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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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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琳達.霍華]夢中的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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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9 02:14: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那天傍晚,白喬治接到賴戴蒙的另一通電話。他一知道誰打來,胃就擔心到打結。他在開車,所以不怕會被竊聽,算是件好事,但也是目前狀況中唯一的好事。他把車停到路邊,接起電話。

  戴蒙的語調很平和。“我比我哥哥講理,但我仍然不是可以被隨意輕忽的人。你拿到我要的資料了嗎?”

  “拿到了,但是……”白喬治遲疑了一下,決定冒險一試。“我強烈建議並希望,你不要打這支電話。”

  “為什麼?”

  白喬治安了心,戴蒙的語氣並不憤怒,只是好奇。他深吸口氣,也許還有希望。“要拿到這個號碼只有一個方法,就是請中情局裏的人洩密。這個人為他們工 作,你若打電話給他,你覺得他不會懷疑你是如何拿到這號碼的嗎?你以為他有可能笨到不會推理嗎?現在的問題是,他對雇主忠不忠心?他會不會向上級報告?還 有他們會不會調查?先生,如果你打了這個號碼,你很可能會同時毀掉我的聯絡人和我。”

  “我懂了。”戴蒙思考著所有的後果,電話也就沉寂了一下子。不久他說:“羅德很沒有耐性,我想別讓他知道比較好。有時候他會衝動得忘了有些事應該謹慎。我會告訴他,這個人在這裏租了支手機,還沒有聯絡任何人。”

  “謝謝你,先生,謝謝。”白喬治如釋重負地閉上眼睛。

  “但是,”戴蒙又說。“我想現在你欠我一個人情。”

  白喬治這才想起。不管戴蒙講不講理,他仍然是賴家人,所以還是很危險。他的胃又開始打結。除了同意。他還能說什麼?“是的。”他沉重地說。

  “這是私事。我要你為我做一件事,而你絕不能告訴任何人,否則你孩子的性命將會不保。”

  白喬治擦去湧上雙眼的淚水,心跳加速,讓他覺得自己會昏倒。他從來都不曾低估過賴家人的殘忍。“我瞭解。我該怎麼做?”

  他們快到酒店時,洛克說:“讓我送你回家。你不該再搭地下鐵。沒人認得這輛車,你會比較安全。”

  黎璃遲疑著,直覺不想讓他知道公寓的位置。“我今早就是搭地下鐵。”她指出。“而且地鐵比較快。”她按照他的建議,把頭髮藏在鐘形女帽底下,還戴了墨 鏡,以防羅德派人盯住車站。巴黎有很多車站,要派很多人才能全部盯住。但羅德當然不用自己派人。以他的影響力,他可以請別人幫忙。

  “沒錯,但今早太陽很大,現在卻已經天黑,你戴墨鏡會很可疑。”他笑著說。“而且我想去看一下你的床夠不夠大,確定我躺得下。”

  她翻翻白眼。一個吻,他就想要和她上床了?她喜歡吻他,但她只是有點陶醉,還不至於變笨。“不夠大,”她說。“所以你不需要去看。”

  “那要看情況。是太窄,還是太短?如果是太窄就沒問題,反正我們會疊在一起。如果是太短,我就要再考慮一下是不是要迷戀你。一個女人買的床若不夠長,讓男人伸不直腿,她一定有問題。”

  “都有。”她說,努力不發出輕笑。她從十八歲以後就不曾格格輕笑了,現在卻愈來愈忍俊不禁。“又短又窄,我從修女院買來的。”

  “修女會賣床?”

  “她們舉辦二手拍賣會以籌措資金。”

  他仰頭大笑,完全不介意她的拒絕。他的話和提議都太誇張,讓她覺得他在半開玩笑,但只要她答應了他的提議,他會像大部分男人一樣,抓住機會拐她上床。

  他想轉移她對原來提議的注意力,但她沒忘。不想透露公寓位置的謹慎天性和坐地下鐵的風險,她得要衡量孰重孰輕。有時候她不得不坐地下鐵,但既然不用 坐,又何必冒險?老實說,洛克和羅德,誰比較可能危害到她?根本沒得比。到目前為止,洛克絕對是站在她這邊,儘管除了無聊以及想和她上床,他似乎沒有更強 有力的動機要幫助她。“我住在蒙馬特,”她說。“你不順路。”

  他聳聳肩。“那又如何?”

  他都不在乎了,她又何必在乎?讓他送她回家的唯一原因是為了安全,雖然坐地鐵到哪裡都比較方便,但安全很重要。

  她告訴他方向後,就安坐在椅子上,讓他去擔心交通問題。他如往常般活力充沛,滿口粗話還外加手勢。他真的玩得有點太過火,甚至在一群遊客想過街時,加 速往前衝。因為是在巴黎,旁邊的車當然也跟著加速。他們差點撞倒一位肥胖的中年婦人,黎璃害怕地深吸一口氣。看到兩輛車向她衝來,那婦人目瞪口呆。

  “該死!”洛克大吼。“你混蛋!”他猛然轉向旁邊的車,那位驚慌的司機則用力把方向盤轉向左邊,並踩下煞車。洛克換到低檔,穿過甩尾的車子及人行道間的縫隙,那位婦人則跳回人行道上。

  煞車聲在身後響起,黎璃在位子上轉身去看他們造成的慘劇。想要擋住他們駛入左車道的那輛車橫在大馬路中間,其他的車子則四散在它的周圍。喇叭聲此起彼 落,已經有生氣的司機跳下車,揮舞著手臂及拳頭。她沒看到有人躺在路上,所以顯然行人都沒事。

  “讓我下車。”她生氣地說。“和羅德的人一起坐地鐵,都比坐你開的車安全!”

  “要不是旁邊那混蛋加速,我還有空間轉彎。”他自覺理虧地辯護著。

  “他當然要加速!”她大吼。“這裏是巴黎!他要是讓你超到前面,他會死。”

  她坐回去,氣得不斷喘氣。幾分鐘後她說:“我叫你讓我下車。”

  “對不起。”他懊悔地說。“我會更小心的,我保證。”

  因為他沒有慢下來讓她下車的意思,她也只能和這個瘋子留在車上。她還可以選擇開槍射他,這一刻她真的很想。那可憐的婦人!如果她的心臟不好,可能就被 嚇死了。但她應該沒事,因為她也是揮拳的人之一,還走到路中間,怒視著他們的車尾燈揚長而去,留下洛克引起的混亂。

  洛克小心地開著車,車裏沉默了五分鐘,他才說:“你看到她的臉沒?”

  黎璃大笑起來。她知道這樣不對,但她會永遠記得那女人目瞪口呆、生氣脹紅的臉。她努力想克制自己,因為他做的事一點都不好笑,她也不想讓他以為這樣就沒事了。

  “我不敢相信你居然在笑,”他不贊同地說,但嘴角也在抽搐。“好冷血。”

  沒錯,儘管他只是在開玩笑。她喘著氣,擦掉眼淚,用堅強的意志力強迫自己不要再笑了。

  她不該望向他的,但他就等著她轉過頭,然後維妙維肖地模仿那婦人目瞪口呆的表情,黎璃又開始放聲大笑。雖然有安全帶勒住,她還是彎下腰抱著肚子。她打他的手臂要懲罰他,但笑得太用力,一點力氣也沒有。

  他突然轉彎離開主要道路,神奇地找到地方把車停在路邊。黎璃停下笑聲。“怎麼了?”她警覺地問,並環顧四周是否有威脅,並伸手要摸腳踝上的手槍。

  洛克熄掉引擎,抓住她的肩膀。“你不需要武器。”他低啞地說,把扣著安全帶的她盡可能地拉過中間的置物匣。他饑渴而猛烈地吻她,左手拉著她的後腦,右 手則撫弄搓揉著她的胸部。黎璃愣了一下,便放任自己貼著他。排擋杆陷入她的臀部,有一邊的膝蓋也彎得很不舒服,但她不在乎。

  她已許久不曾感受過激情,兩人的急切令她有些害怕。她沒有想到自己這麼饑渴,這麼想要有人抱住她。她渴求更多,便張開嘴迎向他,雙臂環住他的脖子。

  他做愛的樣子就像開車,快速又非常狂熱。他沒有在二壘暫停,馬上就衝上三壘,一手滑向她的腿間,輕輕按摩。出於反射動作,她抓住他的手腕,但沒有力氣移開他的手。他把掌根壓在褲子中間的縫合處,前後移動,黎璃立刻全身酥軟。

  想到他們還在車子裏,她恢復了理智。壓在身下的腿開始抽痛,她深吸口氣,離開他的唇,笨拙地轉身想伸直腿,但被安全帶及他的手臂擋住。她發出低啞的呼痛聲,緊咬著牙。

  “怎麼了?”他急急地問,想要幫她坐回椅子裏。他們卻撞成一團,手肘撞到方向盤、置物匣和儀錶板,兩個人卡在一起,看起來很白癡。黎璃終於掙扎著坐回 椅子上,放鬆地呻吟著,盡可能伸直疼痛的腿。但還不夠,她便放開椅子的卡榫,把椅子往後推到最底。

  她喘著氣,努力想平復呼吸,同時按摩著腿。“抽筋,”她低聲解釋。糾結的肌肉開始放鬆,疼痛退去。“我太老了,不適合在跑車裏辦事。”她說著長歎了一聲。把頭靠在椅背上,疲累地一笑。“我希望沒有人錄到那一段鬧劇。”

  他仍側身面向她,街燈照在臉上。他在微笑,表情溫柔得怪異。“你想會有人拿那個錄影帶勒索我們嗎?”

  “噢,當然。我們一定會名譽掃地。還有,你受到什麼刺激,怎會突然興奮起來?”

  他苦笑。“我有說過,你一笑我就會興奮嗎?”

  “沒有,我想你沒說過。若有我一定會記得。”他錯了,她絕對需要武器。她應該開槍射他,也不該讓他那樣吻她。因為現在她不知道少去這些吻,她能不能撐過一天。

  她把椅子拉回原位,並撫順頭髮。“你覺得你可以繼續開車,而不會再把另一個行人嚇昏、差點害死我們、或是又停下來攻擊我嗎?我想在午夜前回到家。”

  “你喜歡被攻擊,承認吧!”他抓住她的左手,和她十指交握。“要不是你的腿抽筋,你會更喜歡。”

  “現在誰也不會知道了,不是嗎?”她問。

  “要打賭嗎?”

  “不管我有多喜歡,我都不會和一個認識才幾天的人上床。這是定論。所以不要升起任何希望,或是別的東西。”

  “你應該早些說的,兩樣都升起來了。”

  她忍住笑,用力地吸住雙頰內側。他輕握一下她的手再放開,重新發動引擎,一個回轉,他們又回到主要道路上。

  蒙馬特以前曾擠滿各式各樣的藝術家,但繁華落盡之後很多地方都破敗了。狹窄迂回的單向道,水溝就穿過路中央,建築物擠在路的兩旁,還有許多遊客前來尋找夜生活。黎璃帶著他穿過迷宮,終於說:“那裏,那個藍色的門,我就住在那棟公寓上面。”

  他停在門外。這裏一停車就會擋到路,所以他絕不可能和她一起上樓。她彎腰很快地親吻他的臉頰及嘴唇。“謝謝,今天很開心。”

  “我的榮幸。明天呢?”

  她遲疑了一下,然後說:“打電話給我,再說。”也許他的朋友會找到他們需要的實驗室保全資料。洛克很可能又會想出另一個不切實際的邀約,並莫名其妙地打動她。她覺得若是她來開車,他們會比較安全——雖然她的駕駛技術已經很生疏。

  他看著她走進大樓,輕按一下喇叭才開走。黎璃爬上樓梯,速度比以前慢,很高興爬到三樓的小公寓時,只有一點點喘氣。她走進公寓,鎖上身後的門,長歎一聲。

  該死的他。他穿透了她的防衛,而且他們彼此都很清楚。

  洛克一繞出蒙馬特的迷宮,可以分心不必再特別注意行車方向後,就打開手機,查看留言。沒有留言,所以他邊開車邊打回蘭裏,要求轉到溫處長辦公室。雖然 那裏的時間快五點了,也許法蘭的助理還在工作。他一認出她的聲音,便鬆了口氣。“我是石洛克,你可以告……訴我處長的狀況嗎?”然後他屏住氣,祈禱法蘭還 活著。

  “他的狀況仍然很危急。”她說,聲音有點顫抖。“他沒有親近的家人,只有兩個侄女及一個侄子住在奧勒岡。我聯絡了他們,但不知道他們能不能過來。”

  “你知道診斷結果嗎?”

  “醫生說如果他能撐過二十四小時,痊癒的機會就高很多。”

  “如果我再打過來詢問最新狀況,你會介意嗎?”

  “當然不會,我不需要提醒你這件事不能外泄吧?”

  “不用,女士。”

  他道了謝,掛斷電話,然後半感激半祈禱地歎了口氣。他今天成功地讓自己和黎璃都分了心,但他的心裏仍一直掛念著,法蘭的生死折磨著他。要不是黎璃,他 不知道自己會怎麼做。和她在一起,努力地逗她笑,讓他可以專注在別的事情上,而不會一直擔心著。

  想到她那時才十八歲,和他兒子山姆現在同齡,就被徵召而冷血地殺了一個人,他好傷心。天,不管是誰去找她,都應該被拖出去斬首示眾。她那時還太年輕, 還無法瞭解自己將付出多高的代價,那個男人就這樣剝奪了她享有正常生活的權利。他看得出她那時會是多麼完美的武器,年輕、生嫩,而且非常單純,但那樣還是 不對。要是他能問出那個男人的名字——前提是她得知道他的真名而不是代號——他一定會找那個混蛋算帳。

  他的手機響了。他皺著眉,胃開始翻滾。老天爺,千萬不要是法蘭的助理打來告訴他法蘭剛剛去世了吧……

  他抓起電話,先看視窗上的號碼。是法國的電話,他不知道誰會打給他,因為那不是黎璃——她會用手機聯絡——此外,這裏沒有別人知道他的電話。

  他打開電話,夾在下巴及肩膀上,一邊踩下離合器,降檔準備轉彎。“喂?”

  一個男人平靜單調地說:“中情局總部有老鼠在提供資料給賴羅德。我認為你該知道。”

  “你是誰?”洛克驚訝地問,但沒有回應,電話被掛斷了。

  他詛咒著關上電話,塞回口袋裏。老鼠?該死的!但他不必懷疑,不然這個法國人怎麼會有他的電話號碼?打電話的人絕對是法國人,雖然他說的是英文,可是帶著法國腔。但不是巴黎人,洛克幾天內就認得出巴黎腔了。

  一陣寒意竄過他的脊背。他所要求的資料賴羅德也都知道、並且收到副本嗎?如果是,那麼他和黎璃的任何行動都將直接落入陷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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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洛克在酒店房間裏來回踱步,一向幽默感十足的臉換上了冷漠強硬的表情。他想來想去,現在只能靠自己了。蘭裏的每個人都可能是老鼠:法蘭的助理、華派克 ——跟他談過那一次後,洛克還滿喜歡他的——分析師、個案負責人——該死,甚至可能是副處長李蓋文。洛克能夠完全信任的人只有溫法蘭,而他現在性命垂危。 根據電話神秘客所說,洛克甚至懷疑法蘭的車禍可能根本不是意外。

  但如果他能想到這點,蘭裏那裏有上千個人也想得到。要是那個老鼠被安排得很有技巧,不會被懷疑和車禍有關,怎麼辦?

  重點是,車禍雖然很容易製造,但絕不是最有效的殺人方法,很多人在車子完全撞毀後仍能安然無恙地離開。但換個角度看,如果要殺人又不想讓別人知道是謀 殺,可以把事件安排得像是意外。至於安排得好不好,就看參與的人可不可靠,以及花了多少錢。

  但要怎樣安排才能利用車禍除去處長?按常理,要預測華盛頓的交通、知道誰會在什麼時候出現在哪裡,根本不可能。整座城裏有那麼多小車禍、機械問題、爆 胎,都會造成塞車,讓人改道。再加上人為因素,例如睡過頭、停下來買咖啡——他想不出要怎麼做才能把時間算得剛剛好。

  再說,法蘭的司機絕不會每天都走同樣的路線去上班,這是基本常識。法蘭絕不會允許那種事情。

  所以——基本上,這次車禍極可能真的只是一場意外。

  但結果還是一樣。不管法蘭的狀況如何,他都不能上班,也聯絡不到他。洛克做外派探員很久了,但他一直在外面,在南美州和各個叛軍合作,所以他真正待在 中情局總部的時間並不太多。他在那裏沒什麼認識的人,他們也不瞭解他。他一直以為很少出現在總部是件好事,但現在卻進退兩難,因為他不認識其他可以信任的 人。

  所以不可能再向蘭裏尋求支持,不能再找他們要資訊。他努力用不同的角度來思考目前的特殊情勢。在他看來,他有兩個選擇:他可以現在就解決掉黎璃,完成 既定的任務,再祈禱法蘭會活下來,並找出那只該死的老鼠——或者他可以留在這裏,和黎璃合作破解賴氏的保全,再想辦法從這裏找出老鼠是誰。兩者之中,他比 較想留在這裏。反正他已經在這裏了,不管賴氏實驗室的保全有多好,都不可能比得上蘭裏。

  而且還有黎璃。她觸動了他,讓他覺得有趣、超乎預期地令他興奮。對,從一開始他就發現她很有吸引力,但愈和她在一起、愈認識她,吸引力就愈強烈。他對她的瞭解已經超出計畫,但還不夠深,他還想瞭解更多。

  所以他會留下來,盡可能從這裏解決事情,完全不靠別人。他一直在附和黎璃想侵入實驗室大樓的計畫。只是因為好奇——還有他強烈渴望和她上床——但現在 他得要開始認真了。但他並不孤立無援,他還有黎璃,而她並非新手。另外還有那個電話神秘客。不管那個男人是誰,他都很瞭解事情的始末,在他警告過洛克後, 自己也算棄暗投明了。

  感謝手機有來電顯示這個很方便的小功能,洛克有了那個傢伙的電話號碼,也掌握得到他。現在的人是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包括電子及書面記錄。有時候這到底是幸或不幸,全得看你是在找人,還是在躲人。

  那傢伙也許知道內奸的名字,但洛克認為不可能。否則,為什麼只給他一個警告?如果事情嚴重到必須警告洛克,他早就連名字都說出來了。

  但有些人可能握有情報卻不自知,因為那些情報支離破碎,連他們也拼湊不出前後連貫的全貌。這種事多到無法想像,唯一能得到情報的方法就是問。

  他不想用手機找那位不知名的密告者,那傢伙在看到他的來電顯示後也許會不想和他說話,也不接電話,雖然可能性很小。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讓那個傢伙知道 他住在布裏斯托酒店,因為那樣好象比較安全。他一到法國就買了一張電話卡,心想可能用不到,但又擔心手機會突然沒電。他離開酒店,沿著聖歐諾黑路往下走, 經過第一個公共電話,再往前走到下個公共電話。

  他笑著撥出號碼,但那笑容一點笑意也沒有,反而像是只正要捕捉午餐的鯊魚。他看了手錶一眼,聽著電話鈴響起,零晨一點四十三分。很好,他很可能會把那傢伙嚇得跌下床。他活該,之前竟敢那樣掛斷電話。

  “喂?”

  語調很謹慎,但洛克認出他的聲音。“你好,”他開心地用英文說。“我有沒有吵到你?別掛斷,回答我的問題,你就只會接到這通電話。要是掛斷電話,我只有登門拜訪了。”

  那個人沉默了一會兒。“你要問什麼?”不像洛克,電話另一頭的傢伙說的是法文,洛克很高興自己還聽得懂法文。

  “沒什麼,我只想瞭解你知道的每一件事。”

  “請等一下。”洛克聽到那男人輕聲跟另一個人說話,是個女人。他沒對著電話說,很難聽出他在說什麼,但洛克好象聽到一句“到樓下去接電話”。

  啊,那他是在家了。

  然後那個男人又接起電話,輕快地說:“喂,請問有什麼事嗎?”

  洛克覺得那是想矇騙妻子的招數。“你可以先告訴我名字。”

  “老鼠的名字?”那傢伙一定是離開妻子的聽力範圍了,所以改說英文。

  “當然,但我問的是你的名字。”

  那男人又沉默了。“你不要知道比較好。”

  “對你比較好,沒錯,但為你著想並不在我的考慮範圍。”

  “但我必須考慮,先生。”他現在的口氣很堅定,顯然不是個膽小鬼。“我正冒著自己及全家人的生命危險。賴羅德不會輕易饒恕背叛者。”

  “你替他工作?”

  “不,不是那個樣子。”

  “我現在有一點摸不著頭緒。他有沒有付錢給你,哪一個?”

  “先生,只要我給他特定的情報,他就不會殺害我的家人。沒錯,他有付錢給我,但那些錢正好證明我有罪,對吧?”平靜的聲音帶著苦澀。“那是要確保我不會說出去。”

  “瞭解。”洛克不再假裝是個精明硬漢——至少他的態度軟化了——但他表現得很自然,也許他根本不是在假裝。“有件事我想不通。姓賴的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裏,甚至問起我?我想你就是這樣才知道我的名字和電話的。”

  “他在找你們一位約聘探員的身分。我想是電腦臉部辨識程式找到了她,那個老鼠拿到了她的檔案,上面注明你被派來處理她所造成的問題。”

  “他怎麼知道她是約聘探員?”

  “他之前不知道,只是運用各種方法想找出她的身分。”

  所以羅德才會拿到黎璃的照片,知道她和維多在一起時有偽裝。他知道黎璃真正的樣子,也知道她的真名了。洛克問:“姓賴的知道我的名字嗎?”

  “我不清楚,我只是中情局和賴家的中間人,但我沒給出你的名字。可是他要求得到你的聯絡方式。”

  “老天,為什麼?”

  “我想是要收買你,他想用錢要你說出他在找的這個女人在哪裡。”

  “他憑什麼認為我會接受這項交易?”

  “你接受外人聘雇嗎?”

  “不接受。”洛克簡潔回答。

  “你不是約聘探員嗎?”

  “不是。”他沒再多說。如果是中情局派他來料理自己人,而他又不是約聘探員,那他只可能是一種人:極其資深的正式探員。他想那傢伙夠聰明,一定想得到。

  “啊。”對方猛然吸了口氣。“那我做對了決定。”

  “什麼決定?”

  “我沒有把你的電話號碼給他。”

  “枉顧你家人的生命安全?”

  “有人掩護我。賴家還有一個人,弟弟戴蒙,他……和他的家人不太一樣,他聰明而講理。我告訴他和一個為中情局工作的人聯絡會產生什麼樣的危險,這個人 會知道羅德能拿到電話號碼的唯一方法,就是中情局裏有人洩密——而且這個人可能很忠貞愛國,只是遭到脅迫——戴蒙瞭解我說的是實話,也說他會跟羅德說,這 個中情局的人——也就是你——在這裏買了一支手機,但還沒有聯絡總部,所以目前沒有電話號碼。”

  儘管解釋得有點複雜,但他說的有理。羅德可能不知道資深探員一踏出國門,就會使用加密的國際行動電話或是衛星電話。

  還有一件事也滿合理的。和洛克談話的這個人能從中情局把資料傳送給羅德,他一定位居要職,才拿得到這麼敏感的情報——如果東窗事發,他的下場會很慘。“你是誰?”他問。“國際員警組織?”

  他聽到一聲吸氣聲,勝利地想答對了!正中紅心。看來賴維多插手很多他不該涉入的事情。

  “所以你現在的行為,”他說。“是想報復賴羅德,又不想危害到家人。你不能直接拒絕他的要求,對吧?”

  “我有孩子,先生。也許你不瞭解……”

  “我自己也有兩個孩子,所以我很瞭解。”

  “我若不合作,他會毫不猶豫地殺害他們。至於他弟弟,我並沒有拒絕要求,只是他弟弟做了一個決定。”

  “但反正你有我的號碼,所以就想乾脆好好利用一下,打個匿名電話,警告我有老鼠。”

  “沒錯,因為自己人懷疑而展開內部調查,跟外面出了事才調查很不相同,對吧?”

  “同意。”這傢伙希望那只老鼠被抓,希望能結束那個聯絡人。他一定因為過去這幾年所提供的情報而深感內疚,所以想要補償。“你造成了多少損害?”

  “對國家安全的傷害很少,先生。他若有要求,我至少得提供一部分可靠的情報,但我一定會拿掉敏感的資料。”

  洛克接受他的說法,畢竟這傢伙還有良心,否則不會打電話來警告他。“你知道老鼠的名字嗎?”

  “不知道,我們從不報名字。他也不知道我的真名。我們當然有代號。”

  “那他怎麼把資料傳給你?我想他會有管道,讓你收到他的傳真或掃描的資料。”

  “我在家裏的電腦設了虛構的身分,以接收電子資料。大多是這樣,很少有傳真。那樣當然會被追蹤……但要假設那個人知道要找什麼。我可以把資料接收到……我忘了那叫什麼,放在手上的小電腦,可以記錄約會……”

  “掌上型電腦。”洛克說。

  “對,掌上型電腦。”他的法國腔很重。

  “你和他聯絡的電話號碼……”

  “我想那是手機號碼,因為我隨時都可以聯絡到他。”

  “你追蹤過那個號碼嗎?”

  “我們不調查,先生,我們只協調。”

  洛克清楚知道國際員警組織的組織法明令禁止組織自行從事調查。這個傢伙剛才的話證明他的確是國際員警組織的人,洛克不再懷疑。

  “我相信那支手機會用假名登記。”法國人繼續說。“我想那樣做並不難。”

  “輕而易舉。”洛克同意,捏捏鼻樑。偽造駕照很容易,尤其是做他們這種工作的人。黎璃就用了三個身分以逃離羅德,對在蘭裏工作的人,又有多難?

  他努力想著還有什麼方法可以找出這個傢伙。“你多久聯絡他一次?”

  “有時候好幾個月一次,過去幾天則聯絡了兩次。”

  “所以這麼快又跟他聯絡,會不會很不尋常?”

  “是有些不尋常。但他會起疑嗎?也許會,也許不會。你有什麼想法?”

  “先生,我想你現在是前有虎穴,後有追兵,但又想安然脫險。我沒說錯吧?”

  “前有……啊,我懂了。我的確是。”

  “我要你在下一次和他談話的時候,把他的聲音錄下來。自己講話時不必錄。談話內容不重要,我只是要他的聲音。”

  “你要比對聲紋。”

  “對,我還需要你的答錄機,然後我會找出符合的人。”聲紋分析非常準確,在區別海珊和他的分身時,就曾用過聲紋分析及臉部辨識程式。因為每個人的喉 嚨、鼻腔及口部構造不同,產生的聲音很難造假。就連模仿高手都很難發出一模一樣的聲音。雖然不同的麥克風、答錄機及播放器等等會造成變數,但有了相同的錄 音機,他可以排除這項變數。

  “我很樂意。”法國人說。“這樣可能會危害到我和我愛的人,但我想有了你的合作,這個風險可以控制。”

  “謝謝你。”洛克真誠地說。“你願意再冒一個險嗎?也許能解除威脅來源。”

  他沉默了很久才說:“你要怎麼做?”

  “你有可信任的聯絡人嗎?”

  “當然。”

  “或許他可以找出某棟大樓的保全系統設計圖?”

  “設計圖……?”

  “藍圖、路線配置等等。”

  “我想那棟大樓是賴氏組織所有?”

  “沒錯。”洛克給了他實驗室的名字及地址。

  “我會儘量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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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隔天早上,黎璃聽到電話響起便笑了。她以為又是洛克打來、半開玩笑半認真的猥褻電話,所以沒有看來電顯示就接起電話。為了要鬧他,她故意壓低成像男性的聲音,很不耐煩地對著電話吼著:“喂!”

  “孟小姐嗎?”她聽到的不是洛克的聲音,而是經由電子變音器傳出的怪聲,聲音好象在敲鼓一般。

  黎璃嚇得發冷,想也不想就要掛電話,但又馬上冷靜下來。就算有人打她的手機,不代表那個人知道她在哪裡。她是用真名登記這支電話,但公寓及其它設施都是用魏洛蒂的名字。老實說,聽到對方稱呼她孟小姐,她鬆了口氣。洛蒂的假身分尚未曝光。

  誰會有這支電話號碼?這是她的私人電話,只有朋友會打來。艾瑞及汀娜當然有,麗雅也有,再加上洛克。還有誰?她以前有很多朋友,但基本上那時候並沒有 手機。她發現麗雅之後,朋友就愈來愈少,因為她全心照顧她。狄米那件不幸發生後,朋友就更少了。除了洛克,她想不起還有誰會有這個號碼。

  “孟小姐嗎?”怪聲又問了一次。

  “我是。”黎璃回答,勉強發出平靜的聲音。“你怎麼會有這個號碼?”

  他沒有回答,但不再說法文。“你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的朋友,賈氏夫婦。”

  那句話說得很奇怪,因為多了電子變音器,對方好象很難說出話來。聽到他提起朋友,她更緊張了。“你是誰?”

  “很抱歉,但我不能說。”

  “為什麼?”

  “比較安全。”

  “對誰比較安全?”她冷冷地問。

  “我們兩個。”

  好吧,她可以接受。“你為什麼打來?”

  “是我雇用你的朋友去摧毀實驗室。我不知道會發生那件事,沒有人應該死亡。”

  黎璃再次被嚇到。摸索著身後的椅子,跌坐在上面。她一直在找答案,解答卻毫無預警地從天而降。有句話說:“別挑剔他人送的禮物。”但也有句話說:“小心送禮的希臘人。”打電話的人是哪一種,禮物還是希臘人?

  “你為什麼雇用他們?”她勉強地問。“更重要的是,你為什麼打電話給我?”

  “你的朋友達成了任務——但只是暫時。很不幸,研究又開始了。這次一定要徹底阻止。為了復仇,你有渴望成功的理由。所以你才會殺賴維多。因此,我想雇你來完成任務。”

  一道冷汗滑下她的脊背。他怎麼會知道她殺了維多?她舔了舔突然乾澀的唇,但沒有往下深究,而是專注的聽他說的每一句話。這個男人要雇用她去做她原本就想做的事,真是反諷到幾乎令她失笑,只是她的感覺苦澀多於有趣。“這項任務究竟是什麼?”

  “有一種病毒,禽流感病毒,喬醫生已經把它修改成可以由人類傳染給人類,它會引起全球大流行。之後,他同時發明的疫苗會有很大的需求。人類以前沒有碰 過這種病毒,所以毫無此類抵抗力。為了要引起更大的恐慌,喬醫生特別改造這種病毒,讓它對兒童的殺傷力更大,因為他們不像成人有完善的免疫系統。數百萬人 會死去,小姐。這次大流行會比一九一八年那次更嚴重,那次就已經死了二千到五千萬人。”

  ……對兒童的殺傷力更大。麗雅。黎璃好想吐,她猜對了,果然是和麗雅有關,艾瑞和汀娜才會採取行動,最後卻死於非命。但為了要保護麗雅,他們也害死了 麗雅。她想尖叫這好不公平。她握緊拳頭,努力要克制,努力想壓抑如火山熔岩般湧上喉嚨的怒氣及痛苦。

  “這種病毒已經改造完成。只要疫苗一準備好,包裹就會被寄到世界各地的大城市,因為城市裏人與人的接觸最頻繁。等到全世界開始恐慌,數千人乃至數百萬 人已經死了。然後喬醫生會宣佈他發現了禽流感的疫苗,賴氏組織則可以漫天喊價。他們會大賺一筆。”

  對,沒錯,這很典型;控制供貨,創造需求。戴比爾斯也是這樣賣鑽石,小心地限制市場上流通的鑽石,人為控制以維持高價。鑽石一點也不稀有,只是供貨受 到控制。石油輸出國家組織的天然原油也是類似的狀況,只是石油的需求是全球市場自行造成的。

  “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她生氣地問。“你為什麼不告訴有關當局?”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怪聲又說:“賴維多在政界有很多關係,高層的人都曾欠過他人情。那棟實驗室研究的是對抗病毒的疫苗,那裏有病毒是很正常的。所有證據都會在他的影響力下變質。所以我才不得不雇用專業人士。”

  很不幸,那是事實,太多有影響力的政治家都任由維多擺佈他們的家務,讓他更是如入無人之境。

  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和誰說話、他誠不誠實,或許是羅德得到了她的手機號碼,現在只是在設餌誘她出面。除非她是傻瓜才會把這個人的話全部當真。

  “你要做嗎?”他問。

  “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誰,怎麼答應?我要怎麼相信你?”

  “我瞭解你的難處,但我無法解決。”

  “我不是你唯一能雇用的人。”

  “的確不是,但你的動機最強,而且現在人在這裏,我不用浪費時間去找別人。”

  “賈汀娜是保全系統的專家,我不是。”

  “你不必是。實驗室的保全系統配置圖是我提供給賈氏夫婦的。”

  “八月的意外之後,可能已經改變。”

  “沒錯,改了。我也知道。”

  “如果你知道,你一定是在實驗室工作。你可以自己毀掉那些病毒。”

  “我不能做是有原因的。”

  她再次發現他又說不出話來了,她突然懷疑說話者可能有某方面的殘障。

  “這件工作,我會付你一百萬美元。”

  黎璃揉揉前額。不對勁,金額太大了。她內心的警鈴開始響起。

  她沒有回答,那男人又繼續說:“還有一件事,喬醫生不能留活口。只要他活著,就能再次複製別的病毒。全部都要毀掉:醫生、研究報告、電腦檔案、病毒。全部。我上次犯了一個錯,就是不夠徹底。”

  突然一百萬似乎不再那麼不合理。到目前,他說的每句話都很合理,也回答了她之前的很多疑問,但內心的謹慎仍克制住她。一定有方法可以保護她自己,以防 這是個陷阱。但這段談話之前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談話中更不能縝密思考。她必須仔細想一想才能決定。

  “我無法現在回答你。”她說。“有些事我必須考慮清楚。”

  “我瞭解。這也可能是個陷阱。你很聰明,懂得考慮各種可能性,但時間很緊迫。我相信我提供的工作也是你原本就想達成的目標,有了我的幫助,你達成的機 會更大。你等得愈久,賴羅德愈可能找到你。他聰明又毫無禁忌,富可敵國。他的眼線遍佈巴黎、歐洲、各個商店及警察局。不出多久,他就會找到你。有了我付你 的錢,你可以輕鬆有效地消失。”

  他說的沒錯。一百萬元絕對可以完全改善她的處境。但她還是不能急著答應,不能忽略這可能是想引她入陷阱的誘餌。

  “考慮一下,我明天會再打電話給你。你到時一定要給我答案,否則我得找別的方法。”

  電話掛斷了,黎璃立刻檢查來電顯示上的號碼,但她並不意外號碼被封鎖了;一個願意花一百萬元雇用破壞者的人,當然也負擔得起安全防護。

  但那麼有錢的人會在實驗室工作嗎?不太可能。那他怎麼知道這麼多事?他怎麼可能拿得到保全系統配置圖?

  他是誰、又怎麼得知內情,這些都很重要。他可能是維多計畫裏的夥伴,但在想到那些將死去的無辜者後心生退意——但根據黎璃的經驗,姓賴的以及和他同夥的那班人根本不在乎死了誰、或死了多少人,一心只想達到目的。

  或者打電話的就是賴羅德本人,企圖以事實真相誘她走入陷阱——他的確夠聰明、也夠大膽,有可能想出這樣的計畫來執行,讓謊言盡可能貼近事實,甚至要她殺掉喬醫生。

  儘管她為了隱私並沒把號碼列入電話簿裏,賴羅德當然有能力拿到她的號碼。

  她的手指顫抖著,撥出洛克的號碼。

  響到第三聲,她才聽到他睡意濃厚地說:“早啊,美女。”

  “出了一點事。”她語調緊張地說,不理他的問候。“我要見你。”

  “你要我去接你,還是你要過來這裏?”他的聲音立刻充滿警覺。

  “來接我。”她說。電話神秘客警告說羅德到處都有眼線,讓她很不安。她早就知道羅德神通廣大,但仍覺得遮住頭髮再戴墨鏡去坐火車很安全。但這麼容易就 讓人藉由手機找到,對方還什麼都知道,讓她很不安。大部分巴黎人都搭火車,因為路上交通實在是場夢魘。所以叫人盯住火車,要找符合她外貌的人,實在是大海 撈針,然而……

  “看交通情況,我會在……噢,一個小時或兩天內抵達。”

  “你快到時再打電話,我會下樓跟你碰頭。”她說,掛斷電話,不回應他的笑話。

  她沖了澡穿上普通長褲及靴子。望向窗外,看到是晴天,感謝老天爺,這樣她戴墨鏡才不會太奇怪。她夾好頭髮,再用帽子蓋住,然後坐在小小的餐桌旁,仔細檢查她的武器,接著又多放一些彈藥到袋子裏。那通電話真的嚇壞她了,實在很不尋常。

  “我五分鐘後到。”洛克在一個小時十五分鐘後打來說。

  “我會等你。”黎璃回答。她穿上大衣,戴上帽子,再戴上墨鏡,抓起袋子,衝下樓。她聽得到有輛車的強力引擎在狹窄、蜿蜒的街道上橫衝直撞,然後就看到那輛銀色車子衝過來,嘎吱一聲停在她正前方。但她還沒關上門,車子又動了。

  “怎麼了?”洛克問,語氣不像平常那樣開玩笑。他也戴著墨鏡,控車的手法又快又精准,一點也不馬虎。

  “有人打我的手機。”她說著扣上安全帶。“除了你,我沒給別人我的號碼,所以我沒看號碼就接了。但看了也沒用,因為號碼沒有顯示。那個人用電子變音器 變聲,但聽得出是男人。他要付我一百萬元——美金——去摧毀賴氏實驗室,並殺掉主事的醫生。”

  “繼續。”他換低檔通過一個大轉彎。

  她說出之後的對話,包話她所記得的每個細節。她一說到禽流感病毒那一段,他很低聲地說:“混蛋。”然後又靜靜地聽完。

  她說完後,他問:“你們談了多久?”

  “五分鐘左右,也許再久一點。”

  “那就夠久了,可以找出你的位置。不是確切的位置,而是大概區域。如果是賴羅德,他可以派人拿著你的照片做地毯式的搜索,最後就會找到。”

  “我在這裏還沒有什麼熟人,公寓是向一個在國外的人分租的。”

  “幸好,但你的眼睛很特別。你一定有愛斯基摩人血統。看過你的人一定都會記得那雙眼睛。”

  “謝了。”她悶悶地說。

  “我想你必須回公寓去拿些必需品,搬來和我住。直到他再次打電話來。如果是賴羅德,而且想再次尋找你的位置,你已在完全不同的區域,也許可以混淆他。”

  “希望這樣他會以為我到處移動,沒有待在特定地點。”

  “幸運的話。也有可能酒店本身的干擾會讓別人無法鎖定訊號,大型建築真的會混淆電子訊號。”

  和他住。很完美的計畫,他們會在一起,她也不需要登記,而且誰會去豪華酒店尋找她?這個計畫還有好幾個優點,缺點她只想到一個。她若因此而拒絕就太蠢 了,但她仍然不願意和他太親密,而且也沒有天真到以為他們睡在同一個房間裏什麼都不會發生。現在還有比上床更重要的事要擔心,但她還是有些遲疑。

  他直接而坦白地看著她,顯示他看得出她的想法,但他沒有立刻向她保證他絕不會動手動腳,以及他不會利用這個機會。他當然會利用,反正是現成的。

  “好吧。”她說。

  他沒有洋洋得意,連笑也沒笑,只說:“好。現在再說一次禽流感病毒的事。我在亞特蘭大有個認識的人,他可以告訴我這件事有沒有可能,以免我們急急忙忙要去拯救全世界,但這個未成形的計謀其實根本不可行。”

  她把所有記得的事又說了一次,他則開車穿過狹窄的街道,回到她的公寓。停在人行道邊,他說:“你要開車在附近繞繞,讓我上去檢查公寓裏有沒有人嗎?”

  黎璃敲敲靴子側邊。“謝謝你,但我可以自己檢查。”

  “只要路上沒有東西擋住,我會儘量繞圈子。同時,順便打電話。”

  “很好。”她爬上不到半小時前才剛衝下來的樓梯。她離開時,曾拔了根頭髮,用口水沾濕後粘在離地一吋左右的門與門框上。那根金髮貼著木板就跟釣魚線一 樣透明。她彎下腰仔細尋找,放心地歎了口氣。頭髮還在,公寓很安全。打開門,她進去後很快地拿了衣服及化妝品,及她覺得有需要的東西。天知道她何時、甚至 會不會再回來拿其他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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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9 02:15: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有些老朋友的電話號碼你一輩子都會記得,但孫邁凱的電話不算在內,所以黎璃回公寓去收拾衣服時,洛克得一心二用,一邊要在狹窄的街道上穿梭、換檔,還要 按下仿佛無止盡的號碼,以透過層層電子關卡到美國的查號臺。然後他又沒有紙可以寫下電話號碼,就算有紙也沒有多一隻手可以寫,所以當電腦語音問要不要直 接撥號時,他低聲說:“狗屎,當然要。”然後才按下代表“狗屎,當然要”的代號。

  鈴響了五聲,洛克開始懷疑有沒有人會來接電話,但響到第六聲,一個慌慌張張、睡意濃厚的聲音接起電話。“喂?”

  “邁凱,我是石洛克。”

  “噢,臭小子。”接著傳來很大的呵欠聲。“幾百年沒有你的消息了。但我現在也不怎麼想接你的電話。你知道現在是該死的幾點嗎?”

  洛克看了看表。“我看一下,這裏是九點,所以你那裏是三點,對吧?”

  “混蛋。”說著又打了個呵欠。“好了,你為什麼吵醒我?你最好有個好理由。”

  “我不知道夠不夠好。”洛克把電話夾在頸間,一邊換檔。“你對禽流感熟不熟?”

  “雞瘟?你在唬我,對吧?”

  “不對,我嚴肅得像得了心臟病。雞瘟很危險嗎?”

  “對野生鳥類不會,但對家禽就很危險。幾年前有個新聞……一九九七年,我想……香港爆發了一場流行,他們殺了兩百萬隻雞才沒有再擴散。記得嗎?”

  “我那時所在的地方要找電視有點難。所以那會殺死家禽?”

  “對,不是百分之百,但也差不多。問題是有時候病毒會變型,由鳥類傳染給人類。”

  “那會比一般感冒更危險嗎?”

  “危險多了。如果這種病毒人體以前沒有碰過,免疫系統便無法抵抗,你會病得很嚴重,不死也半條命了。”

  “真讓人安心。”

  “至今我們都還很幸運,只有幾個鳥類傳染給人類的突變病例,還沒有禽流感病毒神奇地轉變成人類相互傳染的例子。但我說的是,到目前為此。如果是變種病 毒,我們早就免疫了,但襲擊香港的禽流感不像是變種,而是純種的禽流感病毒。但它也會感染給人。它只要轉變一下,讓人類可以互相傳染,那我們的麻煩就大 了,因為我們可能抵擋不住。我們抵抗得了那些變種病毒,是因為半數以上我們以前都碰過。”

  “那疫苗呢?”洛克轉了個彎就又回到黎璃的公寓大樓,但沒看到她扛著所有家當站在路邊,他只好往前開,再去繞一圈。

  “不會那麼快。新病毒襲擊時又快又狠,疫苗則要花好幾個月做測試,從一般人身上取樣。等我們找到對抗禽流感的有效疫苗,它已經害死很多人了。禽流感的 疫苗比一般感冒病毒的疫苗更難取得的原因是,因為要在雞蛋中培養,但是,禽流感連蛋都會殺死。”

  “疾病管制中心真的很擔心這件事吧?”

  “開玩笑!被感冒害死的人,比漢他病毒這種老是出現在新聞裏的外國東西多許多。”

  “所以若有人或實驗室先培養出疫苗,再散播病毒,就可以大賺一筆了?”

  “嘿,等一下。”邁凱的語調一點睡意也沒有了。“洛克,你的意思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真的可能有人在做嗎?”

  “我才剛聽說,尚未查證。我還不知道狀況,但我想先知道有沒有可能。”

  “有沒有可能?當然可能!但卻會是該死的夢魘。過去幾年我們都僥倖逃過,只有普通感冒病毒在流行,但我們一直戒慎恐懼,想在那些該死的病毒襲擊我們 前,找出可靠的方法製造出疫苗。倘若全球性感染,即使有抗病毒的藥物與療法來治療併發症,還是會有數百萬人死亡。”

  “它對兒童的傷害最大嗎?”

  “當然,兒童不像大人有發展完全的免疫系統,他們還沒有碰過那麼多病毒。”

  “謝了,邁凱,我要知道的就是這個。”他並不想聽到這個,但至少現在他知道要對付的是什麼。

  “別掛斷!洛克,真的有那種事嗎?你得告訴我,老兄,你不能讓我們對這種事一點事前準備也沒有。”

  “不會的。”他希望。他必須小心謹慎,以防失敗。“只是個謠傳,還沒證實。感冒季節已經開始了,不是嗎?”

  “對,到目前似乎都很平常。但如果你發現有什麼混蛋想要用那種病毒大撈一筆,我們必須先知道。”

  “你會是第一個知道,”洛克說。“我下星期再打電話給你,告訴你後續狀況,不論好壞。”他會打電話,但邁凱可能不會是第一個。

  “即使是淩晨三點。”邁凱抱怨著。

  “沒錯,謝了,老兄。”

  洛克切斷電話,把手機放進口袋。該死。好吧,所以打電話給黎璃的人所說的那個計畫不但可能,而且絕對很嚴重。洛克想要找出別的方法來處理。他不能打電 話到蘭裏,因為法蘭還在醫院,而且那裏有只老鼠在傳送資料給賴羅德,他卻根本不知道可以信任誰。如果法蘭在……那,只要一通電話,明天早上那該死的實驗室 就會整棟燒掉。但法蘭不在,所以洛克只能自己毀掉它,不管用什麼方法。他當然可以把細節告訴邁凱,但疾病防疫中心能做什麼?他們也只能警告世界衛生組織。 世界衛生組織可以突襲實驗室,不讓當地警方的人有機會先向賴家告密,可是就算他們找到了病毒,賴氏實驗室就是在研究那種病毒的疫苗,當然要有病毒可以做測 試什麼的。這個計畫很高明,即使證據確鑿,還是有合理的解釋。他不得不佩服。

  他繞回公寓大樓,這次黎璃站在那裏,拿著兩個旅行袋,肩上掛著很眼熟的女用手提袋。他笑著,親切地看著那個手提袋。要不是它,他就找不出她了。

  他走出車子,幫她放好袋子。他們站在路邊,他注意到她有點喘,才想起她說過那毒藥損害到了心臟瓣膜。他一直不去想,因為她似乎很有能力;但老實說,她 殺掉賴維多也不過大約兩周前的事,她甚至也差點喪命。就算她的心臟只受到很小的傷害,體力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完全恢復。

  他幫她打開車門,同時看著她。她的嘴唇沒有泛紫,未搽指甲油的指甲呈粉紅色。她體內的氧氣足夠,只是跑上跑下爬了三層樓,當然會喘氣,他自己也會。他如釋重負地拉住正要上車的她,她則滿臉疑惑地抬起頭。他吻住她。

  她的雙唇柔軟,身體全然接受地靠向他,讓他的心跳開始狂奔。但街上絕對不是他想好好吻她的地方,所以只能淺嘗即止。她笑了,那完全女性化的笑容,會讓男人同時感到迷醉、困惑又快樂。然後她便坐上車,再關上車門。

  “該死。”他坐上駕駛座時說。“我可能必須換掉這輛車。”

  “因為可能會有人看到我坐進車內?”

  “對。雖然我們看起來像要去度假的情侶,但最好還是不要冒險。那我要換什麼車?”

  “也許換一輛比較不引人注意的,例如紅色的藍寶堅尼?”那不公平,因為頂級雷諾和藍寶堅尼根本不是同一等級的車,但還是很引人注目。

  對她的挖苦,他一笑置之。“我的確喜歡好車,告我啊!”

  “你和美國的朋友聯絡上了嗎?”

  “聯絡上了,但他對時差有點抱怨。壞消息是,病毒這件事不但可能,而且是疾病防疫中心的最大噩夢。”

  “好消息是什麼?”

  “沒有。除了在拿到疫苗前,賴羅德不會放出病毒,因為他當然要第一個接種,不是嗎?但培養疫苗要好幾個月。既然你的朋友在八月時對計畫造成了損害,那 個瘋狂醫生可能得從頭再來,所以我想我們可以安心地假設,他們必須等到下一個感冒季節才能放出病毒,那得要等到明年。”

  她放心地歎了口氣。“我覺得有理。”她遲疑著。“我一直在想。我以前沒聽過這種病毒,但現在……我們不可能自己處理這件事。儘管我目前和中情局的關係 並不好,但我可以用公共電話打給以前的聯絡人,讓他知道這件事。對這種大規模的案件,他們應該會比我們兩個更有能力處理。”

  洛克差點嚇昏掉。“老天爺,絕對不行!”她的說法很合理,但她並不知道有老鼠;他也不能告訴她,以免自打嘴巴。

  “為什麼不行?”她的語調只流露出好奇,但他感覺得到她淺藍色的目光像雷射般掃過來。她可以用那種目光切斷鋼鐵。

  他一下子想不出什麼好理由,甚至瞬間覺得整件事會當場揭穿,但又突然靈光一閃。他可以告訴她所有重點,但不需說出一切,全看他怎麼措辭。“你知道賴家在那裏也有聯絡人和影響力。”

  “賴家提供資訊,是情報來源,但……”

  “但他也是個有錢人。他在那裏安排眼線的機率有多大?”這個解釋很簡單,也很實際,他只是沒有說出實情。

  她在椅子裏轉過身看著他,皺起眉。“機率很大。維多的勢力很廣,羅德更廣。所以我們不能向任何人求援,對吧?”

  “我想不出有什麼地方是他安排不了眼線的。包括法國警方、國際員警組織……”他聳聳肩,沒有繼續說。“我想我們必須自己拯救世界了。”

  “我不想拯救世界,”她生氣地說。“我喜歡小規模的事,只想做個人的事。”

  他很想笑,因為他知道她的意思。雖然她之前很想毀掉賴氏組織,現在卻是不得不做。

  這個工作比他一開始想的更要困難。為了保存那種病毒,那裏的保全設備一定和亞特蘭大的疾病防疫中心不相上下。想要進去不只必須拿到保全系統的資料,還要有內應。但要找到內應實在難上加難。

  “我們必須假設打電話給你的那個男人值得信賴,”他說。“否則我們就完了。”

  “我的想法也一樣。”她的話嚇了他一跳。他們的腦袋好象以同樣方式及步調在運轉,有時候那很恐怖。“因為病毒,那個實驗室的保全會更嚴密,而病毒本身也會嚴加隔離。我們必須要有內應。”

  “你得和他見面,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知道他不是賴羅德。如果他是羅德,就會立刻接受見面的要求,讓你自投羅網。他還不知道我——呃,前幾天的槍擊事件之後他可能知道了,但他不知道我的樣子及資料——所以我可以在暗處保護你。”

  她露出苦笑。“如果他是羅德,他會派出很多手下守著,你根本沒辦法保護我。但我同意,這是唯一的方法。我終究都要見他。但如果真是羅德,他們又抓住 我,幫我個忙,殺了我。不要讓他們活捉我,因為我覺得羅德會想要找點樂子,先和我玩遊戲,再殺我。我希望可以跳過那一部分。”

  一想到賴羅德用手碰她,洛克的胃就打結。他做過很多困難的決定,但這絕不是其中之一。“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他平靜地說。

  “謝謝。”她的笑容開朗了些,仿佛他剛給她一個禮物,他的胃則揪得更緊。

  兩人早上都還沒吃,所以黎璃就戴著墨鏡及帽子,和他在路邊的咖啡店吃奶油蛋捲及咖啡。他看著她吃,一顆心因為想著今天會不會是他們最後一天在一起而狂 跳。他原以為可以晚一點再想,但事情一件件追上來。如果打電話給她的那個神秘客是賴羅德,他們也要到見面時才會知道,然而到那時就太遲了。

  他希望他們有別的方法可以選,但沒有。一定要和他見面。明天那傢伙打電話來時,她一定要接受他的提議,安排會面,並現身。然後……打電話的人若不是賴羅德,就是別人。天,他祈禱是別人。他想要跟她在一起,不只一天、不只一晚。

  他自己每次出任務,都覺得那可能是最後一次,因為一和暴力的人一起工作,就可能引暴力上身。黎璃也是一樣,她把自己推上前線,並接受其風險。知道這是她的選擇,並不會使風險更容易接受。

  但如果到時候出現的是賴羅德及其手下,並讓他失去黎璃,他對天發誓一定要讓那個混球付出代價。很高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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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洛克退還了雷諾,並因黎璃的堅持,在另一家租車公司租了一輛四汽缸的藍色小菲亞特。“不!”聽到黎璃要他選什麼車,他驚恐地呻吟著。“我們換賓士好了,路上有很多賓士。”他眼睛一亮。“我知道了,租保時捷,我們會需要速度,或是寶馬。兩種車都不錯。”

  “菲亞特。”她說。

  “祝你長命百歲。”

  她的嘴唇微顫,但忍住沒笑。“你不會想要引人注目的。”

  “錯,我要。”他頑固地說。“我才不管誰會注意我,反正沒人認識我。如果我要找人,一定會找開菲亞特的,因為不想引起注意的人一定會租那種車。”

  基於同樣的理由,她變裝時才會戴上紅色假髮,所以他說的其實有理。但她實在好想看他開小菲亞特的樣子——至少一天,並聽聽他在抱怨時所發揮的創意。

  “你一開始就開捷豹,今天又開雷諾跑車來接我——如果有人看到我們——要找你的人因此知道你喜歡開好車。所以他們一定不會找菲亞特。”

  “是啊。”他咕噥著。

  “菲亞特是很好的車。我們可以租一輛小型三門車,外型很跑車……”

  “意思是我一踏油門就可以跑到每小時十英哩,而不是五英哩嗎?”

  她必須咬住臉頰內側才不會笑出來,心裏則幻想他騎著三輪車,長腿彎起來貼在耳邊,瘋狂地踩著踏板,那樣子真的很可笑。

  他在鬧脾氣,甚至不肯走近櫃檯,她不得不轉身生氣地對他說:“你要我用我的信用卡付帳嗎?不用一個小時,羅德就會知道了。”

  “我的信用卡要是用來租那輛車,可能會羞愧到無法使用。”他不悅地說,但還是挺起肩,很男子漢地走過來。甚至在車子開上來及聆聽功能介紹時,他都沒有退縮。這輛菲亞特小車其實速度很快,加速也不錯,但她看得出他覺得馬力實在太小。

  他把她的袋子放進後車廂,黎璃則坐進乘客座,扣上安全帶。洛克先把駕駛座往後移以容納他的長腿,才坐進來。

  他轉動鑰匙,發動引擎。“它有導航系統。”黎璃說。

  “我不需要導航系統,我看得懂地圖。”他入了檔,鼻子發出尖銳的高音,同時加速。很不幸,那聲音和引擎的噪音一模一樣,黎璃終於忍不住地笑了。她想掩 飾,捏著鼻子,面向窗戶。但他看到她的肩膀在抖動,便自嘲地說:“很高興有人覺得很好笑。我住在布裏斯托酒店,居然開菲亞特,而不是更炫的車,你不認為有 人會覺得很奇怪嗎?”

  “你對車好勢利眼。很多人租車都是看車子的油料里程,這樣才明智。”

  “但他們不需要急速逃命,或被大引擎汽車追趕。”他的表情很嚴肅。“我覺得我被割了。我開這種車,可能會無法勃起。”

  “別擔心。”她安慰著。“如果不行,明天我讓你選一輛你想要的車。”

  他的臉神奇地亮了起來,並開始笑,但一瞭解她的條件,笑容很快又轉變成苦瓜臉。“啊,該死。”他呻吟著。“太邪惡了,你居然想出那麼邪惡的事,一定會下地獄。”

  她無辜地看著他,抬起一邊肩膀說:“怎麼樣?”是他自己先提起性的,如果不喜歡結果,也是自找的。

  一想到現在的處境,她很訝異自己竟然這麼開心,但他們仿佛很有默契地同時決定要好好度過今天,因為這可能是他們相處的最後一天。她認識一些探員因為工作的性質而永遠只活在當下。她不曾那樣,但今天卻很想不去擔心明天。

  看著他的表情,她突然感到一陣心痛,知道只要她願意讓事情成長,他們之間其實很有機會。他軟化了她的心,讓她感受到一種溫暖和喜愛,那裏面包含著無數 幾乎嚇壞她的承諾。她可以愛他,她想。她也可能已經愛上他了,只有一點點,愛上他的幽默及單純的享樂天性,讓情緒低潮的她心情飛揚。她需要開懷大笑,而他 給了她。

  “我們重新談條件。”他說。“如果我能勃起,獎賞就是明天去換一輛車。”

  “如果不行,你這陣子就乖乖開這輛車?”

  他輕哼一聲,得意地說:“好啊,但那不可能。”

  “那麼這哪算重談條件?”她輕撫座椅。“我喜歡這輛車,愈來愈喜歡。我不像你,我的性欲和車子沒有關係。”

  “那是男人的天性。我們天生就有根排檔杆,而且手一長到摸得到時,就很愛玩它。”

  “這輛車也有排檔杆。”她說。

  “不要那麼斤斤計較。這輛車沒有睾丸。”他又發出那種尖銳的高音。“聽,它是女高音,四汽缸的女高音。”

  “這輛車很適合在城裏開,容易操控、經濟又可靠。”

  他放棄。“好,你贏。我就開這輛車,但你對我造成了心理傷害,事後我需要治療。”

  她直視著擋風玻璃外。“按摩治療?”

  “嗯,”他想了想。“好,那也可以,但要按摩很久。”

  “我想我應付得了。”

  他笑著對她眨眨眼,讓她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答應了還不是百分之百想要做的事。也許百分之九十八,但不是百分之百。長年的謹慎仍警告著她。

  他不知怎地又感應到了她的波長,變得嚴肅起來。“嘿,別讓我逼你答應你不想做的事。”他平靜地說。“如果你不想和我睡在一起,就直接拒絕。”

  她看著窗外。“你曾經對某樣東西同時既渴望又害怕嗎?”

  “例如坐雲霄飛車嗎?又想要坐,但想到第一個大墜落,心又早就卡在喉嚨裏?”

  連緊張都可以牽扯到玩,她想著微微一笑。“我上次交往的男友曾試圖殺我。”她說得很平常,但到現在仍陰魂不散纏著她的那股悲傷及緊張,一點都不平常。

  他無聲地吹了個口哨。“那可真掃興。他是因嫉妒而發狂嗎?”

  “不是,他是受雇來殺我的。”

  “啊,甜心。”他說,口氣真的很傷心,仿佛在為她難過。“對不起,我瞭解你為何這麼謹慎了。”

  “那太輕描淡寫了。”她低聲說。

  “草木皆兵?”

  “更慘。”

  他遲疑著,仿佛不確定要說什麼。

  “有多慘?”

  她聳聳肩說:“那是六年前的事。”

  他突然扯動方向盤,車子一滑,嚇得旁邊車子的司機鳴喇叭示警。“六……年?”他很無法置信。“你已經六年沒和別人在一起了?真該死。那實在……那實在謹慎過了頭。”

  他可以這麼想,但差點被愛人殺死的又不是他。麗雅死去之前,她一直以為狄米的背叛是最讓她傷心的。

  他又想了一分鐘,然後說:“我很榮幸。”

  “不需要。要不是情況所逼,我不會和你牽扯到這麼深。”她說。“如果我們在社交場合認識,我很快就會忘掉你。”

  他抓抓鼻側。“你一點也不會被我的魅力吸引?”

  她發出粗魯的聲音。“你不會有機會接近我到讓我體認你的魅力。”

  “這麼說可能很無情,但若是這樣,我很高興你前兩天遭到槍擊。如果你相信命運,我一定是註定要坐在那裏、無所事事,等著你在槍戰裏屈居下風,然後跳出來救你。”

  “或者只是巧合。但那到底是幸或不幸,還很難判斷了——我是指對你來說。”也許對她也是。但她想自己應該算幸運,因為即使最後的情況急轉直下,至少她在這段短暫的時間裏曾享有歡笑。

  “我敢跟你說,”他慵懶地說。“這是我許久以來最幸運的一次。”

  她看著他的臉,心想著如果她能變成他那樣,那麼樂觀又怡然自得,會是什麼樣子。她想不起自己青少年時的感覺,但和麗雅一起時,她的確很快樂。

  麗雅死後,她就不再擁有平靜及快樂。她一直全神貫注、一心一意只想著要為朋友及麗雅復仇。現在洛克出現在她的生命裏,她的目標已經從私人恩怨轉變成世 界安危,範圍大到她要很努力才能理解。私人情感變得無關重要,現實逼著她從另一種觀點看事情。她知道儘管人們不會停止哀悼摯愛的逝者,但哀悼的方式會從齧 心的痛苦轉變成悶痛、到接受、到只記得美好的回憶——有時候這種轉變會在短期內發生,順序不一。她的目標已經從內心的失落變成外在的事件,轉變的同時她的 痛苦也變了,變得不那麼迫切、不那麼心力交瘁。

  她不知道那會暫停多久,但很高興可以喘口氣。她知道洛克就是她心情轉變的原因,他那種百無禁忌、很美國式的自我。當然,他只要輕擺著臀部、慵懶地走在 街上,就可以讓女人的心情飛揚。她知道,因為的確看過女人盯著他,也知道他對自己的影響力。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握了握。“別那麼擔心,一切都會沒事的。”

  她哀傷地一笑。“你是說打電話給我的人不會是賴羅德,他會說出實驗室保全系統的全部細節,我們會輕鬆地進入大樓,摧毀全部的病毒,殺掉喬醫生不讓他再作怪,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全身而退。”

  他想了想。“也許沒那麼順利,畢竟工作專案還滿多的。但你總得要有信心,往好方面想。我們不能失敗,所以也絕不會失敗。”

  “這種積極想法的來源是?”

  “別挑毛病,這對我很有用。例如,我第一秒看到你就很確定泡得上你,看看現在。”

  他們又停滯不前了,明明有一千件事要做,卻一整天什麼都做不了。洛克的保全系統專家還沒有聯絡,但他們現在知道要對付的是什麼,兩個人都認為那裏的保全設備會很複雜,一般專家可能不曾見過。

  他們回酒店前先到一家網吧上網搜尋流行感冒,想盡可能多找些資料。但要看的網頁實在太多,為了節省時間,他們各自付了上網費用,再把相關網站分成兩份。

  到了下午,洛克看看手錶,就拿出手機,按了一長串號碼。從黎璃坐的地方聽不到他說什麼,但他的表情很嚴肅。那通電話很簡短,而且他掛電話時還揉揉前額,像是頭痛。

  因為電腦在下載一個大檔案,她便走了過去。“有問題嗎?”

  “美國的一位朋友出了車禍,我打電話去詢問他的狀況。”

  “他還好嗎?”

  “還是一樣。醫生說那其實算好,他撐過了二十四小時,所以他們比先前樂觀了些,”他搖搖頭。“但他仍然生死未蔔。”

  “你要回去嗎?”她問。她不知道沒有他要怎麼辦,但若真的是好朋友……

  “我不能。”他簡短地說。

  她以為他是真的不能回去,也許他的身分不受美國歡迎,不被允許入境。她心有戚戚焉地輕撫他的肩膀,知道他的感覺。她自己也可能再無法回家了。

  他正在流覽疾病防疫中心的網站。第一次看時,沒發現什麼有趣的東西,但他繼續按著聯接到疾病防疫中心的相關網址,才滿意地咕噥一聲,看著螢幕上跳出一長串資料。“終於。”他按了一下列印。

  “你找到什麼?”黎璃問,從他背後彎下腰看著。

  他壓低聲音,不讓人聽到他們的對話。“傳染病研究中心的名單及各家採用的安全防護措施。”他朝她在用的電腦點點頭。“你那裏找到什麼?”

  “下次大流行時的疾病及死亡預測,沒什麼用處,我想。”

  “這些應該夠我們用了。如果不夠,我在亞特蘭大的朋友也可以幫忙。我今早應該多問他一些問題的,但我沒時間想太多,而且我挨了罵,因為我打電話時那裏才淩晨三點。”

  “可以理解。”

  “我想也是。”她的手還放在他的肩上,他便用手覆住它。“我們把這些東西拿回酒店去看。我們可以叫客房服務,你也可以整理一下行李。”

  “我們必須告訴酒店現在房間裏有兩個人,而不是一個。”

  “我會說我太太來找我,沒問題的。戴好你的墨鏡,不要讓服務生看到眼睛,我們就不會有事。”

  “在酒店房間裏戴墨鏡會很蠢,彩色隱形眼鏡比較方便。”

  “不只你的眼睛很特別,是你整個人,發色及臉部輪廓。客房服務送來時,你就躲進浴室。除了清潔服務,我們只有那時會被打斷。”他註銷,拿起印好的紙,付了錢,等著黎璃登出電腦,也付了錢。

  他們走到街上,風拍打著他們。天氣雖然晴朗,但很涼爽,溫度也很低,所以很多人戴著帽子和圍巾。黎璃拉下帽子蓋住所有的頭髮,邊和洛克走到停車的地 方。他運氣真的很好,可以在一個以停車位難找聞名的城市找到位子。但她開始覺得洛克就是少數出生在幸運星下的人之一。就算他租了一輛悍馬型戰地吉普車,還 是找得到地方停車。

  他沒有再繼續貶低那輛菲亞特,但她好幾次聽到他仍低低地發出那種尖銳的高音。再過幾周就是冬天了,白天也愈來愈短,所以他們到酒店時太陽已經下山。暮 色消失得很快,黎璃不好再戴墨鏡。她拿下它,想起她在倫敦偽裝時還用到一副粉紅色鏡片的太陽眼鏡,便從袋子裏找出來。它的鏡片淡得讓她可以看清楚,也不會 讓人覺得晚上戴太陽眼鏡很白癡,顏色又可以掩去眼睛的顏色。

  她戴上眼鏡,轉向洛克。“我的樣子如何?”

  “性感又時髦。”他對她舉起拇指。“只要半眯著眼睛,假裝有時差,我們就過關了。”

  他說對了,沒有人注意他們,他便拿著她的袋子穿過大廳,她則跟在後面。他們一到房間,他就打電話給櫃檯說他太太剛到,所以現在房間裏有兩個人,接著又 打到客房部多要幾條毛巾。黎璃則忙著打開行李,把衣服放進抽屜,或吊在衣櫥裏洛克的衣服旁邊,再把化妝品放進浴室。

  她把一雙鞋放在衣櫥底下他的鞋子旁邊時,猛地一顫。這種景象很親密,她的鞋子和他的比起來又小又纖細,讓她突然驚覺到現在——不管怎麼看——她都和他在一起了。

  她抬起頭,發現他盯著她,看出她的不安。

  “沒事的。”他輕聲說著向她張開雙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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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9 02:15: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黎璃向他走去,把自己埋進他溫暖的身體,頭靠在他的肩窩,感覺到他用雙臂環抱住她,消除了她的緊張。他親吻她的頭頂。“我再說一次,我們今晚不一定要上床。如果你真的很不喜歡,我們可以等。”

  “可以嗎?”她輕聲問。“通常我會等久一點,兩個吻和一次愛撫實在算不上熟悉……”

  他發聲大笑。“的確不算,雖然理智上我知道我們才認識沒幾天,但我卻覺得好象更久,大概一個星期吧。”他開玩笑。“我真的只愛撫過你一次嗎?”

  “我只記得一次。”

  “那就只有一次,因為我的愛撫絕對會讓你終生難忘。”他的手在她的背上來回滑動,想讓她緊繃的肌肉放鬆下來。

  “今晚可能是我們的最後一夜。”她說,努力想讓語調保持平淡,但又壓抑不住一絲苦澀。這個想法在她的心裏藏了一整天。她沒有時間慢慢地認識他、建立一 段關係。有了這個想法,她的決定簡單多了。明天她可能就會死去,她不要在世上的最後一夜孤單一人。她不要沒和他做愛就死去,她還想要在他懷中、聽著他的心 跳入睡。她要他成為她的愛人,就算她沒有機會知道他是不是她的真愛,但至少她還能懷抱著這個希望。

  “嘿,”他輕斥。“記得正面思考的力量。今晚是第一夜,不是唯一一夜。”

  “你一直都是個快樂小天使嗎?”

  “快樂小天使覺得每件事都是好事,我對菲亞特可沒有好感。”

  沒想到他會突然改變話題,她竊笑著。“我有,你的反應讓我開心得不得了。”

  他僵住。“你是說,你故意挑那輛車只是要找我麻煩?”

  她根本不想否認,只是滿足地輕歎一聲,臉頰摩挲著他的胸膛。“我想看你開那輛車,至少一天。那是一輛好車,我曾經有過一輛菲亞特,所以知道那種車很經濟可靠,但你的表現卻像飽受折磨。”

  “你一定要付出代價。”他搖搖頭說。“你答應的按摩絕對不夠,還要更大。我要好好想一想。”

  “別想太久。”

  “你今晚就會知道了。”他承諾,抬起她的頭,給她溫暖的一吻,然後延續、擴展、加深。不像前一晚,他慢慢地輕撫著罩上她的胸部,透過層層衣物撥弄著乳 頭。黎璃以為會被甩上床,但他甚至沒有把手伸進衣服裏。她很高興,因為她還沒有開始興奮。但他的愛撫感覺很好,而且他放開她時,她覺得比之前更暖和也更虛 弱。

  門上傳來敲門聲,是女侍拿來了一大疊毛巾。洛克去應門,動作輕快地接過毛巾再付了小費。儘管女侍很願意幫他們把毛巾放到浴室。但他沒讓她進來。

  “我們來看那些資料,看我們找到了什麼。”他把毛巾放好後說,提起他們在網吧列印的東西。“那些文章裏有很多是我們不需要的。”

  她很高興他是先工作後玩樂的人,所以跟著他到起居室,看他把資料散放在茶几上。

  “伊波拉……馬堡……這些我們都不需要。”他低聲說,把紙一張張丟在地板上。黎璃拿起一疊紙,開始分類,想要找出任何與流行感冒有關的資料。

  “有了。”過了一會兒她說。“‘流感病毒在實驗室的處理方法’,等一下……‘沒有出現過實驗室內感染的病例。’但要小心雪貂。”

  “什麼?”他吃驚地問。

  “這裏寫的。顯然受感染的雪貂很容易把病毒傳給人類,反之亦然。它們讓我們生病,我們也讓它們生病。很公平。”她說得理直氣壯。“還有……‘基因轉變的病毒……潛力未知。建議採用生物安全二級。’生物安全二級是什麼?”

  “我應該有……看到,”他很快地翻閱一疊紙。“有了,好。這算是中度威脅。“實驗室人員必須接受處理病毒的訓練,工作完成後,進入實驗室的人也會受到 限制。”我想我們絕對可以說,進入賴氏實驗室的人一直都有限制。“人員必須洗手……區域內不准飲食……污水須先淨化再丟棄。”——這是好消息。我想我們可 以安全地走下水道了。”

  “不走我會更高興。”

  “我們可能還是得走。”

  她皺起鼻子。雖然是她先想到下水道,而且別無他法時她也會照做,但她寧可不要。

  “‘一定要張貼生物危害標誌。’”他繼續念。“‘請特別小心處理尖銳物品。’啊——實驗室人員在處理病毒時的注意事項就這些。“實驗室需有可上鎖的 門,通風系統沒有特別規定。”嗯,”他放下資料,抓抓下巴。“一般的實驗室似乎不會裝有排氣雙層門、視網膜掃描、指紋鎖或別的。看來我們的麻煩並不大,如 果喬醫生真的遵守這些指示,我們只要處理一道上鎖的門。”

  “以及很多武裝的人。”

  他揮揮手。“這麼直接!”他把資料丟在茶几上,往後靠,雙手交握在腦後。“讓人驚訝。我以為在處理會傳染的病毒時要通過很多很麻煩的設備,但看來主要是保護個人的安全事項,而不是外部保全設施。”

  他們四眼相對,聳聳肩。“我們又回到了起點,”黎璃說。“我們需要外部保全系統的資料。我們進去後,再找找有生物危害標誌的門。”

  “就是有X標識的門。”他同意,但兩個人都知道沒這麼簡單,首先實驗室可能在那棟大樓的任何地方,甚至可能在地下,那他們的逃生路線就會受到限制。

  雖然比預期中少很多,但他們還是找到一些需要的東西,而且也不必保留全部的資料。洛克撿起丟在地上的紙,黎璃則收拾其他紙張,然後全部丟進垃圾桶裏。

  她突然不知道要做什麼。時間還很早,他們也還沒吃晚餐。她還不想去淋浴,幸好他也沒有催她上床的意思。最後她拿出帶來的書,踢掉鞋子,蜷在沙發裏看書。

  洛克拿起房間鑰匙。“我要去大廳買些報紙,你要什麼嗎?”

  “不用,謝謝。”

  他自己出了門,黎璃一直默數到三十才起身,快速地檢查他的東西。他的內衣整齊地放在抽屜裏,一整疊折好的四角短褲中沒有藏東西。掛在衣櫥裏的每件衣 服,她都拍打過口袋,也什麼都沒找到。沒有手提箱,但她拉出他的皮制球員式圓筒包檢查。沒看到隱藏的口袋,底部也不像有夾層。他的德制九釐米手槍在裏面, 放在皮套裏。床頭櫃裏有一本驚栗小說,書的中間有折角。她翻翻書頁,沒有東西夾在裏面。

  她把手伸到床墊下,繞床走了一圈,再檢查床底。他的皮外套隨手丟在床上,她翻翻口袋,發現他的護照放在有拉鏈的內袋,但她已經看過了,就沒拿出來。

  所有一切都顯示他的確就是他對她說的那個人,她放心地回到沙發上看書。

  五分鐘後他回來了,拿著兩份厚厚的報紙和一個小塑膠袋。“第二個孩子出生後我就結紮了,”他說。“但我還是買了些保險套,如果你覺得那樣比較安全。”

  他的關心讓她感動。“你曾經做過冒險的事嗎?我是說性。”

  “我曾在吊床上站著做過,但那時我才十七歲。”

  “不可能。吊床也許可能,但站著,絕對不可能。”

  他笑了。“老實說,吊床害我摔個四腳朝天,我就沒再試了。那真的很掃興,而且那天我也沒做到。”

  “我可以想像,她一定笑死了。”

  “沒有,她在尖叫,笑的是我。在笑翻肚子後,就算是十七歲也做不下去了。更不要說我那樣子好蠢,而那個年紀的女孩很在意形象那些的。她覺得我很不酷,生氣地走開了。”

  她該知道他會是大笑的人。她微笑著用手支著下巴。“還有別的冒險嗎?”

  他坐進最靠近她的一張椅子,把腳放到茶几上。“我想一下。那之後不久,我就和愛咪在一起了,我從交往第一天到離婚前都對她很忠實。之後我有幾個親密的 朋友,交往時間從幾個月到兩年都有,但都不隨便。我大部分時間所待的地方都沒有狂野的夜生活,除非把四腳動物算進去。就算我回到文明地區,也不想把時間浪 費在夜店。”

  “對一個成年後大多待在荒野地區的人來說,你還滿世故的。”她低聲說,突然很不安地意識到這個不協調的細節。她之前早該注意到的,卻不怎麼警覺,因為知道他的武器放在衣櫥的袋子裏——而她的並不是。

  “因為我說法文、又住高級酒店嗎?有時候我必須以天空為屋頂,所以只要可以我就住在這種地方。我喜歡開漂亮的車,因為有時候我不得不騎馬——那還要有馬可騎。”

  “但我想在南美洲法文應該不普遍。”

  “你一定很驚訝我是跟一個移居哥倫比亞的法國人學的。好啦,我的西班牙文比法文好,我還會說葡萄牙文和一知半解的德文。”他對她苦笑。“外國傭兵一定要會多國語言。”

  他之前從來沒有這麼直接說出自己是傭兵,但她當然知道他不是做那個就是類似的工作。想做什麼,都可以來找我幫忙達成。他是這麼說的,而她當然不會以為他說的是企業購並。她的不安消除了,他當然得要會說幾種語言。

  “嫁給你一定很悲慘。”她說,想到他的前妻帶著兩個孩子守在家裏,不知道他在哪裡、做些什麼、會不會回來,或死在某個荒郊野外,甚至找不到屍體。

  “謝謝讚美。”他說著開始笑,對她眨眨藍眸。“但我在的時候可是很好玩的。”

  毫無疑問。她衝動地起身坐到他的腿上,一手伸進他的襯衫領子,抱住他的後頸,靠向他。他的皮膚溫暖,脖子的肌肉結實。他用左手撐住她的背,右手則立刻 開始撫摸她的大腿及臀部。她親吻他的臉頰下方,雙唇感覺到他的胡茬,呼吸著他的氣味,混合著男性的味道及他早上用過而遺留下的淡淡刮胡水味。

  “為什麼?”他問,但沒有等她回答就又給她一個緩慢而深入的吻,讓她覺得骨頭都要融化了。

  “因為很好玩。”他抬起頭時,她低聲說。然後她再次吻他。這次他的唇更加強勢,舌頭更有侵略性。他的手撫過她的腰,滑進她的上衣,移到她的胸前。她屏 著氣讓他把胸罩往上推,再用手掌覆住赤裸的胸部。他炙熱的手貼著她冰涼的皮膚,拇指輕輕按在乳尖上。

  她拉開自己的唇,深吸口氣,臉貼在他的喉嚨,感覺到溫暖的喜悅開始繃緊她的腰部。她太久沒有感受過欲望,都忘了它會慢慢地擴展,散佈到全身,讓皮膚異常敏感,讓她想要像貓一樣磨蹭著他。

  她想要他快一點,讓尷尬的第一次儘快結束,她才能放鬆。然而儘管他熱愛速度,但今晚他的行程表似乎一點也不趕。他撫弄著她的胸部,讓它們敏感得幾乎感 覺到痛,然後他把胸罩拉回原位,緊緊地抱著她。她知道他已經興奮了,否則就是他還有備用的槍藏在褲袋裏,感覺像是十髮型四五口徑手槍。但他推開她,親吻她 的鼻尖,說:“不急,我們先吃晚餐,放鬆一下。等待不會害死我。”

  “你不會,但我會。”她回答,坐起身,怒視著他。

  他的嘴角扯出一個笑。“有點耐性。你知道有句俗話說:‘好事需要等待’嗎?我也自創了一句。”

  “是嗎?怎麼說……”

  “等待必有好事。”

  他需要打屁股,真的。“我會要你把支票兌現。”她說著起身離開他,再拿起客房服務的功能表,丟過去。“點餐。”

  他點了龍蝦、乾貝、一瓶冰鎮的薄酒萊和蘋果派。她則決心要和他一樣裝平常,便坐下來看書,一邊等客房服務送餐來。他翻閱了兩份報紙,用手機打到美國,詢問出車禍那位朋友的狀況沒有變化,所以他露出擔心的表情。

  他並不是無憂無慮,她看著他的臉心想。不管他多常笑或開人玩笑,他的情緒都不只是那樣。有時候他也會陷入沉思,臉上及眼裏都沒了笑意,她也看到過他冷 酷、意志堅決的時候。他一定不是一直都很開心,否則就不會在那個領域成功,但她不知道有人是選擇要成為傭兵或是逐漸走上那條路。他顯然賺了不少錢,也就是 說他對工作很在行。那種親切、迷人的態度只是部分的他,另一部分則機敏而能致人於死。

  過去幾年,黎璃一直不想和普通男人建立關係,那種從事普通工作、有普通煩惱的男人。那樣的人無法瞭解她的工作性質及狀況,她也擔心自己在親密關係裏會 壓過那樣的男人。她必須強勢而決斷,而且無法像水龍頭那般說關就關。但一談到感情,她不想做主導,而想當個夥伴;但那表示她必須找到一個個性和她一樣強烈 的人。她在洛克身上感覺到不認為她是威脅的自在與自信。她不用迎合他的自尊或壓抑自己的個性以免嚇到他。洛克這輩子若曾被嚇到,她可能會嚇一跳。他可能連 小時候都這麼膽大包天、四處惹事。

  她愈觀察就愈尊敬他。她正在迅速而用力地往下掉,而且底下沒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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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9 02:16: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他們吃過飯,他看了一會兒新聞,黎璃則又看了點書。他的超強耐性足以媲美結婚多年的老夫老妻,但她記得抵著她臀部的勃起,知道實則非然。一個男人要是沒 有興趣,絕不會變得那麼硬。他是在給她時間放鬆,不想逼她,他當然知道到最後他們一定會一起上床,那是無可避免的。她也知道,光想就臉紅心跳。她只要一看 著他就會想到他不久就會一絲不掛,她也會。不久她就會感覺到他在自己體內、不久在體內盤繞的緊張就會得到紓解。

  到了十點,她說:“我去沖個澡。”就讓他自己看新聞。大理石浴室裏的沐浴用品全都是設計師名牌,味道就像天堂。她慢條斯理地洗了頭髮、刮掉腋毛及腿毛 ——她從未忘記這個美式習慣——全身塗上香水乳液,才把頭髮吹乾並刷了牙。過了將近一個小時,覺得自己已經有萬全準備後,她穿上旅館的厚浴袍,系緊腰帶, 才光著腳走進房間。

  “你洗澡真久。”他指控道,關掉電視,站起身。他從她閃亮的頭髮掃視到腳趾頭。“我以為你會穿著睡衣出來,我一直在幻想要幫你脫掉睡衣。”

  “我不穿睡衣。”她說著打了個呵欠。

  他皺起眉頭。“你之前說你穿兩件式睡衣。”

  “我說謊,我裸睡。”

  “你是說你毫無理由就毀了一個完美無害的幻想?”

  “那時我穿什麼睡覺和你沒有關係。”她得意地對他一笑,走向沙發,拿起書坐下,並把腳縮在身下。她很確定她讓他覺得好象收到了耶誕禮物——她的確是故意的——因為他不發一語,轉身就衝進浴室,大約三十秒後就聽到水流聲。他急著呢。

  看著床頭櫃的時鐘,她幫他計時。他沖澡不到兩分鐘,然後就聽到洗臉盆的撥水聲延續了四十七秒鐘,又過了二十二秒鐘,他就走出浴室,只在腰間綁了條濕毛巾。

  黎璃瞪著他剛刮過的下巴。“我無法相信你刮鬍子那麼快,卻沒割傷喉嚨,真神奇。”

  “跟和你上床比起來,切斷頸靜脈算什麼?”他問,同時走向沙發,拉著她的手要她站起身。他關掉燈,拉著她向床走去,同時關掉其他的燈,房間一片昏暗只剩下床頭燈。他掀開床罩,轉身面向她。

  站在床邊,他捧起她的臉親吻。她嘗到牙膏味,他在浴室那麼短的時間內還刷了牙。她真的很佩服他的敏捷,以那種速度,他沒有在刮鬍子時割傷喉嚨,至少也會不小心用牙刷戳到眼睛。

  但儘管他迫不及待,仍不疾不徐地吻她。她用手臂環抱著他,手掌貼在他的背上,感覺那光滑濕潤的皮膚及肌肉的收縮。邊吻著,他的毛巾掉了,她浴袍的帶子 也鬆了。黎璃垂下雙臂,讓浴袍從肩膀滑下,順著手臂落在腳邊。之後他們之間只剩下歎息及期待,他便關掉最後一盞燈,再讓她躺到涼爽的床單上。

  他跟著躺到她身邊,她伸出手,開始探索他,也讓眼睛適應黑暗。她撫過他須曲的胸毛、結實的小腹、光滑的身側,再讓手掌滑上他肌肉糾結的手臂及厚實的肩 膀。他也在忙著探索,輕撫她的臀部及大腿,再推著她平躺,一路從她的唇吻到下巴及喉嚨,再張開嘴移到她的胸前,終於一顆疼痛的乳頭滑進他的嘴裏。他緩緩地 輕吮,黎璃則輕輕發出喜悅的聲音。

  “我喜歡這樣。”她輕聲說,手按在他的腦後,留住他。

  “看得出來。”他也同樣輕吮過另一顆乳頭,讓它們濕潤而堅硬,像莓果般挺立。

  “那你喜歡什麼?”她的手輕輕畫過他的小腹,只稍稍拂過他繃緊的勃起,便又往上移,搜尋他平坦的乳頭,挑弄著讓那兩個小點突起。

  “對。”他粗啞地說。“就是那樣。”他顫抖著感覺到一陣快感竄過全身。他毫不含蓄地拉著她的手移到他最渴望的地方。她的手指握住他的男性,他便一顫, 它也一顫,在她手中抖動。她嘗試想緩緩地撫弄他,手指卻幾乎握不住,而她體內的肌肉則因為那沉而且厚的感覺而收縮著。

  他輕喘了口氣,強迫她把手移開。黎璃低聲抗議,用另一隻手抓住他,才撫摸了幾次,他便又抓住那只手。“你最好讓我冷靜一下,否則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

  “你吹噓了那麼久,竟然只能撐一回合?”她低聲說。“我好震驚。”

  “妖精。那你呢?”他把她的雙手壓在頭的兩側,身體移到她的身上。“我就陪你玩一回合。”終於、終於,他的身體貼到她的身上了,她的雙腿自動分開來環 住他,並曲起腿,讓大腿可以夾住他的腰側。她可以感覺到自己向他敞開,他則放開她的左手,手伸到兩人之間,調整他的男性。她身體的入口感覺到沉重的壓力, 她抬起身體迎接,想要感覺第一次肉體深深地貫穿肉體時的感覺,但那壓力卻開始刺痛,沒別的。他稍微退後,又推了一次。這次她忍不住痛呼出聲,因為她的身體 仍不願接納他。

  她困窘地滿臉燒紅。“對不起。”她對自己的乾澀很不好意思。“我一直都很難真正地放鬆自己,我好象無法停止思考。”

  他低聲輕笑,呼吸吹在她的頭髮上。他輕觸她的太陽穴。“如果不思考是條件之一,那我也做錯了,因為我想我也無法停止思考。我收回。大約有十秒鐘,我完 全無法思考。”他的唇移到她的耳垂,牙齒輕咬著她。“我才應該道歉,親愛的,不該這樣逼你。”他的口音變重了,西德州腔讓他說話更慢。“一個六年沒做過愛 的女人需要更溫柔的愛撫,我卻漏掉了一些非常重要的步驟。”

  “步驟?”他說得好象在操作錄影機。她覺得有點受辱,但他正輕咬細吻著她,讓她分了心。

  “嗯哼。”他現在輕齧著她的脖子,然後移向鎖骨。“或者說,地方。例如這個小地方。”他輕咬著連接她脖子及肩膀的韌帶,黎璃屏住氣,感覺到令人訝異的快感穿過全身。

  她抓住他的身側。“再做一次。”

  他樂於聽命,又吻又咬著她的脖子,讓她在他的身下拱起身,呼吸也急促起來。那輕咬讓她興奮得仿佛就要達到高潮。他不斷用力捏著她的乳頭,若是不久前她可能會很痛,但現在卻讓她呻吟著把胸部頂向他的手。

  他移向她的身體下方,小指尖探入她的肚臍,輕咬她的腰側及體部,雙手滑到她的身下,很有節奏地搓揉她的臀部。她伸出手想要回報他所給予的喜悅,但他推開它們。“啊哈。”他喘息著粗啞地說。“我只剩下一個步驟,而且也用不著擔心了。”

  “是什麼?”她問,好不容易才說得出連貫的句子。

  “呼吸。”

  她忍不住了,輕笑出聲,他報復地在她的大腿內側咬了一口,不只立刻讓她無法呼吸,也讓她的雙腿更加敞開。她知道他要做什麼,隨著他一路往下,她更是期 待得要命,但他的舌頭第一次舔過她時,快感仍如雷擊般穿身而過。她放聲大叫,腳跟抵住床墊,拱起背離開床面。他抓住她,拉近她再次深深品嘗,用舌頭及手指 深深探索。那穿透的感覺如此強烈,震撼了她所有的神經末梢,隨著每一次緩慢的進出動作帶起驚人的小小波浪。

  噢,他太棒了。她已準備好,已感覺到雙腿間的濕潤,他卻仿佛只要能親吻、愛撫她便滿足了,讓她在床上扭動著乞求他停止,或不要停止。最後她抓住他的耳朵,沙啞地說:“我可以了。”不想讓他有一絲懷疑。

  他轉過頭,親吻她的掌心。“你確定嗎?”

  她氣得在床上坐起來。“要做就做,不做就算了——你要把我逼瘋了!”

  他笑著推她躺回床上。她還來不及恢復心境,他已壓住她,緩慢且堅定地推進她的體內,讓她長長歎了一口氣,感覺他充滿她。她保持著靜止,閉上眼睛,努力感受所有快感、壓力、熱氣及重量。

  他開始緩緩的前進後退,在她體內轉動。她直覺地繃緊身體、收縮體內肌肉想容納他並控制節奏。他呻吟著停住,粗啞地說:“再做一次。”這次換他身體靜 止,感覺她從體內裹住他、愛他。不斷地收縮然後放鬆、再收縮,幾乎讓她達到了高潮——但還不夠。

  他用手臂勾住她的雙腿,高高舉起,全面接管。這種姿勢讓她無法控制他進入的深度,也無法抬起身迎合他的衝刺,只能感覺他長而緩慢的動作逐漸變成固定的 節奏。他讓自己高高挺起,剛好讓她可以感覺到最強烈的摩擦,但過了幾分鐘,卻仍令人沮喪地達不到那一點。黎璃覺得自己像是要分裂了,身體緊繃得幾近瘋狂。 他的手臂開始顫抖,全身也開始顫抖,她幾乎快哭了,知道他可能撐不了多久,但她還是到不了。

  “我要從後面做。”他低聲說著拔出來。她還來不及轉身,他已躺在她身邊,把她拉到身上仰躺著,讓她的頭垂在他的左肩上。他炙熱的呼吸拂在她的耳邊,雙 手撫過她的胸部,移向她的小腹。他分開她的腿,放在他的身體兩側,再伸手調整他的男性,同時往上推。她呻吟著感覺到他的粗長擠入她的體內,陣陣的擺動讓她 幾乎要達到頂點,但還是差那麼一步。沒有他覆在身上,她覺得好暴露。冷空氣拂過她燥熱的身體,雙腿敞開、頭往後仰,她覺得怪異、混亂而不安。

  “噓,我抱著你。”他低聲向她保證,她才知道自己一定發出了驚慌的聲音。他的臀部在她底下收縮搖擺,也在她的體內前後移動。這個姿勢的拉力更強,更能 敏感地感覺到動作。他的右手滑下她的腹部,手指往下伸到她的雙腿之間,用兩根手指夾住她的女性。他的手指只輕輕夾住她,讓她感覺到他上下前後的移動,一陣 炙熱緊繃的快感在她的體內糾結到令她無法忍受的地步。

  她發出窒息般的聲音,腳跟抵住床墊,顫抖著將臀部往下移動,盡可能地接納他,再往上挺向令人瘋狂的手指。她從頭到腳都在搖動,大腿也在顫抖,呼吸只剩下卡在喉間的輕泣。再近一點,再近一點……

  她的喉嚨發出一聲低喊,全身突然被拋過那一點,無法回頭。強烈波動的浪潮從腰間往外擴散,奪走她最後一絲自製力。終於、終於——她到了、它出現了,比她印象中更加強烈,讓她看不到一切,只能感覺那股穿身而過的快感,讓她筋疲力竭。

  她模糊地感覺到自己在哭,但不知道為什麼要哭。她還在顫抖。全身無力到抬不起手臂來。她也不需要。洛克從她身下滑出來,翻到她身上,又粗魯地進入她。 他的衝刺又猛又快,每次都直頂到底。汗水令他的皮膚濡濕,他也開始顫抖,像她之前一樣,每根肌肉都在打顫,同時深深往自己的高潮衝刺著。他的節奏開始亂 了、不協調了,從胸膛及喉嚨發出長長的低吟,怒吼著挺起腰,在她的體內抖動,並用力抓住她的髖部,在她的皮膚上留下記號,然後他慢慢地往前傾,仍然不斷顫 動著,閉著雙眼,發抖的雙臂撐不住,便癱在她的身上。

  他的胸部像風箱般收縮著。不斷地喘著氣。黎璃自己也在喘氣,努力想要移動四肢,心跳得很快,仿佛要昏過去。她連指尖都感覺得到心跳。

  她模糊地想著,如果這是她最後一次高潮,至少是世界頂級的。

  她終於可以抬起手,虛弱地擦掉臉頰上的淚水。她為什麼哭?雖然過程歷經一番努力,但最終的結果卻很值得。

  洛克臉朝下抵在她的左耳旁,呻吟著。“天,我全身上下都感覺到了。”他沒有起身離開她,反而趴在那裏,愈來愈重。黎璃不在乎,她環抱著他,盡可能緊緊地擁著他。

  “我馬上就起來。”他口氣疲累地保證。

  “不用。”黎璃說,但他已經離開她的身上,側躺著面向她。他一手環住她的腰,把她拉近,抱緊她,她的頭靠在他的肩膀及手臂上。

  “第一回合正式結束。”他低聲說。

  “我收回,我想我承受不了第二回合。”她勉強回答,但他發出平緩低沉的呼吸聲,她知道他已經睡著了。她做了兩個深呼吸,讓自己跟著他深陷。永恆以來的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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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發表於 2014-10-9 02:16: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黎璃在洛克懷中醒來,感覺是那麼地自然。她希望可以讓時間停留在這一刻,她就永遠不會失去那種滿足與安全。她不讓自己去想今天可能會遭遇的災難,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所以沒必要擔心。如果她運氣好,今晚仍會像昨晚一樣度過。

  她很驚訝自己又醒來做了兩次,現在全身酸痛得幾乎後悔。幾乎。他在兩點時扭亮了燈,叫醒她,說他這次想要看著她。因為沒有洗澡就睡著了,她覺得一身狼 狽很丟臉,但他適時證明除了車子以外,他一點也不挑剔。“性本來就該弄得亂七八糟,”他微笑著把她拖回來,不讓她下床去洗澡。“而且是我造成的,我何必在 意?”

  亮著燈並不會讓她感到困擾,但他卻知道第一次在黑暗中,她會比較輕鬆。她三十七歲了,不再青春無敵,但身材保持得不錯,體型又天生纖瘦、胸部小,所以儘管有些地方無可避免地開始鬆軟,但還不至於太離譜。而且洛克顯然很欣賞她身上的每一吋。

  第二次的高潮來得容易多了,仿佛她的身體也恢復了記憶。她不再緊繃或絕望,再加上洛克臉不紅氣不喘地玩鬧,還不斷讚美。之後他們一起淋浴,她在被弄濕的床單部分鋪了毛巾,他們才又回床上去睡幾個小時。

  第三次是五點多,持久而緩慢,一點都不趕時間。她只記得之後她躺回床上,熟睡到就算作了夢,她也不記得。陽光從沉重的窗簾邊緣泄入,讓她搞不清楚時 間,但她也不在乎,不想翻身去看時鐘。他發出模糊的聲音,像是愛困的男人又像只會咕噥的大熊,然後撥開她的頭髮,親吻她的頸背。“早。”他低聲說,又抱緊 她。

  “早。”她很喜歡背貼著溫暖肌肉的感覺,喜歡他的腳伸到她的小腿之間,以及他沉重的手臂垂放在她的腰際。

  “我還是得開菲亞特嗎?”他的聲音像是半夢半醒,但這話題對他一定很重要,否則他不會一醒來就想到。

  她拍拍他的手臂,很高興還背對著他,才沒讓他看到她在偷笑。“不用,你想開什麼車都可以。”

  “我這麼厲害?”他得意地問,清醒多了。

  只拍拍手臂不足以讚揚他,所以她伸手拍拍他的臀部。“你很厲害。”她裝出平淡無起伏、像機器般單調的聲音。“你的技巧很高明,男性也是我看過最大的。我是世界上最幸運的女人。這是錄音……”

  他翻身平躺,放聲大笑。黎璃趁他在笑、來不及報復,滑下床溜進浴室。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停下腳步,驚訝地看著柔和的臉。一晚的性愛就讓她容光煥發?

  不是性愛,她知道,但極度放鬆的身體卻是很棒的附加利益。是洛克本身,他對待她的溫柔體貼,以及有人在意她的感覺。那是親近感、聯繫感及歸屬感。幾個 月來,她一直覺得孤單、遺世獨立,看著四周卻覺得沒有任何東西或人能觸動她,被痛苦悲傷的護城河所環繞。是洛克的熱心及個性將她拉出了孤獨,再次和生命接 上了線。

  噢,該死,她一定是愛上他了。在現在的情況下,這實在太愚蠢,但她又怎能克制?她需要他的幫助,不能走開;何況她根本不想走開。她想要他能給予的一切 及時間。她甚至分不出那個心去想,他會不會永遠留下來。因為,永遠是什麼?對她而言,也許只有今天,或明天。她只能活在當下,那就夠了。

  因為只有一間浴室,她動作迅速,以便讓他進來。浴室裏沒有她的衣服,浴袍則在床邊的地板上,所以她只好光溜溜地進來又出去,無所謂,反正洛克也沒穿衣 服。她走出浴室,他便起身下床,睡眼迷蒙地看著她迷人的身體,又拉住她,抱著她好一會兒。他早晨的勃起頂著她的小腹,她真希望自己沒有全身酸痛。

  “要一起淋浴嗎?”他抵著她的頭頂說。

  “我想我最好徹底地泡個澡。”她歎口氣說。

  他按摩她的臀部,讓她踮起腳。“酸痛嗎?”

  “噢,當然。”

  “對不起,我太不體貼了。兩次就夠了,最後那次我應該讓雙手安分些。”

  “就是因為第三次,你才能免開菲亞特。”她撫過他的肋骨,雙手滑到他的背後,指尖戳入他深陷的脊椎。

  她感覺到他的唇貼著她的頭髮移動。“這樣的話,你的犧牲算是值得了。”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但她也在笑,邊用鼻子摩著他的肩膀。“很高興知道我在你心裏的排名這麼高。”

  他停了一會兒,小心地問:“我現在是不是該說一些甜言蜜語?”

  “沒錯,所以你在浪漫這部分不及格。”

  又停了一下,他用勃起頂頂她。“這樣算不算?”

  “你自己一個人也會這樣,不算。”

  “一個人它早就消了,是你讓它維持上揚。看,我還是很浪漫的。”

  他在報復她那個錄音的玩笑,但輕顫的肩膀露了餡。她抬頭看著忍不住笑意而閃爍的藍眸,但她禁不住想格格輕笑,便放了他一馬。她打了他屁股一下,轉身撿起浴袍。“快點,大男孩。你餓了嗎?要我叫客房服務嗎?”

  “我絕對需要咖啡,你也可以叫些食物。”他看了時鐘一眼。“反正快十點了。”

  這麼晚!她很訝異自己睡得那麼熟,同時又想起那位元電話神秘客。趁洛克在浴室,她查看了昨晚放進充電器的手機。電話有開機,訊號顯示收訊很好,所以她不會不小心漏接了電話。她拿起充電器上的手機,放進浴袍口袋。

  她聯絡客房服務,要了牛角麵包和果醬,外加咖啡和鮮柳橙汁。洛克沒有表示過不喜歡傳統法式早餐,所以她就隨便點。他對食物的表現也非常世故又有包容 性。他還有很多過去的事沒告訴她,但她也沒對他完全坦白,可能永遠也不會。他很健康、很誠實,而且目前是她的,這就夠了。

  他從浴室探出頭來。“你要現在泡澡,讓我等食物送來,還是要之後再泡?”

  “之後,我不想泡到一半被食物打斷。”

  “那我先淋浴。”他又消失在浴室裏,不久她就聽到淋浴的水聲。

  他才剛出來,食物就到了。他穿著時髦的黑色長褲和簡單的白色無領襯衫,袖子卷到肌肉糾結的手臂上。他簽了帳單,黎璃則背對著房間,看著窗外,然後他送服務生出去。他一關上門轉過身,黎璃的手機就響了。

  她深吸口氣,從口袋拿出手機。瞄了眼視窗,看到來電號碼並未顯示。“我想是他。”她說著掀開電話。“哈囉。”她改用法文回答。

  “你做好決定了嗎?”

  聽到機器變音的怪聲,她對洛克很快地點點頭,他則把頭貼在她的頭旁邊。她把電話稍微移離耳朵,讓他也聽得到。

  “我決定了,我接,但有個條件。我們必須先見面。”

  對方停了一會兒。“不可能。”

  “一定要變成可能。你要求我去冒生命危險,你卻什麼風險都沒有。”

  “你不認識我,我不認為見面會對任務產生多大的保證。”

  他說的沒錯,但她已經安心了。如果電話是羅德打來的,他會馬上同意見面。派別人來見她、用她不認識的人來引她入陷阱是很簡單的事。這個人不是羅德,也不是羅德的手下。

  她才想要同意他,說不需要見面了,但洛克急忙做手勢,用口形說:“見面。”再點點頭。他要她堅持會面。

  她不知道原因為何,但還是聳聳肩,順從他。“我要看到你的臉,你認得我,不是嗎?”

  對方遲疑了,她知道自己猜對了。“你知道了我的臉又有什麼差別?我可以編造名字,你還是不會知道真相。”

  那也沒錯,她想不出任何合邏輯的理由繼續堅持,乾脆不照邏輯走。“那是我的事,”她突然說。“答不答應隨你。”

  她聽到他沮喪地深吸口氣。“我答應。明天兩點皇家皇宮公園前面。戴一條紅色圍巾,我會去找你。一個人來。”

  洛克搖搖頭,臉上堅定的表情讓黎璃明白這點他絕不讓步。

  “不行,”她說。“有個朋友會陪我去,他很堅持。我不會傷害你,先生,他只是要確定你不會傷害我。”

  那人笑了,電子變聲器只傳來尖銳粗嘎的聲音。“你很難纏。很好,小姐。還有什麼條件嗎?”

  “有,”她說,存心作對。“你也要戴紅色圍巾。”

  他又笑了,掛斷電話。黎璃合上電話,歎了口氣。“不是羅德。”她多此一舉地說。

  “應該不是。很好,我們真的可以休息一下了。”

  “你為什麼也要去?”

  “因為不想會面的男人一定有秘密,我不信任他。”他端起咖啡,遞給她,再眨眨眼。“猜猜這表示什麼?”

  黎璃瞪大眼,還在想電話的事,完全搞不清楚其中的意義。“什麼?”她困惑地問。

  “這表示我們還有今天。”他用自己的咖啡杯輕敲她的示意。“以及今晚。”

  他的意思是,他們無事可做,只有彼此。她的嘴角慢慢露出笑容。走到窗邊,她拉開窗簾,看著陽光普照的窗外。“如果你無聊,我們可以去狄斯奈樂園。”她說。她覺得現在她可以承受了,不再去想麗雅的回憶,不再傷心難過。

  “你在那裏會不穿衣服嗎?”他問,啜了口咖啡。

  太瞭解這句話的暗示,她嘟起嘴唇說:“不可能。”

  “那我不想離開這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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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發表於 2014-10-9 02:16: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第二天是星期六,又是一個涼爽的大晴天,遊客與車輛蜂擁而至。洛克原以為這個時節來這裏的遊客會很少,但顯然不是。很多人大概都覺得需要來看看皇家皇宮公園,不然就是有什麼慶典。這麼多人總要有個理由。

  很不幸,公園“前面”實在是太廣闊了。這座華麗的大花園有三面圍繞著商店、餐廳和藝廊。遊客要進公園得要從大廣場進去,但裏面散佈著長條形的石柱。他 覺得那是某個藝術家對……某樣東西的概念,但卻顯得現代化而不協調,和十七世紀的建築完全不搭。那些又長又氣派的柱子還擋住了視線。要在廊柱和一大群人裏 找出一個人,比他的預期更難,而且那群人裏有很多好象都戴了紅圍巾。

  總之,他覺得這樣接觸實在不太高明,但也令人安心得多。若是專家就會選擇更好的方式,也就是說和他們交手的是個外行人,很可能是賴氏實驗室裏突然警覺到苗頭不對的員工。他們絕對比他佔優勢。

  黎璃站在洛克身邊環顧四周。她戴著墨鏡掩住眼睛,還戴了棕色隱形眼鏡以防必須拿掉眼鏡,也戴了常拿來遮住頭髮的女用鐘形帽。洛克低頭看著她,握住她的手,往身邊拉。

  他認為自己的渴望及需求、喜好和厭惡並不複雜,但黎璃的情況與他對她的感覺絕對稱不上單純。他現在是進退維谷,他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輕重緩 急,一次處理一件事,並希望事情能解決。當然,黎璃那件事解決不了,而且一想到他不得不做的事,他就覺得心被揪緊了。

  真希望可以和法蘭談。法蘭還活著,也有意識,但重度昏迷,還待在加護病房。在洛克看來,“有意識”不能正確描述他現在的狀況,因為法蘭的助理說他聽到 “握我的手”時會照做,或偶爾張嘴說:“水。”但洛克認為,有意識表示可以和人談話,進行有理性的思考。法蘭還差太遠,他的病房裏沒有電話,就算有,他也 無法接電話。

  黎璃的事一定有別的解決方法。他很想要和她談清楚。先讓她坐下來、握著她的手,再說出整個來龍去脈。事情不一定要按照法蘭的命令去處理。

  但他沒有,因為他非常確定她會有的反應。好的情況,是她會離開他並消失。糟的情況,是她會想要殺他。想到她的過去,再加上她平常已經很謹慎且不信任 人,他敢打賭他的下場不會太好。如果她之前不曾被想殺她的愛人背叛,他也許還有機會。她一說出那段往事,他差點要大聲呻吟,知道她一定會有很負面的先入之 見。那次她是九死一生,當然不可能對他額外開恩,先談再拿槍。

  她的情緒一觸即發,他也知道。她已經飽受失落及背叛,幾乎完全封閉自我,不願再承受另一次打擊,他心知肚明,是環境逼她找上他,幸好他手腳快,善用機 會,儘管她不想和人接觸,但其實渴望已久,她的生活中完全沒有笑聲、歡樂及喜悅。至少他能在短期內給予她這些,那正是她最無法抗拒的。就如他說過的,他是 個幸運的混蛋。

  過去這幾天,她容光煥發,他卻傷透了心。他沒有自大到以為那是自己超絕的做愛技巧或迷人的個性所造成。那純粹是和人接觸的功效,讓她走出了殼,開始歡 笑、調情、接受並付出情感。但幾天的時間根本不可能消弭掉數個月或數年來的習慣。她仍然戰戰兢兢,只要有一丁點背叛的跡象,他在彼此間所建立的信任立刻就 蕩然無存。

  他也是一團糟,因為他和她一樣陷進去了。如果他觸動了她,那她也觸動了他。過去兩個晚上和她做愛,真是……該死,他一生中最愉快的時光。失去她會讓他 撕心裂肝,所以他只能盡人事、聽天命,直到不得不失去她。因為如果現在坦承他的真實身分、說他是來追尋她的人,她絕對會認為那是背叛。該死的王八蛋。他還 以為自己處理得來,高高興興地哄她開心一段時間,卻沒料到她會變得如此重要。他之前也不知道她的身心飽受創傷。他又笨又傲慢,只用到小腦,卻沒用大腦思 考;現在他和黎璃都要付出代價了。

  好吧,他是理當付出代價,但黎璃很無辜。至少她在整件事中是個好人。她或許殺了中情局的情報來源,但那混蛋本來就該死,尤其他還想出那個流感病毒的計 劃。雖然她一開始不知道,動機只為了復仇,但洛克覺得不需要雞蛋裏挑骨頭。而且黎璃後來也不曾放棄,甚至答應上場代打,自願犧牲來完成她認為正確的事。能 擇善固執,或有這種道德情操的人已經不多了。

  當他領悟到出了什麼事,以及如此的被攻其不備,他的胃突然沒了底,心也狂跳。“我的天!”他大聲說。儘管天氣涼爽,他卻開始冒汗。

  黎璃迷惑地抬頭看他。“什麼?”

  “我愛上你了。”他脫口而出,因為發覺自己的感情,以及隱藏於未來的災難而感到震驚。他咬著牙、閉緊嘴,以免又不慎失言。他剛才說的話已讓他覺得仿佛從懸崖跳下。

  她戴著墨鏡,所以他看不清楚她的眼睛,但他看得出來她在快速地眨眼睛,雙唇微啟。“什麼?”她重複,但這次聲音很輕。

  她的手機突然響了。

  她用力擰緊眉頭。“我真是煩死這些電話了!”她低語著從口袋裏找出電話。

  他因為被打斷而沮喪,便抓過她的電話。“我知道你的意思。”他低吼著低頭看著窗口。一看到號碼,他愣住了。他認得這個號碼,幾天前他才剛打過。搞什麼——“這次有號碼了。”他以此掩飾失態,然後就掀開電話,厲聲說:“什麼事?”

  “啊……我可能打錯電話了。”

  “你沒打錯。”洛克說,聽到那平靜的聲音,因他的猜測獲得證實而一肚子火。“你是打來確認會面的?”

  對方或許也認出了他的聲音,沉默了好一陣子,洛克還以為他掛斷電話了。對方終於說:“是的。”

  “我就是之前說的那個朋友。”洛克說,希望這個傢伙不會拆穿他。他知道洛克是中情局的人,如果他向黎璃問起,一切就完了。

  “我不瞭解。”

  對,他不會瞭解,因為他假設——洛克是來法國解決問題的,也就是“解決”黎璃。但,現在洛克顯然和她一起合作。

  “你不用瞭解。”洛克回答。“只要說會面照常進行。”

  “是的。我不知道公園會這麼……我在中間的水池邊,很容易找。”

  “我們五分鐘內到。”洛克說著合上電話。

  黎璃搶回他手裏的電話。“你為什麼要接電話?”她凶巴巴地問。

  “我要他知道你不是一個人。”洛克說。這勉強算是個好理由,也是他唯一想到的理由。“他在公園中央等我們,在水池邊。”他抓著她的手臂,走進公園。

  她拉開手臂。“等一下。”

  他走了一半停下來,回頭看著她。“怎麼了?”他很怕她會堅持討論剛才那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根據他的經驗,女人都喜歡追根究底,但她的心思卻完全不相干。

  “我想我們應該維持原來的計畫,你躲起來掩護我。羅德很狡猾,也許早就猜到我們會懷疑他會抓住見面的機會。”

  那傢伙知道他是中情局的人,他能讓她單獨去赴約嗎?當然不能。

  “那不是羅德。”他說。

  “你怎麼知道?”

  “因為那傢伙對這公園不熟。他不知道繁忙的星期六不適合約在公園前面會面。你想羅德會不先查清楚嗎?看一下四周,羅德有可能在這麼多人面前綁架一個女人嗎?這個人也許是個正派的人。”

  “也許,但不能確定。”她指出。

  “好,那這麼說吧。如果是羅德,多一個人出現會阻止他行動嗎?”

  “不會,但他若要得手,就一定會引起注意。”

  “沒錯。相信我,我不會拿你的生命或自己的生命去冒險。羅德會選一個人煙罕至的地方見面,否則就太笨了。”

  她仔細想了想,終於點點頭。“你說的對。羅德一點也不笨。”

  他和她十指交握,開始移動。感覺到她纖細的手握在手中,他的胃又翻攪了一次,而她的信任則沉重地壓著他。天,他該怎麼做?

  “還有,我聽到你說的話了。”她從墨鏡上緣看著他。看到是一雙棕眸瞪著他,而不是藍眸,他一愣,仿佛被吸進了另一個宇宙。

  他握緊她的手指。“所以?”

  “所以……我很高興。”簡單的一句話,卻像箭般穿身而過。大部分女人都比男人容易說出“我愛你”,但黎璃不是大部分女人。對她來說,接受及坦承愛情, 都得鼓起每一分勇氣——而她的勇氣是很大的。她以出乎意料的方式令他更感謙卑,不知如何處理。

  他們手牽著手走進巨大的幾何圖形花園,這裏曾屬於利希留主教。大池塘就在正中央,裏面還有噴水池。附近有很多人,有些人只是在欣賞幾個月前會比現在更 為綠意盎然的花園。有些則在水池邊拍照,好在回家後放進假期的相本中。洛克和黎璃繞著水池走,尋找戴著紅圍巾的落單男士。

  他們一接近,他就站起身。洛克快速地打量他。他是個乾淨整潔的男人,大約五呎十吋,深色頭髮及眼睛,瘦削的臉部輪廓明寫著“我是法國人”。看到他合身 的訂制西裝,他若不是沒帶武器,就是像黎璃一樣綁在腳踝。他拿著一個公事包,和公園的其他遊客顯得格格不入。今天是星期六,不是上班時間。他對間諜的技巧 所知不多,洛克想,否則他就該懂得做這種事要融入人群,不要顯得突出。

  聯絡人的深色眼睛先審視了他的臉,才轉向黎璃,然後表情突然軟化了。“孟小姐。”他說著,微微鞠躬示意,態度自然而尊敬。沒錯,那絕對是洛克記憶中的 沉靜聲音。但他不喜歡那傢伙看著黎璃的樣子,所以便把她往身邊拉近些,那是男人對其他男人表示你踩到他私人領域的動作之一。

  國際員警組織的傢伙已經知道他的名字,因為怕他在黎璃面前說溜嘴而無法解釋,洛克先說:“我是石洛克。好,你知道她的名字,也知道我的。那你怎麼稱呼?”

  精明的深色眼睛端詳著他。這個國際員警的遲疑不是因為他不確定要怎麼做,而是因為他在衡量各個角度。顯然他覺得沒有必要隱瞞,因為洛克有他的手機號 碼,當然也有辦法找出手機所有人的名字。“白喬治。”那人說。他指指公事包。“你們需要的保全系統資料都在裏面,但我仔細思考後發現,要偷偷進去在現在也 許不太可行。”

  洛克快速地環顧四周,確定沒有人聽得到。幸好那人說話天生就很輕聲。“我們該到隱密一點的地方去。”他說。

  白喬治也看了看四周,會意地點點頭。“很抱歉,”他說。“我對程式不太瞭解。”

  他們走向一排仔細修剪過的樹。洛克不喜歡幾何圖形花園,他天性偏好自然的狀況,但公園裏到處都有長椅,所以他想天氣好的日子這裏的景色應該不錯。他們找到一張石制長椅,白喬治請黎璃坐下,把公事包放在她的身旁。

  洛克突然警覺,上前抓起公事包,推回去給自喬治。“打開。”他命令,語調冷冽而堅硬。公事包要裝炸彈很容易。

  黎璃站起來,洛克移到她的身前擋住她,同時把手伸進外套裏。如果公事包裏真的有炸彈,也許他可以成為她的盾牌,但他不認為白喬治自己站得這麼近還會引爆炸彈。但如果拿引爆器的不是白喬治,而是在其他地方監視著他們的人?

  洛克敏捷的動作及冷酷的表情也讓白喬治的臉上閃過警覺。“只是一些文件。”他拿起公事包,打開彈簧鈕,再掀開蓋子,露出裏面的一疊文件。裏面還有一個 內袋,他也拉開讓洛克檢查,然後翻翻那疊檔。“你可以信任我。”他盯著洛克的眼睛,洛克也收到了他的訊息。

  他的肩膀開始放鬆,手也放開了武器。“對不起,我以為你是賴羅德的人。”他說。

  黎璃用力打他的背。“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知道她一定會因為他想保護她而生氣。她如果知道可能會發生什麼事,也會站到他身前想保護他,但她跟白喬治都沒有受過這種訓練,才沒能在第一時間理解洛克在做什麼。既然這是她也會做的事,他才不道歉呢!他轉頭眯著眼瞪她。“怎樣?”

  她怒視著他,故意走到他的身前,再次坐到長椅上。“請坐,白先生。”她用完美的法文說。

  白先生有趣地看了洛克一眼,坐了下來。

  “你說現在要偷偷進去不太可行。”黎璃說著提醒他。

  “對,加聘的外部保全人員增加了困難度——尤其是晚上,每個入口及走道都增加了守衛。反而白天的保全還少一點,但員工卻比較多。”

  洛克覺得那很合理。對他們的行動不方便,但很合理。

  “我建議讓你們在白天進去。”

  “你要怎麼安排?”洛克問。

  “我可以安排賴戴蒙雇用你們,他從瑞士回來幫他的哥哥。你見過他嗎,孟小姐?”他問黎璃。

  她搖搖頭。“沒有,他一直在瑞士。我想他是個財務天才什麼的。但他為什麼要雇用人員?那不是羅德的工作嗎?”

  “我剛說了,他回來分擔行政工作。他希望能請另一家公司來檢驗保全系統,確定一切都像他們說的那樣堅不可破。因為這是要保護實驗室,羅德便同意了。”

  “羅德知道我的長相。”黎璃指出。“他的手下都知道。”|

  “但他不認識石先生,”白喬治說。“而且我相信你的偽裝技巧很厲害吧?”

  “還好。”黎璃說,很驚訝他會知道這件事。

  “所以這位戴蒙會雇用我們,什麼都不問嗎?”洛克懷疑地問。

  白喬治淡淡一笑。“我的任務是幫他找人。他信任我,也不會懷疑我的判斷。賴戴蒙還會親自帶你們通過保全系統,進入實驗室。”他張開雙手。“這不是最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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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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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這個工作不容易。”洛克說。為了更隱密,他們三個進了一家小咖啡館,坐在最偏僻的角落喝咖啡,一起看公事包裏的檔。他們法文英文並用,發現這樣很方 便。白喬治用法文說得比較清楚,洛克也聽得懂,洛克則說英文。黎璃很自然地依據對象而使用不同語言。“至少要一個星期東西才買得齊。”他又說。

  洛克很生氣地看到白喬治立刻看向黎璃尋求證實。她聳聳肩說:“對炸藥和爆破我一點也不懂,洛克才是專家。”

  他沒說過自己是專家,但很感謝她的信心。老實說。他的確滿懂炸藥的。

  “你那個戴蒙的故事很不錯,”他解釋。“但現在我們要談些細節。根據你的說法,這個戴蒙並不笨……”

  “沒錯,”白喬治低聲說。“一點也不笨。”

  “……然而羅德可能毫無好奇到連我們的背景都不查嗎?”

  “不可能,”黎璃苦笑著說。“如果他有時間,還會做很徹底的調查。”

  “所以要確定他沒有時間。我們第一次進去就要安置炸藥,因為可能無法再次進去。戴蒙真的會在羅德有機會調查我們之前,帶我們進入實驗室嗎?他這麼信任你嗎?”

  “沒錯。”白喬治毫不遲疑地回答。“我會告訴他我已經徹底調查過。”

  洛克還想問戴蒙知不知道國際員警不做調查,但忍住沒問,因為他會無法跟黎璃解釋他如何得知白喬治是國際員警。白喬治不是唯一需要步步為營的人。

  “我們需要一輛小貨車或廂型車、名片、公司信紙、工作服——所有一個公司該有的東西。廂型車可以放我們要用的一切東西,至少這些藍圖讓我瞭解要安裝的區域有多大。我想你並不知道那間實驗室在建築物的哪一區吧?”

  白喬治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相關的檔放在哪一區。記錄可能放在任何一個角落,但也可能有假造的資料,不是嗎?”

  “現在大都內建備份系統,可能有自動備份,以防記錄被毀。所以我們進去後要查清楚。戴蒙可以安排讓喬醫生帶我們參觀嗎?既然牽涉到他本身工作的保全,他應該會告訴我們備份在哪裡,以確定得到妥善的保護。”黎璃說。

  不確定的因素實在太多,但洛克記得,黎璃長於識人。所以在她面前的他都是真的,只隱瞞了一件事。他不要她發現他有任何虛假。黎璃見過喬醫生,知道他的 為人。她說他非常以工作為傲,在專業上是個絕對的天才。所以,沒錯,他也許會說出所有研究資料的保全程度。之前被摧毀過一次,他不會希望事情再發生。

  白喬治露出擔心的表情。“你會在白天人很多時引爆,還是晚上人少一點再引爆?”

  “我們不能冒險等到晚上,讓人發現我們安置的包裹。安裝後必須儘快引爆。”

  “我們可以來個假的炸彈威脅演習,”黎璃建議。“宣佈當天的某個時間會有警報響起,人員應快速而冷靜地離開。如果有人看到可疑物品,他們也許會以為是 演習的工具。其實我們可以把那部分安排在演習裏,告訴他們會有假炸藥放置在大樓的各處,測試的目的則是要知道工作人員在從事例行工作時是否能發現所有的炸 藥。他們不需要刻意尋找,只要保持警覺。發現炸藥裝置的人會有獎金。他們不需要碰觸炸藥,只要通報位置。”

  “把工作人員也納入計畫裏?”洛克半閉起眼睛思考著。這個計畫會消滅掉很多不確定,因為當他和黎璃藏匿看起來很危險的包裹時,大家不會起疑,喬醫生甚 至會說出一些藏炸藥的好地點。這個計畫狡猾又大膽,無從防衛。最大的挑戰可能會是黎璃的偽裝,不讓喬醫生認出她。“太邪惡了,我喜歡。我們甚至有藉口把炸 藥運進去,就算被發現了,我們也可以教工作人員認識無色塑膠炸藥和C-4塑膠炸藥的樣子,以後他們才會認得。”

  “你要用塑膠炸彈?”白喬治問。

  “那最安全……”處理起來最安全。“也最穩定。”洛克不知道會找到哪一種,但無色塑膠炸藥或C-4塑膠炸藥的處理方式差不多。兩者都很穩定、火力一樣 強大、也都要用引爆器引爆。這裏要取得無色塑膠炸藥比較快,因為捷克共和國就有生產,但新版炸藥放了三年就會失去可塑性,所以如果他只拿得到無色塑膠炸 藥,就得先確定它沒有過期。

  “安排我們和戴蒙在一星期後見面。”洛克告訴白喬治。“如果需要的東西延誤了,我會事先和你聯絡。”

  “你要和他在星期六見面?”

  “星期六時實驗室的工作人員比較少,也會比較好。”

  “對,我懂了。我會儘量安排在那天見面。”

  “還有一件事。”黎璃說。

  “是的,孟小姐?”

  “一百萬元酬勞,我希望在行動前就匯入我的帳戶。畢竟我們需要資金去買材料。”

  白喬治一臉震驚。

  “美金。”黎璃指明。“之前說定的。”

  “是,當然。我會……確定款項的匯入。”

  “這是我的帳號和銀行。”她寫下名字和帳號,交給他。“星期一下午我會查詢餘額。”

  白喬治接下了紙條。洛克覺得他的眼裏還是有點呆愣,仿佛他無法相信黎璃會真的要求酬勞,而不是出自善心義務工作。洛克猜想就算要自費行動,她也會做,但既然白喬治要付錢,她不會傻到不接受。

  洛克付了咖啡錢,黎璃則把文件整齊地放回公事包。她伸出手和白喬治握手,但那法國人反而把她的手舉到唇上一吻。洛克氣得伸手把她的手從白喬治的掌握拉走。“放手,她名花有主了。”

  “我也是,先生。”白喬治低聲說。“但我只是想表達謝意。”

  “我很高興,你去感謝別人吧。”

  “我瞭解。”白喬治說,再次話中有話。

  黎璃輕笑著和他一起離開。“法國人本來就會親手背,他們沒有別的意思。”

  “才怪。他是個男人,對吧?他一定有別的意思。”

  “這是你自己的經驗嗎?”

  “當然。”他握住她的手。“該死的法國人有機會就親吻,誰知道他吻過什麼。”

  “我該把手煮一煮,以免沾上細菌嗎?”

  “倒也不用,但他要是再吻你一次,我會煮了他的嘴。”

  她輕笑,靠著他的手臂。她用臉頰輕輕摩挲,讓他知道她還滿喜歡他鬧彆扭的。他用手臂環住她的肩膀,擁著她往前走。

  一個星期!儘管他們會忙一整個星期,洛克覺得仿佛得到了緩刑。他至少可以多擁有黎璃七個晚上。一個星期內,法蘭也許會好到可以接電話——只要他的狀況不惡化。

  “我不會獨佔那筆錢。”黎璃突然說,把他的注意力猛地拉回。“我會轉一半給你。”

  “我根本沒想到錢。”這話全是真的。他領美國政府的薪水,就算他的行動沒有得到認可,他也有錢領。“留著。我還有錢,而且你之前也說過你的存款所剩不多了。”這也是實話。但她能否活著用到那筆存款,還是未知數。

  她一定要活下去。他無法忍受別的結果,法蘭必須看清其中的道理。

  那天晚上他們回到酒店房間,他在桌前坐下,開始研究公事包裏的藍圖和線路圖,她走到他的身邊。白喬治幫了很大的忙,在實驗大樓的藍圖上標示出每個房間 的功能,所以洛克可以直接挑出他們需要安置炸藥的區域。他們不需炸掉整個地方,只要選出一部分。例如,他們不需炸毀浴室或會議室,那只是浪費塑膠炸藥。洛 克只要算出整個區域的面積,就可以計算出需要多少炸藥。

  黎璃靠在他的背上,雙臂隨意地環住他,親吻他的耳後。“我也愛你。”她的語氣很嚴肅。“我想是,但我也很確定。那很可怕,對不對?”

  “該死地嚇人。”他丟下筆,不再計算房間的面積,反而在椅子裏轉身,把她拉到腿上。“我原以為我們只會一起開心一陣子,卻突然發現我在擔心你的早餐夠不夠營養。你就像隱形轟炸機,我的雷達上連個光點也沒有。”他對她皺著眉。

  “別看我。”她反駁。“這又不是我的錯。我只是出去處理事情、練練射擊,但對方人比我多,你又剛好衝進來。對了,你車開得真好,能讓捷豹那樣滑動。”

  “我好懷念那輛車。”他若有所思地說。“還有,謝謝小姐誇獎。那叫做州警大回轉,想要把車掉頭,又不想麻煩地停車、倒退時,很好用。”

  “我還以為你開賓士開得很愉快。”

  前一天下午,他們還掉了菲亞特,他又選了一輛名車,配有強力引擎的S級賓士。黎璃其實覺得菲亞特比較舒服,但洛克的自尊顯然直接連結到他開的車有幾個 汽缸,所以她只好讓步。其實開菲亞特還滿好玩的,但既然是他付的錢,他有權利想開什麼車就開什麼。她很高興幸好當時沒有勞斯萊斯可租。

  “還好。”他說。“沒有人比德國人更會造車,但捷豹也很酷,雷諾的操控不錯。”

  黎璃不知道他們怎麼會從愛情聊到車子去。她伸手環住他的脖子,緊靠著他。今後他們會往哪裡去?在還不確定是否有未來前就先擔心,有意義嗎?

  “留在……”洛克開口道。

  “你不必浪費力氣。”黎璃打斷他。“我不可能留在車上。”

  “你會比較安全。”他說,理由非常充分。

  “但你不會。”她也有充分的理由反駁。他怒視著她。他討厭她和他一樣有完美的理由。她也怒視著他,模仿他的表情,誇張地扮了個鬼臉。

  “我不需要別人掩護我。”

  “好,那我也要去,反正沒有危險。”

  “該死。”他的手抹過臉部,手指在方向盤上敲著。至少這輛車是輛真正的車,黑色S級賓士。眼前這是他唯一的安慰。

  這次交易讓他不安,像是一隻長尾貓進入到處是搖椅的房間。他的頸背有種刺痛的感覺,所有直覺都在對他尖叫說這次會很麻煩。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他可以處理得較好,當作又一次技能的挑戰。但一牽涉到黎璃,事情就不一樣了。

  他花了三天才找到供應商,可以提供他們所需的大量塑膠炸藥,但那傢伙堅持要在巴黎的龍蛇雜處之地見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說到龍蛇雜處之地,洛克覺得這裏真是地獄。貧民窟就是貧民窟,他也見過很多,但這裏有股臭味讓他挺直背脊。

  供應商的名字好象是伯納。很常見的名字,可能是真名。洛克雖然懷疑,但他不在乎那傢伙是不是用真名。他只想確定那些塑膠炸藥可以用,付了錢,然後全身 而退。有些沒天良的傢伙是靠重複出售同一批貨來維生,他們只要殺了買家,留下貨物,拿走現金。

  當然買家也有可能是心懷詭計而來:殺了賣家,留下現金,帶走貨物。雙方都有大筆利益牽扯在內。也就是說,這個伯納可能和洛克一樣機警。那不太妙。

  “我若留在車裏,就不能掩護你。”黎璃說著,用遮陽板的鏡子盡可能檢查她現在的樣子。她又偽裝了。今晚,她穿了一身黑,鬆垮的黑色皮夾克掩飾了瘦長但 絕對女性化的身材。她沒有穿平常的時髦靴子,反而換了雙兩吋高的摩托車皮靴,可以讓她更高,也寬鬆到看不出她的腳有多大。她在特殊用品店買到了膚色乳膠, 試著加強她下巴及眉頭的線條,變得較男性化。她還戴了棕色隱形眼鏡,金髮則完全蓋在拉低到眉頭的黑色針織帽裏。她還畫黑眉毛,配合她貼在鼻子下的中型假胡 須。

  他第一次看到她這個樣子是放聲大笑,但現在唯一的燈光只剩儀錶板的燈,她的打扮就更逼真了,樣子有點嚇人又男性化。她原想要修剪睫毛,以免在上了深色睫毛膏後顯得太女性化,但洛克阻止了她。要是有人近到能注意她的睫毛,他們就有麻煩了。

  她把手槍握在手裏,等到要用時再從靴子或口袋裏拿出來就太慢了。

  想到她會走出車門,洛克冷汗直冒。要是照他的意思,他會要她穿上防彈衣,自己也許會穿上防彈背心。很不幸,在爭論她是該跟他來或留在酒店時,他輸了; 現在堅持要她留在車子裏時又輸了。最近好象每次和她爭論都會輸,卻又一籌莫展。他想過把她綁在酒店的床上,但最後他還是得鬆開她——這位可是孟黎璃,不是 出來度假的足球媽媽。他不知道她會怎麼做,但一定是讓他很痛苦。

  今天一道冷鋒通過,原本涼爽的天氣變得陰鬱,天黑後更是寒冷。然而洛克還是稍微搖下車窗,若有車子接近才聽得到。他還把車外的後視鏡調低,以防有人偷 偷從下方靠近。其他區域,他和黎璃只好多注意。他唯一沒有防範的地方是車的上面,但因為他把車停在離廢棄大樓有點距離的地方,沒有人可以跳那麼遠。

  他關掉大燈,車子裏伸手不見五指,然後他伸手握住黎璃的手。她戴著手套,因為她的手也會讓人發現她是女人——她若要用男人的身分進入實驗室,他們也得 解決這個問題。他握握她的手指。她鎮定得像塊石頭,一點也不緊張。說到這個,如果他真需要掩護,他的確寧可是她而不是別人。

  一輛車轉過街角而來,緩緩接近他們。大燈亮得刺眼,還聽到熟悉的高頻尖叫聲。伯納那個王八蛋開著一輛菲亞特。洛克立刻啟動引擎,也扭亮大燈。如果伯納不想讓他們知道車上有誰陪他來,洛克也懂得回敬。

  因為他也關掉了車內燈,所以黎璃可以偷偷打開車門從門縫溜出去。她是用滑的,不像平常那樣走出車外。因為他用大燈讓菲亞特車裏的人看不到這邊的微小動作,也看不到她離開車子,蹲著移向車後。

  洛克滑到方向盤底下,讓方向盤的圈圈可以擋住對著他眼睛直射的大燈的部分上緣。因為光線稍不刺眼,他看到菲亞特裏有三顆頭。

  菲亞特繼續移近,直到二十英呎外才停下來。想看看能不能讓伯納照做,他便關掉賓士的遠燈。刺眼的燈光是有作用的,但那功用已經結束。幾秒後,菲亞特的燈也調暗了。

  好,感謝老天。至少他們現在不會全都看不見。他看了看後視鏡,但看不到黎璃的身影。

  菲亞特的乘客座車門打開,一個短髮而高壯的男人下了車。“你是誰?”

  洛克走出賓士,左手拿著白喬治的公事包。他不喜歡沒有引擎擋在前面做掩護,但又欣慰地想到另一個傢伙也只有一扇車門可以擋住子彈——雙方差不多。子彈打穿車門就像熱刀切過奶油,一輛汽車擋得住子彈的地方,只有引擎。“我是洛克。你是誰?”

  “伯納。”

  洛克說:“我帶了錢。”

  伯納說:“我帶了貨。”

  天,洛克差點想翻白眼。他們的對話好象一部爛間諜電影。

  他把武器放在皮外套內的肩袋,以便讓右手空著。但他一直密切注意著菲亞特裏的另兩個人。伯納的手上沒有武器,但洛克非常確定車裏那兩個一定有。

  伯納手上什麼都沒有。“貨在哪裡?”洛克問。

  “在車裏。”

  “拿出來。”

  伯納轉身到車後打開一扇車門,拉出一個鼓鼓的運動員行李袋。除非洛克親自看到,他不會相信袋子裏面裝滿塑膠炸藥。

  “打開袋子。”他指示。

  伯納咕噥著把袋子放到地上,拉開拉鏈。兩輛車的大燈照在包著玻璃紙、像磚塊般的東西上。“拿一個出來,”洛克說。“從最底下,謝謝。然後打開。”

  伯納發出不耐的聲音,但還是伸手到袋子裏,翻找了一番,拿出一個磚狀物,再撕開玻璃紙的包裝。

  “捏下一個角,用手指揉一揉。”洛克指示。

  “這是新的。”伯納生氣地說。

  “我並不知道,不是嗎?”

  又一個不耐的聲音。伯納撕下磚狀塑膠炸藥的一角,揉成一顆小球。“喏,你看?延展性還很好。”

  “很好,我很感激你的誠實。”洛克口氣諷刺地說。他打開公事包,露出裏面的錢。照指示,美金八千元。為什麼沒有人要收歐元?他合上公事包,扣好。

  伯納把塑膠球粘回原來的磚狀物,丟回行李袋,臉上慢慢露出笑容。“謝謝你,先生。我現在會接過錢,只要你夠小心,一切都會很順利……”

  “先生。”那是黎璃的聲音,低到只有他和伯納聽得到。“看下麵。”

  突然聽到有另一個聲音,他僵住,往下看,但除了賓士的大燈什麼都看不到。

  “你看不到我,對吧?”黎璃的聲音很低,要不是他早知道她是女人,洛克也認不出來。“但我看得到你。從這個角度,恐怕我只能選擇射穿你的睾丸。當然, 子彈會往上衝,撕裂你的膀恍、大腸和部分的小腸。你也許不會死,問題是,你喜歡這樣活著嗎?”

  “你們要什麼?”伯納粗啞地問,心知肚明。

  “只要貨。”洛克說,覺得他自己的聲音也很粗啞。黎璃的恐嚇讓他全身發冷。“錢是你的。我們不想騙人,也不想被騙。冷靜點,大家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然後你叫司機把車開走,但你要走在旁邊。車子到街角前不准上車。懂了嗎?”

  只要伯納不上車,就是很明顯的目標。黎璃還在車子底下,伯納在車子旁走,司機就不會回來撞賓士。賓士車雖然重,但菲亞特若用力撞,還是會讓它滑開,危害到車下的黎璃。

  伯納小心翼翼地接近。“什麼都別做!”他提高聲音讓菲亞特裏的同伴也聽到。

  洛克用左手遞出公事包,伯納也用左手遞出行李袋。洛克放開公事包,有一瞬間,伯納同時拿著公事包和袋子,但洛克的左手立刻抓住行李袋的提帶,接過袋子。他的右手則放進外套裏。

  伯納後退,抓著公事包。“我們都遵守了協議,”他咕噥著。“不需要驚慌。”

  “我沒有驚慌。”洛克平靜地說。“但你的車子沒有後退,所以可能會有瘋狂攻擊。”

  “白癡!”伯納兇狠地說,不知道是罵司機或洛克。“退到街角,慢慢開。別開槍。”他可能在想像有顆子彈射進他的褲檔。

  “黎璃。”洛克低聲說。“從車底出來,立刻!”

  “我已經出來了。”她站在車子的另一邊說,同時打開車門上車。

  可惡,她沒有等伯納照他的話去做,但哪個男人敢不在意那樣的威脅?洛克把行李袋丟到她膝上,然後迅速上車,換到倒車檔。讓車子急速回轉,再發出輪胎磨 擦聲加速。他們身後傳來甩上車門的聲音,然後是菲亞特引擎加速時的高頻呻吟聲,開始追上來。洛克覺得那聲音像是縫衣機,接著又聽到車後有尖銳的啪嗒聲。

  “那混蛋對我們開槍!”洛克厲聲說。如果又再被迫換車,他就真的要生氣了。

  “沒關係。”黎璃說,搖下車窗,跪坐起來。“我會反擊。”從移動的車子上射擊一個移動的物品比較像是乞求奇跡,而不是靠真材實料,但她半探出車窗外, 盡可能穩住自己,小心而穩定地射出子彈。後方的菲亞特瘋狂地打滑才又恢復平穩,這表示她至少射中了一個擋風玻璃。

  洛克把油門踩到了底,發揮所有馬力。菲亞特很快就落後了,洛克則竊笑著想像他們瘋狂地踩著油門,膝蓋不停地上下抖動。

  “什麼事這麼好笑?”黎璃問。

  “如果我還是開那輛縫衣機,我們就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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