報。」克倫說,「就在你的電腦裡。」
  
  「謝謝。」他走進辦公室一屁股坐在辦公桌上查看起來。
  
  布萊特站在辦公室門口,似乎不太知道他自己應該做點什麼。
  
  「看在老天的份上,」凱姆說,「找個大夫看看,你看起來像個乾癟的肉豆蔻,你可能對某些東西有過敏反應。」
  
  「沒錯。」他打了個很響的噴嚏,然後又開始一個勁的咳嗽。從他坐的地方看不到克倫,但是他聽到嘶的一聲,然後布萊特就被一團霧氣團團包圍。
  
  「看在老天的份上,」這位帶病的老兄氣喘虛虛的一邊說一邊揮動手臂以驅趕霧氣。
  
  「這對呼吸可不好。」只不過她多噴了一點。
  
  「我走。」在揮舞幾分鐘無效後他嘟嚷著說。因為他不但失去了領空,連領土也在縮小。「我走,我馬上走,但是如果我因為吸入過多殺菌劑而死,你們就都得被開除不可。」
  
  「如果你死了,就沒人會開除我們了。」當他光鐺一聲甩上辦公室的大門時,
  
  克倫對著他的後背給他最後一句反擊。
  
  一陣沉默之後,凱姆說:「再多噴點,把他碰過的東西都噴上。」
  
  「再給我拿一罐來,這罐快用完了。」
  
  「我回來給你帶一箱。」
  
  「我現在要在他碰過的門把上噴一些。但是最好離他的辦公室遠點。」
  
  「衛生間噴過沒?」
  
  「我可不去男廁所。我過去以為男人也是人,結果進去過一次差點沒嚇背過氣去。要是再讓我進去我可能會瘋掉的。要噴,你還是自己噴吧。」
  
  他在回憶她為他們做的那些微小得難以置信的細節。他也想到了如果她不在可能性,那麼整個公司肯定會陷入一團混亂。見鬼的可能性;她使得一切都該死的確定。當他掂量哪邊輕哪邊重的時候,得出一個結論:衛生間內的噴撒工作的確不是她職責範圍。「我現在沒時間。」
  
  「衛生間不會到處走的,而且我用女廁所。」
  
  意味著她可不管男廁所有沒有病菌。
  
  他盯著敞開的門,方才意識到他們的對話幾乎都是一個在辦公室外面,一個在辦公室裡面進行的,決大部分的時間他都沒看到她本人。
  
  「我要設一面大圓鏡,」他說。「就挨著外面的門。」
  
  「為什麼?」
  
  「因為那樣,我再跟你說話的時候就能看到你了。」
  
  「那你為什麼要看著我說話?」
  
  「因為我要看你跟我說話的時候是不是在齜著牙的笑。」
  
  凱姆先把他的旅行包放進行李箱裡,然後檢查天道,盤旋了幾個圈,查找是否有鬆動和磨損的地方。他一會兒拽,一會兒推,一會兒又踢。他爬進駕駛艙似飛幾次,查看每一條記在夾板單子上的步驟。他對整套程序早已駕輕就熟,可以在睡眠中把它完成,但是他從來沒有只憑借於他的記憶;一時的分心就會造成不可彌補的損失。所以他行動的每一步都按著單子來做,因為他有過那種經歷。當他飛行到兩英里的時候就不應該出現任何問題。看了看表,溫蓋特太太就快到達了。他開始發動引擎,聽聽它的聲音是否正常和平順。
  
  他查看了一下監視器的屏幕,加倍的檢查了所有的數據,一切正常,然後在朝著航空站(也就是他將要接乘客的地方)前面用鏈條聯接的大門空轉前,檢查了四周的地面情況。從他眼角餘光中,他看到在停車場方向有一道運動的光影,他的一瞥足剛剛夠長去證實那是一輛深綠色的路虎正要停進最近的一個可提供的車位。
  
  看見她開路虎總是讓他大吃一驚。溫蓋特太太看起來可不像一位會開實用車或越野車型的女人;如果這是他遇見她的第一面,他一定會認定她更喜歡大個的豪華車——不是越野車,而且她會坐在後面,由其它人來替她開。然而她總是自己開車,驅動四個輪子到處跑,她好像打算隨時要飛起來。
  
  他已經減少過分接近了,正常情況下布萊特已經等在大門那,而且已經幫她把她的行李取出來並放置在飛機上。他朝她站的地方看了一會,眼看天道逐漸接近,然後她關上車門走到後面開始自己拽出她的行李箱。他仍然離大門有60碼的距離,及時到達是不可能的。
  好極了。她可能在登機之前就開始生氣了。因為都沒人到那去幫她一把。然而,至少她沒站在那鼻孔朝天的傻等,直到確實有人露面為止。
  
  他一抵達位置就停下發動機爬了出來。當他轉向大門的方向時看到她正從航空站大樓裡走出來,一手拖著個手提箱,一手拎著個大手提袋。此外,克倫還拖滾著另外兩個行李箱,跟在她後面。
  
  溫蓋特太太注視他大踏步走近,然後轉過身面對克倫。「我原以為布萊特會來駕駛我的飛機,」用她一貫的冷漠態度說道。
  
  「他生病了,」克倫解釋說。「相信我,你不會願意跟他呆在一起的。」
  
  溫蓋特太太沒慫肩,也沒讓她的表情流露出一點心裡的想法。「當然不會,」她簡短的說,因為她戴著黑色太陽鏡所以完全看不到她的眼睛。
  
  
  「溫蓋特太太,」當他抵達他們那裡時凱姆打招呼道。
  
  「賈斯提斯機長。」當他一打開大門的時候她就邁了進去。
  
  「讓我來為您提著包。」
  
  在他的手碰到手提箱把手時她沉默的鬆開了握著手提箱的手。他按著她的指示,沒有說話,當他把手裡的手提箱和另外兩個包裹放進行李櫃的時候好奇道是不是她把衣櫃裡所有的衣服都帶來了。包這麼重,她可能每次坐商業航空公司的航班都得付超重費。
  
  當只有一位乘客的時候他或她經常選擇坐在他的旁邊,而不是駕駛艙後面四個乘客席位中的一個,部分原因是因為戴著耳機(飛行員戴在頭上的那種收話器型耳機)跟他講話更容易一些。他幫溫蓋特太太進入飛機,當她昂首闊步走進艙然後向裡栽的時候,他扶了她一把;她在他後面的席位上坐下,很顯然她不想跟他講話。
  
  「請坐在另外一邊的座位上,」他直接說,他的語調更像是命令而不是請求。雖然他加了個「請」字。
  
  她沒有移動。「為什麼?」
  
  雖然他已經離開空軍隊部差不多7年的時間了,然而軍隊的習慣如此根深蒂固以至於凱姆差點沒衝她狂叫而讓她挪動屁股,現在那樣做很可能會導至他們的合同將在下一小時被取消。他不得不咬緊牙關,設法用相對平穩的語調說,「如果你坐在另一邊的話,我們的重量會更加平衡。」
  
  她沉默地移到右手邊的座位,彎下身子打開她的大手提袋,掏出一本精裝的厚書本然後馬上把她的鼻子埋在了裡面,她仍然帶著她的太陽鏡,所以他很懷疑她能看下去一個字。她的反饋信息很響亮也很清晰:不要跟我說話。好的。他比她更不願意跟她說話。
  
  他鑽進他的座位,關上門,戴上耳機。
  
  克倫在回到樓裡之前向他揮了揮手。發動引擎之後,所有數據自動檢測正常,他收起活動舷梯把飛機滑入跑道。在起飛過程中,她甚至一次都沒把頭從書本中抬起來過。
  
  好呀,他譏諷的想,它將會是一次十分漫長的5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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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8 01:55: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好極了,當貝蕾一看到賈斯提斯機長從斯納飛機的駕駛艙裡爬出來並朝著大門走來時就應該想到。從他高高的個子,勁瘦的肌肉,寬闊的肩膀來看,決不可能把他錯認成布萊特-拉森,那個一直以來送她旅去行的飛行員。布萊特是個能使人愉快並且非常和群的人,然而賈斯提斯機長卻跟她犯沖,他很明顯的不喜歡她,儘管他沒說出來。自從嫁給吉姆-溫蓋特以後,她已經非常習慣於所有人都在指責她,雖然她從來沒表現出容易生氣的樣子,但是他對她的態度確實讓她很生氣。
  
  她該死的厭煩了被看作是個不顧病人死活的周八皮。整個情形都是吉姆的主意,不是她的。是的,她做這些事就是為了錢,但是,真該死,她所掙的就是每個月付給她的工資。賽斯和苔姆金的遺產在她的掌控下不但安全,而且正在以良好的比率增漲中。從任何意義上說她都不是個管錢的好手,但是她對投資很有天份而且對市場理解得也很透徹。吉姆已經想到她在她個人的投資中有一點過於謹慎,然而一旦關於信託基金,他設想得確實其准無比。
  
  她設想過在報紙上發佈一條廣告,把所有的事情澄清,但是為什麼她要向別人證明她自己?娛樂他們(Screw』em不懂什麼意思,自己想的)。
  
  與吉姆的那些老朋友相處非常簡單,就是不在進行社交往來,她很高興不用再把時間浪費在他們身上——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把他們當作她的朋友。然而她卻不得不浪費幾個小時與邵普絲先生關在一架小飛機上。除非她想取消航班直到布萊特好起來,或者坐商業航班去丹佛。
  這個想有很誘人,但她可能沒法在外面搭乘下一班航班了,假設如果她可以甚至及時抵達機場登上那架飛機的話,那麼她現在已經跟她弟弟和弟媳一樣在從緬因飛往丹佛的路上了。洛根應該已經租好了一輛汽車正等在那裡,只要她一到達他們隨時可以出發。他們預計在今晚8點到達他們已經選好的邊區村落。對貝蕾來說整個主意聽起來就想天堂一樣:兩周不必接聽電話,不會再有冷言冷語,最主要的是看不到賽斯和苔姆金。
  
  漂流是洛根的最愛,他和他的妻子小桃甚至因為漂流而相識。貝蕾在大學的時候參加過漂流活動然後就喜歡上了它,所以與他們一塊渡過似乎是一個完美的度假方式。她的家人分散在各地,從沒搞過大規模的聚會,所以她至今還沒見很多家人一起出現過。她的父親與他的第二任妻子住在俄亥俄;她母親的第三任丈夫4年前過逝,然後他與她第二任前夫的寡婦妹妹住在佛羅里達。貝蕾的姐姐,肯乃蒂住在新墨西哥。貝蕾與小她兩歲的洛根最為親近。但至從吉姆的葬禮以後她一直沒見過他,他和小桃是僅有地兩個參加活動的家庭成員。小桃非常的討人喜愛,是貝蕾在她所有非血緣親屬中最喜歡的一個。
  
  整個旅行都是小桃的主意,並且他們通過電子郵件制訂了幾個月的細節部分。在計劃中他們要租一些大一點兒的用具,像帳篷,露營所需的小爐子和提燈等。他們大概要在河岸邊露營兩個星期,他們會帶上食物和水,以及其它必需品,像在丹佛使用的衛生紙,但是貝蕾的手提箱裡仍然被她認為有用的物品塞得滿滿的。
  
  她有限的漂流經驗讓她學會:有些東西,你認為它們沒用,但當你想要用到它們的時候,你又發現你沒有帶。此外,她先前的兩次短途旅行,就在前不久,當時完全的沒有準備,使得原本應該有趣的旅行變得痛苦不堪,因為她不得不用她多餘的襪子充當襯墊,也就意味著整個旅程她不得不忍受著一雙又冷又濕的腳,一點也不好玩。這次事先她已經仔細閱讀了郵購的旅遊指南裡的所有內容,並且訂購了每一件她想像能夠用得上的物品,比如一包一次性的海棉牙刷,防水撲克牌和一個書燈(booklight)。
  
  洛根會大肆嘲笑她的大動干戈,但是如果他碰巧需要她帶的東西,她將會是那個笑到最後的人,她甚至還帶來了一小卷膠帶以備她的賬棚漏水時用,上次旅行中就發生過,真是痛苦的旅行,她喜歡漂流探險,而且連被水打得又冷又濕的時候也是她快樂的一部分,但是,當她事實上不在筏子裡的時候,她認為最舒服的地方就是呆在家裡。好吧,她是有點小女人,但是她肯定小桃也想用一桶河水,一條
  肥皂來清理清理疲累的身體。
  
  她如此的期盼這次旅行,以至於不想有一丁點的推遲,甚至不得不忍受賈斯提斯機長的陪同。每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她都想用鼻子哼一聲。賈斯提斯機長,看到上帝的份上。聽起來就像喜劇小說裡的主人公。
  
  他從她手上接過三個大包甚至連哼都沒哼一聲就放進了行李艙,但是,雖然他板著臉什麼表情都沒有,但她知道他在想什麼;她把她櫃子裡所有的物品都帶來了。只要是人,至少得有點疑問,或者乾脆問她是不是要在那裡安家;布萊特不但都嘀嘀咕咕,而且還會表現得像手提箱比他還重的樣子,開個無關緊要的玩笑。可不會把臉板得跟石頭一樣,儘管;她從來沒見他笑過。
  
  當他把她拉上飛機時,他的手握得很緊所以沒料到她還會踉蹌,布萊特沒拉過她,她意實到;由於他慵懶的個性,他很仔細的不去超越她的個人防線,自從她嫁給吉姆以後她的個人防線就在不斷的擴張。現在她只不過不再信任大多數人了,那些人使她變得很不自然並且不易接近。賈斯提斯機長也沒有看到她「不准碰觸」的標誌,也許他僅僅是不在意。他的掌握非常牢靠,他的手比那些她平時常接觸的公司的執行者和股東們的手堅硬並粗糙得多。他的手很熱,接觸時的電流,使她的心脹快速的跳動。
  
  她無話好說不得不聽從他的指揮移到另一邊就坐,她一擠緊安全帶就翻出本書假裝專心致志地閱讀起來,而實際上卻一點兒也看不進去,總是在胡思亂想。被男人輕輕一碰就會起反應難道不可悲嗎?還不是其它男人,是一個明顯不喜歡她的男人。好吧,在她現在的生活裡根本不可能出現任何羅曼史,這種況況會一直持續到她處理完吉姆子女們的事情以後,國為她不願意讓他們受到傷害或者傷害其它人。是的,她有時候也有需要。但是她的驕傲不充許她在像賈斯提斯這樣的人的面前表現出來,會讓他覺得她的眼光很低,什麼男人都可以似的,見鬼,肉體上的確如此,他是個有吸引力的男人,不十分英俊,由於他臉上的滄桑感,跟那種漂亮的小男孩一點也不一樣,但是絕對有吸引力。不能被忽視的灰色眼眸,由其的深邃,帶著那麼點淡淡的藍色。那雙眼睛通常很冷也很疏離,好像從來不知感情為何物。
  
  他和布萊特很顯然是很好的朋友,儘管,她想像不出他跟某人會存在真正的友誼。當布萊特談起他時,雖然聽起來他像是真的喜歡並尊敬賈斯提斯。「一個飛行員中的飛行員」是一次布萊特對他的描述。「絕對的冷靜。我發誓,他從來都不知道什麼叫緊張。他可以在颶風裡平穩的駕駛KC-10,不會出一滴汗。」
  
  貝蕾非常的好奇,後來還特意去網上查找KC-10究竟長得什麼樣。
  
  現在就簡單了,就想像一下他坐在駕駛艙裡,一架接著一架飛機猛衝到他後面去補充燃料,他還平穩的駕駛著。雖然她不確切的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工作的,但是,她知道肯定不容易,不是以一小時幾百英里的速度,而是要面對強風的擊打。
  
  她從糊思亂想中清醒過來,然後發現她沒盯著書在看,而是一直盯著他聽手在瞧,如些鎮靜的控制著飛機。真丟臉,又開始盯著人家看了,感謝上帝她帶著墨鏡,所以他看不出來她一直注視著他一想到他可能好廳她是怎麼通過那些黑色鏡片看書的。她可沒那本事,但是他不需要知道。
  
  她很彆扭和不舒服,根本不像她了。她需要放鬆一下,並把注意力轉到其它地方去。如果把墨鏡摘掉,她就可以正常的看書了,這是一本不錯的書,但是她伸手要拿掉一路戴著的墨鏡時,卻又把他們推回了原處,他們是很好的屏障,而且她覺得有必要。好吧,看書是不行了,那麼小睡一會兒怎麼樣?
  
  天還太早,還不到中午,她可以假裝小睡,就像她假裝閱讀一樣,但那樣一來她還是會糊思亂想。
  
  要是把筆記本帶來的話,她就可以打打遊戲,但是她把它放在了家裡,所以在今後兩周內她不可能在去訪問英特網,因為電腦的電池用完以後就會成為廢鐵一堆,她還得拖著這些重量到處走,除非帶備用電池,她已經帶了太多東西了,再也裝不下了。他們的嚮導應該有車來載他們的紮營用具和隨身物品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但那裡會有三艘筏子,每一個能坐6個人,也就意味著得裝18個人的用具和隨身物品到處轉悠。她希望他們的嚮導會開著非常大的車來。
  
  今後兩周她肯定會感到非常刺激。有些漂流運動會很有趣,有些會很刺激,有些會非常非常的危險,但是整整兩周的時間她再不用去注意自己所說的每一個字,也不用再被那些公開表示看不起她或斜瞪著她的人團團包圍。她可以完全放鬆下來,盡情的歡笑玩樂,做回她自己。在這兩周的時間裡,她自由了。
  
  她向窗外注視了一會兒,注視著廣闊的華盛頓地區。商業航班很快,但她更願意坐小型飛機,因為在低空她看到的影物會更清晰。發動機的嗡嗡聲催人入睡,她確實瞇了一覺,她的頭枕在皮製的椅背上。早晨的陽光直射在玻璃上,溫暖著飛機內部,直到她覺得熱,脫下了她輕薄的絲綢夾克。今後的兩周她都不會再穿絲綢了,她昏昏沉沉的想;她還帶來了絲綢睡袋,以防她的睡袋過熱或過冷。
  
  她瞥了一眼手錶,吃驚到,她們已經在天空中飛了差不多1個半小時了;時間像在爬行,可能是她瞌睡打得比她想像的時間要長。「我們到哪兒了?」她問,提高音量以便他能聽見她,他提起一邊兒的耳機,轉過頭瞅她一眼,「是在叫我嗎?」他問;他的表情很冷,但聲音還算有禮貌。
  
  「我們到哪兒了?」她從復一遍。
  
  「在愛達荷的上空。」
  
  她看向窗外,看到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彷彿戴著白帽子的坐坐山峰。她的心脹跳動著並且倒抽了一口氣;除非他們的飛機可以飛行高一點,是高很多,不然他們就會跟連綿的山峰發生碰撞。
  
  他重新戴回耳機,但是她想她看到他笑了一下。從她的角度,不能看得很清楚,但是如果他已經聽到她的抽氣聲,她毫不懷疑他覺得可笑。當然飛機可以飛得高一點兒;如果不可以的話他們也不會乘坐這一架。混蛋,她生氣的想。
  
  重新回到坐位上,她盯著群山觀看。他們之間仍然有好長一段距離,但是他們尺寸如此的之大以至於他們似乎正蜷伏在她的面前,像巨大的史前怪獸,等待著她的接近,然後猛撲過來。
  
  那是山嗎?他們總讓她產生聯想,現實中他們坐落在那裡,像地上的一條條皺紋。從天空中看,它們讓她想到一張嚴重起皺的紙,然後變得不那麼直。除非火山,要麼從來沒起過任何作用,那麼為什麼他們似乎總是讓她感覺到活生生的?她指的「活生生」不意味著山上長滿了樹,或是有動物,存在大大小小的動物四處去覓食,而是指大山本身好像是活著的,還在喘著氣的,每一座都有性格,還能相互交流。當她很小的時候,她以為小山是大山的孩子,然後當小山長大以後所在蓋在他們身上的房子都會滑下來。她還能記起每當她到只要有一點微小坡度的的房子作客時,她就會害怕,害怕他們腳下的地面會隨時升起來然後他們就會滑出去摔死。
  
  當她10歲時,她懂得稍微多一點,但仍然還是覺得大山是活生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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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8 01:55:2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見鬼!"

  賈斯機長咬牙迸出一句;雙手迅速動作,試著重新啟動引擎,並使機頭保持向上。他們太靠近山了,如果機頭向下,他們會直接一頭扎進山裡。下面是一片對比強烈的荒涼風景:峭壁的大石,覆蓋著皚皚白雪,陽光下的雪白得發藍,陰影處暗得發黑。山峰輪廓陡峭,呈鋸齒狀,然後陡然向下,成為幾乎垂直的峭壁。沒有一處那怕是稍微平坦一點的地方,無法降落.

  貝蕾動彈不得,無法呼吸。深切的恐懼和無助,讓她的身體麻痺.發不出聲音。她幫不上忙,改變不了現狀。她甚至都無法尖叫;只能眼睜睜的等死。他們就要死了;她看不到有什麼逃出生天的機會。幾分鐘,甚至幾秒鐘後,他們就會在積雪覆蓋的山頂岩石上撞得粉碎。此刻,時間彷彿凝住,他們似乎飄浮在空中,好像飛機沒有遵守萬有引力定律-或是山蜂正在跟他們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先讓他們看到一點點不合理的希望,然後再將希望奪走。

  "請求救援,請求救援,請求救援!"

  朦朧中,她聽到賈斯通過無線電大聲呼救,並告之他們的飛機型號及目前位置,然後狠狠地詛咒了一聲,默默地與無法避免的命運作鬥爭。飛行高度陡然下降,一下子讓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緊緊閉上雙眼,沒有看到堅硬的山頂向他們衝來。緊接著飛機左翼抬起,右翼朝下,向右橫滾,動作讓人眩暈欲嘔,她痙攣地吞嚥著.幾秒之後.右翼抬起,有那麼一刻-只不過時間非常短-飛機保持平衡,然後左翼向下,又開始向左搖擺。

  她的眼睛驀地睜開,有一刻眼睛無法聚焦;視域變窄,視物模糊.胸腔疼痛,她發現自己正在屏住呼吸,她努力呼氣,吸入氧氣,然後再一次呼氣吸氣,現在她看得清楚一些了,她看到了他。他是她可以看到的全部,好像他的圖像被放大,而其它每件東西都霧濛濛的隱去了.她看到他方正的下額,操作時緊繃的肌肉,閃光的汗水,甚至看到了他睫毛的弧度和新生的胡茬.

  一個痛苦的念頭掠過她的腦海:他會是她見到的最後一個人!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會和他一起死,這個甚至不喜歡她的男人;她死時至少應該有個在乎她的人陪在身邊吧.對他來說也一樣。她為他們兩人感到深深的悲哀。思緒碎了,遠了,她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了過去。他在…他在…他在幹什麼?如此生動,鮮明,令人難以置信,他正操縱著飛機,藉由舵,藉由他的技術和無情的決心,也許還有他所知道的所有祈禱.引擎熄火了,但是他仍然操縱著這架該死的飛機,想辦法控制它。

  "堅持住",他厲聲說。"我正在嘗試降落在雪線以下,但是我們可能做不到。"

  貝蕾覺得腦袋像一團泥,幾乎無法思考。雪線?那又怎麼樣?但是她驅走頭腦中籠罩的危險的迷霧狀態,繫緊安全帶,頭部向後緊靠在皮質椅背上,緊緊抓住坐墊的邊緣。她緊閉上雙眼,不願目睹即將到來的死亡,但可以感到飛機一下向這邊傾斜,一下向那邊傾斜。上升氣流,她一下子想到了這個詞。他正在利用氣流設法使飛機做些抬升,為自己爭取寶貴的時間.飛機太重,無法像滑翔機一樣滑翔,但層層的上升氣流可以略微減慢他們下降的速度.也許種種努力後,最後結果還是一樣,她不敢斷定,但是機長正義一定是心中有數的,難道不是麼?否則他為什麼還要拼盡全力去控制飛機?如果結果是一樣,他還這麼費事幹什麼?

  抱著一種聽天由命的感覺,她等待著,等著那致命的一撞,等著命運宣判的一刻。她希望死得不要太痛苦。她希望他們的屍體可以被迅速發現,親友們不用忍受漫長的搜尋過程。她期望……她還期望了很多事,只是沒有一件現在會發生。

  她覺得從引擎熄火,似乎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雖然理智告訴她才過去了區區幾分鐘而已.不…甚至還不到一分鐘,然而這一分鐘卻似乎長的沒有盡頭。

  是誰?誰讓這該死的飛機還沒被撞碎?

  是他!賈斯。他就是這拖延的原因。他仍然在對抗著萬有引力,拒絕屈服。她感到一陣沒有理性的衝動,想去揍他,對他說"不要在這兒拖延時間了!"在她崩潰以前,她還要經受多少恐懼的折磨?不過崩不崩潰也沒什麼不同了,在這種處境之下----

  當!!!!

  一陣劇烈的晃動讓她的牙齒直打架;緊接著是金屬刮擦的尖銳聲響以及金屬撕裂時發出的雷鳴般的巨響,這些可怕的,振耳欲聾的巨響還掩蓋著一些奇奇怪怪的擊打碰撞聲,衝撞如此劇烈,機艙裡一下漆黑一團。座位的肩帶緊緊的勒著,緊得幾乎讓人無法忍受。她感到飛機先是向右傾斜,然後向下墜落;安全帶將她固定在座位上,而她的四肢則像破娃娃一樣四處亂甩。然後她的右邊頭部撞到了硬物,她被黑暗吞噬了。

  貝蕾在咳嗽。

  大腦虛弱地記錄下了這個身體的自然反應。有些事情不對勁兒,她吸不到足夠的氧氣。朦朧中,她感到驚恐,她試著移動,試著坐起來,但是她的腿,她的手臂都拒絕工作。她試著集中精力,集中全部注意力,想要移動,但是太努力的結果讓她又一次陷入了虛無。

  當她又一次恢復意識,她掙扎著再次集中全部注意力,最後終於讓她的左手手指動彈了一下。

  起先她只能意識到一些細小的,直覺到的事情:移動是多麼難,她的右手臂是如何的有如刀割,她還想咳嗽。在這些感覺之外,是瀰漫全身,一刻不止的疼痛。她遍體鱗傷,好似從哪裡墜落-

  墜落。是了。她給摔下來了。原來如此。她記得那一撞-

  不.飛機......飛機已經撞碎了。

  飛機已經撞的粉碎,而她還活著.她還活著!

  她不想睜開眼睛,不想知道自己的傷勢如何.如果她缺了胳膊少了腿的話,她不想知道,因為那樣的話,最終由於驚嚇和失血,她還是會死在這荒涼的山頂,這裡離任何可能的救援都隔著十萬八千里.她只想合著眼睛躺在那兒,愛發生什麼就發生什麼吧.況且,身上每個地方都受傷嚴重,她不敢動,害怕一動就會讓疼痛更加劇烈.

  但惱人的是,她呼吸不暢,右臂受傷嚴重,像有什麼鋒利的東西在裡面剜。她必須要動,必須遠離飛機殘骸。火。飛機失事後總是有起火的危險,不是麼?她必須得動。呻吟著,她睜開了雙眼。起先她無法聚焦;只能看到一堆褐色的東西。她不停眨眼,最後看清那是某種纖維,好像是絲綢。是她的絲夾克,蓋住了她的大部分頭部。她艱難地舉起左臂,揮去蓋住她眼睛的衣服。一些碎玻璃也同時被掃去,發出了細碎的聲音。

  好.她的左臂還能工作。這很好。

  她試著撐起來坐直,但是什麼地方不對勁。渾身好像都移了位,散了架。她又無力的動了動,徒勞的想要坐起來。然後發出了挫敗的低歎.與其像掛在釣鉤上的蟲一樣亂動,還不如先摸清情況,看清她要對付什麼樣的局面。

  集中注意力很困難,但是她必須集中。她一邊做深呼吸,一邊四處看,試著辨認她所看到的。霧,很多樹,還有偶然瞥到的藍色天空。她看到了她自己的腳,左腳沒穿鞋。鞋在哪裡?然後,腦子裡像過電一樣,猛然閃過一個念頭。賈斯機長!他在哪裡?她盡力抬起頭,立刻看到了他。他深陷在座椅中,頭向前傾。她無法看清他的五官,泉湧一般的血蓋住了他的臉。

  情急之下,她試著想猛地坐直,只徒造成又一次的失敗。她的所在位置讓她迷惑。她是躺在機艙的地板上?-不,不對。她瘋狂地集中注意力,強迫大腦做出調整,集中感知自己當前所處的位置.突然地,她感覺到了。她仍然在她的座位中被緊扣著,以銳角緊貼機艙右壁躺在地上她無法坐起來是因為她必須先向左側拖動身體,而這樣做必須要用到兩條手臂,然而此刻她的右臂正壓在她身下,只有挪開身子才能釋放出來.如果沒有她的幫助,賈斯即使還沒死,也很快會死。她需要的是離開座椅。她用左手摸索著解開了安全帶扣環,扣環一解開,她被固定的下肢一下子從座位裡掉了出來,疼得她再次呻吟.安全帶解開了,但是肩部的帶子仍然纏在身上。她想辦法掙脫了束縛,設法跪坐起來。怪不得她總覺得有東西在扎右胳膊,因為確實有東西紮在右胳膊上:一塊三角形的金屬碎片,扎進了她的上臂三頭肌。她無端的覺得這傷挺侮辱人的,一把拔出碎片,將它一扔,然後向前爬,直到她可以夠到賈斯。飛機殘骸的傾斜角度讓人很難保持平衡,何況她現在正頭昏眼花,受傷負痛。但是她仍設法用右腳瞪牢飛機邊緣,將自己向上撐起,鑽進駕駛員座位之間的狹窄空間。

  哦,上帝,這麼多血。他死了嗎?他拼了命的駕駛飛機保持角度降落,讓他們有機會活命,她無法忍受他救了她的命,自己卻因救她而死。她的手顫抖著伸出去,摸到了他的脖子,可是她的身體停不下來的顫抖著,試不到他是否有脈膊,"你可不能死啊",她急切地低語著,將手放在他的鼻子下面,看是否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她覺得她感覺到了,又忙緊張的注視著他的胸廓。最後當她看清他的胸部在一起一伏的時候,一下子釋然的感覺是如此強烈,讓她幾乎哭了出來。他仍然活著,但昏迷不醒,又受了傷。她該做些什麼?她應該移動他嗎?可是假如他脊柱受了傷,是不能移動的。但是如果她什麼也不做,他是不是會流血而死?她將疼痛的頭部在他的座椅上靠了片刻。快想,貝蕾!她命令自己。她必須做點什麼。她得先處置她知道的傷,而不是可能的傷,她知道他失了很多血,所以現在首要的是止血。她向上看去,想抓住什麼東西,攀到駕駛艙去,但是什麼也沒有。飛機的左邊機翼和左邊的大部分機身都不見了,像給一個巨大的開罐器撬開了。除了鋒利的金屬茬口,沒有其它的地方可抓。一截樹幹從殘骸的窟窿裡戳了進來。沒有其它東西可用,因此她抓住賈斯座位的上緣向上攀,從剩餘的天花板和副駕座位頂端的空隙之間滑進去。她最多只能蹲伏在那裡,腳蹬著右側的艙門。"賈斯"她叫。因為她曾經讀到過,有時處於無意識狀態的人聽到自己的名字時仍然可以做出微弱的回應,所以她這樣做。是否是真的,她不知道,但這麼做總沒壞處吧?

  "賈斯!"她堅持地又叫一次,同時抓住他的肩,試著將他拉起來。感覺就像在拖一截圓木。他的頭懶懶地靠向一邊,血從鼻子和下巴往下滴著。

  這麼拖他沒有用。他的安全帶綁住了他,而她自己還要對抗地心引力。她需要解開安全帶,把他拖出座位,拖出飛機。

  和她一樣,安全帶一解開,他就會從座位裡掉出來。而這是一架小飛機;通道充其量只有兩尺寬。更糟的是,副駕一側的機身被壓扁了,一根樹枝更像穿過吸血鬼心臟的木樁一樣穿透了金屬壁,穿進了機艙。樹枝的銳利尖端角度雖是向下的,沒有朝上,但是她不想讓他有被刺到的風險,因此,她四處張望想找些東西墊在樹枝上。

  她首先想到的是她的女用大手提袋,但是她找不到它。它放在飛機座椅的左側,而飛機的左側被撕開了,它很可能已經隨風而逝。現在唯一能用的就是她那件通體泥污,血跡斑斑的絲質夾克。她吭哧吭哧地用力轉側身體,設法抓住了衣服的一隻袖子,將它拖了過來。衣服很薄,幾乎沒有重量。絲纖維很結實,但目前她需要的是個厚厚的,可以包住鋒利的樹枝的東西,絲的抗拉性一點沒用。

  靈感來了。她迅速地向前彎下身,脫下了腳上剩餘的那只名家設計的昂貴休閒鞋,把它塞在木頭的鋸齒形斷裂處。然後將她的夾克折疊,放在樹枝上,作為附加的鋪墊。

  "好,賈斯,我們來離開座椅吧。",她輕輕地說。"然後我再考慮怎麼把你弄出飛機,但首先要離開座椅。我解開你的安全帶以後,你會向下滑一點,只有一英尺左右。準備好了麼?"空間實在有限,他也許會倒在她身上,然後將她死死壓住,讓她動彈不得。唉,處境實在不妙。她歎息一聲,又從座椅上面爬過去,來到他的座椅後面。

  一聲低低的呻吟從他的喉嚨深處逸出。

  她跳了起來,驚訝得幾乎要尖叫。"哦,感謝上帝",她對自己低聲說,一邊爬起來站直。她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比平常聲音略大。"賈斯!如果可以的話醒過來吧。光靠我自己沒法把你弄出飛機;如果可以的話請幫助我。我現在來解開安全帶,好嗎?"她一邊說著,一邊在上方和周圍尋找安全帶搭扣,她用手指沿著帶子捋,直到碰到了金屬質地的搭扣,輕巧的一按,他一下歪向右側,像塊石頭似的滾下了座椅,肩部的保險帶也不起作用了,頭和肩膀出溜到了地上。他的一雙長腿仍然搭在控制台上,和控制閥操縱桿糾纏在一起。

  "該死!"她呻吟道。情況一點沒有好轉,他的背部對著她,而且她仍然不怎麼能看到他滿是鮮血的臉。也沒有足夠的空間讓她擠到他前面去查看是哪裡在流血。

  貝蕾又做了幾次深呼吸,不知要如何處理這狀況。吸入的空氣很冷,冷風和著常綠樹的刺激氣味撲面而來,像在打耳光一樣。她又盤算了一下。她無法拖起他來-他太重了,而且飛機傾斜得又這麼嚴重。另一方面,如果她可以將副駕駛一側的門打開,她就可以從那兒把他拉出來。她檢查了樹枝,看到樹枝實際是從門的鉸鏈前方戳進來的,因此,樹枝不是問題。但是照飛機傾斜的方式,門很可能從外邊堵住無法打開。她從右側的彩色舷窗向外窺視,舷窗刮擦得很厲害,幾乎看不清外邊,更無法看到是否有東西堵著門。

  副駕駛那邊的窗戶是裝了鉸鏈的。假如她可以將它推開-想到這裡,接踵而來的就是努力行動。但是窗框被卡住了,窗戶無法打開,而她自己沒有支撐點,沒法用東西撬。挫折中,她舉起拳頭猛擊窗戶,啥用也沒有,只打得她手疼。

  "見鬼,見鬼,真見鬼!"她挫敗的吐了口氣。如果她無法打開窗戶,她可能也一樣打不開門。"話又說回來,"她大聲對自己說,"我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去開窗戶呢?我需要開的是門啊?"如果她能打開門,她就不需要打開窗戶了。


  她感覺好像好幾次都沒有抓住重點,腦子轉的也只有平時的一半工作速度,但在這樣的處境下,她已是竭盡全力了。她身上好像被毒打了一頓,頭痛,手臂正在出血。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隨機應變了。對此有意見的人可以一邊涼快去。

  涼快,現在就很涼快,真好笑。哈哈。然而這裡沒有一個人會對她的決定有意見的-除了賈斯以外,而他目前也沒辦法發表評論-她實在沒什麼必要為此遺憾。

  腿。腿比手臂有力得多,而且拜她所做的那些鍛煉所賜,她比大多數女人都強壯。用這雙腿她可以舉起四百磅。她不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如果門被堵上了,也許她可以用腿把它踹開。

  賈斯高大的身軀擋在那,但她認為她可以先利用一下槓桿原理。對付所有那些麻煩之前,她先靠在附近,用力拉手柄看能否將門閂打開。她感覺到阻力,像是金屬與金屬在摩擦,這在她預料之中,她更努力地拉手柄。最後門閂被打開了,但是門還是打不開。這仍在她預料之中。

  她必須想個辦法讓門閂保持在在打開位置,否則她永遠也踹不開門。想將門閂拴住,又沒處可栓。她不得不從下面將門栓塞住,不幸的是,眼下可以充當填塞物的東西也很缺乏。

  也許坐椅下面有工具。人們總是會在位子下塞些東西的。她伸手在每個位子下都四處摸了摸。什麼也沒有。

  也許可以用襪子。她剝下一隻薄長統襪,將它擰成繩,成環狀套在手柄上,再扭緊以固定。接著扭動著鑽入副駕駛位置,將自己收的盡量地緊,兩腳蹬住門。這個姿勢笨拙的無法置信,但她用襪子拽住門閂,給自己騰出了寶貴的幾寸空間。她的肩收緊,一隻手使勁將襪子向上拽,再一次感覺到金屬的反抗力。另一隻手緊緊抓住座位前端,以防自己向後倒。"拜託"她喃喃道,慢慢開始加力。她的大腿肌肉繃緊;膝蓋用力,膝部周圍的小塊肌肉象石頭一樣堅硬。手指深深掐進座椅邊緣。手指開始抗議,然後開始打滑。她拚命的堅持著,最後一次用盡全身的力量將雙腿蹬直。

  門吱吱作響的打開了,她的手滑下座椅,作用力使她向後跌倒。她很快地爬了起來,又高興又得意,心怦怦直跳。太棒了!從手柄上解下她的襪子,又把它穿上,然後雙腳撐住門向外蹬,門登開了大概一英尺寬。她可以通過了,她勝利的想,傾身查看是否有東西擋住了門,像是樹或大石頭之類的。她沒有看到任何障礙物。她俯下身,先從賈斯身上爬過去,然後側轉身體,開始向門外擠。金屬擠擦著她的背部,她的臀部,但她還是設法擠了出來,掉在了積雪的地面上。

  寒冷一點點滲透進她的薄薄的襪子。她需要立即穿上鞋和乾爽的襪子,以避免凍傷。但是,她的腳必須得等一會兒,她得先處理賈斯。

  她檢查了開口大小,考慮到賈斯的體積,開口對他來說不夠大;他的胸太厚了。她得把門再打開些。抓住門的邊緣,她用力拉,將變形的門又拉開了幾寸。必須得這麼做,她想。她的呼吸太快了,她不喜歡。在這種海拔高度,她必須得小心,不讓自己體力透支,否則她會成為高原病的死亡病例。她已經有點出汗,這在寒冷中也是危險的。她只穿著一條薄薄的抖抖的褲子,一件絲襯衫,再加內衣褲和襪子,沒一件能保暖。她的手提箱裡有許多衣服,但把他們拿出來還得費點事,在那之前她必須先把賈斯弄出來。

  賈斯再次呻吟起來。她記起她恢復知覺的時候,是多麼的緩慢,甚至做最小的反應都那麼困難,她蜷著身體著爬進開著的門裡,伸手進去從腋下抓住他,並開始和他說話。"賈斯,試著醒來。我現在將要把你從飛機裡拉出來。我不知道你是否有骨折或其他不妥,如果過程中我傷了你,你得讓我知道,好嗎?"

  沒有回應。

  貝蕾繃緊了腿部肌肉開始向後拉。她蜷縮的體位使她無法很好的利用槓桿原理,但是她正在向下拉他,因此重力幫了忙。當他的頭和肩通過了門口的時候,她改變位置,使自己更多的在他身下;他死沉死沉的,完全攤軟,無法幫助他自己,因此她必須得保護他的頭部。她停了一刻來屏住呼吸,然後她將膝部抬起,腳後跟抵著地面,拖著他,她再一次向後拉自己。他的重量使他向前滑動,笨重的摔下了飛機,落在她身上,將她砸進冰冷的地面。

  哦,上帝。她現在可以見到他的臉,可怕的傷口大約經過了三寸左右的頭皮,斜著貫穿前額,停在右邊眉毛處。她沒有很多的急救知識,但是她的確知道,頭皮上的傷口可以造成嚴重的失血。確實是這樣,他的五官都給糊住了,襯衫和褲子滲透了深色的血。

  他足有一噸重。她喘著氣在他身下用力,將他翻過來仰躺著。她的力氣消耗的很快,她坐了一會兒,低下頭,試圖再次屏住呼吸。她感到腳非常冷,難受極了,她的衣服沾上了雪,凍成了塊。也許她沒有摔死,但是高處的寒冷可能會很快將她凍死。

  賈斯的呼吸更加沉重了。貝蕾喚到:"賈斯?"

  他吞嚥了一下,低沉地喃喃到,"出了他媽的什麼事?"

  她很快的,上氣不接下氣的笑了一下。他們仍然處境唯艱,但至少他正在恢復意識。"飛機撞碎了。我們兩個活了下來,但你頭部有個大傷口,我需要給你止血。"她慢慢地跪起來,在駕駛員座艙中踅摸她的那只鞋和她的夾克。她凍僵了。夾克雖薄,但聊勝於無。她開始穿衣服,然後又停下,一隻袖子都穿好了,又脫了下來,她扯著袖子用力拉了拉。她需要有東西可以墊在傷口上壓迫止血,而除了這件衣服她沒別的了。他咳嗽,又說了些什麼。她停住。她沒有聽清全部,但是有幾個單詞聽起來像是"急救裝備"。

  她靠上前。"什麼?我沒聽清。有急救裝備是嗎?"

  他再吞嚥一下。仍沒睜開眼睛,但已經打贏了對抗無意識這一仗。"手套盒子",他喃喃道。

  感謝上帝!急救裝備是可以救命的-如果她能打開手套盒子的話-她想。她蹲下來又從開著的艙門拱進去。手套盒子就放在副駕駛員座位前面。她將手指從門閂下面滑進去,用力拉,但是手套盒子不像門閂那麼合作。她用她冰冷的小拳頭重擊它,然後更用力拉。不行。

  她需要個邊緣銳利的,結實的東西,來撬開盒子。她第八百遍的開始四處尋找。在飛機殘骸中應該有一些可以用的上的東西,就像。。。。就像這把橇棍,正被一對支架固定在副駕駛座位下的前邊。她不能相信地盯著它看。她已經開始幻覺了嗎?她眨眨眼,橇棍仍然在那裡。她碰一碰,感到了了冰冷,粗糙的金屬。這是把短橇棍,只有差不多一尺長,但它是實實在在的,而且正好是她所需要的。

  把橇棍從支架上拿下來,她將銳利的一端插進鎖所在的中間部位,向上撬。蓋子稍微抵抗了一下,然後彭地開了。

  她抓住畫著紅十字的草綠色盒子,再次爬出來。在雪地中他身邊跪下,她摸索著盒子上的鎖。為啥每件東西都得帶一把見鬼的鎖呢?不能就開著麼?

  他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努力抬起手摸向自己的頭。貝蕾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要,別碰它。你正在大量出血,我得壓住傷口。"

  "縫合",他嘶啞的說道,閉上眼睛不讓血流進去。

  "什麼?"

  他又喘了幾口氣;說話仍然困難。"在盒子裡。縫合。"

  她盯著他,大為震驚。她可以壓迫傷口止血。可以清創,她還可以將繃帶綁成蝶形,讓傷口保持合攏。她還會在傷口上塗藥膏。但是他,他要她給他縫合?!

  "哦,真見鬼!"她衝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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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8 01:55:4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和一個意識半清不楚的男人爭論是無意義的,但貝蕾好像就是停不下來。"我沒受過任何醫療訓練,除非看ER也算。沒有一個思維正常的人會想要我在他身上縫。但是,嗨,你思維就不正常,不是嗎?你的頭受傷了。理論上來說,讓大腦可能受傷的人做決定是不明智的,因此你那個提議我就當沒聽見。況且,我不會縫紉。"

  "學習",他喃喃道。"學習使人進步。"

  她咬牙切齒。嫌她沒用?他軟軟的躺在那裡人事不醒的時候,他以為她在幹嘛??他以為是他自己把自己弄出飛機的?她全身濕透凍僵,還不是因為躺在雪地上,把他從飛機裡拉出來。此刻她的手正凍的發紫,身上抖的跟篩糠一樣,真要縫能縫的好麼?

  寒冷使她想到了:夾克。她都忘了夾克了,這又是一個證據,證明驚嚇,或寒冷,或這兩者的夾攻,已使她思維變慢。她穿上夾克,寒冷之中即使是如此微薄的保暖都是令人感激的,但是她身上太濕了,除非先把自己弄乾,否則任何東西都不會讓她溫暖。

  她默默地撕開一包消毒巾,放兩塊在賈斯頭部的傷口上,用手固定消毒巾,並向下壓迫傷口。賈斯從喉嚨裡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了,然後咬牙忍住,一動不動。

  她或許應該和他說說話,她想,幫他保持意識,集中注意力。"我不知道該先做什麼",她承認道。一陣寒戰讓她閉上了嘴,上下牙直打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哆嗦的當口,她還得拚命讓消毒巾保持在原處。"我必須止住出血。但是我們在雪地裡"-另一陣顫抖打斷了她-"而且我冷又濕,動都快動不了了。你快休克了-"


  他又喘了幾口氣,好像要積攢很大力氣才說的出話。"工具箱",他最後總算說出。"毯子。。。在箱底。"

  唯一的箱子就是手邊的急救箱。她讓消毒巾呆在原處,開始取出箱中的東西,放在打開的箱蓋上。在最底下,一條薄薄的銀色航空毛毯折得很整齊地放在一個密封的小袋中。她打開小袋,拿出毛毯抖開。以前從沒用過,她不知道這毛毯能起多大作用,但她是不打算置疑任何可以防寒的物品的。她真想立刻用它裹住自己,緊緊裹成一團,讓自己不再覺得那樣酷寒。但他流了那麼多血,他比她更需要毯子。

  她應該怎麼做?將毛毯墊在他身下,還是蓋在他身上,留住他自己身體產生的熱量?他躺在雪裡,身體能暖的起來麼?該死的,她不知道!只能繼續依著直覺行事了。"我把毛毯鋪在你身邊",她說,配合手中的行動。"現在我要幫你躺到毯子上去,這樣你就不會躺在雪裡了。你得配合我。可以嗎?"

  "可以",他努力地說。

  "好。走!"跪在毛毯上,她右手插到他頸下,左手抓住他前面的帶子向上拽。他也用腳和右臂盡量幫忙,但充其量只能是讓自己不再是死沉死沉的罷了。她繃緊每塊肌肉來搬動他,至少讓他大部分的身體躺在了毛毯上,決定這樣就夠了。她麻利地將剩餘的毛毯蓋到他身上,蓋嚴實。

  她突然感到一陣暈眩和噁心,軟倒在他旁邊的地上。高原病,她想。她已經筋疲力竭了。如果她將自己逼得再狠一點,她會躺在雪裡起不來,在明天早晨之前,甚至今天日落之前就會死掉。

  然而,她還必須去拿他們的手提箱,穿上乾衣服,還要幹許多其它的事-現在就得幹。她必須動作,否則他們兩都會死。

  她教自己緩慢、深沉的呼吸,餵飽缺氧的身體。緩慢-這是關鍵。當她能動的時候,她應該慢慢移動,而不是讓恐慌給引得左衝右突,最後身體崩潰而倒下。那意謂著她每次動作前必須先計劃好,想好要做什麼,以免白費體力。

  行李是經行李艙門裝入飛機的,並用一張網保護著,防止遇到壞天氣時貨物掉下來砸到駕駛艙裡,雖然她認為她的手提箱太大了,不適合艙頂和高高的椅背之間那樣狹窄的空間。問題是,雖然現在大部份的艙頂都不見了,手提箱滿可以從那些大窟窿小洞裡給直接拿出來,但這樣一來就必須將箱子垂直上提,而那些箱子又非常重,她又弱又冷,體力也耗盡了,不認為自己還能勝任。她只能讓箱子還呆在原處,打開箱蓋取出需要的物品。

  她還得去除那張網。她確定她能找到固定網的地方,但是如果固定的特別結實,她就不一定能處理得了。如果是那樣的話,還得想其他方法。

  "我們必須得保暖。我需要從我的手提箱裡多拿些衣服出來,"她告訴他。"你有刀嗎?如果我解不開貨物網的話,可以把網割開。"

  他的眼睛稍微張開了一下,又閉上了。"左邊的口袋。"

  她跪在地上,打開剛剛為他掖好的毛毯,將右手伸進他的口袋。好溫暖啊,感覺好好,她都快呻吟出來了。但是她的手指冷得沒有知覺了,無法判斷是不是摸到了刀,她就碰到什麼抓什麼。

  "小心",他低聲道,"小弟弟在那兒呢。"

  貝蕾嗤的一聲。"那就讓它別擋道。"男人。大家都快活不成了,他又流了那麼多血,還不忘了保護他那寶貝。"小弟弟。。。,屁小弟弟啊",她喃喃自語著,把手從他口袋裡拿出來看是否拿到了刀。

  一絲微笑在他嘴角微彎,頃刻間又消退了。

  她停下來,注視著他血乎乎的臉。這是她第一見識到他有幽默的影子,這很打動她,因為儘管她可以做很多事,他們仍然不一定能活下來。他沒有放棄,他已經讓他倆活著從天上下來了,她不能容忍因她的錯誤決定或不夠努力而讓他死掉。她欠他一條命,她可以做任何事來保護他-實在不行甚至可以給他縫合,見鬼。

  小刀和塊把零錢躺在她手上。她撿出小刀,將零錢放回他的口袋,然後再次將毛毯蓋好。"我幾分鐘就回來,"她說,在他胸前安撫的拍了拍。

  飛機在她之前朦朧地出現,像一只受傷的鳥,右翅受傷,左翅則完全脫離了機身。他們現在位於飛機殘骸的下方山坡上,不是非常安全,因為殘骸可能會向下滑。飛機折斷的機翼插入山體,再加上樹枝插進機身,成為另外的錨點,因此她覺得殘骸不會下滑的,雖然如此,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還是寧可搬到殘骸較安全的一側,避開它下滑的路徑,不過要在她加了衣服身上較暖,而且覺得更有體力之後再搬。

  她身上沒有口袋,就拿牙齒咬住刀,攀回駕駛員座艙,然後爬到後部的機艙。跪在長排坐椅上,她伸廠手臂去夠位於行李倉上方機艙角落的行李網被固定的地方。讓她釋然的是,網很容易的就打開了。將它推到一邊,她就近拉出她的其中一隻手提箱,拉開拉鏈;她的手提箱都是一模一樣的,所以她並不知道哪只箱子裝了什麼衣服,她也不關心。只要乾爽保暖,穿什麼都沒有關係。

  賈斯的行李也在,但他的是典型的飛行員的過夜旅行袋,只夠裝一個刮鬍刀和一些換洗衣物。她抓起袋子將它拖過椅背,將它留在飛機裡也沒用,雖然目前賈斯可能還用不到裡面的東西。現在,她有了許多衣物可以給他蓋了;他不需要穿上他們,因為他甚至無法站起來。是的,稍後他會需要一些合適的衣服穿,她會記得為他保留。

  她開始把衣服從所有打開的手提箱拉出來。當她翻到一件法蘭絨襯衫時,她停下手裡的活,開始就地剝下身上的絲質夾克和襯衫。她的胸罩也濕了,脫掉。她冷地哆嗦著穿上法蘭絨襯衫,扣好扣子,然後開始有條理的清空箱中物品。碰到暖和合用的衣物就停下來套在身上。襪子。長運動褲。另一雙襪子。一件有大插袋的厚背心,她把賈斯的刀放了進去。她還需要某物來護住頭部,但她行李裡唯一帶帽子的是一件針織衫,等不及找它了,她隨手撈起一件長袖襯衫,疊一疊戴在頭上,將兩個袖子在下巴處繫緊,像系絲巾似的。

  現在她已經覺得好多了

  她找到了裝髒衣服用的塑料垃圾袋,開始將衣物塞進去。她將空箱拖到一邊,拽過另一隻打開拉鏈。這一個箱子中她打包了一雙橡膠旅行靴,她停下來感激地穿上了。

  現在她有了足夠的衣服給他蓋了,因此她停止搜索,第二個手提箱只拿了半空,還有一個沒有開。她將他的小旅行袋從門內扔到外邊,然後是二個裝滿衣服的垃圾袋,跟著是她。向外爬的時候,她的視線落在飛行員和副駕駛座位下鋪的乙烯基地板革上。她從背心口袋裡拿出賈斯的小刀打開,開始工作。

  他躺在那兒,死一般安靜,眼睛仍然緊閉。覆在他前額的紗布已被血浸透。

  "我回來了",她說,將地板革放在他旁邊,跪在上面;乾爽是重要的,但是保持乾爽更重要。"我帶了衣服來給你蓋,盡快給你止血,換掉你身上的血衣。"

  "好",他低聲道。

  謝謝上帝,他沒再昏過去,但是聲音更虛弱了。她從急救箱中再拿出兩塊消毒巾,,放在浸血的那兩塊上面,向下壓。這次她一直摁著,整個過程裡一直跟他說話,告訴他自己做的每件事以及為什麼要做。如果他有任何不同意見,他可以說出來,但他一直保持沈默。

  她不知道她摁住了多久,但當她第三次掀起紗布一角檢查的時候,出血已經明顯減少了。她再壓了大約五分鐘之久,這一次檢查時,已經不再有血從深的嚇人的傷口中湧出來了。

  "我認為效果達到了",她呼了口氣。"真不容易。"

  下一個步驟是清洗傷口處的污垢和碎屑,為此她需要水。她在她的大手提袋裡放了瓶水,不知袋子現在在哪裡,應該就在這附近的某處。袋子可能是在飛機左翼折斷的時候掉出飛機的,因此,如果她能找到那個脫落的機翼,手提袋應該是在機翼和機身殘骸之間的區域裡。

  "我去找些水",她告訴他。

  "我在這兒,哪兒也不會去。"

  是的,他哪兒也不會去;她懷疑他站都站不起來。

  站起身來,她立刻開始搜查飛機周圍的區域。沒有找到大手提袋,七零八落的樹幹,樹枝標誌著飛機墜落的軌跡,她一路辨認著向上找。

  她的眼睛睜大了。蒼茫的群山沈默不語,白雪皚皚。唯一的聲音是風偶然穿過樹叢發出的歎息。沒有樹葉在沙沙作響,也沒有鳥兒的歌唱。


  群山四面環繞,巍峨高聳,很快就會擋住午後的陽光。緩緩地,難以置信地,她環顧一周。極目所見,山外還是山,看不到別的。山基雄偉寬闊,山頂灰雲繚繞。地殼深深的起伏造成許多陽光罕至的黑色陰影。飛機不過是這險峻山腰上的一個小點,被他們撞進其中的樹叢半遮半掩,而大山黑色的陰影正在朝它覆蓋過來。

  她感覺自己渺小到極點,幾乎為零。她意識到她和賈斯什麼也不是。對這些大山來說,他們可以被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忽略。援救完全可能要花上好幾天才能找到他們。他們。。。他們很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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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8 01:56:1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貝蕾盡力搜尋著大手提袋,但更大範圍的搜尋要攀登峭壁和陡峭的山崖,她沒那個能力。最後她放棄尋找,慢慢地回到了賈斯那裡。他看起來可怕,她想,不只是血;他躺在那太安靜了,好像生命正在滲出體外,雖然她已經把血止住了。失血沒有奪走他的生命,寒冷和震驚卻可能會。想到這讓她的胃抽緊了。"賈斯,你醒著嗎?"

  "呃,"他喉裡咕嚨了一聲。

  "我找不到我帶的那瓶水了。有雪,但沒有火,沒法化成水。如果縫合之前不先清洗的話,傷口很可能會感染的。過一會我用酒精棉球來給傷口做下清潔,現在首先要盡我所能來使你暖和。"她扭頭焦慮的瞥了一眼飛機殘骸。她仍然不認為殘骸會下滑,可這種可能性也不容小視。然而移動他並不是當務之急,要先等等。

  "好的",他說,聲線微弱。

  她很快地開始投入工作,先抬起他的腳,將一個裝衣服的垃圾袋子墊在腳下,以防他休克。接著打開另外一個袋子,拿出另一件法蘭絨襯衣,將它折疊,然後輕輕地圍在他頭部四周,使他不致損失更多的體熱。然後她將毛毯拉開到一邊,開始在他身上一層層的蓋衣服,從腳開始,逐漸向上。接著她來到他浸透鮮血,潮濕冰涼的襯衫,她乾脆拿出小刀,將襯衫割成一片片扔掉,然後盡可能的將他胸部的血跡擦掉,用的是她隨手拿到的一件衣服,碰巧是她的一套內衣。

  她盡量將他擦乾,然後層層堆積了很多衣服在他的胸和肩上。最後她在他旁邊躺下,在層層的衣服之下貼近他,直到她挨著他,用手臂摟著他,最後在兩人的頭頂又罩了一件襯衫,蓋住他倆的頭部,讓他們呼吸的空氣保持溫暖。襯衫沒有阻擋所有的光線,但效果堪比山洞。他們的呼吸幾乎立刻溫暖了空氣,使她的臉變得比較暖,如此小小的舒適也非常受歡迎,令她釋然到想哭。

  他挨著她,感覺象冰。他需要一些熱的東西喝,一些甜的東西吃,幫助他與震驚及寒冷做鬥爭。她清楚她無法提供任何喝的東西,但她放了一些糖棒和口香糖在其中一隻手提箱中-很明顯是在她沒有打開的那只裡面。她應該事先想到,花數分鐘找到它們的。

  她的顫抖正在減輕,而他一點都不抖。那不是好現象。

  "嗨,",她說。"醒著別睡。和我說話吧。如果能從我這兒感覺到溫暖就告訴我。"

  有很長的時間他沒有回答,令她害怕他又失去了意識,但最後他說,"沒有。"

  也許她穿的太多,讓她的體溫滲透不到他那兒去。她在衣堆下蠕動著脫下汗衫,貼肉蓋在他身上。她更冷了,但她更加靠近他,讓自己也部分的被脫下的汗衫所覆蓋。她冰涼的手碰到汗衫,可以感覺到汗衫吸收了一部分她的體熱。

  "感覺到了,"他昏昏欲睡的低聲道。

  "好的。你必須保持清醒著,所以要一直跟我說話。如果你想不到什麼有趣的可說,那就時不時的製造點聲音,讓我知道你仍然是有意識的。"

  她開始以左手揉搓他的胸和肩和雙臂,刺激血液循環。"我的一個旅行箱有些糖果棒。你暖和點以後,我就去把它們翻出來,給你補充點糖份,讓你感覺更好些。"她停下來。"現在你吱一聲。"

  "吱。"

  "啊,你這頭搗蛋的驢。"儘管這個字如此草率,而且他的聲音弱到難以置信,她還是感到振奮。如果他仍然可以是一頭搗蛋的驢,也許他就並沒有如她害怕的那樣遠離她而去。

  賈斯在聽貝蕾太太話話。他感覺好像他的意識被一分為二,一部份的意識象漂進了迷霧之中,只有她不時要求他回應時才將他的意識自霧中拽回。而在另一個更近的層面上,他也完全能夠意識到他身體的全然悲慘的狀況;他是如此寒冷,以至於他對這個字眼有了一個全新的理解。為什麼這二者不能交換一下,讓他疼痛的身體意識飛到天外去?但有一件事物是他現在不想要它發生的,就是這兩部分的意識合二為一,但同時他也意識到,他不能讓自己漂離得更遠了。

  聽她說話讓他可以集中精力,不致於漂浮到黑暗之中。他知道他受傷了,他甚至知道傷在哪兒,雖然受傷的過程是模糊的。他駕駛飛機迫降,而且很明顯取得了成功,因為他們兩個還活著。他記得引擎不明原因的罷工,記得他試著把飛機降落在樹從中,讓植物來幫助緩和衝擊。他只能想起這麼多,真正的降落過程完全想不起來。下一個記憶就是他的頭感覺好像給人用球棒打了-,見鬼,整個身體都被打了-他對任何事情都沒有了反應,除了貝蕾太太在呼喚著他的名字。

  他必須努力地集中精神才能領會她說的話。有時他會漂遠,會失去感覺,只有一個尖銳的問題或一陣針扎般的痛苦才能讓他回來。有時每個字他都聽得非常清楚;有時它們只是一些他知道應該有某種意義但實際上並沒有的噪音。現實與非現實之間並沒有一個清晰的劃分,他好像在一個渺無人煙的荒原上飄浮。

  現在她正在碰觸他。至少這觸碰是真實的,因為他可以感覺到她。他模糊地感到驚訝;她不想跟他說話,但卻願意碰他?奇怪。她用一些東西蓋住他,他不知道是什麼,但是感覺很好很沉重。然後她在他旁邊躺下,雙臂環著他,而且開始很起勁地摩擦他的胸和雙臂。一股微弱的暖意開始滲進他體內。

  這股溫暖雖然微弱,但感覺很棒。同樣很棒的是貼著他手臂的她的胸部,半死的男人仍然是男人,對男人來說,胸部,任何胸部,都是值得注意的。胸部和溫暖感使他平靜下來,開始進入夢鄉。

  突然間平靜被打碎,他的全身都在繃緊,顫抖。他以前曾經經歷過令人齒搖身顫的酷寒,但從沒像這樣過。顫抖綁架了他的整個身體,每束肌肉都痙攣揪緊,每塊骨頭都噠噠作響。他抖的這麼厲害,幾乎令他認為會把牙咬碎。貝蕾太太將他摟得更緊,喃喃說著一些他聽不懂的話。幾分鐘之後痙攣的顫抖停止,筋疲力盡的他感覺肌肉柔軟了下來。

  還沒等他完全放鬆下來,痙攣就又一次攫住了他。

  他不知道痛苦的痙攣持續了多久,只知道他非常痛苦,而且他對此很無助。整個過程中她都在那裡,摟住他,撫摩他,跟他說話。他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抓住她的聲音不放,儘管大部份時間他都無法瞭解她在說什麼,可聽到她說話意味著他還沒有死。他自己的身體想要殺死他,但見鬼去吧!讓死亡見鬼去!他不想放棄,雖然他是如此疲憊,真覺得放棄比搏鬥要容易得多。

  他只想要休息一下。想睡。但就是在痙攣停止,他能放鬆下來的短短一段時間裡,他都沒辦法睡,因為她一直在說話。有幾次他的大腦連通了,讓她的話有了意義。"-很好",她正在說。"你在顫抖,這很好。"

  顫抖?她稱這種殘忍的、令肌肉強直的痙攣為顫抖?

  在片刻的清醒中,他費力地說道:"胡說。"

  他聽到了一個低低的聲音,聽起來幾乎像是一聲大笑。貝蕾太太在笑?也許是他的幻覺。

  "不,這很好",她堅持道。"這是你的身體在產生熱量。我能感覺到,因為我覺得暖些了。甚至我的腳也不那麼冰了。"

  他費力地感覺了一下自身狀況。也許她是對的。他不能說自己溫暖舒適,但現在確實暖和多了。他試著要睜開雙眼,但他們被膠住了,睜不開。他使出了吃奶的勁,緩緩地舉起右手去摸他的臉。

  "你幹什麼?"

  "眼睛,我想睜開眼睛…。"他在眼皮上笨拙地摸索著,他的指尖可以感覺到一層厚厚的殼。"這是…怎麼回事?"

  "乾了的血。我猜你的眼皮糊在一起了,"她很客觀的說。"你現在是一團糟。你先暖和暖和,然後我再餵你吃些巧克力,之後我會清理你的臉部,讓你的眼皮分開。然後我們來看看是否我能幫你縫合,我警告你結果不會很漂亮的。"

  縫合?是的,他現在想起來了。他的頭受傷了。急救箱裡有縫合包,他已經告訴她幫他縫合。

  他不想等她清洗他的臉;他現在就想睜開眼看。他想要起來,自己來估計目前的情況。他想看飛機受到了多大的損害。也許他仍然可以使用無線電聯絡。

  痙攣又一次抓住了他,令他顫抖不已。這次的間隔比較長一些,但也更為強烈。她緊緊地抓住他,好像按住他就能使痙攣減輕。這個方法並不奏效,但他感激她做的努力。

  當抽搐停止,他再次放鬆下來的時候,他那麼疲憊,放棄了所有站起來,查看周圍情況的念頭。他只想要到躺在那兒。此外,他模糊地想,如果他起來,他就無法感覺她的胸部貼著他了,他實在是喜歡那感覺。好吧,他是色狼。他喜歡胸部。丟給他骨頭,稱他為餓狼好了。

  暈暈忽忽中,他忽然想到,如果他們面對面躺著的話,他就能更好的感覺她的胸部了。

  "你幹什麼?"她的聲音聽起來稍稍有些警覺,也許是有些生氣。"我那麼麻煩才給你蓋上這些衣服,如果你把它們弄掉了,我就讓你光著屁股凍成冰棍。"

  現在能肯定了,她在生氣。

  "靠得近點",他喃喃道。他試著抬起他的左臂,如此他就可以向左側躺,面對著她,但是她壓著他的手臂躺著,首先他無法將手臂抽出,因而也就無法舉起手臂,無法翻身。

  "好的,但是不要動。讓我來做。"

  她轉側騰挪,舉起他的左臂滑到下面,緊挨著他的身側。他幾乎因歡喜而歎息,因為現在他可以切實的感覺到那軟軟的兩團。她一隻手臂橫過他的胸口,更緊地抱著他。

  "現在好點麼?"

  好了不知道多少。他從咽喉裡發出一個聲音,隨便她怎麼去理解吧。

  "我想這樣更暖些。幾分鐘之後我就得起床開始工作。如果我躺得再久些,我就可能睡著,那就不妙了。有很多事要做,但我得一件件慢慢來,否則會得高原病的。"

  他想要問問她要做哪些事,但是他是太睏倦,而且覺得暖多了-幾乎稱得上舒服,事實上,保持清醒正在迅速變得不可能。他又發出了一個聲音,似乎是為了滿足她讓他定期出聲的要求。她不停的說著話,而他將她的話音屏蔽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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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8 01:56:5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貝蕾小心地從大堆衣服之下爬出來。賈斯睡熟了,雖然他頭部受傷,她應該讓他保持清醒,但同時她又覺得睡眠可能才是對他最有利的。剛才那陣顫抖和哆嗦必定已令他筋疲力盡了。

  她自己也覺得好多了。她的腳依然很冷,可是整體來說已經暖和多了-雖然她確實懷念此刻正蓋著賈斯的那件汗衫。為了彌補損失,她從衣堆裡又抓了件衣服穿上。

  躺下休息一陣子也緩解了她的頭痛和噁心。如果她小心行事,不忘記行動要緩慢,也許高原病不會給她帶來更多麻煩。

  即使知道會看到什麼,她還是花了會工夫再次眺望四周那些高聳的白色山峰。要不是賈斯,他們會在那些滿佈鋸齒狀岩石的空曠之地給撞得粉碎,生存的機會幾乎為零。,她又一次感受到了四周曠野的浩瀚無垠,以及心中排山倒海的孤獨之感。

  她一直在捕捉直升飛機所特有的呼呼聲,或是飛機的遠遠的嗡嗡聲,尋找提示有營地存在的炊煙,但是…什麼也沒有。事到如今,難道不應該有人開始尋找他們了嗎?賈斯已經發出了求救呼叫信號,一定有人收到了信號,連絡了聯邦飛航管理局,或無論什麼需要聯絡的代理機構的。只要能有人來找他們,哪怕連絡ASPCA(美國防止虐待動物協會)她都無所謂。

  全然的寂靜讓人精神委頓。她並沒有期待聽到汽車喇叭聲聲或頭頂霓虹閃爍,但是如果能看到一些跡象,表明在這星球上還有其他人類,那還是很不錯的。

  周圍缺少響動,也沒有人採取任何行動來帶給她希望,這加深了她與世隔絕的感覺。沒有水,沒辦法生火,他們要如何去度過眼前的漫漫長夜呢?何以解憂,惟有做事。她有成噸的衣服可以給他們兩人蓋,也至少有了一些食物可吃,而且有雪來濕潤空氣。她還有賈斯的刀-

  哦,天。刀呢?

  刀還在口袋裡,她想,感到如釋重負。有了刀,她就可以設法為他們造一個庇護所,至少能擋擋風。然而,目前她的行事錄上頭一個任務是喂賈斯吃東西。

  又一次攀回機艙內,她開始清空手提箱中的所有衣服,最後她發現了糖果棒和她打包的濕巾,把它們放在一邊。最後手提箱空了,裝了衣服的垃圾袋裝滿了給扔在地上。她將旅行箱蓋蓋上,現在可以將空旅行箱拿出來了。箱子會有用的;具體有什麼用以後再說。回去賈斯那裡,她跪在他旁邊,徹底清點了一下急救包的內容。除了航空毯外,還有剪刀-遲早會派上用場-,許多紗布方巾,膠帶;一卷紗布;棉球棉簽;一管抗菌軟膏;酒精和碘酒;無菌小毛巾;塑料手套;止痛藥;還有-噢,好高興-縫合包。急救箱裡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像是固定骨折手指的小夾板和能維持十二小時的手電筒之類,但是她此刻關心的是,箱子裡的東西是否足夠對賈斯頭上的傷進行一個大概的處理。結論是足夠,這意謂著她沒有藉口退縮了。箱子裡甚至還有一本急救手冊,這更進一步的斷了她的退路。

  她瀏覽手冊,尋找關於縫合的操作指南。找到了,還帶插圖!不幸的是,指南的第一條就是:徹底地沖洗傷口五分鐘,然後以肥皂慢慢清洗。"

  是啊,說的對;可她甚至沒有水來將傷口沾濕,更不用說"徹底的"了。"她只能盡力而為了,還要祈禱傷口中沒有污物和碎屑。

  等等。她有漱口水啊!

  她很快地打開裝著她的梳洗用品的垃圾袋,拉開放有她的洗髮精和漱口水的塑料袋拉鏈。她將漱口水取出,翻過來讀它的成分表,結果她什麼也看不懂,因為不是化學家。但說明上說它能殺菌。它是液體,它能殺菌,而她有幾乎一品脫這玩意。

  她還有手裡的這個塑料袋。她迅速將袋子裝滿雪,將拉鏈拉上,把放它在一塊岩石上。如果她夠幸運,那麼在她處理賈斯傷口的這段時間,太陽會使岩石變暖,使雪融化,他們就會有水了。水不會很多,這是肯定的,但每一滴都會很有價值。

  把需要的東西都陳列在垃圾袋上,她剛想叫醒賈斯,突然想到也許他也有漱口水。走到他的袋子那兒,她拉開拉鏈,正如她所想的,上面是刮鬍刀,刮鬍刀下面只有一套換洗衣服和內衣褲。包內還有二條拉鏈;左邊的那個拉鏈拉開來裡面是一把發刷,一瓶旅行裝的洗髮精,和大概一打避孕套。男人!右邊的拉鏈裡裝著一把牙刷,一小管牙膏,一把一次性的剃刀,和一瓶旅行裝漱口水。

  "見鬼",她長歎一聲。他的漱口水已至少用了一次;本來就只有一小瓶。現在只剩大約一半了。半盎司漱口水起不了什麼作用,因此,她將漱口水放回原處,拉鏈拉好。

  她只好利用現有的這些東西了。只希望這些東西足夠使他免於嚴重的感染。

  首先她需要給他的肌體補充些糖份,然後,可能要先給他服幾顆止痛藥。

  她小心地移開蓋在他頭部的襯衫;即使她知道他看起來如何,可當真的面對他的時候,她還是幾乎畏縮。他整個臉佈滿乾了的血跡,眼窩,耳朵,鼻孔,嘴角處血甚至結成了塊。更壞的是,他的前額腫了起來,將傷口拉的更開了。她沒有料到會傷口會腫,一想到要給傷口縫合就害怕。但是,腫脹也許會越來越嚴重,因此不能等待。

  "賈斯",她說,在層層的衣服之下碰碰他。"醒來。演出時間到了。"

  他很快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醒著。"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力多了,讓他先暖和起來,然後再動手處理他的傷勢,現在看來她的選擇也許是對的。

  "這有一個糖果棒。我想要你吃幾口,好麼?稍後,如果夠幸運的話,我們每人會有一兩口水喝。然後我想要你吃兩粒布洛芬。你能不喝水把藥嚥下去麼?如果不行,我就得把一些雪放到你嘴裡,但雪不能吃多,因為雪融化會使身體溫度降低。嗯,現在想想,也許應該先吃布洛芬,讓藥起效。"

  "我試試。"

  她打開一板兩顆裝的布洛芬片,放一顆在他唇間。看他將藥片在口中動來動去,收集一些唾液,將藥嚥了下去。她又給一顆,他重複這個過程,然後說,"任務完成。"

  "好的。現在是食物。"撕開糖果棒包裝,她掰一小塊放到他唇間。他順從地吃到嘴中,開始咀嚼。

  "花生夾心的",他說,嘗著味道。

  "沒錯。一般我只買純巧克力,但我想,花生夾心也是一個好主意,因為有蛋白質,因此我就買了這個口味。很聰明吧?"

  "對我的口味。"

  她等了片刻,看巧克力是不是會使他難受。她對此不熟悉,不知道是否會致他嘔吐。不過她確實知道,獻血之後,會給獻血人喝些東西補液,及吃些餅乾壓驚。她覺得巧克力最起碼起到了其中一個作用。

  過了一會兒她又給了他一塊。"我希望能為你的頭皮和前額麻醉",她低語。"哪怕只有寶寶咬牙膠呢,也比什麼都沒有的好,但是急救箱並不是為了嬰兒準備的。"

  他嚼,咽,然後說,"冰凍。"

  急救箱中確實有個冰袋,但是否使用它,讓她很遲疑。"我不知道是否應該用冰袋。你已經有些腦部震盪,身上又很冷,頭上放一個冰袋將會讓你全身更冷,不然我會毫不猶豫的,但現在我不想那麼做。"她咬唇思考片刻。"從另一方面來說,疼痛也會對身體造成影響。如果這兩者都會對身體有影響,為什麼還要讓你捱痛呢?"

  "我選擇讓痛苦少些。"

  她從箱中拿出冰袋,讀了使用說明,開始揉搓袋子上的塑料管。冰袋不夠大,覆蓋不住整個的傷口,但是如果正確放置,可以蓋住大部份的腫脹及頭皮上傷口最深的區域。冰袋冷的她幾乎拿不住,她剪了一塊紗布,在傷口上覆蓋了一層,然後輕輕地把冰袋放在紗布上。

  他給冰得吸了口氣。她能想像冰冷象藍色火焰灼著他的傷口,但他沒有抱怨。

  "要等一會讓冰袋發揮功效,這期間我會為你清理掉一些幹掉的血。你肯定想睜開眼睛的吧,恩?"

  她一邊不斷的說著話,一邊打開了一包含蘆薈成分的濕巾,拿出一片,開始擦拭他的眼部周圍。,她發現乾燥的血不易擦掉。毛巾的表面較為粗糙,用毛巾擦會更有效率。血在他的眉毛和睫毛處結成了塊,這二個區域她無法用力擦洗;眉毛處有傷口,為防止傷口再一次出血,因此在眉毛的周圍動作必須很溫柔,而在眼睛周圍也是無法用力。當濕巾完全染紅以後,她將它放在一邊,換一塊新的。



  新濕巾在手,當她又看向他的臉的時候,他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正看著她。他的眼睛是淺灰藍色的,與黑色的睫毛形成令人吃驚的對比。

  "嗯,哈羅。好久不見,"她說。

  他的嘴邊又掛上了那種奇特的微笑。他平躺著盡量向四周看,動作緩慢,好像移動眼珠很痛似的。當他看的視線越過她,看到被撕裂的飛機殘骸時,他的眼睛稍稍睜大了,"天吶。"

  "是的,我知道。"她深有同感。他們還活著,雖然不是完全沒受傷害,但還是囫圇個的,與飛機的四分五裂相比,已經相當令人吃驚了。她對付震驚辦法是不去關注全景,而是把重心放在生存的小細節上,放在眼前的任務上。細節,按照定義來講,就是是小事情。她可以處理小事情,一件一件地。

  她逐漸地從他的臉向下擦拭,耳朵後和耳朵內,脖子,肩膀和胸脯。甚至他的雙臂和手也是血乎乎的。她盡可能多的蓋住他,一次只暴露一小塊區域,弄乾淨後馬上再蓋上。他的褲子上也是血,但是褲子可以等到他能行的時候自己處理,她想。蓋在他身上的貼身的一層衣服已經染上了血,血已經乾了,對此她無能為力。但是她的確需要將他的腳清理乾淨,穿上乾的襪子,以防止凍傷。

  她邊擦邊向下挪,擦完後她將衣服再蓋好,她脫掉他染血的鞋襪,盡快地清理並擦乾他的雙腳。擦掉鐵銹色的血跡後,他的雙腳凍得蒼白。她忍住顫抖,撩起兩層襯衫的下擺,傾身向前,讓他的腳貼著她的胃部。他的腳冰涼,一碰到她,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但她沒有跳開。她隔著數層布料開始摩擦他的腳趾。"能感覺到麼?"

  "哦,是的。"他從喉嚨深處裡發出一種奇特的呼嚕聲,聽起來就像一隻在做按摩的老虎一樣。

  過了幾秒她才意識到,他冰冷的腳趾正窩在她的胸部上-赤裸的胸部。沒辦法,因為他的腳很大,或許有十一碼,甚至更大,她胸前一共就那麼大地方,因此從邏輯上來講,他的腳趾一定會頂在她的胸脯上。她用力打了他的腿一下。"老實點兒,"她嚴厲地說,"否則我就讓你凍僵。"

  "你沒穿內衣",他如是說,沒有回應她的威脅-又或者這就是他的回應:好像她沒戴胸罩這個事實給了他足夠的借口,讓腳趾在她的胸口蠢蠢欲動似的,儘管只是輕微的動一動。

  "我從飛機上往外拖你的時候,胸罩沾了雪給弄濕了,所以我就把它摘掉了。"她保持著嚴肅的語氣,說道。

  潛台詞是:她是因為救他才沒戴胸罩,這讓他稍有退縮。"好吧,好吧。但是,見鬼,赤裸的奶子哦,不能怪我。"

  "你再亂動一個試試?"她忽然想到,冷漠的、不友善的賈斯機長平常是不會這樣跟她講話的,他一定是因為受了刺激,頭昏眼花,痛苦不已。平常她是看不到他耍無賴,直言不諱的一面的,但自從他恢復了意識,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真像是另一個人在說話。這說明,劇烈的刺激讓他的性格改變了,她想。"而且我不喜歡"奶子"這個字眼。'"

  "那叫乳房。好點麼?"

  "叫"胸部"有什麼不妥麼?"

  "對我來說,根本說的不是一回事兒。"他的足趾又動了一下。

  她又用力的打了他腿一下。"別動,要不你自己給自己暖腳。"

  "我又沒有乳房,而且即使我願意,我也無法讓我的腳登到我的胸脯上來。又不是練瑜珈。"

  他現在感覺好多了,也更清醒了;他能說完整的句子了,不再一-個字二個字的蹦了。巧克力真是一劑神藥。

  "嗯,我告訴你怎麼辦:安個假胸,練個瑜珈,你就能自己自足了。"確定他已經有充足的樂趣,她從襯衫下把他的腳拿出來,為他穿上雙乾淨襪子,然後再蓋上數層衣服。"樂子找完了。你的前額冷凍的怎麼樣了?"

  "好像差不多了。"

  "讓我讀完操作手冊,我們能搞定的。"她再一次拾起小冊子。"順便說一句,因為我們沒有水來沖洗傷口,我會用漱口水來代替。可能會疼的。"

  "太棒了。"簡單的一個字包含了無盡的諷刺。

  貝蕾讀著手冊。"好…恩,恩…找到這部分的說明了。用鉗子鉗住針,使針尖向上彎。"她看看彎彎的縫針和急救箱裡剩下的內容,沒有找到鉗子。"這太棒了",她諷刺地說。"我需要鉗子。通常在我的化妝袋裡有一把,但是,咳,在假期裡想找它的時候總找不到。"

  "飛機裡有一個小工具箱。"

  "哪裡?"

  "行李艙。"

  "我拿行李的時候沒見到它啊",她說,但是起身去查看。"它多大?"

  "有公文包的一半大小。裡面只有一些基本工具:錘子,鉗子,扳手和起子。"

  貝蕾覺得她在殘骸裡進進出出的,把地上都快磨出印來了。她進入飛機,爬到乘客座位那兒,向座位上方的行李艙裡看。由於飛機天花板受到衝擊,因此行李艙中的東西都散亂的扔著,但是有網子罩著,使得艙中的物品沒有像她的大手提袋一樣飛出去。她剛要張嘴告訴他沒看到工具箱,他說道,"應該是艙後壁的一個架子上,就在行李艙門的裡側。看到了麼?"

  她看了看他說的地方,它就在那兒,安然無恙。哈。她總朝飛機的地板上看,沒看牆上。"是的,我拿到了。"提著工具箱,她爬出了飛機。

  直起身來的時候,她覺得眼前金星直冒,她站住靜了一會兒。又是高度病在搗鬼麼?她已經移動得很慢很小心了呀?是不是她也需要吃些糖果棒呢?片刻之後頭不再昏了,她決定吃些糖果。

  "我認為我也得吃點兒",她說,在他旁邊跪下,也咬了一點巧克力。"我不想在拿針戳你的時候昏過去。"以這速度,她得到天陽落山才能將他縫好。

  想到日落使她想起時間,想到時間使她想起她一直沒看過表。她不知道多久她恢復意識有多長時間了,也不知道目前為止完成工作用了多少時候,更不知道她今天還剩多少時間。她習慣性地掀起左手袖口,曾經戴著手錶的手腕現在是光禿禿的。

  "我的手錶不見了。怎麼搞的。"

  "或許是掛在哪裡,掉了。表很貴嗎?"

  "不,廉價的防水表,我買了假期戴的。我想-我本來想-和我弟弟和弟媳去玩漂流的。"

  "明天你就能趕上先頭部隊了,或是後天。"

  "也許吧。"她慢慢地嚼著巧克力糖,不去與他分享她那可怕的孤獨感,似乎援救還要很長時間才能趕到。

  她只許自己吃一口,以防止頭暈,然後就強迫自己面對手頭的工作。將剩下的糖果小心的包好放在一邊,她移走了他前額上的冰袋。

  "我必須挪動你,使你的頭向後仰,至少在我沖洗傷口的時候後仰-除非你想讓漱口水流的你滿臉滿身都是。"

  "謝謝。我自己能動;你只要告訴我你想要我怎麼做。"

  "首先滑向我這邊;但不要出了毯子,滑到雪地上。好,很好。現在移動髖部-等一下,讓我把這塊地板墊到你頭下面。好了。"他的移動使蓋的一些衣服滑掉了,她又花了一分鐘重新蓋好。

  為了防止漱口水進眼睛,他將頭盡量後仰。"好。現在開始,"貝蕾說,以左手做屏障防止飛濺,小心地將漱口水倒在傷口上。他立刻抽搐了一下,然後控制住自己,沒有再動。

  她留意是否有髒物在傷口裡,但是只看到了被沖走的血跡。操作手冊上說不要去碰明顯的血塊,因此她注意不把漱口水直接澆在傷口上。所有的漱口水都用完了以後,她將蓋子蓋到空了的漱口水瓶子上,將瓶子放到一邊。然後拿出一塊酒精消毒巾,開始清潔傷口四周。

  她不讓她自己去想傷口有嚴重,或是在這種非無菌環境中傷口有多容易感染。相反的她只專注於她要做的事,一步一步地去做。她用另一塊消毒巾擦拭了她的手,針,和鉗子。然後她帶上一次性手套,再次消毒每件東西。她用碘酒給他的前額消毒。盡可能的殺菌以後,她準備好,深吸一口氣,開始縫合。

  "手冊說要從中間開始縫",她低語,手上的彎針穿過他的皮膚,用力穿向傷口的另一側。"我猜是這個道理:如果我縫的不均勻的話,從中間開始可以不讓傷口的一頭給縫成一個大疙瘩。"

  他沒有回答。他的眼睛閉著,呼吸規律。雖然有冰袋和止痛藥,但貝蕾知道肯定是疼的,但是明顯不像她想像的那樣疼的厲害。至少在她進針的時候,他的身體沒有因疼痛而緊繃。她動作很慢,害怕出錯。每一針都打結,剪斷縫線,因此每一針都是獨立的,手冊上還說要把結打在皮膚上,不要直接打在傷口上。她就想像她在扦褲邊,不過這也沒有多大幫助,因為她不喜歡縫紉-而且她也不善於給褲子扦邊。

  傷口很深,足有六寸長。她不知道每寸應該縫多少針,因此她從中間開始,按自己的感覺下針。當她完成的時候,她的手在抖,而且確定自己至少用了1小時。她小心地整理黑色的縫線,擦去針刺破皮膚造成的出血,然後猶豫著是否應該在包紮之前給傷口用點抗生素軟膏。她覺得現在的醫生不會這麼做,但他們都是在正常的無菌環境下做的縫合,需要的藥品和工具又都齊備。而她和賈斯給困在山腰上,雪地裡,食物匱乏。她認為他的免疫系統可能需要所有可以獲得的幫助。

  她小心地給傷口上了點軟膏,軟膏中包含了溫和的止痛劑,那必定是有好處的。然後她在傷口上蓋上消毒巾,用紗布繞著頭部包紮;之後用OK繃在紗布外面又包紮一層。最後的成果要她自己來說的話相當的整齊漂亮,而且OK繃能幫助防止污物進入傷口。

  "好了",最後她宣佈,一屁股癱坐在他身邊。"完工了。下一個議題:搭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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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8 01:57:2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該死的,她真性感。

  凱姆以前沒覺得,但現在絕對是這麼認為的-而且還不是因為她的外貌,因為她此時看起來像小鬼兒:頭髮亂糟糟,臉上儘是血跡和污垢,還有兩眼下的瘀傷,明天可能會變得青一塊紫一塊。她身上的打扮是男登山家和女流浪漢的混合體。儘管她剛剛花了一小時在他額頭上戳啊戳的-或許正因為如此-讓他想要吻她。

  他對自己的這個念頭嗤之以鼻。吻她,算了吧,他想要的比一個吻還要更多,因此他猜想他目前體力不支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否則這會兒他可能已經冒著掉腦袋的危險,不顧一切的跟她調情了呢。

  他總是不明白,是什麼讓公螳螂冒死向致命殺手母螳螂獻慇勤以與之交配,是這些笨蛋沒有這個腦子,不知道交配就意味著死亡?還是因為它們的進化過程在什麼地方發生了短路?總之,以雄性的死亡來結束的交配過程對這個物種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同時呢,他又有些羨慕這些小雜種,她們讓雄性奮不顧身,甘願腦袋給扯下來吃掉。這會兒,他頭一次有些理解了雄螳螂,因為此刻他就願意冒很大的風險,只求她能赤裸的躺在他身下。

  倒不是溫格特太太-該死,她的名字是什麼?他知道她的名字,但是他已經習慣將她想作溫格特太太,一時想不起她叫什麼名字了。況且此刻他的腦袋沒有全速運轉。但是,想起她的名字似乎很重要,想不起名字卻又幻想人家的**好像很是不妥。

  以此為動機,他開始專心地回憶。不太常見,像種酒的名字。他開始在腦子裡一個個的過:強尼沃克,吉姆比姆,J&B,貝蕾…貝蕾。就是它。他很得意,現在他可以不受良心責備的使勁幻想了。

  無論如何,似乎溫格特太太-貝蕾!見鬼-不會擰下他的頭,但是他感覺無論從哪方面來看,要得到她都非常的困難。她是精神與肉體的雙重挑戰。她在自己周圍建了一堵高牆,極少有人能衝破重重障礙見到這個女人的真面目。只有墜機這種突然降臨的緊急狀況能讓她從城堡走出,讓他見到真正的她。

  是的,他見到了,而且他喜歡他所看見的。

  他沒有想過假如和她一起被放逐到無人島上會如何,想來她要不就是一個哭哭啼啼的,毫無用處的,不識人間煙火的笨蛋,要不就是一個毫不講理的,發號施令的,仍然是不識人間煙火的笨蛋。然而正相反,她是如此鎮靜,能幹,運用常識和智慧,處理各種問題和狀況,假如不是親眼見到,他真的無法相信。能做的她似乎都做了,而且很可能還救了他的命。她毫不猶豫地用她溫暖的身體為他暖冰涼的雙腳,當他發現她沒穿胸罩時也沒有臉紅或是惱怒。

  他喜歡這種沉著,這代表她很自信。以往的離婚經歷告訴了他一些真理,他在之後對待女人時一直牢記心中。他是前空軍軍官、飛行員,這是二個從不養閒漢,不留笨蛋的團體。他本人是很自信,很有權威感的;習慣於下命令,作決定,能讓大批的手下對他惟命是從。他需要的是一個強悍的,能與他抗衡的女人。現在他已年近不惑,相比較那些必須要壓抑自己的個性,才不會傷害到對方的感情關係,他更喜歡談一段雙方勢均力敵的感情。他不喜歡玩遊戲,他不想被女人左右,被她們束縛。

  也許這樣的女人世上太少,或是他找錯了地方,總之他沒有發現有幾個女人能夠集精神上的欣賞和肉體上的吸引於一身。舉例來說,克倫,人很強勢,很能幹,可是他完全沒有感到性的吸引。而貝蕾呢,她那一成不變的冷冰冰的勁兒,讓他很是討厭,一直無法對她產生性趣。



  現在不同了。他不知道她為何要在自己四周造一堵高高的冰牆,然而她已經暫時放鬆警惕,卸下心防,讓他進入了冰牆之內,而且他該死的想要留在牆內。這次危機成就了他們之間的一個紐帶,一個賴以生存的紐帶。當一切結束,援救來臨的時候,她又會試著在他們之間製造距離,使他們之間的關係回到最初的立足點上。他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在這期間,他必須贏得她永久的信賴。

  他只能平躺著動彈不得,而且按照他的感覺,很可能在最近的一天或二天仍會如此。他受到震盪,且嚴重失血。他懷疑救援隊今晚之前能否到來,而到了晚上,在這些大山中所有的救援都會暫停,因為繼續的話對搜索者來說太過危險。這就意味著他和貝蕾必須要撐過今夜,而夜晚的溫度將會急劇下降,真可能會凍的死人。一方面,他們遇到了大麻煩,另一方面,也許他只有今天餘下的時間以及今夜來令二人大關係有所進展了。

  他的頭部無法大幅度的動作,否則就眼冒金星,但是小心地將眼珠轉到最左邊,他可以將她保持在他的視覺範圍之內。她正拿起某樣東西,打量著它,但他看不出來那是什麼。

  "還是半成品哦",她說,回到他身邊蹲下身。她的手裡是一個拉上拉鏈的塑料盥洗袋,袋子底部好像是刨冰一樣的東西。"我把袋子放在一塊岩石上,想融點雪水喝。雪現在已經半融了,我想在太陽下再多曬會兒,我們就會有真正的水喝,但我們不能等,因為你現在就需要補充一些液體。"她四處看看。"你手邊沒有麥管吧?匙呢?"

  這個問題讓他有點好笑。"恐怕沒有。"

  他看著她站起來四處觀望,眉毛皺著,嘴唇嘟起,好像能夠靠意念變出東西來似的。然而他已經知道她的機靈,他幾乎可以聽到她的腦筋在高速旋轉,尋找困境的解決辦法。然後她的眉頭展開了,說道"啊哈!"語氣中很滿足。

  "啊哈什麼?"他問,好奇心被鉤起,因她現在他的視線之外。

  "你有一個除臭劑的罐子。我知道,因為我搜過你的東西。"

  "然後呢?"他沒在意她搜了他的袋子;在此環境之下,只有蠢人才不搜他的東西,而她絕對不蠢。她需要知道她手邊有什麼資源。

  "罐子上有蓋。"

  啊哈,的確。噴舞劑罐上的蓋子同熱水瓶的蓋子形狀相同,只不過較小。他應該想到的。

  他聽到從罐子上旋下蓋子的熟悉聲音。"味道可能稍微有點怪異",她說。"你按噴嘴的時候可能噴了一些除味劑蓋子裡面,我用雪洗洗蓋子,可能會有些幫助。除味劑中有什麼喝了不好的成分麼?"

  "可能都不好",他不甚在意地說。"你帶定型噴霧劑了嗎?"頭髮定型水可能比除味劑毒性小些。除味劑的化學成分含鋁,不是嗎?他不知道通常在定型水中,除了酒精之外還有什麼東西,但酒精肯定比鋁好些。

  "沒帶",她從他身後說。她聽起來稍微有點心不在焉,好像她除了交談之外正在專注某事。"我是要去漂流,記得麼?帶定型水有什麼用?恩,我想可以做一個漏斗,將雪水倒進漱口水瓶子裡去,如果你不想試試除味劑蓋子的話。"

  "用雪擦擦就行。"她一提到喝水,他才突然意識到他多渴,他不想等她找東西做漏斗,寧願冒除味劑殘留的風險。

  "那麼好吧。"

  他聽到她在附近習俗了有一分鐘,接著他聽到了塑料製品發出的清脆的喀嚓聲。幾秒之後,她在他旁邊蹲下,左手拿著藍色的瓶蓋。

  "別試著坐起來",她指導著。"否則你要是昏倒的話可能會害得我把水灑了。"說著她將右手臂伸到他的脖子下面,這個姿勢使他的臉貼著她的胸部,他可以感覺那堅挺的彈性,聞到女人的皮膚溫暖而又微甜的氣味,他突然有強烈的衝動轉過頭去,將臉貼著她,只是突來的一陣疼痛使他失了準頭。

  "小心",她低聲道,將杯子輕抵他的唇。"只有兩口水,盡量一滴也不要浪費哦。"

  他喝了一口,她立刻將杯子移開。半融的雪有濃烈的礦物質味道,還混有塑料味,非常涼,涼到他的牙都感到疼。冰涼的液體滋潤著腫脹的口腔和沙啞的喉嚨,幾乎一喝下去就立刻給吸收了。當她又把杯子移到他嘴邊時,他盡力的微微搖了搖頭,拒絕道:"該你喝了。"

  "我可以吃些雪",她答道。"我到處走動,因此吃的雪將不像你一樣會降低身體溫度。"她皺起眉頭道:"你認為搜索隊還要多久才能找到我們?距離你發送求救信號已經好幾個小時了,但是我聽都沒聽到飛機的聲音,更別說看到了。要是你覺得救援還要很長時間,我就必須找一個更好的方法獲得飲用水。靠熔雪不是很有效率。"

  是沒效率,要得到一點水需要大量的雪,反之亦然。他答到:"救援隊明天有可能找到我們,最早。"

  她看起來沒有驚訝,僅僅是擔憂-而苦惱。"為什麼要這麼長時間啊?你發送信號已經好幾個小時了啊。"一邊說著,她將手裡的塑料蓋湊到他嘴邊,他又喝了一口。

  "因為現在可能甚至還沒有開始搜索呢",他喝著水說道。

  煩惱的神情變得更明顯了。"為什麼啊"她問,聲音轉高。

  "當我們沒有按照預定在鹽湖城降落加油的時候,警報才會發出。錯過預定的加油時間後,如果我們在數小時內仍然沒有消息,才會組織搜查隊。"

  "但是你發出了求救信號!你給出了我們的位置。"

  "不一定會被接收到。即使有人收到信號,搜尋也不會立刻開始。搜尋的費用非常貴,搜尋隊資源有限;他們必須確定求救信號的真實性,因為一些白癡沒準認為發個假的求救信號蠻好玩的。因此他們會按兵不動,直到發現有飛機沒有按照預定的時間和地點出現,他們才會開始行動。即使警報發出了,組織搜查隊還需要時間。現在是六月,天比較長,但即便如此我都懷疑搜尋隊是否能在天黑之前找到我們。而夜間他們會停止搜索,早晨再開始。"

  他注視著她消化她聽到的消息,眺望著他們周圍宏偉的山色。過了幾分鐘她歎道。"我本來以為我想點辦法讓我們避避風就可以了,但僅能避風並不足夠,是不是?"

  "如果你想要明天早晨還活著的話。"

  "我很擔心。"她餵他喝了最後一點水,然後小心讓他的頭枕在毛毯上,輕輕從他的頭下抽出手臂。她伸手到蓋著他的衣服堆下邊,拿到他的小刀,這時候,她的微笑是悲傷的。"我最好現在就開始吧。搭棚子很費時間的。"

  "不要精益求精。棚子小的話,我們的體溫可以使棚子裡的空氣溫暖一些,所以棚子越小越好,只要能裝下我們兩個就行。盡量地從飛機裡找可以利用的東西:象座位上的皮子;電線也可以用來將棚子的樑柱捆在一起。"

  她對他的指示嗤之以鼻。"精益求精?做夢吧。你還不知道吧:我是個建築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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