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08-2-14
- 最後登錄
- 2024-11-25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7622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49107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十五章
賽思?溫格特不是個早起的人,但這天他卻起得很早,因為他根本就沒有上床睡覺。往常,他會在前一晚十點一刻到十一點之間去到西雅圖最熱辣的夜總會之一,午夜時分再轉場到另一家。他會在某處搭上一個寶貝,他也許還會吸點大麻,然後如果他想的話,就在某個半私密的場所和他搭上的寶貝幹上一場。他狂喝濫飲,天快亮了才會跌跌撞撞的回到家,跌到床上,如果來不及跌到床上就倒在沙發上睡死過去-這才是正常程序-但今天他沒有。
他沒有去那些俱樂部,而是留在家裡。各地方台都播出了那條飛機失事的新聞。報刊和電視媒體的兩位記者打過他的電話並留下了口信。苔姆金打來兩次,都留了口信,但他沒回她電話。他不想跟那只愚蠢的母狗說話;天知道她下句話會有多雷。她留的口信就夠恐怖的了:"到家後打電話給我。你要多久才能讓我們的錢解凍?順便說一句-謝謝你。我不知道你怎麼幹的,但你幹的真棒!」
她還給他的手機發了短信,這更惹惱了他。最後他把手機坐機都關掉了。他還得扔了這個電話答錄機,換個新的;現在這個是數字的,即使他將信息抹掉,他懷疑那些給法院搜集證據的計算機玩家們也能想辦法將信息恢復。因此還是要保證安全,以防後患。
這對他來說又是前所未聞。「安全」從來不在他的字彙表裡。
"清醒"也同樣不在他的詞彙表裡,但他那晚將它加了進去。他非常想喝一杯,或抽上一口-那東西-但他一點都沒敢沾,惟恐失控而一發不可收拾。如果處理這狀況的「當局」-無論是哪個"當局"-敲門詢問關於他的繼母及飛機失事的任何問題,他都需要攪盡腦汁來應對。他暴躁的酒鬼脾氣已經令他做了很多傻事了。現在他必須步步小心。
那天夜裡,賽思踱著方步,在他奢華的大公寓裡晃來晃去,盯著每一樣東西,好像它們不是自己的,是陌生人的。他像個失魂落魄的鬼,在每個房間裡出沒,抗拒著喝酒的衝動,獨自一人,處於黑暗的深淵當中。
當白天來臨的時候,他覺得自己變得單薄而脆弱,好像真的成了鬼魂。他從沒有像那天早上那樣,覺得自己幹什麼都力不從心,偏偏此刻的局勢又是空前的危急。罷了,開弓沒有回頭箭,此時不行動起來,更待何時?
天完全亮了,明亮的天空映襯出東南邊美麗的仁尼山那積雪覆蓋的峰頂,這時,他知道需要做什麼了。
他先是破天慌地走進廚房弄早餐。他很少在家吃飯,因此廚房裡沒啥東西。他在冰箱發現了一些未開封的切片乾酪,已經發霉了,他把它們扔掉。沒有麵包。咖啡還真有一點兒,他煮了一壺。櫃子裡有半包不新鮮的椒鹽餅乾,還在一個碗裡找到一個已經蔫了吧唧但還沒壞的蘋果。蘋果和椒鹽餅乾至少讓他的胃裡墊了點東西,不再那麼飢腸轆轆,咖啡使他眼前不那麼模糊了-沒有完全清醒,只是不那麼模糊了,這就夠好的了。
他淋浴,修面,穿上他的三套正裝中最保守的一套。他有一大堆不正式的衣服,去俱樂部穿的,駕帆船出海時穿的,但他生命中的大部分時間都在迴避需要穿正裝的正式場合,因此他現在的選擇很有限。而他父親則可能有五十套西裝。他不知道那個婊子貝蕾是怎麼處理它們的,或許把它們都扔了。
他又像前一晚一樣,看著鏡中的自己。他的眼下有黑圈,臉上的表情很…奇怪。他只能這麼描述。他看起來已經不像他自己了。
然後他鑽進他的汽車,做了一件他發誓他永遠不會去做的事:開車去了溫格特總部。
由於沒有員工卡,他無法通過大門安檢,這令他既驚且怒。這只是一楝辦公樓而已,又他媽的不是白宮,哪怕是郵局呢。他父親在世的時候,賽思是可以隨意出入的,雖然那時他根本不願來這裡。他已有五、六年沒來過這兒了,也許更久。能確定的是,那些保安他一個也不認識。
他四處看看,等著一個保安給CEO打電話通報。CEO葛齊白,當賽思還是孩子的時候,曾經稱他為"葛叔叔",不過現在他已經不是他的叔叔了。父親葬禮後,他再也沒有見過他,或聽到他的消息。之後這個狗娘養的實際上已經唯貝蕾的馬首是瞻,跟她形影不離,賽思因此懶得跟他過話。賽思在心裡冷笑著想,如果葛先生知道貝蕾的事,知道她不會再出現,不會再掌控那數以百萬計的資產,他的態度會不會來個180度的大轉彎。
最後他終於拿到了臨時通行證,別在夾克的胸前口袋上,可以通行了。保安還給他指路,告訴他葛先生的辦公室怎麼走,好像他不知道似的,要知道那曾經是他父親的辦公室。
但辦公區的設計規劃已經改變了;電梯門開處,本是一個寬敞的休息區,現在擴建成了一個等候廳,有一些舒適的椅子,一些蒼翠繁茂的綠色植物,一個嵌入牆壁的熱帶魚缸,還有許多讀物-明顯是想讓客人等上很長時間。看守這一切的是個表情嚴厲,看似很有專業素養的女人,看上去有四十多歲,她的辦公桌安放在幾扇有雕刻的雙扇門旁邊,桌上的名牌上標著她的名字:瓦萊麗.麥迪遜。他以前從未見過她。他最後一次見到葛先生的秘書是一位灰髮戴眼鏡的五十出頭的婦女-沒事總給他糖吃。他猜測這女人現在不是退休了就是已經死了。
"請坐",瓦萊麗.麥迪遜說,拿起電話。"我給葛先生的助手打電話,告訴他你來了。」
哦,這麼說她不是葛的秘書?現在秘書-恩,助手-都有秘書了?
賽思沒有坐。他看著氣泡在魚缸中慢慢地上升,看著魚兒漫無目的的四處游著。它們沒有任何事要做,沒有任何地方要去,它們只是在魚缸中轉圈,好像這就是其生活的終極目的。而它們是愚蠢的,蠢到並不會因此感到不快樂。
在他身後,秘書助理的電話輕輕嗶了一聲。他聽到她在說話,聲音太低他無法聽明白。她掛斷電話,起身打開了身後的門。他默默地對她點個頭,進去了。他發現裡面是另一個外部辦公室,只不過這一個小些,舒適些,不像辦公室,更像是一間非常有品位的客廳。時髦的輕音樂從房間的各個角落流淌出來。如果他得整天聽這種狗屎,他非瘋了不可。
一個女人坐在一張法國古董寫字桌前,桌上一個弧型托架上安放著一台平屏蘋果機。這位女士比外邊那位看起來要年長一些,胖一些,但兩者一樣專業。她花白的頭髮在後頸處打著卷,有著生動的藍色雙眼,眼神平靜,不動聲色。"請坐",她說。"齊白先生正在打電話,之後馬上跟您會面。」
他找到她的名牌,一個銅製的牌子,上面刻著:狄娜布朗。名如其人,都非常正式嚴肅。他說道:"我正在想他原來秘書的名字。」
"埃莉諾。」
"格雷太太!"他說,彈了下手指。"沒錯。她過去總給我糖吃。她何時退休的?」
"她沒有退休",狄娜布朗說。"她十二年前因心臟病大發作而死。」
十二年了-他一直不知道這件事。為什麼呢?即使他媽媽不提,他父親也應該提到才對啊?畢竟齊白一直以來是他們家的好朋友,失去秘書應該對他是個震動。
也許他們提到過,只不過他只沒聽罷了。他不怎麼聽得進父母說的話。事實上,他不聽話的本領已經形成一種藝術了。
"你現在可以進去了",她說,起身為他打開門。"齊白先生,溫格特先生來了。」
賽思進入他父親曾經的辦公室-至少他十分確信是同一間辦公室。恩。。。地點是同一個地點,除此之外每件東西都已改變太多,與以往大不相同了。他父親偏愛簡潔的線條,注意與環境的協調,注重實用多於裝飾。他辦公室的傢俱都是皮的。齊白的辦公室更注重舒適,更別具一格而親切,有別於那些外部辦公室。傢俱上都經過很多裝飾。並且這裡至少沒有播放外邊那些時髦音樂。
"賽思。"葛齊白從書桌後站起身來;他整潔如昔,身體單薄,幾近瘦削。他比以前更禿頂了一些,髮色轉灰。他的目光是精明而敏銳的。"你聽說貝蕾的事了嗎?」
年長的男人如此一問讓他微微吃了一驚,更為吃驚的是他發現那聲音裡有著真心的關切。因為一些原因,賽思一直認為他父親的老朋友和夥伴們普遍不喜歡貝蕾,即使不是為了他母親也因為貝蕾的不擇手段,控制了龐大的財富。他知道,自他父死後,社會上對她的輿論抨擊已經登峰造極,這帶給他很大的快樂。
"沒有",他簡短地說。
"事情很可怕。我大半夜都沒睡著,希望聽到消息,"他說,擺了一下手讓座。"坐。咖啡?」
"好的,謝謝。"賽思覺得再攝入點咖啡因應該沒什麼不好。他坐下來。"請來黑咖啡。"葛先生沒與他握手,這一刻意忽略可謂深思熟慮。在生意場中,握手就像呼吸一樣自動發生。賽思懷疑他這樣做並不是出於他將他當作老朋友,待他像兒子一樣;不,葛先生這一行為傳遞出的微妙信息是:他並不高興見到他,所以不想握手歡迎他。
賽思等到咖啡杯在手,主人重新落座,這才開始進入正題:"現在貝蕾已死-"
"她死了嗎?"葛先生問,眉毛上揚。"我以為你什麼都沒聽說。」
"我是沒聽說。但事情明擺著。飛機消失了,他們在哪兒也沒有出現。如果他們遇到了機械故障,而飛行員能夠設法在什麼地方迫降成功的話,我們這會兒應該已經得到消息了。因為那他們會用無線電聯絡的。但他們沒有聯絡,所以這意謂著飛機撞毀,而他們死了。」
"法院的說法不是那樣的",葛先生冷靜的說。"法律上她仍然掌管著你的信託基金,除非能夠確認貝蕾已經死亡,或在一段合理的時間後宣告其死亡。」
賽思可從葛先生的臉上看出:他認為賽思來這裡的目的就是想知道他多久才能掌控自己的財產,其中一部分是溫格特集團的股票。葛先生也是基金的受托人之一,但只有建議權;所有的決定權都在貝蕾。
"她人都不在這兒,還怎麼掌管?"賽思努力壓制著自己的脾氣,盡量不動聲色的說
"緊急方案會自動啟動的,所以你不用煩心。你仍然能拿到津貼的。」
津貼?這字眼刺痛了他。他已經三十五歲,卻被當作十歲小孩一般看待。以前從未試過如此屈辱;他一直視信託基金為他合法繼承的遺產,而不是津貼。
"我想核查一下",他聽到他自己說道。"我想知道這母狗貪污了多少。」
"絕對沒有",葛先生大聲道,銳利的雙眼因光火而瞇起。"事實上,多虧了她,基金的運做一直很健康,財產在不斷增長。否則你認為你的父親為什麼要挑她?」
"因為她精明狡猾,將他變成了盲目的傻瓜!"賽思大聲反駁。
"正相反,整個主意從一開始就是他的!他不得不說服她參與進來,說服她和他結婚,所有-"葛先生停下來,搖了搖頭。"算了。如果吉姆沒有告訴你他的計劃,我當然也不會說,因為他比我更加瞭解你。我要說的是:貝蕾對待你們的錢象對待自己的財產一樣精心照管,這就很能夠說明一些問題。她是我見過的最謹慎的投資者之一,而且從沒有從中拿過一毛錢,除了每月支付給你和苔姆金的錢之外。」
賽思的注意力尖銳起來,他跳過葛先生說的有關錢的事。"計劃?什麼計劃?」
"我說過,我沒有立場告訴你這些。現在,如果沒有別的事-"
"不,我還有事。"賽思注視著手中的咖啡,憤怒於自己的談話被引入歧途。他不是來這裡談貝蕾,或是來問錢的事情的。他猶豫了一下,想找到一個最好的辦法來接近主題,但想來想去還是只有直說。這很屈辱,但此時不說他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我需要一個工作。我想開始學習生意…如果有機會的話。"他痛恨求人;這是他父親的公司,他應該順理成章的在這裡擁有一個位置的,是他自己有意疏遠,時至今日,已沒有什麼理所當然可言了。
葛先生沒有立刻回答。他向後靠在椅子上,鯊魚般銳利的目光讓人無所遁形。片刻之後他問:"什麼樣的工作?」
賽思想說"副總裁聽起來不錯",但他又將話嚥了回去。他敏銳的認識到,他在這裡是個乞求者。"什麼都行",最後他答到。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明天從收發室開始幹起吧。
賽思心一下涼了。收發室?他沒奢望能有一間獨立的辦公室,但他還是希望能幹坐辦公室的工作啊…至少一個小隔間也行。該死,這樣的話,還不如讓他當保安呢?他冷笑一聲,想到要如何回應了:"那衛生總是有專人打掃的吧,恩!?」
"沒錯。如果你真想在這裡工作,態度就得認真一點,無論做什麼。如果你幹不好,或遲到早退-或乾脆根本連卯都不來點-那我就知道你又他媽的四處亂逛去了。我的時間很寶貴,不想浪費在你身上,除非你能證明我不會白搭工夫。」
"我明白。"賽思恨這樣說,恨處於懇求的地位,但這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謝謝你。"他把咖啡杯子放在一張桌子上,站了起來;如同葛先生所說,他的時間很寶貴。
"還有一件事",葛先生說。
賽思停下,等待著。
"你怎麼想起到這裡來?」
他又微笑了一下,同樣的蒼涼,只是更為苦澀。"因為我照了照鏡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