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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查爾斯馬奎爾毛茸茸的耳朵象只山貓,這是他與貓科動物唯一的相似之處,他身材粗壯的象消防栓,有著濃密的灰白色頭髮和精明的蘭色眼睛。他到達的速度之快令貝蕾驚訝,但她又想,身為國家運輸安全委員會工作人員,肯定想飛哪兒立刻就能飛哪兒,所以那麼快。
大家好像都不知該拿他們倆怎麼辦,雖然這個友好的小鎮裡許多人都對這兩個陌生人表示了歡迎,但最後還是當地警長,凱樂赫絲特,表示他們可以暫時使用他位於鎮政府的辦公室,這似乎也是最好的選擇了。赫絲特警長是個嚴肅的四十多歲漢子,同凱姆一樣也曾參過軍,這讓他們好像處在同一個波段上,溝通絲毫沒有障礙。凱姆告訴貝蕾,他跟警長說了飛機是被故意毀壞的,因此,警長非常清楚這不是一次偶然發生的事故。
警長是個做事雷厲風行的人。一小時後,凱姆和貝蕾每人都得到了一部新手機,號還是他們原來用的號。他還叫了吃的;好像他知道即便他們在醫院吃過了,剛開始也吃不多,而他們需要卡路里。食物就放在他們手邊,隨意取用:有水果,巧克力,成碗的土豆湯,起居室裡有微波爐,可以熱了喝。還有餅乾和奶酪醬。貝蕾幾乎是不停嘴的吃。雖然每次她只能吃下幾口,但不到五分鐘她就會又跑回去再吃點兒。
報社記者想要採訪他們,但凱姆和貝蕾都不想出名。另外墜機的原因他們也不想提。赫絲特警長負責拒絕來電,不讓任何人煩擾他們。總而言之,貝蕾很快地就開始喜歡上了警長。
調查員到來後,警長將辦公室讓給他們使用,調查員毫不掩飾地驚詫於他們能夠活下來,想知道他們墜毀的地點在哪裡。在辦公室牆壁上地形圖上,凱姆指出他們被救的地點,並畫了一條線,大概指出了他們的墜機地點。"這裡是我發現機上燃料用盡的地方",他說道,輕敲著位於山區的另外一個地點。
馬奎爾盯著地圖。"如果這裡是你用盡燃料的地方,那麼你怎麼能飛到那裡才掉下來?」
"山體的迎風面氣流是上升的",凱姆說。"我盡量想辦法撞進樹林裡,以樹木來緩衝撞擊力,而不是一頭跌在岩石上。根據經驗法則,飛機滑翔的時候,每向前滑動20英尺,高度下降一英尺,對麼?"他的手指在地圖上移動。"那麼憑藉著捕捉上升氣流,我們大約朝這個方向滑行了二到三英里,到達了這兒,這裡已經是樹林了。我尋找的是這樣一個地方:樹要長得夠大,才能托住飛機,但也不能過大,否則還不如撞上岩石呢。我還得找一片樹長得較為濃密的地方,因為在樹林的邊緣樹木是很稀疏的。」
馬奎爾目測了一下距離,有些不敢置信。"你的合夥人拉爾森說,如果說有人可以安全逃生的話,那只有你行。他說你從不驚慌。」
"他不用慌,我在替我們倆慌呢",貝蕾涼涼地說。
凱姆發出刺耳的嘲笑。"你當時一聲也沒出啊。」
"我當時在靜靜的恐慌著,同時在心裡拚命的祈禱。」
"後來怎樣了?"馬奎爾問。他瞥了一眼凱姆前額上的繃帶。"很明顯你受傷了。」
"我被凍得要死",凱姆說道,聳聳肩。"血流得像豬被捅了一刀似的。飛機的左翼和部分機身都被剮掉了,因此飛機裡無法御寒,是貝蕾把我拖出來,幫我止血,給我保暖,還幫我縫合頭部傷口。"他說著對她一笑,笑容燦爛得讓她幾乎找不著北了。"她救了我的命,還為我們搭了一個棚子。要知道如果沒辦法避風,我們也不可能生還。」
馬奎爾轉過身看著貝蕾,目光中充滿了好奇。因為在過去的這幾天裡,他聽到的關於這位溫格特夫人的傳聞可謂多矣事,他很難將眼前這為平靜,謙遜,素顏,穿著簡陋,面有淤青的女人同他心目中的想像聯繫在一起。他問道"你接受過醫務訓練?」
"沒有。飛機上的急救箱裡有本指南,詳細說明了該如何縫合,我就照做了。"她皺了皺鼻子。"可我不想再幹了。"她很高興自己能夠做到,但她不想要回憶那些血淋淋的細節。
"我失血過多,又受到劇烈震盪,所以完全幫不到她。她自己從飛機裡挑揀出我們可以使用的東西。她還用了一整個衣櫥的衣服蓋住我,給我保暖-我告訴你,衣服真的很多,足足有三大箱。真是感謝上帝。」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往下走的?」
"第四天。貝蕾的手臂受傷了,而她又顧不上照顧自己。第二天我們都基本上動彈不得,就睡了一天。我是虛弱得動不了,而貝蕾的手臂傷口感染發燒了。第三天,我們倆都覺得舒服多了,我開始能在附近走走。我檢查了ELT,但電池幾乎沒電了,所以我知道如果定位信號沒有傳出去過,那以後也不會再發出了,而且我們無法判斷ELT是不是工作過,信號究竟有沒有發出過。」
"沒有",馬奎爾說。"我們沒有收到過信號。」
凱姆在盯著地圖看,但心裡卻在回想著他在天道駕駛艙中的那緊張時刻,他的下巴繃緊了。"當時引擎停轉的時候,所有儀表全都顯示正常,但引擎就是停機了。在第三天我發現了飛機左翼。一個塑料袋清清楚楚的從燃料箱裡耷拉出來。我那時候就知道是有人故意幹的。」
馬奎爾長出一口氣,在警長的辦公桌一角坐下。"起先我們沒有懷疑任何事,但拉爾森一遍遍地查天道的維護記錄,燃料補充報告等等,所有屬於天道的記錄。最後他注意到那天早晨的燃料補充記錄顯示飛機只攜帶了三十九加侖油。我們去和加燃料的傢伙核對,他清楚地記得當時他檢查過,確實顯示油箱已加滿。到今天早晨為止,法院仍然沒有下令調看飛機場的監控錄像帶,但我們想飛機肯定是被人為破壞的。」
"賽思溫格特",凱姆憤怒地咆哮道。"他在出事前一天還給我們辦公室打電話,查證貝蕾是不是要去丹佛。他可能很有能量,能讓法官推遲傳訊他,但是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除非他有本事拿到那卷監控錄像帶,把它毀掉。」
"你的秘書也堅持這樣認為。他的行跡非常可疑,同時也很愚蠢。但懷疑是一回事,想證實是另一回事。到現在為止,只有燃料記錄一項反常,我們證明不了任何事情,。」
"我們估計到了。除非監控錄像能抓住他在飛機旁使壞的鏡頭,否則其他所有的證據都在墜機處,要想取回是該死的難。那裡風特別大,直升機想站一站都難。要想上去只能用走的。」
"想不到賽思還知道怎麼去給燃料箱做手腳",貝蕾說。"他脾氣壞,而且蔑視我,但我從來沒想過他真的會出手對我進行身體傷害。我們最後一次對話時,他威脅要殺了我,但是"-她咬住唇,煩亂地說:「我沒信他的。我好傻。」
"在燃料箱裡放塑料袋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凱姆說。"不需要有很高的水平。」
"對,沒錯",馬奎爾同意道。"但是雷達收發機和無線電收發機就-他對飛機懂得比你們想的要多。」
凱姆慢慢地僵住,灰眸如寒冬般冰冷。"什麼?雷達收發機怎麼了?"貝蕾探究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聲音變了,變得暗沉沉的,充滿了殺氣。
馬奎爾回到地圖那兒指點著:"就在這裡,"他說。"就在瓦拉瓦拉的東邊,在這兒你的雷達收發機失靈了。十五分鐘之後,有一個FSS收到一條斷斷續續的無線電求救信號,之後飛機就從雷達屏幕上消失了。我想如果他把這些通信設施都破壞了,那他算是想的非常周到了。他不想讓墜機的位置被發現-或是盡量晚點被發現,直到所有的證據都自然毀壞。」
凱姆非常安靜的站在那兒,看著地圖。"狗雜種",他輕輕地說。"每個人好像都這麼認為的。我很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但他真的有可能逃脫罪責。"馬奎爾歎息道。"此刻我最大的擔心不是墜機的地點,而是你的安全,溫格特太太。」
"貝蕾跟我在一起",凱姆說,眼神是篤定的,無惘它顧,「我會照顧她。」
他的態度活像石器時代的男人保護女人那樣,貝蕾做了個鬼臉,告訴馬奎爾,"我想讓賽思知道我們曉得他想要殺掉我,雖然我們不能證明,但是我們已將我們的懷疑告訴了一個局外人,因此如果他想再試一次殺我的話,他將是嫌疑犯目錄上的第一人。別的我就想不到我們還能做什麼了。」
"我知道該做什麼",凱姆道,他的眼神依舊冷冷的。"馬奎爾,有辦法讓我們即刻前往西雅圖嗎?我想要立刻實施我的計劃。」
馬奎爾的表情很好奇,但他沒問什麼,只說了句"當然可以。」
當晚八點,他們降落在西雅圖,雖然貝蕾總認為這個時間怎麼能稱為晚上呢,明明還要再過一個小時太陽才落山呢。她的元氣依舊沒有恢復,只想爬上床睡覺,但她要凱姆也在床上。自從馬奎爾告訴了他賽思的所作所為以後,他就異常沉默冷淡,她都沒有跟他說上幾句話。
這樣也好,她正好也冷靜下來自己思考一下:賽思要除掉她,這當然是不對,但賽思是她背上的負擔,她理應承擔的。讓她激怒的是他如此傲慢地踐踏了凱姆的生活。對凱姆的生死,他毫不在意。
她所要回去的那個世界已經改變了,她無法假裝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雖然她與吉姆有過約定,但經過這件事後,她再也無法去面對賽思。如果僅僅是因為與一個已經死去的人的協議,就必須拿她和凱姆的生命去冒險,那就太傻了。還有其他的人選可以去掌管信託基金,比如吉姆公司裡的人。她決不願意簽字將基金的控制權利交給賽思,他做了那麼多壞事,不能讓他得償所願。
他們回西雅圖所乘坐的飛機同天道差不多一般大小。凱姆毫不猶豫地選了副駕駛的位子坐下,想都沒想和她一起坐在後排,她轉轉眼珠,笑了笑,這就是與飛行員為伍的代價。他們只知道飛行,專注到經常忽略其它的事情。馬奎爾和她一起坐在後面,但看他的意思好像更願意坐副駕駛的位子,只不過被凱姆捷足先登了。
"他已經給憋壞了",她開心地說。"六天都沒摸操縱稈了。」
"飛行是我的本職啊",他說,聲音裡有點孩子氣的不快。隨即他聳聳肩,向她微微一笑。"我猜我是想飛行了,想快點飛一次。據我所知大多數飛行員寧願不吃飯也不能不飛行。」
離西雅圖越來越近了,她試著鎮靜下來。但要回去一下子面對那麼多麻煩,她感覺有點對付不來。她不喜歡變化,那會讓她覺得不自在。通常她在做出重大決定之前,都要思考再三,反覆地研究、準備。如果她的生活有什麼改變,那一定要在她的掌控之中。然而這一次,突然之間,她對一切都失去了控,所有事都改變了:她會盡快搬出那楝巨大的房子,她不關心賽思和苔姆金會怎麼處置它。她拒絕再與他們打任何交道,這意謂著她必須另外找工作。
當然,她生活裡最大的變化莫過於凱姆了。他的動作太快了,她感覺自己就像只小烏龜,只能無助地在他這只脫兔如旋風般掃過她時騰起的灰塵裡蹣跚。不到一個星期,她已經由討厭他轉變為愛上他;她甚至同意嫁給他。然而奇怪的是,縱然他是她生命中最大的變化,她卻對他這個「大變數」感覺最好。一旦克服了她天生的恐懼感,她就曉得:他就是她的MR.RIGHT。
好像覺察到了她的想法,他轉過頭看著她。他不知從哪裡弄到了一付太陽鏡戴上了。她沒法看到他的眼睛,但是兩人之間那種顯而易見的親密的紐帶關係,讓她的恐慌安靜了下來。她不再是孤獨的了。不管以後的生活裡有什麼樣的驚濤駭浪,凱姆總會在那裡,和她一起面對。
飛機觸地了,飛行員剎車,讓飛機在跑道上滑行。貝蕾傾身向前朝外看,人們正從候機樓裡湧出來,經過安檢門,來到停機坪上,等在那裡。人群人數不多,而且距離太遠她看不清臉,但是她知道洛根和小桃也在其中,這讓她的心歡喜了起來。
飛機離人群越來越近,看清了!洛根摟著小桃,兩人正開心地笑著,小桃還興奮地小小跳躍著。她知道他們可能看不見,但還是朝他們揮著手。她還可以分辨出來人中有布倫特和克倫,其他的她就不認識了,可能是凱姆的朋友和親屬吧。凱姆跟他父母通話的時候他們說正在飛機上,得等下一班航班才能飛往西雅圖,所以可能沒辦法比他們早到,不能在西雅圖迎接他們了。但也許他們想辦法先到了呢。
飛行員將飛機停穩。凱姆和飛行員很快的打了個招呼,然後解開安全帶,站起身。馬奎爾也站了起來。凱姆走過來,一把把貝蕾舉起來,抱下飛機,他的手在她腰部,感覺很溫暖。"還撐得住嗎?"他問道。他們向著不耐煩的躁動的那一小群人走過去。
"累,但是感覺良好。你呢?」
"我也一樣。自己站穩嘍!"最後這句話是因為他們瞬間被人群包圍了。洛根和小桃抓住貝蕾,緊緊的擁抱她,兩下夾攻,她覺得自己都快被擠碎了。小桃哭了,貝蕾當然也忍不住流下淚來。洛根只知道緊緊的擁抱她,他用雙臂抱住她們兩人,但她仍然可以感覺到他在發抖。她瞥了一眼凱姆那邊,他也被歡迎的人群包圍了。她看到克倫當胸給了他一拳,似乎是為了懲罰他讓她那麼著急上火。而當凱姆笑著向她張開雙臂時,她又忍不住哭了,撲進他懷裡。
"你好瘦啊",小桃邊這麼說邊抹去淚滴。
"都是那個新食譜給鬧的",貝蕾說。"叫做飛機失事日常食譜。瘦身百分百!」
"你餓不餓?"洛根問,很想為她做點什麼事,結果想到了要給她弄吃的。
"我好餓。我覺得我今天已經吃了有一噸食物了,但每次都是剛吃完幾分鐘我就又餓了。」
"那我們走吧。我們可以在回家途中吃點東西。我來告訴你苔姆金都做了些什麼,你告訴我們墜機的前因後果。我有一百萬個問題要問。」
貝蕾又向四周看看,找凱姆。"先等一會兒。等等凱姆。我還沒介紹你們認識呢。」
她可以看出洛根不大情願,他對於她和凱姆的關係發展的如此迅速顯然持保留態度,這也很自然。她拍了拍他的手臂。"別這樣。實際上我們已經約會了25次了,也許到現在為止已經有三十次了,我沒仔細算。我們互相間的瞭解比你們認為的要深的多。」
"三十次?我都不知道你和他在約會!"小桃一邊跟著人群向侯機樓裡面走,一面困惑地說。"你一個字都沒透露!」
貝蕾看到,凱姆統攬全局,指揮若定,他對人們的迎接表示感謝,將大多數人都送上回程,對他們說明他還有許多事必須要趕。他並沒有刻意去表現,但是她現在瞭解他,能夠看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鎮定但卻又不容質疑的領導力,而且在他身上體現得非常自然,猶如呼吸一般。甚至他的臉青一塊紫一塊的,頭上又綁著繃帶的尊容都無掃他的威嚴,權威感在他身上如同第二層皮膚一樣,無比妥帖,人們毫不猶豫地服從他的指揮,想都不想。
只有幾個人進了J&L辦公室:布倫特,克倫和麥奎爾。凱姆將門打開,對貝蕾伸出手,因此她和洛根及小桃也進了辦公室。她立刻向凱姆介紹她的家人。凱姆和洛根握了握手,洛根有點小心翼翼,凱姆很平靜。在那一刻,雖然經歷了所有的那些苦難,前方還有那麼多棘手的事情需要處理,但貝蕾感覺到了快樂。凱姆看看貝蕾,她還好。早上她看起來突然的脆弱不堪,好像她一直在驅策消耗自己,已經耗盡了體力,他只能讓她多吃點喝點,即管食物不一定能讓她很快恢復。"咖啡是新鮮的嗎?"他問克倫。在他幹要緊事之前,他想要先照顧好貝蕾。
"剛煮好的。"克掄的眼睛仍然閃著淚光,但人卻是喜洋洋的。"要喝點麼?」
克倫要為他倒咖啡?這真是希奇死了,凱姆想。"稍等一會吧。如果你不介意,請幫著留意一下,保證貝蕾的吃喝-最好不要吃垃圾食品。」
克倫人露齒而笑。"貝蕾?"她壓低嗓門,湊近了說話,好讓別人都聽不到。"現在不是溫格特太太了嗎?」
"她把食物和水都盡量分給我,讓我活了下來",他說。"她幾乎不吃不喝。所以,沒錯,我現在叫她貝蕾。"他說的是事實,至少在他們遇險的第一天是這樣的。從第二天起,他就確保她吃的喝的和他一樣多。
他看到克倫眼光突然一凜,就知道她已經在心裡把貝蕾加入了她所要關心的人物名單,這意謂著克倫一定會讓貝蕾吃東西,哪怕是必須得坐在貝蕾身上,把食物象填鴨一樣填入她的咽喉。考慮到貝蕾整天都在吃,胃口很好,他覺得暫時還不會出現那種場面吧。他到貝蕾身邊,碰碰她的手。"我去和布倫特說幾分鐘話",他說。
她迅速地握了一下他的手指頭,看了看他的臉,目光中充滿保護欲。他對她也是如此。他們倆這樣互相保護已經成了習慣了,過幾天可能會好點兒,他想。現在他們仍然沉浸在掙扎求生的狀態中,彷彿仍然經歷著嚴酷的考驗,必須彼此照顧。
他對上布倫特的眼神,頭微微的擺了一下。布倫特的辦公室較近,所以他們進了他的辦公室。凱姆關上門,自從他們開業以來,這扇門可能還是第一次被關上。
他轉過身,面對著他最好的朋友,多年來他一直視為兄弟的男人,問道,"為什麼?」
布倫特頓時癱在了椅子裡,閉上眼睛,將臉埋進手心裡。他的臉已經比凱姆最後一次見到他蒼老了許多,增加了許多六天前還不存在的皺紋。"媽的",他疲倦地說。"為了錢。都是為了錢。我惹了大麻煩,招惹到了一些地痞流氓-"他說不下去了,搖搖頭。"我知道你會發現的。今早聽說你們還活著,已經走出大山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一定會在附近探索,檢查飛機殘骸的,你一定會去研究飛機墜毀的原因的。」
凱姆用了鋼鐵般的意志,才控制住了心中的狂怒。他想捶死他,他想撕了他,但他同樣想知道事情的始末。他知道,難過已然是不可避免了,兩人間的友誼必然會終結,但現在還不是傷心的時候。"我一直以為是賽思幹的,直到馬奎爾告訴我異頻雷達收發機和無線信號收發機也被破壞了。要破壞它們太複雜,太專業,超過了賽思的能力範圍。你做得太過了。」
"是的,我一向如此。"布倫特抬起頭,眼裡全是悔恨。"是賽思促使了我的行動。那天賽思打電話過來,我就發現這是一個機會,我已經走投無路了,因此就抓住了這個機會。」
"你怎麼讓自己生病的?」
"我對貓過敏,記得麼?我得避著貓,甚至不能和有貓的女人約會。因此我去了一個動物救護站,跟一隻貓親密接觸,用它的毛摩挲我的臉。」
凱姆以前就知道布倫特對貓過敏,但時間太長了,他都想不起有這回事了;而且布倫特非常小心,凱姆以前從未見到他過敏的樣子,直到他替布倫特為貝蕾飛行那天。即使他當時立刻就想到了是貓,他也不會起疑,因為他確實過敏了。
"我不讓自己去想",布倫特疲累地說。"我只是埋頭去做。我以為這是一個出路。,拿你的命換來的壽險的錢可以當我的救命稻草。我一門心思只想拿到錢。但當克倫告訴我飛機失蹤了的時候,事情突然變得真實起來:我殺了你。我殺了我最好的朋友。我被擊垮了,我當時吐得一塌糊塗。」
奇怪的是,凱姆相信他說的。布倫特行事比較衝動,目光又比較短淺。
"我以為飛機殘骸會起火",布倫特繼續道。"油箱裡總會剩下幾加侖的燃料。即使是能發現一些證據,人們也會懷疑賽思,因為他曾經打了那樣一個愚蠢的電話。但是除此之外,他沒有其它的地方和飛機搭上關係。我想他不會因此被捕。」
"馬奎爾說,是你指出飛機沒有加足燃料。」
"是的。我覺得如果我先提出來,別人就不會懷疑我了。"布倫特以手用力的搓臉,抬頭遇到凱姆瞪視的目光。"現在怎麼辦?"他站起來,問道。"我以為我殺死了你,以為你已不在人世了,我竭力掩蓋我的罪行。但是你是這麼該死的優秀,你沒那麼容易死,不是麼?得到你們倖存的消息後,我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也許我兩樣都幹了。現在我隨你處置。我願意去自首,如果你希望如此的話。」
"是,我希望如此。"凱姆沒有心軟。時光不能倒流,多年的友誼、他們共同度過的好時光,這些都不能讓他心軟,覆水已經難收了。"企圖謀殺,保險欺詐…你得坐一陣子牢了。」
"是啊。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出來。無所謂了。"布倫特的表情是一個無法原諒自己的男人的表情。那很對勁,因為凱姆也覺得他不可原諒。
"還有一件事",他說。
"什麼事?"布倫特問。
凱姆用盡全力,一拳揍到他的臉上,這一拳的力道之大,傾注了他們經受的種種苦難,如出籠的猛虎一般迅猛。布倫特的腦袋給打得猛的向後一仰,摔進他身後的椅子裡,椅子又翻倒了,將廢紙簍也給碰翻,最後他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堆垃圾之中。
"這一拳是為了你差點殺了貝蕾",凱姆說。貝蕾一點也不想見賽思溫格特,可是他來了,當天午夜,他來到他父親的老房子門口,站在門前的台階上。
她正在打包-或者說,她正在搜尋房內倖存的她的個人物品,苔姆金已將她的衣櫥搬空,把她的衣服都給扔了,還把房裡能確認屬於貝蕾的東西也給扔了。房子裡一片狼籍。貝蕾非常憤怒,她考慮報警,但首先她得安頓好自己。
過去的幾個小時事情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她至今仍很難接受布倫特僅僅為了騙保而想殺掉凱姆。而連她都感到難以接受,可以想見凱姆要接受這個現實有多困難。布倫特已經要被悔恨給活活吞了,但為時已晚。馬奎爾負責處理一幹事宜,他也同其他人一樣震驚。布倫特想讓馬奎爾帶他去自首,但還涉及到解除合夥關係,以及是否吊銷航空飛行營業執照的問題,即使執照不吊銷,J&L公司也肯定保不住了。
貝蕾對此有了一些新的想法,但她還是想再仔細考慮一下。她還必須重新掂量一下是否要繼續管理信託基金,因為現在她知道賽思並沒有打算殺她,但是苔姆金的所作所為讓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堅決不想同他們姐弟兩個打交道了。唯一能夠明確的是,她再也不要在這間不屬於自己的房子裡呆下去了,一晚也不要。
洛根和小桃也在房裡,還有凱姆。他們是來幫她打包的,但是她的私人物品已經所剩無幾了。凱姆氣得臉色發白,但是他們兩個都控制著脾氣。倒是小桃氣得快抓狂了,怒氣沖沖地從這個房間衝到那個房間,洛根還得分心看著她。
現在賽思來了,雖然已經知道他沒有要殺她,但她此刻並不想跟他過話。她猛的打開大門,擋在門口,明擺著不想讓他進去。身後傳來腳步聲,凱姆走過來和她並肩而立。
然而賽思並沒想要進房。往常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喝到第二家或第三家酒吧了,但此刻的他看起來還是好好的。事實上,他看起來清醒,這使她驚訝。他衣著隨意,穿著松身長褲和套頭衫,黑髮梳理得整整齊齊,刻板的臉孔面無表情。
"許多人都覺得是我幹的",他突然開口道。"我只想告訴你不是我。」
"我知道",她說,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
他的眼中也閃過一陣驚訝。他猶豫了一下,然後轉身準備離開。貝蕾準備關上門,但是又停下了-賽思的腳步停在了第一級台階處,轉過身。
"誰幹的?"他問。看得出來他不想跟她說話,但又很想知道答案。"是苔姆金嗎?」
苔姆金?苔姆金的確充滿惡意,但她太小打小鬧,幹不出那種大手筆的事情。"不,是凱姆的合夥人。」
"布倫特?"賽思明顯地吃了一驚。"你確定?」
"我們確定。他已經承認了。"凱姆說。
"這個狗娘養的",賽思喃喃自語道。接著他唇邊帶著一絲苦笑,道;"我和苔姆金還真比我想的要像些-她猜是我幹的。我猜是她幹的。」
他深吸一口氣,道:"我想告訴你一些事情,我想你應該知道。當我知道我姐毫不猶豫地認為我就是兇手的時候,我深受打擊。我仔細的審視了一下自己,對自己很不滿意。"他的目光遇到了貝蕾驚訝的瞪視,苦笑了一下。"我已經在溫格特集團上班了。在收發室。葛先生想考驗我一下,看我是否能幹得下去。」
貝蕾緊緊地把著門,她不得不如此,因為她震驚得腿都軟了。她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因此衝口而出道:"我會將信託基金交給別人管理,可能找一個銀行工作人員吧。"她真是無法相信,賽思…難道吉姆竟然沒有看錯他?
賽思的下巴收緊了,他瞪著貝蕾。"不",他衝口道。"我要你來管理基金。讓別人管不會讓我如此反感,你在那裡對我會是個動力。那是我爸計劃好了的,對不對?我猜到了。他覺得我會非常憎恨你,憎恨你控制著我的錢,這種憎恨將驅使我不遺餘力地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他是對的,真是他媽的,他總是對的。他可能對你說,讓你自己斟酌什麼時候將管理權交給我,對不對?」
除了點頭,她還能怎樣?
賽思的嘴扭歪了。"他信賴你。沒有人比我爸看人更准了。所以我信他,我賭他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你繼續管理基金,好讓我能證明你也會犯錯。總有一天你會把控制權交還給我的,之後你就會遠離我的生活,我再也無須見你。」
"我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她真誠地說。
賽思的視線落到她和凱姆身後的門廳內,注意到了碎掉的玻璃,毀壞的牆壁,他眉頭緊緊鎖了起來。"這兒該死的發生了什麼事?」
"苔姆金幹的",凱姆怒道。
"把那個該死的抓起來!",賽思冷冷地說,然後轉身步下台階,消失在黑暗之中。
凱姆把貝蕾的手從門上移開,把門關上,然後用力將她拉入懷中。
"我們走吧",他說,她仰頭看他時,他趁勢吻她。"這裡也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從現在開始,和我住吧。」
貝蕾微笑,指尖輕撫著他臉上的瘀傷。對於他的這個決定一點也沒有感覺到驚慌和焦慮。"好",她說道,突然而至的快樂感覺讓她好像都要飄起來了。"我們走吧。我準備好了。」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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