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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決明] 甜先生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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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3 09:16:2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在衆人眼裏,她的運氣好得讓人又羨慕又嫉妒

  不用花心思就輕易從一大群美女中脫穎而出

  一舉奪下田炘炎這位黃金單身漢的心!

  但其實對他,她的感覺很複雜

  以他的條件可以娶到更好、更漂亮的名媛淑女

  她的家世雖然不差,但等級整整輸他一大截

  他卻點名要她,還跳過戀人階段,直接升格成丈夫

  甚至連普通朋友都不曾當過,就進階得那麽親密

  莫非他對她一見鍾情?可惜沒有這種哏

  因此他娶她的動機,成了她心中不解的謎……

  雖然一開始,他對她來說像是不熟的陌生人

  隨著兩人的相處,他在她心中逐漸擁有了重量

  就在他的一言一行開始左右她的喜怒哀樂時

  卻發現原來他曾愛過一個女人,還愛了二十年

  而且他也承認與她結婚,他是過于衝動了

  或許他的衝動是來自于有緣無分的青梅竹馬吧

  只是,她一點都不想成爲他衝動之下的代替品……

  原木色裝潢,襯托低調奢華品味,顔色單調,不顯雜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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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3 09:21: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原木色裝潢,襯托低調奢華品味,顔色單調,不顯雜亂。

  淡淡的木紋,是偌大房裏最鮮明、天然的圖案。

  設計師善用木紋深淺及紋路,營造出室內區隔,獨一,無二。

  每一面木牆後,是寬敞的櫥櫃收納,她好奇拉開一處,熨燙筆挺的西裝、襯衫,整齊排隊挂好,媲美名牌專櫃吊法。

  關上門,她換開另一扇拉門,裏頭一格格小抽屜,放置領帶,一目了然,條條分列,方便拿取。

  右下側擺放貼身衣物……摺成豆幹狀,四四方方,有棱有角,這摺衣服的本領,專業到教人五體投地,她啧啧稱奇。

  房間主人,一定是個極具自制力的人。

  不像她,東西只求使用方便,丟得到處都是……

  方便吃,所以零食罐桌上有、床上有,地板上也有。

  方便看,雜志書籍西一本、東一本。

  方便穿,衣服挂在小沙發上,要出門,一抓就成。

  相較下來,她隨興得太糟糕……

  她開始有點擔心了。

  房間的主人,看來完全容不下一點淩亂,而她,根本是淩亂制造者。

  她真的能在這裏平安活下來,呃……是待下來嗎?

  原本准備坐回床上的她,屁股一沾床,隨即又彈起,床沒長刺,還輕軟舒服,只是……

  她像做壞事的孩子,慌慌張張撫平自己弄出的皺痕。

  這張大床,在她進來之前,也比照寢具專賣店的展示品,一絲不亂。

  「床是用來睡的,撲上去,彈兩下、蹭三下,才是對它最大的敬意,整齊成這樣……壓力好大。」她嘀咕。

  她的棉被永遠呈現紙團形狀,睡醒時,怎麽翻弄它,它就維持什麽形狀,直到下一回覆蓋。

  沙發也不敢坐,上頭鋪有絲墊,只剩原木地板……看起來不怕弄亂。

  田圻炎一打開房門,眼中所見,便是一個擺不平婚紗,模樣笨重,努力在地板坐下的新娘子。

  兩人四目相交,她微露窘態,臉頰漲紅,偏偏沒辦法俐落站起,婚紗又大又重,將她困住。

  纏在線堆中的貓,就是她此刻寫照,自作孽,不可活。

  「呃……你好。」她還記得要打招呼。

  禮貌的應對,但在這種時候、在兩人身上,顯得相當突兀。

  畢竟,今天……是他和她的結婚日,新郎和新娘實在不該這麽不熟。

  好吧,他們真的很不熟。

  熟稔度……大概僅限於知道彼此姓名和家世,再多就沒有了。

  連見面次數,五根指頭還數不完。

  田圻炎自頭到尾沒有移開眸光,看著他的「新任妻子」。

  即使身穿白紗,屬於她的稚氣未曾被彩妝掩蓋,一樣純淨、自然。

  潔白婚紗,像朵花,在地板上綻放。

  而她,是花蕊之中,露臉的頑皮小精靈。

  「爲什麽坐地上?房裏有沙發,就算你穿婚紗也塞得下去。」

  他的聲音她倒不陌生,電話裏聽過幾次。不疾不徐,沈沈的,如大提琴音調般,有股沈穩嚴肅的味道。

  倒是他的模樣,每看一次,她都得重新適應。

  不小心轉到財經新聞時,他出現在電視螢幕上,她匆匆一瞥,但趕著要看「超級名模生死鬥」,停留三秒便轉走,對他的印象只有——

  爸爸說的男人,是他?

  看起來好冷淡、好正經、好肅穆,偏偏爸爸對他贊不絕口……

  那天晚上,爸爸是這樣說的:

  「無不良嗜好,工作認真負責,有擔當有頭腦,一表人才,不花心、不風流、不在外頭胡搞瞎搞,這種好男人,當我女婿最好。」

  據說,是他主動向爸爸問及她。

  她爸爸一聽,像極了狗腿佞臣,受皇恩欽點,一副打算當天夜裏,要送閨女上龍榻,成就好事……

  「你在哪裏見過他嗎?不會是……扶老太太過馬路後,才發現老太太正好是他奶奶之類?」她爸爸試探問她。

  沒有,她跟這個男人沒有交集過。

  她也沒扶老太太過馬路,最近做的善事寥寥無幾。

  第二次見他,是她被拐去拍婚紗照的早上。

  跳太快了嗎?

  哦,本來應該有三次約會。

  應該。

  可惜,三次都沒見到他尊容。

  對,他放了她鴿子。

  頭一回,約在燈光美、氣氛佳的法國餐廳。

  她奉老爸之命,精心打扮,盛裝赴宴,他只用了一通電話,「知會」她一聲,他不克前來……

  「你可以進餐廳吃飯,由我買單。」電話中,他的聲音很像命令。

  她乖乖照做,因爲她等得好餓。

  就算慘遭放鳥,滿肚子嘀咕,她也不想虧待自己。

  點了一客乾煎頂級幹貝套餐,價值一千六百八,一人獨享。

  或許,食物太美味,好吃到超級感動,被放鴿子的小小鳥氣,早就煙消雲散,半點不留。

  嗑光之前,她還將整套餐點,從前菜、湯、面包、沙拉、主菜、甜點、飲料,

  一樣樣拍照,傳到他手機裏,簡短附一句……

  菜很好吃,謝謝招待!o(*////▽////*)o

  她抱持虔誠的謝意發送照片,外加顔文字笑臉一記,感謝買單的凱子。

  她也認爲,應該沒有下一頓了吧。

  好吃就好。他回傳四個字,結束。

  隔沒兩天,他再度約她,她還是去了——禁不住家中老爸再三哄求。

  大老爺又公事繁忙,二次失約。

  這一次她吃了泰式料理,辣得哇哇叫,眼淚鼻涕直流,仍然清空一桌好菜。

  這回拍上的照片,帶點「哼哼哼,可惜你吃不到」的壞心調侃。

  正常的男人,總該爲自己的一再失約,産生一咪咪歉疚。

  要嘛,沒臉約她第三次;要嘛,第三次吃飯,排除萬難、赴湯蹈火,也得履約一次……

  這位田先生,不是前者,更不是後者。

  他約了她,進行第三次「抱歉,公司臨時有事,不能到」的戲碼,換來一頓鮮美日本料理。

  第四次,他就向她爸爸提出了結婚的要求。

  她整個大傻眼,懷疑是自己耳朵壞了,還是他……腦子壞了?

  他大概覺得,她是顆沒脾沒氣的軟柿子,適合娶回家相夫教子。

  所以……三次約會放鴿子,是新娘試驗?

  「早知道就挑某一次發火,吼他:『你當我很閑、很沒行情嗎?』……說不定,直接被他從『適婚對象』名單中除名。」

  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傅冠雅只能槌胸後悔。

  對於一個印象當中,不斷失約的男人,她會點頭嫁他,說起來也真是匪夷所思。

  一方面,是老爸不斷敲邊鼓,照三餐洗腦……

  「感情可以慢慢培養嘛,拍完婚紗後,你們不也吃過飯、約過會,對他印象不錯吧?」早餐說。

  那算約會嗎?我倒覺得像兩個路人,因爲座位不夠,所以勉強並桌坐耶。

  對他,是沒什麽壞印象啦,只覺得他不太愛笑,話也很少。

  「田圻炎是爸爸見過,條件最佳的乘龍快婿,其他那些毛頭小夥子全比不上他,爸爸要是女人,我都想嫁給他了。」午餐念。

  真的假的,連老爸都心動?這男人……有三頭六臂嗎?

  「爸爸和媽媽也是人家介紹,看過兩次電影就決定結婚,你看,越老感情越好,還約好下輩子再做夫妻。年輕人不要排斥嘛,老派婚姻,離婚率還比較低呢。」晚餐也不放過。

  「爸爸眼光不會出錯,你看你大姐,當初就是不信爸爸的嘴,叫她別跟那臭小子在一起,她不聽,結果離婚不說,還背負一身債,要是早聽爸爸的話,和劉家大兒子交往看看,也許不會搞到這種地步。你看人家劉家大兒子,現在結婚生小孩,對他老婆多好、多體貼、多溫柔!」這是消夜的份……

  大姐所嫁非人,一直是爸爸心裏的痛。

  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爲別人家做牛做馬也罷。

  做牛做馬之外,更得賺錢養家、養老公,最後只得到一句「和你在一起,我一點尊嚴也沒有」。

  幾年婚姻化爲烏有,還被徹底抹黑,所有的錯,全數賴她頭上。

  另一方面,「手工帝王券」一出,傅冠雅啞口無言。

  那是父親節時,女兒發自一片孝心,特制手工裁釘了一本紙券,海派拍胸,向父親擔保……此券一出,老爸瞬間變帝王!

  無論任何要求,女兒全由老爸差遣,絕對言聽計從,全力做到,不頂嘴、不羅唆、不討價還價……其實她吃定父母只會提些「請吃飯」、「跑跑腿」、「槌槌背」之類的芝麻小事呀!

  誰會想到,她爸爸祭出「手工帝王券」,希望她好好考慮這件婚事。

  她確實考慮再三,認真點頭。

  「帝王券」並非她點頭的主因,真正的理由,是她爸爸腸癌三期,她不想爸爸爲這種小事操心,甯可順應爸爸心願,讓他開心。

  當然,對於田圻炎,她心裏有一絲好奇。

  能令她爸爸贊譽有加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但,她答應「考慮」,卻在短期內演變成「結婚」,則是她始料未及哪……她不過同意「交往看看」,那兩個男人的進度,已經籌辦起婚禮。

  唉,男女對「交往」的定義,有相差這麽寬哦?

  傅冠雅目光回到和她爸爸類型完全相左的男人身上。

  她爸爸那句「感情可以慢慢培養」、「像我和你媽媽,多恩愛」,變得有些虛無缥缈。

  田圻炎不像是會花精神,與人「慢慢培養感情」的男人。

  他一副不苟言笑,長相超級嚴肅,臉龐有棱有角,眼尾沒半條笑弧,雙眉中央「川」字形淡痕,倒很清楚。

  一看就能斷言,他難以相處,個性刁鑽,脾氣古怪,下巴微微挺揚,習慣性睨瞰衆人……

  他不是俊秀型的花美男,也不是動感猛男,倒有一份強烈的個人特質——狷傲和領袖驕慢,絲毫不藏私。

  那雙有神的眼淡淡掃來,彷佛要透視她,讓人很沒有安全感,好像在他面前,自己無所遁形。

  過了好久,她才記得要回答他:「床和沙發,都太整齊了……」

  她思索著,該要站起來,或是繼續坐。

  要站起來,需要他幫她一把,但他看來沒有伸出援手的打算,迳自在沙發椅坐下,長腿交疊,一邊解開袖扣。

  房裏,沈默良久,沒有誰試圖打破窘況。

  他倒頗怡然自得,由小酒櫃裏取出威士忌,倒了半杯,慢慢啜飲,眼眸掃向她。

  打量一件商品,那樣的眼神。

  「我想把婚紗脫下來……」她想藉這個理由,遁逃到浴室去。

  話一出口,驚覺語病。

  她說得像是……打算把自己剝個精光,方便他看個更詳細!

  又不是要提供他驗貨!

  傅冠雅快快補充:「呃……我意思是,讓我換上輕便舒服的衣服,卸個妝、洗個澡……可以嗎?田……先生?」先生那兩字,她停頓很久才說出來。

  真不知如何稱呼他,叫「老公」又沒交情,叫「圻炎」也太惡心了,她喊不出來。

  他濃眉輕動,爲那兩字「先生」,之後,緩慢地點頭。

  「我前幾天整理的東西,請司機先載過來的行李箱……」她的貼身衣物和幾件家常服,都在裏頭了。

  那時,倉卒整理行李,胡亂抓幾件就塞,大部分的東西還擺在娘家。

  婚期是他選定,也不知猴急什麽?

  他指向電視旁的隱藏式收納櫃,她笨拙爬起,拉開櫃門,果然看見她的家當,隨便拿了衣物,直奔浴室,換掉笨重婚紗。

  直到門板擋去視線,田圻炎的眸光,才調回手中酒杯。

  琥珀色酒液,在眼中蕩漾,增添一絲濃彩。

  「傅雅冠……」

  輕喃地,近乎無聲,咀嚼她的名字。

  每念一字,他唇邊的揚弧就挑高了一點。

  她比他印象中還要嬌小許多,精致的洋娃娃一樣。

  明陣皓齒,黑溜溜的眼睛水汪汪,眉毛彎彎細細,好似隨時在微笑。

  看著她,神奇地,心情隨其變好。

  她說話的聲音很甜美,慢慢的,暖暖的,一股特殊的柔軟。

  總在電話裏,輕輕說著:

  「哦,沒關系,你忙,公事重要呀。」

  「嗔,田先生,再見。」

  不耐或生氣……半點都聽不見。

  他還以爲家境優渥如她,該養出一些小姐脾氣,況且錯在他,她太有資格飙罵他幾句,而不是傳來美味照片,謝謝他的付錢招待。

  當時,在她父親的辦公桌上,看見全家福照片中的她……鮮妍的小花,恣意綻笑。

  頂著清湯挂面頭,臉上沒有塗抹半點人工化妝品,臉頰紅粉自然,貼在她父親身上,年輕女孩的活潑俏麗,被相機捕捉下來。

  他做出一件反常的事,由他秘書臉上的吃驚表情,他知道他嚇到衆人了。談公事的場合,他問出與公事無關的問題……

  「傅先生,照片中……皆令嫒?」照片裏,雖有數張面孔,但他長指精准落下,點在她的五官上。其余旁人是誰,他沒興致知道,瞄都不多瞄一眼。

  「咦?」她父親傅強生先是一呆,完全沒料到田圻炎會問及女兒,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對,她是我小女兒冠雅,大學剛畢業,在我公司裏實習,從助理做起……正巧去跑銀行,人不在座位上。」

  「有交往中的男朋友嗎?」

  「沒聽她說過,應該是沒有,每天在家裏做些小東西,不像有人追。」戀愛中的女孩,成天往外跑,瞞不了人,女兒就是一副閑閑沒人約的宅樣。

  他笑意加深,長指仍輕輕觸碰照片中那朵清妍笑靥。

  「我追求她的話,傅先生會反對嗎?」

  「咦?!」傅強生和他的秘書同時發出驚呼。

  前者,摻雜了驚喜,給的答案,自然是「不反對,我絕對不會反對」;後者,則是驚嚇。

  事後,他的秘書曾擔心問他:「老板,是不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有些疲累?要不要替您推掉部分行程,您休息幾天?」

  秘書完全不相信,老板體內會有「一見锺情」的浪漫因子存在,擺明是怕頂頭上司忙到精神出狀況,讓他工作沒著落,所以相當關心。

  「我差不多也該結婚了。」

  田圻炎的口吻,像告訴秘書,將這件事記進行事曆中,排定一下。

  他那位精明幹練的秘書,回以癡笨模樣,目瞪口呆。

  是說……他已神遊許久,而拿換衣服當理由,遁逃到浴室的那一只,遲遲沒出來。

  不會是想,在浴室裏龜縮,待上一整晚,逃避新婚之夜來臨?

  田圻炎一點都沒有打算虛度今晚。

  他當然會跟她上床做愛。

  那是新郎的權利,他沒道理放棄。

  浴室傳來水聲,光聽,熱流便沸騰全身,想像著皂沫塗滿她全身……

  激切的亢奮,反應在身體上,誠實,且不加掩飾。

  溫熾的火,在下腹燃燒,滑入喉頭的酒,加劇了火焰和燥熱。

  連他都意外,自己竟像個毛頭小子,衝動無比。

  而人躲浴室內的傅冠雅,心裏所想的,也是同一件事,但不是他那種迫不及待和慾火。

  她在煩惱。

  沒戴手表進來,也隱約知道自己窩進浴室裏非常、非常久。

  她放了半缸水,雙腿在浴缸中踢動,制造出拍水聲響,假裝自己正努力洗澡。

  「又不能真躲進浴室一整晚……希望他等得不耐煩,先睡了……」她打著主意,口中念念有詞。

  婚姻,代表彼此之間有哪些權利義務,她很清楚。

  又不是古代閨女,對性事單純到無知,還得靠春宮圖學習……

  十八禁的玩意兒,她看多了,漫畫、小說、電視、電影,哪樣沒有?

  跟他結婚,她就做好心理建設,當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但畢竟……兩人很不熟嘛,不用急於一時,拖個一兩個星期再來……呃,做夫妻愛做的事。

  「要是他沒睡著,好聲好氣跟他商量一下,他看起來……雖然不太好相處,但應該不是沙豬大男人,會尊重我的意願吧?」

  連說詞,她都擬定好了……

  我們彼此多一些了解,心靈和情感更有交集,對婚姻及未來有期許和共識,再進一步身心結合,好嗎?

  「就這麽決定!」泡水泡到腳趾發白發皺,她也該起來了。

  正當傅冠雅有所動作,浴室門傳來兩聲輕敲,短而堅定,她嚇了一跳。

  低沈的聲音,由門外響起。

  ……雖有門板阻隔,仍不難聽出慣於命令人的沁冷調調,像對下屬說話:「如果,你是擔心晚上同床的事……」

  傅冠雅吞吞口水,他的停頓,給足了她希望,她等待他下一句……

  別擔心,我會給你適應時間,你的惶恐我明白,不急於一時,你不用躲在浴室,著涼就不好了……

  「擔心也沒有用,它一定會發生,與其在裏面忐忑不安,乾脆抱著覺悟心情,勇敢面對。」沈穩嗓音,說得認真。

  這個男人,絕對不懂何謂「婉轉」。

  他說話……一向這麽誠實坦白嗎?連一點點哄人的善意都沒有。

  他明明白白在告訴她……

  怕什麽?該來的,一定會來,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你不如乖乖認命,不用浪費時間,企圖說服我,或想著如何逃避。

  一整晚的不安、羞赧、惶恐,隨傅冠雅嗤鼻噴氣,全被排出體外。

  已經是既定事實,不安有用嗎?

  羞赧和惶恐,能換來他大老爺高擡貴手,放她今晚一條生路嗎?

  認命,傅冠雅豁出去了!

  就像大姐說的,把他當成按摩棒,牙一咬,不就挺過去了!

  她頂著幾乎快乾的頭發,卸淨彩妝的素顔,穿上棉了、運動褲,火氣十足,堅決踏出浴室。

  田圻炎揚起一抹淡淡微笑,只有那麽一瞬就消逝,站在門外,環臂看她。

  少掉粉妝,她看上來更加年輕了。

  傅冠雅不示弱,把他瞪回去。

  要是整張臉沒紅透透,對於她的膽量,他就會多給點贊賞。

  更挫她自己氣勢的,是發自她肚子裏,一聲響亮的「咕噜」聲。

  在兩人眼神「對峙」的較量時刻,巨大到……她多想挖個地洞坑殺自己。

  「去廚房找些東西,我們兩個晚上沒什麽吃,多弄我一份,我也餓了。」田圻炎說得很理所當然,使喚她煮消夜,而他去洗澡。

  他那句「我也餓了」,眼神讓她打了個顫。

  要她先餵飽他的胃,再餵飽他的慾望就是了?

  肚子又是一聲饑餓抗議,傅冠雅很慶幸他已經進浴室,沒有聽到。

  傅冠雅離開房間,爲了找到廚房,浪費好幾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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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3 09:22:42 |只看該作者
原來他家……不,現在是「我們家」……爲三層透天建築,三樓辟爲起居室,

  二樓則以書房、健身房和休閑室爲主,她誤闖書房,裏頭的巨大空間,讓她看傻眼,然後,雙眸大亮!

  整面牆嵌滿書櫃,附加晶亮玻璃門,是她夢寐以求的豪華天堂。

  要是能把自己的藏書搬進去,做夢也會笑!

  咕咕咕……

  豪華的書櫃,沒辦法填飽肚子,腸胃依舊持續抗議發出聲音,還是優先尋找廚房比較實際。

  在一樓,找到了。

  一樓非常寬敞,不像二、三樓區隔成房間,視野受阻。

  下了樓梯,右手邊是象牙白色系的大廳,左側便看到了餐桌椅,廚房自然不會離它太遠。

  光可監人的地磚,反照出頭頂水晶燈盞,她轉進廚房,打開冰箱,尋找食物。好、好寒酸!

  他的冰箱,不比娘家那個熱鬧,永遠塞滿滿,一大鍋又一大鍋的炖肉、炒面、鹵味,隨時嘴饞隨時吃,不用擔心餓肚子。

  相形之下,眼前這個擺了幾罐冰水、飲料的大冰箱,空蕩蕩,教她好不習慣。「好懷念我家冰箱……媽媽做的那鍋鹵肉燥,要是在這裏多好呀……」

  勉強找到微波炒飯,湊合著吃吧。

  傅冠雅拆了兩盒,倒進盤子,微波。

  看著微波爐裏瓷盤緩慢旋轉,她一臉哀怨。

  「晚宴沒吃完的自助式飯,沒打包一些回來,真是失策,龍蝦沙拉、牛小排、煙燻鲑魚卷,隨便拿一種也好嘛……」

  「好了嗎?」田圻炎來到她身後。

  她嚇一跳,真的是彈開一大步。

  「……你洗好快!」還是,她發呆太久?

  「躲在浴室死不出來的理由,我沒有。」

  他臉不笑,說出來的調侃,一點也不像幽默。

  對啦,你不像我,恨不得溺死浴缸裏,不要出來……

  她把炒飯分成一大一小,大盤的給他,無關體貼或溫柔,她屬於少量多餐型的人,一頓吃得不多,但細嚼慢咽,通殺整桌菜沒問題。

  「冰箱裏沒有什麽吃的,只有這個。」寒酸的微波炒飯,火腿口味。

  「我不開夥,三餐幾乎外食。」微波炒飯恐怕還是鍾點清潔婦留下,忘記帶走的餐點。

  「我媽媽喜歡發明新菜色,所以我們家三餐都是熱騰騰的。」

  「意思是,我以後也能吃到熱湯熱飯?」他拉開椅子坐下。

  「家有能幹的媽媽,女兒就會很沒用的比例,大概是百分之八十。」她聳肩回。

  這個比例原則,她剛好符合,不是例外的百分之二十,請節哀順變。

  誰叫你結婚前,沒先調查清楚,對我一點也不認識。她心裏嘿嘿偷笑。

  不想告訴他,她會煮飯,但沒有很想煮給他吃。

  田圻炎倒沒露出失望表情,開始動匙。

  「我不需要一個廚神老婆,我在家吃飯的機會不多,以後,你如果想自己煮也行,不想下廚,就叫外送,或是去外頭餐廳吃。」

  「哦。」她隨口應。

  她扒飯,一小口一小口,雙眼骨碌碌地盯著他,不停打量。

  「你爲什麽……想跟我結婚?」

  她聽見,嵌在心裏很久的困惑,脫口問出。

  以他的條件,可以娶到更好、更漂亮的淑女名媛,她家世雖然不差,但等級……整整輸他一大截。

  「你又爲什麽敢嫁我?」他擡眼,淡淡回視她。

  她咬著湯匙,實話實說:「我爸爸欣賞你。」

  「有你這麽『孝順』的女兒,父親要你嫁,你就嫁,真是稀罕。」他抿唇一笑,笑弧出乎她意料的……好看。

  不然,你以爲我現在待在這裏,是迷戀你?芳心早暗許,非嫁你當田太太嗎?

  沒有這種哏。

  「所以,你向我爸爸提出結婚要求,是想等我開口拒絕嗎?」

  「不,我認爲你們會答應。」

  真有自信。

  暗諷著,他這尊黃金單身漢,無人不想高攀嗎?

  「我爸爸覺得你條件不錯,沒傳出花心風流的惡名,他才會替你說好話,否則,就算是夏繁木,雖然很有錢,卻品行不良,我爸也反對我和他認識。」

  能讓老爸說出,若身爲女人,也想嫁他的男人……稀有動物耶!

  當年要介紹給大姐的劉家先生,也沒這等殊榮。

  她要替自家老爸澄清。

  她父親並不是攀權附貴的勢利人,但爲人父母,誰不希望女兒嫁得好?經濟條件當然是必要考量,若未來女婿空有才情,卻負債累累,哪對父母能安心?

  天下父母心,無法控訴對或錯、現實與否。

  而且,她老爸很少這麽誇贊一個人。若純以金錢做考量,品行和風評全排除不看,夏繁木的條件,是比田圻炎好上許多的,可是她老爸還是把「人品」擺第二……。

  「夏繁木有意追求你?」

  田圻炎停止進食,眼神銳利,說到「夏繁木」三個字,聲音明顯變冷。

  夏繁木,聲名狼藉的花花公子哥,仗恃外形高挺俊帥,花邊新聞不曾中斷,身旁女伴幾乎沒有重複,一個更勝一個豔麗、婀娜多姿。

  身爲首富獨子,甫出生,名下馬上多出百坪豪宅兩戶,以及數之不盡的驚人積蓄,夠他一輩子不愁吃穿。

  正因銜著金湯匙出世,太多討好的嘴臉圍繞周遭,養出他一副天之驕子的高傲。

  傅冠雅搖搖頭:「不算是啦,只在長輩生日宴會上見過,閑聊幾句……」

  然後,夏繁木向她索討連絡方式,兩人通了幾次電話、喝過一次咖啡。不過,她爸爸知道後,馬上表明反對。

  原因無他,夏繁木素行太不良,不是個好東西。

  全天下當爸爸的人,都會擔心他太靠近寶貝女兒……

  「你對他印象不錯?」

  田圻炎挑眉的表情,像是聽見下屬報告「本季公司虧損五億」,一樣的臭臉。

  「他滿風趣的,很會找話題。我討厭和人說話時,無話可聊的窘況……」面對夏繁木,沒有這個困擾,只要負責傻笑就好。

  「騙女人的招式,他倒是很多。」田圻炎冷哼。

  傅冠雅看他淡淡撇唇,心裏猜想,他和夏繁木可能在事業上有芥蒂,才會談及夏繁木時,一臉鐵青。

  她倒不覺得夏繁木是壞人。

  或許,夏繁木是花心惡男,專傷女人芳心,但視他爲單純朋友,不涉及愛情的話,他倒不失爲一個聊天好對象,不如外傳高高在上,也沒有睨視人的驕傲姿態,挺風趣、幽默呢。

  「你婚前的種種情事,我不在意,結婚之後,自己拿捏分寸,我不希望以後有蜚短流長,傳進我耳裏。」田圻炎嗓音平穩,口吻中卻充滿告誡。

  舊瘡疤不用去揭,無論她與夏繁木或任何男人,有無感情糾葛,全到今日爲止。

  成爲他的妻子,他有權要求她婚後忠貞。

  他的弦外之音,傅冠雅當然聽得懂……他以爲她私生活多不檢點?

  種種情事?

  最好她行情這麽看俏啦!

  會連放我三次鴿子,直接跳入婚姻中的家夥,只有你,好嗎?

  他娶她,沒先把她的祖宗八代、外加生活習慣、交友狀況、哪裏畢業、操行成績幾分,調查個清清楚楚?

  她沒替自己辯解,不認爲有此必要,低頭吃炒飯,只想快快吃完,結束兩人同桌又很不熟的尴尬時光。

  吃到剩幾口,又猛然想起……吃完這盤飯,確實能如她所願,結束餐桌上的困窘,但情況並不會好轉,窘境將由餐桌轉戰房間,從他吃飯,演變成他吃她……

  嗯,還是吃慢一點,多逃避個兩三分鍾也好,雖然,於事無補……

  她一匙一粒挑著吃,以爲他沒注意到。

  小小的心機詭計,沒逃過田圻炎的眼角余光。

  一粒飯咀嚼好久,她謹慎的神情讓他想笑。

  看她雙唇輕輕蠕動,噘嘴般的唇形,還有目光偷瞄,察看他盤裏剩下多少炒飯,她一舉一動實在很孩子氣。

  田圻炎放下湯匙,與盤子發出清脆響亮的碰撞聲,她雙肩震了震,擡頭望向

  他,小鹿斑比似的眼神,在說:咦?!炒飯明明還有四分之一——

  他突然的靠近,逼她本能後退,但椅背阻擋了她的後路,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在她眼前放大。

  鼻息熱燙,拂過她發梢,發絲撓動她潔白的額,好癢……

  他吻住她,毫無預警。

  熱軟的舌頭,像劃過起司蛋糕的刀,探入她唇瓣之間,切開了甜美刀口,深吮口中芳津。

  按抵她腦後的手掌,不給她挪逃機會,略略施壓,索討她的配合。

  傅冠雅先是一愣,回神之後,又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只能任由他品嚐戲弄。

  微粗的指腹摩挲著頭皮,激起一陣哆嗦戰栗。

  她很怕癢,當他的手指輕輕撫弄她的頸膚時,她有股想尖叫的衝動。

  她不懂,他爲何獸性大發,剛剛……不是好端端吃飯嗎?

  她笨拙屏息,大氣不敢多喘一口,臉頰著火一樣,快要燃燒起來的熱。

  分不清是他的氣息導致,或是血液全衝向腦門,咕噜噜沸騰,由他貼在她臉頰的肌膚間,傳來驚人滾燙。

  結束深吻,他的唇仍吸吮著她,輕輕淺啄,流連著不想離開。

  他的呼吸又沈又急促,相較於她的淩亂和倉皇,仍是多出一份掌控的自持。

  目光交會,她不禁發窘,馬上挪開視線逃避。

  這種時候,她完全詞窮。

  若問他「你幹嘛吻我」,很蠢,也不適合裝做若無其事,繼續吃炒飯……

  她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正在發抖,嘶嘶作響……猛灌新鮮空氣。

  「吃飽了嗎?」

  他聲音低沈,問她,雙眼炯炳帶火。

  那火光,代表什麽涵義,很難看不懂。

  「呃……」

  她發脹的腦子還在思索著,該回答「是」或「否」。

  回答「還沒」,他就會大發慈悲,等她吃飽才繼續?

  「我好像還有點……」「餓」字沒來得及說完,她就被打橫抱起。

  這位先生!那你問個屁呀!

  根本沒打算要聽我的答案吧?!

  突如其來的高度,迫使她本能抱住他的肩膀。掌心碰觸到的肌肉,藏在衣料底下,既熱又緊繃,充滿力量。

  坐辦公室的人,哪來這麽大坨肌肉?!

  沒事就在辦公室裏……把桌子當舉重練嗎?!

  傅冠雅咽咽唾沫,他投來的眼光,說著……

  他比較「餓」!

  他一步一步走上樓,她的心髒也評咚、評咚地,狠撞一次又一次,胸口幾近疼痛。

  「不、不能過兩天再、再……」她開始結巴。

  「不能。」田圻炎果斷否決。

  「我們多熟悉一點……做起來,呃,比較有樂趣吧……」餵,她胡說八道什麽呀呀呀——

  「那種樂趣,未來可以慢慢期待。」他的眼神很燙人。

  而現在,是另一碼子事。

  她遭他壓進臥房大床裏,雙手由她棉了下擺探索而入。

  火灼一樣的熱意,燙得她一顫。

  傅冠雅按住他的手,軟軟哀求,嗓音聽來虛弱無措,整張臉蛋紅透,長發鋪滿枕面,襯著小臉可憐兮兮。

  「拜托,關燈好不好……」

  他沒有爲難她,離開床。

  燈暗之前,炙熱的雙眼,依舊緊鎖在她臉上,欣賞著她的窘困和臉紅。

  可愛的窘困,美麗的臉紅。

  她沒有勇氣迎戰他的目光,只好緊盯天花板上的燈,裝死。

  啪。

  刺眼的燈光瞬間全滅,視覺陷入昏暗。

  黑,籠罩滿室,又並非全然無法視物。

  窗外光絲不受窗簾掩隔,淡且朦胧,照亮了一小部分。

  這種要亮不亮,暗又不夠暗的程度,反而……更讓她喉頭緊縮。

  視覺沒有完全喪失,她看見他的黑影,嵌上窗外光影的亮澤。

  一圈淺銀色圍繞他,像一層銀邊,沿著他的臉龐、肩狎,描繪出他的一舉一動,他正在—

  脫衣服!

  黑暗中,他的動作清晰可辨。

  一記伸展動作,他身上的光圈變得更多,赤裸的肌膚比起衣物來更容易反光,連胸口也隱約覆上銀色光芒……

  他折返回來,上了床,重新困住她。

  她看不見他的表情,更慶幸她一臉的緊張、窩囊,他看不見。

  他的吻,落在她頸側,靠近耳垂,最麻癢那一處。

  先是舌頭輕輕舔過,引發她顚嗦,兩片薄唇進而吮住軟嫩肌膚,力道略重,咬出吻痕,品嚐著她膚上綿綿香香的滋味。

  掌心下,她身軀每一寸細膩如絲絨,溫暖著他的手。

  他不費氣力就脫去她身上束縛,她沒有掙紮……知道掙紮沒有用處……任其擺布。

  無燈的房內,透露微光,田圻炎可以看見她緊咬下唇,視死如歸的壯烈。

  她以爲他看不清她臉上每一分神情,他可以的,眼睛適應了黑暗,他所能看見的,超過她的認知。

  所以,他精准吻上她的小嘴,阻止她淩虐自己的唇瓣,分開它們,再深鑿而入,哺餵他的氣息,戲弄她的軟舌,逼出她貓兒嗚咽般,小小的呻吟。

  膚與膚,厮磨和碰觸,都不是靜巧無聲……

  他的手在她身上滑動時,傳出摩挲的沙唰聲。

  兩人的呼吸,清晰可聞。

  她在床單上挪著腳、腳趾蜷彎起來的微細動作,同樣傳入他耳中。

  她甚至還能聽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咕噜聲,以及撞擊胸口的咚咚心跳。

  一切,在此時,都變得好響亮。

  特別是……他親吻她全身時,濡沫糾纏的聲音。

  有點恐怖……

  不熟的男人和女人,要做名副其實的夫妻,實在是有點恐怖……

  傅冠雅閉上眼,鴕鳥心態,決定被動到底。

  田圻炎卻沒打算讓她置身事外,不要她認爲只需要乖乖躺平,咬緊牙,等待時間過去就好。

  他要她的投入,要她的回應,更要她,失控。

  他尋找她每一處敏感,她怕癢,只要找對地方,馬上就能換來她的激烈縮肩、打顫,不時夾雜幾聲抽息。

  還有,含糊的埋怨咕哝。

  她想做條死魚,隨便他翻來覆去,他卻逼迫她得當只活跳蝦,在他唇舌下、在他指腹間,給予他反應,換來他滿意的沈沈低笑。

  人面獸心,這四個字,可以套用在這男人身上嗎?

  他一副嚴肅、難親近的外表下,潛藏著戲弄人的惡劣因子,她還當他是古板男人,沒有這麽多可怕把戲,一切在電光石火間發生,然後完畢,兩人就可以各自呼呼大睡。

  她實在很怕他這樣……

  這樣的愛撫……

  她對他還太陌生了。

  不容易滿身大汗的她,額頭上沁出薄薄汗霧,連頸背也微微濕了,熱得像焚燒起來。

  這還不是最極致的熱。

  當堅硬火燙的熱源,試探一般,進占她體內,她才知道何謂燃燒殆盡。

  隨著他堅定揉入,她像奶油遇熱漸融,化開了、軟下了,雖然身體緊緊繃住,卻把他接納下來,完完整整,不存空隙。

  喉頭深處,逸出一點也不像她的悶吟。

  她仰著頭,頸線優美,但臉上表情媲美被一拳打扁的包子,痛皺、鎖眉。

  誰顧得了啥美感呀一沒燈沒火,她痛皺的醜表情,他絕對看不到……

  不知是她緊張過了頭,抑或是在沒有愛的前提下,這種事淪爲折磨?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技巧不佳……她賭氣地想。

  而同時,看穿她的不實指控,田圻炎既好氣又好笑,因強忍慾望,迫使自己別太急躁,臉龐繃著嚴肅,也不得不爲她的表情逐漸軟化。

  軟化的,還有傅冠雅。

  她似乎習慣了他,由緊張轉爲認分。

  習慣體內深處,存在著不屬於她的一部分。

  她已經弄不懂那是什麽滋味,除了疼痛之外,又有些不一樣的奇異感覺摻雜其中……

  她慢慢吐氣,眉心也漸漸舒展。

  他的呼吸聲貼近耳鬓,有些濃重,而且很燙人。

  溫熱的汗水,透過肌膚相貼,分不清是屬於誰的。

  田圻炎引以爲傲的自制力,在此刻顯得好薄弱,一碰就碎。

  她太甜美,超乎他所能想像。

  圈裹著他、包容著他,不留縫隙,芳徑溫暖如絲,逼瘋人的歡愉。

  他無法再忍受,吻住她的嘴,吮玩她的舌,讓她沒有辦法咬唇,藏起可愛的呻吟。

  他稍稍暫退,卻不是離開,而是下一個更深鑿的逼近。

  鯨吞,蠶食。

  他的動作,一開始是慢的。慢慢挺進,慢慢退出,慢得像折磨、像試探。

  她看不見他,可是感官絲毫沒減弱,在黑暗中,加倍敏銳。

  他的深掘、他的熱度、甚至他的心跳,她想漠視,卻都做不到。

  「不要這樣……」

  隨著體溫升高,這種瀕臨失控、無法預期的感覺,她開始害怕。

  她想阻止他,阻止意識沈淪,伸手推他,卻推不動一個正值火燙的男人。「跟著我。」

  他說。嗓音比起方才,更沈、更低魅,回蕩在耳邊。

  伴隨一記沈擊,他嵌得更深,與她沒有縫隙,密密鑲合。

  不再緩慢,進與退,開始密集、開始加快,攻勢淩厲,追尋炙熱快感。她被迫加入這場迷亂,不能置之不理。

  暈眩,喘息,身上沁出汗水,好熱。

  好像……要昏過去了一樣。

  意識越模糊,身體卻越顫抖,越把兩人的交纏,絞得更緊實……

  受他操控,承受他的進擊,讓他掘探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極樂敏感。而他,仍是沒告訴她,娶她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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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3 09:24: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天亮了,她的眼前,依舊一片烏漆抹黑。

  她模仿鴕鳥,閉緊眼,頭埋進棉被底下。

  身體光溜溜,直接和棉被做接觸,沒有裸睡習慣的她,很不適應。

  穿衣聲窸窣傳來,棉被外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包括洗臉刷牙晨浴……

  傅冠雅早就醒了,也可以說,她整晚沒睡好。

  不像書裏或電視上所演,完事後的倦累讓人一覺到天明,連枕上對方的胸口,也顯得理所當然。

  她神經沒這麽粗壯、大條,和一個「陌生人」同床,她覺得超別扭。

  雖然這個「陌生人」,已經和她做過很……親密的事,可是陌生是事實,並不會因爲上過床,就突然熟起來。

  呃,她只跟他的身體……比較熟。

  早上見面的第一句話,她還沒想到該說什麽,爲免尴尬,裝睡最實際。

  他的手機響了,她聽見好聽的沈嗓,淡淡應聲。

  「我要去公司,十分鍾後,門口等我。」他說。

  婚後隔天要去公司?她可以想像手機另一端的司機先生,無比驚訝的問。

  「嗯。」

  沒有打算要放個婚假嗎?她又模擬司機先生說著。

  「我沒有閑暇時間。」他對著手機說完,結束通話,繼續扣襯衫扣子。

  真是個大忙人。

  約會沒時間,拍婚紗很趕,就連結婚,大概也是死命排出的一日空檔吧?

  難怪,昨天下午順便拎她去戶政事務所登記,成爲彼此身分證上的配偶,名副其實。

  他去公司也好,她就不用擔心要和他面對面。

  沒有婚假更好,和陌生人去旅遊,她也不喜歡。

  去吧去吧!快出門去吧!

  她想起床洗澡穿衣服……而且,不敢亂動的身體,維持同一姿勢太久,有些僵硬,他再不出門,她就破功了啦。

  田圻炎的眼,掃向床上那坨隆起。

  要分辨她真睡假睡,不是件困難的事,縫隙間,烏亮的渾圓大眼,不正偷偷貓來嗎?

  他能理解她的行徑——姑且稱之爲「害羞」,她大概還沒准備好,該用哪種表情,面對他這位「丈夫」。

  所有步調確實太快了,不急著逼她,慢慢讓她適應吧。

  他很期待,某月某日,她是躺在他懷裏醒來,給他一個微笑,或是甜吻。

  田圻炎寫了張紙條,壓在鬧鍾底下,如她所願,離開房間。

  大門聲,開了又關,默數三十秒後,傅冠雅一古腦從床上坐起,猛槌她可憐兮兮的背脊。

  「痛痛痛痛痛……」酸軟到一種疼痛的境界呀……

  睡姿不良是原因之一。

  維持同一個姿勢長達數小時,是原因之二。

  而原因之三,就是他縱慾太過度了!

  糾纏了她大半夜,把她拗過來、又折過去,挑戰種種人體極限……沒想到還能准時上班,他是鐵打的嗎?!

  褪打完每處酸痛,傅雅冠籲口氣,不經意間,貓見床幾上的便條紙。

  還以爲他留了哪類的甜言蜜語,她抓近一看……

  我下午飛日本出差七天。

  紙條翻過去,空白,再翻回來,還是同一行字。

  沒甜沒蜜,彷佛上司交代下屬行程。

  光讀著字,都能想像他說話的聲音、表情,嚴謹肅穆,沒有抑揚頓挫。

  「他要是寫著『寶貝,晚上我會回來吃飯』之類的,我才比較驚嚇吧……」她嘀嘀咕咕。

  田圻炎看起來是個極務實的男人,與溫柔體貼絕緣。

  「出差七天耶……真是——太好了!」

  傅冠雅露出笑容,雖然渾身酸疼得讓她忍不住龇牙咧嘴,仍舊無損喜悅的好心情。

  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七天的特赦期哪,嘻嘻!

  她扶著腰呻吟,滾下大床,舉步維艱的朝浴室挪移,扭開蓮蓬頭,將自己刷洗鏡中,看見身上到處青青紫紫,她忍不住用指腹搓揉它們。

  這男人,把她當成肉在啃嗎?

  「顔色看起來嚇人,一點都不痛嘛……」真正疼痛的地方,不在手呀腳呀脖子的,而是……

  傅冠雅一臉辣紅,猛朝雙頰潑冷水,降低衝腦的熱度,遏止紅潮擴散、蔓延。腦袋熱呼呼的,思考能力都被燒焦了,乾脆放滿一大缸水,整個人直接沈進去,滅起火來快一點。

  泡完澡,傅冠雅爬回床上,舒舒服服睡了場回籠覺。

  不知是不是認床,她翻來覆去,睡得半沈半醒間,夢到田圻炎回家,說是要整理出差行李,卻朝床上逼近,把她困在身下,開始對她又親又摸,一如昨夜,在黑暗中,發生的那些……

  她雙眼瞠圓,驚醒,才發現是夢。

  眼前哪有他的蹤影?只有天花板和她對視。

  可是唇瓣熱熱的,又好像真的被吻過一遍……

  她也不是怕他啦,純粹心理作用,對於如何與他相處感到惶恐,才會這麽不安穩吧?

  瞄一眼時鍾,已經下午一點,難怪覺得餓……

  反正冰箱沒存貨,不如回娘家搭夥吧。

  她真正的心思是……

  「暫時離開這裏,我才能安安穩穩睡個好覺,不會滿腦子胡思亂想,最好直接在娘家住六天,趕在他回國前一天,回家坐鎮就好。」

  如意算盤撥得很響,可惜……

  「不、可、以。」

  娘親大人毫不留情斬斷她的希冀。

  在傅冠雅喜孜孜回家,盛起滿滿一大碗鹵肉飯,擺上金黃鹵蛋,准備窩進她慣坐的單人沙發裏,大快朵頤之時,撒嬌提出「暫住」的央求,馬上遭打槍。

  「剛結婚就回娘家住,你不怕被渲染成婚姻出問題嗎?」

  娘親大人的理由,很古板。

  「有什麽關系……他七天後才回來……我一個人住那裏,很空曠耶……」在母親面前,她是個長不大的小女孩,邊扒飯、邊噘嘴,還一邊看電視。

  「萬一他打電話回家,想和你說說話、聊些甜言蜜語,找不到你呢?」

  她一嘴鹵肉飯,差點噴出來。

  傅冠雅的表情,像聽見多難以置信的神話,一副愣呆樣,憨憨重複:「他打電話回來?」

  無法想像——內心深處馬上響起反駁。

  田圻炎抓著電話,和人情話綿綿,或是打屁閑聊的場景,完全無法想像!

  噓寒問暖,絕對不是他的專長。

  「……應該不會啦。」傅冠雅直覺搖頭。

  「怎麽不會?結婚隔天,因事業忙碌,必須抛下新婚妻子,他多少對你感到抱歉,到了日本,還不打電話回來示示好?」

  娘親大人就人性觀點,進行推論。

  可惜,娘親大人不夠認識田圻炎,拿正常人的想法套用在他身上,無法成立。再怎麽說,她踉田圻炎比較熟「一點點」,她覺得,嗯,他不會。

  傅冠雅忙著大口吃飯,不頂嘴,只胡亂點頭,假裝認同。

  娘親大人幫她盛來一碗濃湯,沒忘了關心一下女兒的新婚生活。

  「雅雅,他對你好嗎?」

  女兒突然結婚,感情基礎不穩健,總是讓人擔心。

  她原本希望女兒先和對方交往一陣子,幾個月也行。

  人,畢竟要相處過,才知道合不合適。

  偏偏她丈夫堅持,難得有優質對象出現,當然要趕快搶下來,一口答應對方的結婚要求,不知情的外人怕會以爲,她家寶貝雅雅,多沒行情似的。

  「嗯……沒有不好啦,就……還沒很熟。」傅冠雅實話實說。

  「我跟你爸也是這樣,剛結婚的頭一個禮拜,不管是吃飯或睡覺,只有『尴尬』兩字可以形容,久了就好了。」娘親大人以過來人經驗說著。

  「哦。」

  「我也是覺得先交往個半年,再談結婚比較合適,就你爸不知道急什麽……」娘親大人又端來兩小碟醬瓜,給她配飯用。

  「說我什麽壞話?」爹親大人傅強生「泊」好野狼125,嗓門響亮亮,進到屋裏來。

  「說你趕鴨子上架,誘騙女兒嫁給陌生人。」

  娘親大人賞他白眼,氣勢不夠凶狠,換來爹親大人毛手毛腳,朝她軟軟細腰上一捏,明目張膽的「性騷擾」。

  「陌生人?是青年才俊!田圻炎耶!全業界誰不認識他呀?」

  傅強生口吻誇張,笑嘻嘻的模樣,帶有幾分老實憨厚,像彌勒佛的味道。

  他身高不高,微胖,特有的親和力,讓人第一眼便認定,他是個好脾氣先生。站在明豔動人的愛妻身旁,雖稍顯遜色,可夫婦倆的感情,一如老酒,越陳越香。

  傅冠雅像爸爸,有雙愛笑的眼,其余姐妹則遺傳媽媽,標准美人胚子。

  這並不代表傅冠雅長相不出色。

  她不是乍見下,教人眼睛爲之一亮的女孩,可她的氣質自然清新,不給人嬌恣的壓迫感,和傅強生一樣,頭一眼的印象總是極好。

  「聽過名字不算『認識』好嗎?」娘親大人吐槽他,「否則,我跟總統也算老朋友了。」

  只是她認識總統,總統不知她這號小人物。

  田圻炎這號人物,娘親大人當然聽過,也確實知道他各項條件不糟,修正,是很好……以嶽母眼光來看,她沒有強力反對的理由。

  「水某(台語:漂亮老婆)!那不一樣呀!我和田總……不,小田,做過生意,他的爲人我很清楚,把雅雅交給他,我放一萬個心啦!」

  差點改不了口,但好歹他升格爲嶽父,稱呼上應該享有特權。

  嘻,小田!

  老李那班人,聽見他這樣喊田圻炎,個個不氣死才怪!

  「小田」兩字,由爸爸口中喊來,傅冠雅直覺想笑,無奈嘴裏滿滿一口飯,只能安分咀嚼。

  「你們男人看男人,跟我們女人看男人的角度不一樣,你們只管事業有成、上不上進、口袋滿不滿,女人重的是感覺、是愛。」

  「感覺能當飯吃嗎?男人有肩膀、有擔當、有責任,才實際。」

  「他要是真有你說的那麽好,讓他追雅雅追個幾年,最後還是能追到手,何必急著叫雅雅嫁?」

  「早嫁晚嫁都是嫁,先搶先贏。」

  「你把女兒的婚事,當成市場叫賣嗎?還先搶先贏哩!」

  「水某,你不知道小田多搶手!老李老張老陳老蔣……全都想把女兒嫁給他,用盡各種藉口,安插女兒參加飯局、雙方公司茶會,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被小田相中,一舉奪下這位黃金單身漢的心!」

  他們千算萬算,都算不到……田圻炎被他家雅雅套住了!嘻嘻嘻,超有成就感啦,做老爸的與有榮焉!

  「我記得……老李的女兒是模特兒,外形漂亮、高一——和她比起來,我們家雅雅……」

  娘親大人瞄傅冠雅一眼,正巧對上女兒視線。

  女兒臉蛋清秀,雙頰吃得鼓鼓脹脹,天竺鼠一樣,可愛是很可愛,但在老李女兒面前,完全落敗。

  娘親大人斟酌用詞,不想貶損女兒,一些傷人字眼直接跳過。

  夫妻倆用眼神交會,老婆沒說,老公就懂了。

  「……可能小田喜歡小家碧玉型的女生呀。」

  對於女兒由一大群美人中脫穎而出,傅強生也産生過一咪咪困惑。

  不過轉念想想,每個男人的審美觀不同,你眼中的美女,對我而言,或許只是中下,自由心證嘛。

  再說,雅雅也不差呀!

  男人心中都有一尊芭比娃娃嘛。

  「我比較擔心,他是不是有什麽隱疾,挑中看來沒脾氣的雅雅當擋箭牌……」娘親大人生性多疑,同樣一件事,由她來看,總是偏向壞的。

  此時她所想到的,可能性一:

  「會不會……他是同性戀,礙於長輩壓力,不得不找個女人結婚?!老李的女兒太精明,不好控制,雅雅一副天然呆、很好欺負的模樣,剛好拿來當假老婆,瞞騙世人。」

  「呃,不至於吧……」傅強生倒沒想過這些,沒敢回答得太笃定。

  畢竟生意場上,看不見太隱私的部分。

  傅雅冠左瞧娘親,右瞧老爹,他們討論越勤快,她的腦袋瓜也轉動越快。

  同性戀?不會吧?瞧他昨天那饑渴、那慾望……不像作假。

  「我越想越不對……他有頭有臉,娶老婆卻娶得匆忙,一定有問題!」娘親大人懊惱踱步,氣之前被丈夫輕易說服,點頭答應了婚事,此時越質疑,心裏越有更多不安湧現。

  果然不該把「大事權」,交給丈夫全權處理。

  「水某、水某!不要自己嚇自己嘛,你說匆匆忙忙,可小田也沒讓我們失了面子呀!」傅強生趕緊開口,幫女婿拉擡聲勢,不讓田圻炎在丈母娘面前黑掉。「婚宴辦得不好嗎?雖然進度有點趕,但他從頭到尾一手包辦,沒有手忙腳亂,每一個環節,打點得妥妥當當,雅雅安心當個美美新娘子,我們負責打扮體面,由禮車接送來、又接送去,這不是最好的能力證明嗎?」

  「婚禮和宴席,確實沒能挑剔……」當天,那群貴婦朋友連連贊揚,娘親大人

  意氣風發,走路都有風。

  要知道,貴婦朋友食衣住行用慣了名牌,對任何東西都以最高標准檢視,美其名叫「品味高」,說難聽點,是「眼睛長在頭頂上」,能讓她們個個口吐美言,比登天還難!

  她們誇了飯店、誇了菜色、誇了服務,當然,更誇了她的新女婿。

  不只傅強生的老友們對田圻炎虎視眈眈,連她的貴婦朋友們,在婚宴間,不時冒出一兩句——

  我女兒要是能嫁到這種丈夫,下半輩子就不愁吃穿羅。

  冠雅真會挑,挑中條件這麽棒的男人,要人品有人品,要財力有財力,不知道冠雅是怎麽認識他?

  「你不是也說,小田不太像富二代公子,沒有炫富氣焰,看起來挺有責任感嗎?現在已經是一家人,就別胡思亂想,讓時間證明,你老公我呀,沒看走眼,幫雅雅找到好歸宿。」

  再者,要嫁女兒前,兩個男人展開過「man’stalk」,小田給他的擔保,做老爸的,很放心啦。

  傅強生露出招牌笑容,安撫老婆大人。

  老婆大人很吃這一套,他一笑,傻乎乎的,就算再生氣,也會被他逗笑。

  果然,娘親大人方才的惶恐,略略消減一些。

  她丈夫的識人本事,確實很精准。

  不知是傻人有傻福,還是生物本能強過一般人,他光靠直覺,避過好幾次商業危機。

  「希望你這次沒看走眼,女兒的幸福,可不像商場往來,合作不愉快就中止了事。」娘親大人只能往好處想。

  傅強生在餐桌旁坐下,對正在吃飯的傅冠雅說:「夫妻不是結完婚就沒事了,後續的相處才是考驗開始,你要發自內心去關心他、注意他,多多發現他的好,雖然不是因爲愛情而結合,但誰知道愛情幾時會出現?我和你媽媽,也是婚後才相愛的嘛。」

  「嗯,我知道。」她點頭。

  嘴裏醬瓜咬得清脆作響,突地一頓,傅冠雅才問:「爸,你曾不曾欺負過哪個窮小子,用言語或行動羞辱過人,讓對方恨你恨到牙癢癢?」

  「當然沒有呀,怎麽莫名其妙問這個?」

  「我怕田圻炎是那個窮小子,現在發達了,回來報仇的。」她認真回答,煞有

  介事的說:「通常這種情況,窮小子會找上仇人的女兒,雖然我不是很懂,幹嘛不直接找仇人就好……」

  如果是言情小說,對象就是仇人女兒;BL……的話,則換成仇人兒子。總之,絕不會立刻找當事人。

  「叫你少看漫畫小說,你滿腦子全是這種狗血哏嗎一」傅強生哭笑不得。

  「我買的漫畫小說,你不是也在看,讀到狗血哏,你哭得比我大聲呢……對了,『航海王』出新的了,你要幫我買哦。」題外話。

  「好啦好啦。」傅強生自己也超愛「課外讀物」,小時候被禁怕了,立志不成爲那種父母,從小任由女兒去看,家裏有一整間房,全堆滿了書。

  「所以,你真的沒有欺負過窮小子哦?你要仔細想想,想清楚一點,也有可能不是窮小子……像是霸占了人家家産,害死人家爸爸媽媽……」傅冠雅又想到另一種哏。

  「沒、有!」傅強生很確定。

  「你爸爸是好人卡VIP,哪會去欺負人啊?不被人欺負就阿彌陀佛,別太看得起你爸,奸巧陰險的事,他想都想不到。」娘親大人也替丈夫挂保證。

  「是小田昨天跟你提些什麽嗎?」傅強生緊張問。

  他腦中馬上浮現……田圻炎揪住女兒衣領,他惡聲惡氣、面目猙獰,對女兒咆哮、甩巴掌,胡說八道吼著:

  你爸爸害死我爸爸、你家的財産全是從我家搶過去、我要折磨你、淩虐你,讓你爸爸生不如死……等等之類的劇情。

  他一聲驚呼,把女兒左手握緊緊,神情慌張的說:「誤會!他一定認錯人了,把我錯當仇人!我們去跟他解釋清楚,我們傅家,和他一點恩怨都沒有……」

  電視上常演,老好人慘遭誤解,被男主角報複、傷害得好淒楚,直到最後劇終前,才重獲清白,過程之中,不是破産就是身受重傷,他不要呀!

  「爸,沒有啦,他沒說什麽,是我亂猜的。」傅冠雅連聲安撫。

  一切純屬她個人想像,還沒真實發生過。

  「真的?你不是抱著想自己一肩承擔的偉大情操,哄騙爸爸的?」

  「不是。」

  一肩承擔的偉大情操?那是啥鬼呀?最好她有啦!

  「我只是猜不透他娶我的動機,所以做了一些分析……如果和仇恨無關,起碼,我不用擔心他會故意虐待我。」傅冠雅微笑時,露出可愛小虎牙。

  「和仇恨無關,那應該是一見锺情啦!」傅強生大松口氣,轉爲樂觀:「小田第一眼看見你的照片時,眼睛都亮了呢!」

  「眼睛亮了?」

  好難想像的畫面,田圻炎配上閃亮亮雙眼?……嗯,不舒服。

  「爸爸說得太誇張,是……盯著不放,像蛇看到老鼠一樣。」

  「蛇看到老鼠……是滿臉殺氣吧?」哪叫一見锺情?形容詞太糟糕,沒有美感。

  傅強生晃晃手:「爸爸不會講啦,反正,很清楚看到他眼神變了……」

  傅冠雅有聽沒有懂。像拍婚紗那天,他看她的那種眼神嗎?

  那種灼熱、專注,將她仔細看透的眼神?

  「誰的眼神變了?」

  樓上傳來腳步聲,踩著夾腳拖,啪哒啪哒走下來。

  年輕版的「娘親大人」正舒展雙臂,問出疑惑。

  腰,像水蛇,呈現撩人S曲線,真絲睡衣柔柔軟軟,服貼窈窕嬌軀。

  傅家大女兒,傅冠美,頭頂蓬松長鬈發,姣好臉蛋,因些許惺忪更形慵美。看見傅冠雅時,她細眉一挑:「怎麽結婚隔天就回來?」

  「大姐。」傅冠雅乖乖喊人。「回來討飯吃。」附帶無害笑容一個。

  「只有你一個?」媚眼左右瞄瞄,沒看見極品「新妹婿」,省去她回房盛妝打扮。

  「嗯。」

  「美美,你又睡到下班!每天上班都遲到,去得比誰晚,走得比誰早,看在員工眼裏,是最不良的示範!」

  傅強生一早進公司,忙到剛剛才回來,准備睡個午睡,兩點半繼續開工。雖然罹患癌症,他就是閑不下來,一進入工作模式,所有病呀痛的,才感覺不到。老爸這麽認真,女兒卻是一副剛睡醒的模樣,讓他忍不住數落她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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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3 09:24:44 |只看該作者
「有什麽關系?爸是老閲,我算少東耶,愛幾點進公司就幾點進公司,誰敢說話?」傅冠美打開冰箱,倒杯鮮奶喝:「有本事,叫他們自己去開間公司呀!」她理直氣壯,遲到,是老板女兒的基本特權!

  「你還真敢說!之前雅雅在公司上班,月月拿全勤,她沒當過自己是少東!」傅冠雅原先在自家公司幫忙,職位不高,沒享過特權,辨公桌和其他業務助理擺一塊兒,時常讓人忘記她是老板女兒。

  輕易與衆人打成一片,沒有任何架子,再配上一副人畜無害的清秀笑臉,沒有人疏遠過冠雅。

  直到婚事確定,她的助理工作才由傅冠美接手。

  「妹一直是乖寶寶嘛,當學生時,領最多的獎狀,也是全勤獎呀。」這一點,爸爸對冠雅的贊美,傅冠美很認同。

  冠雅無論做什麽事,都恪守本分,雖然不見得書讀得好,或是工作能力超強,起碼在哪個身分上,她就會把那身分的基本義務盡到。

  傅冠美攏攏長發,在沙發上坐定。

  「我也不是故意要睡晚,還不是昨天和爸吵架,我氣了一整晚,淩晨三點多才睡,早上當然爬不起來。」理由一大堆。

  「吵什麽?」傅冠雅好奇問。

  「沒啥啦……」傅強生不想再講,可傅冠美仍想埋怨。

  「我跟爸抱怨,說他偏心,田圻炎這種好貨色,不先介紹給我!」

  「之前,我介紹給你的那一個會差嗎?是你自己挑剔不要,堅持選擇李昇峰,我有沒有百般反對?!甚至撂狠話,你敢嫁李昇峰,我們就斷絕父女關系?!結果,你還不是離家出走,和他私奔?!」

  老調重彈,爭吵的內容,和昨天如出一轍。

  「如果你介紹的人是田圻炎,我一定選他,不選李昇峰!也不會吃苦這麽多年!」傅冠美音量毫不示弱。

  當初,她滿腦子風花雪月,把自己當成茱麗葉,認定她和李昇峰的愛情神聖無比,企圖阻止他們、破壞他們的,才是大壞蛋。

  傅強生細數李昇峰的缺點,她視爲是惡意诋毀,爲此,數不清和父母吵過幾百回。

  加上傅強生打算介紹的劉家少東,有錢,但不帥、不高、不體面,她根本看不上眼,自然誓死爲愛抵抗。最後,她不惜和家人決裂,收拾衣物和存款,與李昇峰跑去戶政事務所登記結婚。

  只是婚後,茱麗葉不再是茱麗葉,生活之中,不能光只有談情說愛,生活的現實逐一浮現。

  她當時瞎了眼,李昇峰一籮筐的惡習,竟會蒙眼不見……

  他責任感不夠,抗壓性低,小小的工作壓力,都能引爆天大脾氣。

  永遠自認懷才不遇、覺得別人對不起他,包括他達不到業績、客戶不跟他合作、主管斥責他態度散漫……

  每份工作做不滿三個月,到後來,他乾脆失業待在家裏,名爲「休息,是爲了走更長遠的路」,實際上,大剌剌讓她賺錢養他。

  遙想當年劉家少東,再對比田圻炎,傅冠美超有意見:「好貨色都留給妹!」

  哼!

  尤其昨天參加完婚宴,親眼目睹田圻炎的英氣煥發,才在幾杯紅酒下肚,藉由微醉酒意,向傅強生發泄不滿。

  不是嫉妒妹妹嫁得好,只是心裏不平衡。

  「全家福照片擺桌上,有你、有冠慧、有冠雅,哪一個少放了?他一眼就鎖定雅雅,又不是爸強銷或逼他!」傅強生被指控得很火大。

  傅冠美對自己的美貌很有自信,姐妹們站一塊兒,她,永遠是鶴立雞群的突顯主角,不可能被輕忽掉。

  「你一定是把我離過婚的事說出來,他才會轉向,去注意到妹!」

  「我和田圻炎沒聊過半句家務事。」何況是女兒的是非。

  要聊,也全聊冠雅,田圻炎擺明了對其他女兒沒興趣。

  「再不然,就是你挑的照片把我拍醜了!」傅冠美還有話說。

  「懶得跟你吵!」

  父女倆各自哼聲,幼稚轉頭,不看對方。

  傅冠雅和娘親大人相視,無奈苦笑。

  「要不要再添一碗?」娘親大人問她。

  「我吃飽了。媽,剩下的那半鍋,我可以帶……過去嗎?」不習慣稱那裏爲「家」,「帶回家」這三字,她有障礙。

  「可以可以,醬瓜也拿一罐吧,配鹵肉飯最合。」

  「還有炒米粉……」女兒賊、女兒賊,嫁出去的女兒都是賊,不搬空娘家冰箱,誓不罷手。

  「你也要試著煮,抓住男人心,先抓男人胃,讓他下班回家就有熱湯熱飯吃。」娘親大人叮囑女兒,一邊翻找冰箱,能打包的,全不吝啬。

  傅冠雅不是廚藝白癡,炒兩樣菜或煎魚,她都行。辦不出滿漢全席,三菜一湯倒難不倒她,只是娘親大人太賢慧,家裏女兒們無用武之地。

  但,煮給田圻炎吃?

  他沒空閑天天回家吃晚飯吧?她顧好自己的胃比較實際。

  「好。」傅冠雅嘴上乖乖應話,又俏皮嘀咕一句:「七天後再說。」

  被娘親大人聽見了,娘親大人手裏一根蘿蔔,就往她腦袋上敲。

  「什麽七天後再說?這幾天你就安分待在家裏,別把屋子弄得像你房間那麽亂!」

  傅冠雅手捂頭,哀哀叫:「我是亂中有序,東西擺哪邊我都知道。」

  「歪理一堆。」娘親大人笑啐。

  那根敲人的蘿蔔,也放進袋子裏,讓她帶回去料理。

  「順便整理一些衣服回去,最近變天,比較冷,之前收得太匆忙,東漏西漏的,等一下叫你爸開車載你。」娘親大人又交代。

  轉眼間,桌上裝菜肴的大提袋,已經滿滿三大袋,熟食生食分批包好,有魚有肉有青菜,娘親大人手腳超俐落。

  收拾十來件衣物,裝了兩箱「課外讀物」,傅冠雅要偷渡回新家,打發七天優閑光陰。

  看著昔日小小閨房越來越空曠,嫁出去的真實感,才稍稍有了一些。

  「雅雅,好了沒?」

  傅強生在樓下喊,她搬出最後一箱書,下樓。

  車子的後座和後車廂,塞到幾乎沒有空位。

  「都嫁人了,還整天看漫畫。」娘親大人不免唠叨幾句。

  「爸都當爺了,還整天跟我搶漫畫看。」傅冠雅推出強而有力的擋箭牌。

  上梁不正,下梁歪得理所當然。

  「好了,快回去吧,說不定他打過好幾通電話了。記得,嘴甜一點,多說些好話准沒錯,關心一下他有沒有吃飯?日本冷不冷?工作別太累,知道嗎?」娘親大人提供教戰守策。

  娘親大人的交代,言猶在耳,傅冠雅反覆背誦,要學起娘親大人的馭夫小密技……有沒有吃飯?日本冷不冷?要多穿衣服,工作別太累……

  第一天,她正襟危坐,鎮守沙發上,等。家裏電話,遲遲未響。

  第二天,她檢查了電話線,有插好,拿起話筒,聽見正常通話的「嘟聲」,也試撥了查號台,電話功能沒壞,但就是不會響。

  第三天,悅耳輕快的來電鈴聲,叮叮咚咚,響徹百坪大豪宅。它終於響了,但傅冠雅沒跑來接,因爲撥電話的人,是她。

  她用手機撥電話,確認它是會響的。

  「都是媽啦,她千交代、萬叮咛,令我以爲他真的會打電話回來……」心裏才興起了等待的念頭。

  她沒等過誰的電話,從不知道「等候」這件事,讓人的心情高低起伏。

  像被牽制,不敢出門、上洗手間匆匆來回、睡場午覺,也老夢見電話響……更事先構想,接電話那一瞬間,要說些什麽。

  有了期待,才會有失望。

  後來,她不等了,恢複到「我就說嘛,他不會打電話回來啦」的心態,心情反而輕松下來。

  在這間摸熟的新家,她怡然自得。最喜歡客廳沙發,長長軟軟的,陷在裏頭,蓋條毛毯,無比暖和,看書、看電視、睡覺,就是最大享受。

  一掃前幾天,那種喉裏梗了根刺,懸念著什麽,她不喜歡的感覺。

  傅冠雅全然不知一件事……

  田圻炎提早一天回國。

  他濃縮了進度、超前了行程、推掉了無用應酬,一視察完海外工程,便吩咐秘書處理機位事宜,後續業務交由秘書多留幾天處理。

  「歸心似箭?」

  秘書一句無心調侃,他沒否認,只默瞪秘書一眼,讓他不敢再造次。

  歸心似箭……嗎?

  那個家,對他而言,與任何一間五星級飯店沒有差別。

  回去了,只爲能睡上一覺,哪裏多住一天、少住一天,他都無謂。

  可是,現在知道有個人,在那個家裏,在「他們的」家裏,等他回去,心中莫名的雀躍和急迫,連他自己也感到意外。

  她這幾天都做些什麽?有記得按時吃飯吧?

  明知她已經不是小孩子,餓了、冷了都能自理,卻忍不住替她擔心起生活小事。

  越想越不放心,演變成自己嚇自己的胡思亂想,假想著她餓昏過去,在空無一人的家中,求救無援……

  下了飛機,吩咐司機直奔家中,迎接他的……

  一屋子的淩亂慘況!

  小偷入侵!

  這是田圻炎第一個反應。

  從玄關開始,散亂的涼鞋、拖鞋,東一只西一只,揉成團的粉紅外套,罐裝的洋芋片、吃了一半的橘子、喝掉半瓶的飲料,全堆在鞋櫃上。

  磁磚走道上,幾球彩色物體,疑似是……脫掉的襪子。

  戰況,一直延續到客廳。

  向來一塵不染的偌大主廳,哪裏還在?

  小山一座座,疊在地板、長桌、沙發,有高有低,有的搖搖欲墜,有的根本已

  經崩塌,滑成長長一條書河……

  零食處處有,清楚標示著食用它們的人,曾在廳裏哪處逗留,DVD上一包乖乖,音響邊一包鱿魚絲,電燈開關下一包豆幹,沙發上……

  睡得很熟的傅冠雅。

  她左手放在肚子上,手中握著一罐杏仁小魚,正以四十五度角傾斜,只要她一動,整罐的杏仁小魚就會優遊撒滿地毯。

  她突然翻身,他反應極快,搶救悲劇發生,一手接過罐子,一手按住她,沒讓她從沙發上滾下去。

  傅冠雅緩緩清醒,杏眸,還半眯著。

  與他對上眼時,有點迷迷糊糊,當自己正在做夢,本能伸手去擦嘴角的口水,陷入抱枕間的腦袋一歪,眼睛閉上,又睡了。

  五秒過後,她猛地轉回來。

  圚圓雙眼瞠大,一臉愕然,看著他,活似看見外星人入侵。

  下一秒,她立刻彈坐起來,睡蓬的亂亂發型,襯上她慌張表情,真有一股逗趣的諧星味道。

  「你……你、你回來了?!第七天嗎?!……我睡掉兩天嗎一」最後一句話,是咬進嘴裏的咕哝,含糊不清。

  她手忙腳亂,一邊收拾滿桌雜亂,一邊又顧及地板的混亂,露出無所適從的苦笑。

  烏眸骨碌碌轉,桌下的一對光腳丫,正努力勤快的把東西踢進桌底下,湮滅證據。

  「我提早回來。」

  才能親眼看到……這慘況。

  「哦……我馬上收好!」

  她原本的計畫,是從明天開始大整理,把家裏恢複成他印象中的整潔,哪知他行程有變,大失策!

  一疊一疊的漫畫,掃進紙箱,再推往儲藏室,嘴裏一面喃喃著「對不起」,一面將零食收到塑膠袋,也往儲藏室送。

  嬌小的身影很忙碌,穿梭在客廳與儲藏室之間。

  「爲什麽要放進儲藏室?書可以擺上書架,食物放廚房。」田圻炎跟在她後面,來到儲藏室,看見幾個裝著衣服和書籍的箱子。

  傅冠雅臉上閃過訝異,聽見他又說:「這也是你的家,你隨心所欲使用它,並不需要我同意。」

  「可是……你的書架上,擺這些漫畫好嗎?」

  整片牆的書架,無比神聖,全是不可侵犯的專業叢書,散發著排斥「課外讀物」進占的距離感。

  她怕她的漫畫書……會自卑。

  「有什麽不好?一樣都是書,你自己挑幾層去放。」

  他把裝書的紙箱搬到書房,她乖乖跟上。

  看他彎腰要拿書,幾本幾本擺上架,她連忙出聲:「我自己再整理就好……」紙箱裏有很多糟糕書,她不敢被他看到。

  這麽一點點羞恥心,她有的。

  呀呀呀……那本封面好火辣,主角腿開開,她趕快搶回來,自己擺。

  他手裏那本書名「不要不要我不要」,上頭標了紅圈圈「十八禁」,她完全不給他機會瞄,咻地抽走。

  這類的書太多,多到她不知該捂封面、捂書名,還是捂他的雙眼!

  「我自己來——」她二度重申,護住紙箱口,不給他碰。

  田圻炎也不堅持,收起櫃上一些藝品擺飾。

  「這幾層夠放嗎?有些書我很久沒看了,我再把它搬走。」

  他讓出了書架一半以上的空間。

  突然好想給他加個五……不,是十分!

  接著,他又到儲藏室,把她的衣服搬到更衣間,裏頭整挂的西裝和襯衫推向左邊,騰出位置放她的衣物。

  單調的灰黑白色系,突然加入鮮嫩色彩……七彩缤紛的各式T恤、像豔陽高照,無雲清澄的天藍色長裙、棉花糖般輕甜的粉紅色短褲……豐富了衣櫃的視覺。

  一如他與她,不搭軋的顔色,擺在一塊兒,卻沒有想像中突兀。

  「房子很大,你缺什麽就買,屋裏所有東西,你有權搬動,不要把自己當外人。」

  他眼神中有淡淡的責備,看見她戰戰兢兢,私人物品全往儲藏室送,他並不是很開心。

  傅冠雅看出他的怒意,乖乖不敢頂嘴,只能點頭。

  「你這幾天,三餐全吃零食?」他又問。

  她連忙搖手,飛快否認:「沒有沒有,我有吃飯,我媽媽給我很多菜,你去冰箱檢査……」

  偶爾兩三頓吃太多零食,導致正餐吃不下,這些當然不能坦白。

  他幹嘛像個老爸管東管西的?她爸都沒這麽凶過。

  爲證實她所言真假,田圻炎檢視了冰箱。

  確實有飯有菜,原本空空如也的冰箱,塞了個八分滿,其中不乏營養成分低、熱量頗高的垃圾食物。

  他睨她一眼,她嘿嘿陪笑,谄媚點,准沒錯。

  「你有要吃嗎?我幫你熱一下,蘿蔔排骨湯是我昨天煮的……」用娘親敲她頭的「凶器」,煮成一大鍋。

  「飛機上吃過了。」

  「哦。」她點頭,想了想,險些忘記客套一下,給一個認真工作養家的男人,誠心誠意的感恩,只差沒彎腰鞠躬:「出差辛苦你了。」

  他盯著她瞧,沒有應聲,視線落在她臉上,定住,遲遲不挪開,害她以爲自己說錯了什麽。

  從他眼神中,又沒讀出怒意,她猜不透他望向她時,心裏在想啥。

  他突然動手,幫她把翹高的亂發撥好,她一時本能反應,嚇得肩一抖。等到發現他意圖很單純,倒是自己緊張過度,有些汗顔,低聲說了謝謝。

  原來他是在看我的魅發呀,我太多心了,誤會他衝動了例。傅冠雅暗暗數落自己。

  「我自己來,睡得有點亂……」她想藉由笑聲化解尴尬,匆匆伸手梳抓頭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很不可取。

  可是,撫順發絲的長指,非但沒撤走,還越探越深入,溜進她濃密軟絲間,溫熱的掌心貼著她的耳殼,慢慢動著、厮磨著……

  她心中警鈴聲,嗡然大作。

  他像只獵豹,鎖定獵物,在草叢中蓄勢待發,彷佛她有轉身逃跑的企圖,他就會咧開嘴,撲殺過來……

  他每一個眼神、每一個沈穩吸呼,如是說道。

  冷靜!

  千萬不要刺激他!

  什麽眨眼什麽舔嘴唇什麽伸舌頭什麽嬌喘等等反應,都不可以有!

  「坐、坐飛機很累吧?你去洗個澡,洗完早點睡,我去整理我的書……」

  傅冠雅考慮要不要在語尾,補上一句「阿彌陀佛」,來消除他的雜念,熄滅他眼裏……驟升的火熱。

  說完,還得保持四平八穩,離開他的視線時,臀不能扭、腰不能搖,最好像個死板板的機器人,讓他倒盡胃口……

  腰後那只大手掌,緊緊貼著,沒有放行的打算,嗚……

  「你洗過了嗎?」

  他聲音很低、很輕,混著熾燙熱息,拂向鬓邊,她不由得哆嗦。

  「……洗過了。」她臉上的僵硬,擺明了不是那麽一回事。

  連說謊都不會。

  而說謊孩子的下場,是被拖進浴室,這男人意圖明顯,要和她來場鴛鴦戲水!保守如她,這跟被推上斷頭台,是同等級的驚恐大事!

  傅雅冠!你幹嘛挖坑活埋自己?!

  提醒他去洗澡?!你不會提醒他去抄大悲咒嗎?!

  鳴,我不知道男人的慾火,這麽容易點燃呀呀呀——

  他的襯衫扣子全解,技術俐落,一手囚著她,一手還能脫衣服。

  脫完他,換剝她的。

  他完全沒有使用蠻力,只是糾纏著她,彷佛她身上帶磁力,吸附著他的雙手,四處遊移探索。

  帶有胡髭的下颚,摩挲她的頰頸,又刺又癢的感覺,她躲也不是,笑又不對,難以招架。

  浴室中的鏡子,映照出兩人身影,像麻花卷一樣糾纏著。

  她清楚看見他的一舉一動,他在調情、在求愛。

  不是用綿綿情話,而是鏡裏的眼神,雖然充滿笑意,又不單純只是笑,還有更多……因捕獲美味獵物,准備大快朵頤前的亢奮。

  她更由鏡子裏,看到自己滿臉通紅,一整個鮮美可口。

  「關、關燈……」

  太明白他想要做什麽,傅冠雅只能沿用老招,至少挽回一丁點的掌控權,上一回,這招有見效,希望這次也……

  在她頸側啄吮的唇,暫時停頓,淺淺呼吸的氣息,燙著她的細膚。

  「浴室或房間。」田圻炎輕呵著熱氣,手上動作持續,解開她的褲頭拉鏈。「什、什麽?」

  「浴室或房間,你只能選一個地方關燈。」

  再度吮來的力道加重,咬紅軟嫩頸子,低吐最後兩字時,她脖子一麻。

  他不是惡意刁難,純粹想看見她窘困的模樣。

  一些些的無助,一些些的求饒,在她粉霞滿布的臉蛋上,增添幾分嬌媚。

  再多苦惱一點、多爲難一點吧,讓他瞧見更多可愛的羞赧,而不是與他生疏的距離感。

  他不會真勉強她,只要她撒撒嬌、發發嗔,他就會答應她所有要求。

  正當田圻炎以爲,她雙頰充沛的鮮紅幾乎衝上腦門,快將她熱沸之際,她拳兒握緊緊,視死如歸……

  「房、房間!」說完,牙齒咬著下唇,一副豁出去的壯烈樣子。

  他的威脅,傅冠雅當真了!

  非常嚴肅、認真地,考量了浴室和房間的關燈影響——

  回房間,絕不單純蓋棉被、純睡覺,他的企圖好明顯,眼眸像燒紅的炭,那麽熾烈、那麽危險,要是房內燈火通明,一切無所遁形……

  浴室裏,起碼有水氣、有肥皂泡泡,可以勉強遮掩……

  他低低笑了。

  本打算開口告訴她,他只是戲弄她,並沒有真要逼她二選一,不過,她既然做出選擇,而且還是非常痛下決心的選擇,他何樂而不爲?順勢繼續汾演她心目中

  「惡質、好色、獨裁」的臭男人呢……

  他從她嘀咕的嘴形,讀出滿滿的怨念。

  扳過她的小臉,吻住蠕動的紅唇。

  浴室,他沒放過她。

  洗澡,不足以滿足一個出差六天的饑渴男人。

  這場澡,洗了很久很久水煙彌漫,蒸騰了他身上的火燙,連帶她也幾乎被他的體溫,熱融了、燒開了……

  整個人徹徹底底被探索、被品嚐,之後更被洗得乾乾淨淨,包上浴巾,抱回主臥室。

  田圻炎信守承諾,關上房內燈光,另一場火辣歡愛,再度展開……

  浴室那些,只是前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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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3 09:29: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一對只有性、沒有愛的夫妻,談心次數,零;做愛次數……數不出來的多,這不是好現象。」

  刀子切去吐司邊,不浪費食材,吐司邊送進自言自語的紅唇內。

  「光靠肉體維系關系,這樣不行嘛,最基本,應該面對面坐下,好好聊聊彼此的興趣、專長、嗜好、喜歡的食物、顔色,討厭的東西,一塊兒吃頓早餐,討論最新的新聞事件,或是,共同規畫未來藍圖……」

  轉過身,拿起火腿條,仔細切片,再拿一顆洋蔥。

  「光是熟悉對方的身體和……敏感帶,這樣下去,出問題是早晚的事。」雙眼淚蒙蒙,她在肩上擦淚。

  可惡,殺洋蔥的報應……你把我分屍,我讓你噴淚!

  「一旦他膩了、找到新樂子,這段空洞婚姻,還能靠什麽維持?唉。」

  咦咦咦?!她、她爲什麽要歎氣?!

  好像她有多害怕這一天的到來……

  「不對,我不是舍不得,只是覺得,既然成了夫妻嘛,兩人多一點努力,讓這段婚姻像正常夫妻那樣,平實、甜蜜……」

  手上切丁的動作,短暫停下,傅冠雅咀嚼自己方才的話。

  像正常夫妻那樣,平實、甜蜜……

  這樣的念頭,她一點都不排斥。

  這也正是一大清早,她窩進廚房,和一堆食材奮戰的主因。

  煎荷包蛋、火腿,切番茄,洗生菜,拌制鲔魚沙拉,食材一樣一樣按顔色擺上吐司,疊好,對角一切……

  完美的人妻三明治,豪華版,擺盤上桌!

  「傅冠雅,你不錯嘛!」老傅賣瓜,自賣自誇。

  自己誇不夠,還要等老爺起床下樓,再誇她一遍,她才甘願。

  說老爺,老爺到!

  「你今天真早起。」田圻炎的聲音在她身後低響。

  她總是睡得比他晚,頭幾日,就算熟睡著,仍能清楚感覺她的緊繃和尴尬,但越來越有減少的迹象,對於他而言,這是好事……

  有時,悄悄把她撈進懷裏,她也不會再驚醒,還能自行調整睡姿,在他胸前尋找舒適的角度。

  一早醒來,枕邊沒看見她的睡臉,竟有些……不習慣。

  「早。」戰果豐盛的她,笑容特別甜、特別迷人:「我做了三明治,要鮮奶,還是咖啡?」

  田圻炎看見一桌子的豐盛,牽動笑容,直到……空氣中,淡淡的鲔魚沙拉味道,飄進鼻腔。

  濃黑的眉,明顯收攏。

  連走近的腳步也因而停頓,甚至開始後退。

  「我不吃鲔魚醬。」

  「你不喜歡鲔魚?」

  「鲔魚罐頭。」提到那四字,他咬了牙,很明顯。

  「和洋蔥呀、沙拉拌勻,味道很好耶。」她就挺喜歡的。

  「它是貓食。」一字一字,他說得很慢,很重。

  「噗,貓吃的和人吃的,不一樣啦……」

  發笑的人只有她,他的臉色仍是陰沈。

  傅冠雅察覺不太對,連忙又說:「你不吃的話,我馬上弄一個沒鲔魚的給你,很快就好……」

  「你不需要爬起來做這些,早餐我自己會處理。」田圻炎轉身,走出蔚房,直往大門方向。

  「你……不吃了?」

  「不吃。」他頭也不回。

  鐵門開了又關,徒剩一片死寂……

  她原先的喜孜孜,和桌上新鮮可口的三明治,全被抛下。

  她一臉愣呆,腦袋裏空白了好幾十秒。

  第、第一次夫妻爭吵——

  「就爲了鲔魚罐頭?!」這麽小不拉叽的事老爺挑食,挑到大發脾氣……有沒有這麽誇張?!

  雖然他沒口出惡言、沒摔盤拍桌,但他的表情就是生氣了,一臉……食慾全無的樣子。

  她對著大門方向,忍不住發出抱怨:「不吃就不要吃呀,都說了,要幫你重做一份沒加鲔魚的,又沒逼你硬吞……我自己也很偏食,做不到的事,才不會強迫別人去做。」

  傅冠雅委屈多過氣憤,但說沒多氣,也是騙人的。

  昨天特別買齊材料,今天努力早起,蹑手蹑腳下床,不吵醒他,又洗又切,弄妥一大盤早餐,沒得到贊美就算了,還換來冷硬臭臉一張!

  這是婚後頭一次,他對她板起臉……

  胸口,有點痛痛的。

  「被人莫名其妙凶,誰的胸口都會痛呀……才不是痛,是不舒服!」她自我說服。

  就算她脾氣再好,也免不了重重拉開椅子,忿忿坐下,拿起三明治咬,大口發泄。

  邊咀嚼,邊罵他,邊誇自己手藝好,三明治超好吃……

  好像,也沒那麽好吃……

  不過,她絕不會浪費食物,他不吃,她自己吃,早餐吃、午餐吃、晚餐也吃!同時,她沒忘記拿出手機,滑開,點進記事簿,寫下:

  極度討厭鲔魚,聽到鲔魚就翻臉。(╯-_-)╯╧╧(生氣什麽呀?!鳴!)

  上頭還有好幾行字,記錄著她對田圻炎的觀察。

  喜歡吃肉,吃飯一定要配湯。

  意外地珍惜食物,飯菜都會吃光光。O(∩_∩)O~〔好乖!〕

  日文很流利。(以後去日本秋葉原,不怕沒翻譯了!)

  他吃冰淇淋耶!大老板吃冰淇淋耶!(⊙o⊙)…(曆史性的一刻,我拍到了!),我還以爲不能吃甜點,是天底下所有「總裁」的基本人設……

  有潔癖吧他!這種生活習慣太不正常了!〔明明是我這種懶散人,才叫不正常

  ~o}……_……{~他穿長風衣超好看!果然人高馬大,還是有差。(可惡,風衣比我的身高更下次,要給他買粉紅色襯衫……)

  一點一滴,全是生活當中,微不足道的隨興小事。

  她寫上字,搭配代表心情的顔文字,把對「田圻炎」這個丈夫的認識,細細記下。

  寫完最新記錄,她的眼神染上蒙蒙的灰:「沒想到,這麽快就開始記他的壞脾氣……」

  這段婚姻呀,能撐過一年嗎?

  她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秘書暗暗揉眼,眼前的「奇景」,任憑他怎麽揉,也揮之不去。

  他家老板……在發呆耶。

  手拿建築進度報告,眼神卻空空洞洞,焦距根本不在資料上。

  他默默拿出手機,想把這畫面拍攝下來,跟秘書室的姐姐們分享……

  「做什麽?」

  秘書對焦的動作太醒目,被大老板捉包,空洞的眼神,瞬間殺氣騰騰,向他掃來。

  「我在看簡訊。」秘書說謊不打草稿,無辜一笑,假裝啥事都沒發生。

  大老板重新埋首文件中,恢複放空的目光。

  「老板,今天……誰買了鲔魚口味的早餐給你?」

  秘書會語帶試探的有此一問,當然是因爲……他也曾是「鲔魚」底下的苦主啊。

  他這位老板,動過怒的次數少之又少,最多只是用冰冷死魚眼瞪人。真要惹得他拍桌大罵,還沒那麽容易,獨獨僅有一種狀況。

  偏偏,他就遇上了……

  只爲了某一天,透早趕行程,身爲貼心秘書,自然不忘爲老板准備早餐。

  健康、營養、美味,夾滿新鮮生菜的十二寸潛艇堡,最能飽足男人的胃。再配上黑啡咖,一日活力,從此開始!

  他恭恭敬敬送上,卻換來大老板冷冷眯眼,面目很猙獰的說:「明天,你不用再來上班!」

  潛艇堡,鲔魚口味,滿滿三大球抹開,搭配洋蔥、酸黃瓜、翠綠生菜,連同那句炒鱿魚,一起砸向他。

  雖然,沒散得滿地都是,長條狀的潛艇堡,還是在馬路上滾了好幾圈。

  「不准浪費食物,你吃掉。」大老板有個怪癖,不許員工暴殄天物。

  好巧不巧,老板話才說完,一台機車刹車不及,「噗叽」一聲,正正壓過潛艇堡……

  秘書最後含著淚,把死狀甚慘的潛艇堡屍,一口一口,吃個精光。

  就爲了一個鲭魚潘挺堡呀呀呀——秘書心裏狂哮。

  從此之後,他刻骨銘心知道,老板對鲔魚有不共戴天之仇!

  會讓老板面露愠色,八成和鲔魚沾上邊。

  「如果『鲔魚』是您的罩門,您還是把話說在前頭,先聲明『我不敢吃鲔魚』,我想不會有哪個笨蛋,再把鲔魚送到您面前……」討你的罵。

  末四字,純屬背地抱怨,哪敢明目張膽說出口?

  「我不是不敢吃鲔魚,我討厭鲔魚罐。」田圻炎沒好氣的糾正。

  所有鲔魚罐制品,他都討厭。

  「是,那您就直說『我討厭鲔魚罐』,免得人家好心買回來,還莫名被您罵,您自己也臭臉……嗯,食慾不振一整天。」

  那個「人家」,他這個可憐小秘書,絕絕對對有包括!

  他真搞不懂,老板上輩子是遭鲔魚罐噎死了,還是割喉了?對鲔魚罐,竟能仇恨到這種地步?

  「畢竟,人家不是您肚子內的蛔蟲……我不是說您肚裏有蛔蟲……」舉錯例句,糟糕。

  又被死魚眼狠狠一瞪。

  秘書真難爲,苦命,誰教他領人一份死薪水……

  「話不說清楚,誰猜得出來您喜歡什麽、討厭什麽?無辜遭白眼,是會讓人傷心的……如果,對方興高采烈地送上來,您這一大盆冰水,可是潑得不留情面呀……」

  秘書抱走文件,踏出辦公室前,嘀咕了好幾句,音量完全不收斂。

  一張被冰水狠潑,笑容僵滯的臉蛋,明亮的光彩,像按掉開關的燈,一瞬間黯淡,躍入田圻炎的腦海。

  他嚇到她了。

  她是那麽開心,炫耀她早起的成果,笑容好甜、好美……

  她願意親手爲他做早餐,他明明是又驚又喜,清楚她這舉動,多多少少摻雜了對這段婚姻,想盡一份努力……

  「親口告訴她嗎?」田圻炎自語著,眉越緊繃。

  可是,若說出口了,勢必被追問原因——

  爲什麽這麽排斥鲔魚罐?

  那不是可以輕快說出「我討厭腥味」,或是「我在裏頭吃到過魚刺,差點刺傷喉嚨」……如此簡單的理由。

  他不想讓她知道。

  知道……他最想遺忘、不堪回首的記憶。

  田圻炎耙梳著發。

  她今早的表情,受傷,無措,反應不及……在他眼前揮之不去。

  「反應不該那麽大,假裝什麽事都沒有,冷靜地等她重新弄一份,不就好了嗎?」

  說來多容易,但他從沒有一次做到。

  「果然那些事,像夢魇,還在糾纏我,讓我每一次聽到,都會失去控制……」十指深陷黑發之中,力道和他說話的語氣,一樣沈重。

  他擔心,她會因此收回在這婚姻裏,願意付出的努力。

  當他易怒的態度,傷害了她之後……



  傅冠雅是這麽容易受傷的女人?

  並不是。

  她看似一顆軟柿子,實際上,是個硬芭樂。

  臉上總是帶著微笑,對於別人的要求,鮮少拒絕,懶得爭辯,好像逆來順受,就算約會被放鴿子,她也能保持好心情,去吃一頓白食。

  可一旦踩中了她的堅持,她也絕不讓步。

  娘親大人曾說,她這女兒個性溫馴如牛,但是執拗起來,脾氣同樣不輸一頭牛。

  這輩子,唯一一次不堅持,就是和田圻炎結婚。

  或許,她無法否認,對他,她是有一些些……莫名心動的,否則,不管誰來勸,她不點頭,誰也逼不成她。

  這是她婚後某日,自己胡思亂想時,才驚嚇發現的結論。

  我是M嗎?有被虐傾向嗎?!

  一個只在電視上看過的男人,連放我幾次鳥,我還會有「心動」的感覺?——她當時彈坐起來,瞪向枕邊熟睡的男人,百般難以置信,滿腹OS……

  是因爲長相嗎?

  不對,若要看長相,夏繁木比他好看太多,田忻炎五官太嚴肅,不笑的臉,水泥板一樣,又硬又冷,又不和藹,又不可親……

  當時,她趴在那男人身邊,把他從眉到眼、從眼到嘴,看了一遍、兩遍。

  現在,她也正爲了同一人男人,剛打完一場仗——一場和菜刀、砧板、鍋子的仗。

  「區區幾塊鲔魚三明治,就想打倒我?!我傅冠雅的幹勁,就讓你好好見識見識!」

  平時她只是沒機會做,一旦下定決心,米蟲也能成大廚!

  傅冠雅連圍裙都忘了脫,抱著熱呼呼的便當,跳上計程車,直奔田圻炎的公司。

  「不想不生氣,越想越火大……明明沒道理的人是他,亂發脾氣的人也是他,可怎麽覺得,他的眼神好奇怪,像——」

  受了什麽委屈似的。

  害她的心,揪緊了一下下。

  腦袋像燒起來一樣,熱烘烘的,她賭著氣,非得找出他喜歡的食物。

  於是,吃掉一盤三明治後,她突然火力全開,立即展開行動。

  炸豬排、三杯雞、親子丼、紅燒帶魚、芹菜炒花枝、蚝油杏鮑菇、醬燒豆腐……她所有拿手的料理,全在一個上午裏火速完成。

  全部裝起來,直接用掉四個便當盒。

  她不信他能有多挑食!

  快遞便當到達,還保持燙手的溫度。

  但最大的失策,是她對田圻炎的工作環境,缺乏充足的認識。

  她爸爸的建材公司,算算不過十個人,有訪客來,不過大聲喊一句「某某某外」,就能順利解決。

  可是,此時的傅冠雅,被擋在大廳的服務台前,不得其門而入。

  她聽老爸提過,田圻炎是蓋房子賣的,賣到這種派頭,也有點太……

  寬敞的一樓大廳,水晶牆面上,美輪美奂的樓房建築照,滿滿數十幅,巨大而特。

  有些拍攝於夜燦之中,樓間的燈光,散發溫暖光暈。

  有些拍攝於紅楓之間,清雅溫馨,彷佛童話世界的城堡。

  有些倒映在清澄湖泊上,虛實之間,幾乎沒有界線。

  而大廳中央,等比例縮小的建築模型,街道和樹木,行人和車子,栩栩如生,如一個小人國。

  「公司有一位田圻炎先生嗎?」傅冠雅來到服務台前,客氣詢問。

  「有的。」沒有田圻炎,就沒有公司,那是頂頭大老板的尊名。

  「我是他太太,可以告訴我,他辦公室在幾樓嗎?」傅冠雅笑容好可愛。

  「總裁的……夫人?」

  服務台小姐面露驚訝。確實知道總裁新婚,但她們這種等級的小員工,沒受邀的資格,當然沒看過新任夫人。

  總裁……這兩個字真是泛濫呀!

  傅冠雅在心裏,默默說:

  以後,我自己開手作小舖,總裁、總務、總管、總機……全是我的頭銜。

  我也要試試被叫「總裁」的滋味。

  總機兼招待小姐,將傅冠雅打量過一遍。

  從頭……廉價的塑膠鲨魚夾,率性豪邁地夾起一頭長發,幾绺頑皮發絲垂落下來,在她腦後彈跳。

  到腳——一身T恤、牛仔褲,圍著卡通圖案的圍裙,活脫脫是個早餐店的工讀妹妹。

  再配上年輕稚嫩的五官,清純學生樣……

  總裁的妻子?像嗎?

  掃視完畢,總機小姐皮笑肉不笑,妝容完美無瑕,維持一貫禮貌的開口問:

  「請問有預約嗎?秘書室沒有特別吩咐,今日總裁會有訪客哦。」

  老鳥有交代,穿夾腳拖的阿伯,超有可能是土財主,所以不能以貌取人。

  不過,老鳥沒說過,妹妹打扮的小女生,上門說她是「總裁夫人」時,該要如何招待。

  「我是來送便當的。」傅冠雅把手裏的提袋遞高。

  「如果您真的是總裁夫人,可以麻煩您撥通手機給總裁,再請總裁派秘書室傳達,我這邊才能放行哦。」言下之意,對她的身分很有疑慮。

  「對,手機……」好主意!傅冠雅東摸西摸,幾個口袋都是空的。

  呀,她煮飯時,把手機擺餐桌上了。

  他的手機號碼,她只記得「〇九……」,後頭一片亂碼,真糟糕。

  傅冠雅抓抓腮幫子,朝總機小姐窘笑:「我沒帶出門,你可以幫我打通電話上去,就說是『傅冠雅』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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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3 09:31:09 |只看該作者
「不方便耶,真的不好意思。」

  開玩笑!一聽也知道一定是詐騙集團呀!這種閑雜電話要是撥上秘書室,她這小總機工作,哪保得住?

  傅冠雅碰了個軟釘子,不好再爲難小姐,只能踱出大門,走向造景水池旁,等待中午放飯時間,看能不能讀到田圻炎。

  大老板也是要吃飯的嘛。

  「大公司的門禁,未免太森嚴了……便當會冷掉的。」傅冠雅低聲說。

  開始有職員陸續走出來,傅冠雅好認真的把一張張的臉孔瞧清楚,不想錯過田圻炎。

  來來去去的人群,沒有一個是他。

  「田圻炎很高,應該很好辨識……還沒看到和他差不多高的人。」

  田圻炎要是一站出來,鶴立雞群,想忽視都難。

  那麽大一只嘛!

  「……這麽晚了,還不出來吃午飯?」

  她等了又等,看了又等。

  早先離開公司的職員,已經吃飽了再回來,這使傅冠雅忍不住急了。

  他不會是一工作起來,就忘了餓的工作狂吧?這樣會把胃搞壞的。

  又一批員工回來,這一次,傅冠雅混進他們之間,正好當中有兩個壯碩男人,將嬌小的她完完全全擋住。

  成功踏進電梯!

  電梯門一關,她幾乎要痛快大喊一聲「yes」!

  另一個問題,馬上隨之而來。

  呃……田圻炎在哪一樓?

  她對他的認識,真是少得很可憐呀!

  她這個失職的太太。

  樓層越高,電梯裏人潮漸少,直到剩傅冠雅一個。

  接下來的樓層,她全試按看看,門一開,她探頭出去看看,尋找「疑似」總裁辦公室的地方。

  一路找到十三樓。

  走廊的某一處,傳來爭吵聲,讓她停步,然後直接往那邊移動。

  不是她好奇心過剩,實在是其中某一道熟悉到不行的聲音,傳進她耳裏。

  「……夏繁木!」

  果然是他!

  那種說起話來,像輕笑的聲音,非他莫屬!

  傅冠雅由敞開的門口,看見異常俊美的夏繁木。

  他是一個賞心悅目的男人。

  一頭黑色長發蓄留過肩,發絲既細又亮,隨興束綁,任它自由垂放背後,精瘦挺拔的身材,一襲西裝,簡單穿出品味。

  五官分開看美,合起來看更美。

  好像那對眉,就該搭配那雙眼,而那管鼻、那張嘴,擺在別人臉上,也長不出這種美感。

  他光是長腿交疊,坐在長沙發上,眯著眼,噙著笑,都媲美精致藝術品。

  他,也發現她了。

  「雅雅!」

  夏繁木把她的小名,喊得像沾了糖一樣。

  他從沙發間起身,不顧左右旁人,筆直朝她走來。

  如果,方才他的笑,是一抹晨曦,那麽此時他的笑,就是最炙熱的九月正午,又大又耀眼。

  「你怎麽會在這裏?」傅冠雅問他。

  「這才是我想問的……不,也不意外,畢竟你算是老板娘,來公司出巡出巡,很正常。」夏繁木瞅著她,微笑道。

  寫圍裙、夾鲨魚夾的老板娘,嗯……也算獨特。

  「雅雅,你怎麽趁我出國,另嫁他人?」夏繁木神情好哀怨,活脫脫「棄夫」嘴臉:「而且,還嫁給那三把火的,唉。」

  「三把火?」她馬上反應過來。她老公的姓名中,加一加,不多不少,恰好三個火。

  「沒聽說你和他交往呀,再傳來消息,卻是結完婚……你是被他逼婚?家裏負債,欠他上億元,用女兒來抵?」夏繁木猜測、假設。

  「不是。」傅冠雅很想問:你也是言情小說愛好者?

  不然,也能想出這種老哏?

  「還是,你和三把火認識很久?」

  「沒有耶。」

  「也對,你要是認識他很久的話,不可能不知道他……」夏繁木抿了嘴,盯著她看。

  「嗯?,」幹嘛突然不說了?

  夏繁木把她垂下來的發絲,撩到她耳後,態度親昵。

  他靠得近一些,音量放小,帶點惋惜的說:「你怎麽會挑他嫁呢?嫁他,不如嫁我,比財富,我不輸他呀;比優生學,我也好看多了吧?比溫柔,我可是很有自信。」

  「我爸嫌你太花心。」傅冠雅很直接,不想讓夏繁木死得不明不白,不懂自己出局的原因。

  聞言,夏繁木不狡辯,只是笑。

  看來,他自己也很清楚。

  「專情這一點,我倒是真的輸他。」他自己邊說,邊點頭。「他不輕易說愛,

  一旦愛上了,全心全意。」

  聽到老公被誇,傅冠雅心裏小小開心,並提醒自己,回家後,要把夏繁木這幾句話,記入手機記事簿裏。

  「所以,我很驚訝,他竟然結婚了,娶的卻不是他唯一愛的女人。」夏繁木牽起笑,淡淡的,仔細看著傅冠雅的表情。

  黑亮的雙眸裏,有些惡意,有些試探。

  果然,有人呆住了,小嘴張開開,一副沒聽懂的樣子。

  他故做驚訝,俊美的臉龐,揚起雙眉,同樣那般英挺:「你不知道嗎?他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女友,相戀二十年以上,已經到了『非卿莫娶』的地步。」

  「呃,我第一次聽到這種事……」她對田圻炎本來就不熟,他的過去情史,她完全不知道。

  原來,他愛過一個女人,愛了二十年……

  好長的一段日子。

  「他的……青梅竹馬呢?爲什麽他沒有娶她?難道,她……過世了?」

  因爲真愛已死,才會隨便娶誰都好?

  誰都……無所謂?

  是不是她傅冠雅,他都不在乎……

  「人家活得好好的,別咒人家死呀。」夏繁木大聲笑,揉揉她的發。

  呀?猜錯了?傅冠雅一臉窘樣。

  「我花心有什麽不好,起碼,我和舊情人分手,說斷就是斷了,絕對不回頭,不玩藕斷絲連那一招。」夏繁木誇起自己的缺點,沒一點反省。

  反觀別人的優點,從他口中說出來,像是罪大惡極:

  「太專情的人才恐怖,無論你對他多好、對他多溫柔體貼,他內心深處,永遠藏著另一個人,他時時拿她出來和你比較,比你跟她,誰美麗、誰細心,最可惡的是,他難忘舊情,怎麽比,都是你吃虧。」

  傅冠雅找不到話反駁,夏繁木這個觀點,她是認同的。

  愛上專情的人,當他所愛的人,是你,雙方心心相印,確實是最幸運的事情。

  他只愛著你,不輕易受外界誘惑,凡事爲你想,舍不得你擔心、傷心。

  萬一反過來,他愛的人,不是你,你做再多,對他也不過是累贅,當成自作多情。

  夏繁木說出她此時心裏,浮上的同一句話:

  「人類的劣性……得不到的,最好。」

  傅冠雅不知道該說什麽。

  今天之前,她根本不曉得,還有這麽一個「青梅竹馬」的存在。

  不曉得,田圻炎愛過一個人,這麽久,幾乎快跟她的年齡一樣。

  她胸口抽了抽緊,很難去厘清那是悶?還是痛?

  夏繁木的眼光,同情、憐憫,對她說:「我要是早知道,你會和他扯上關系,我一定馬上阻止你,阻止你去嫁一個不在你身上的男人。」他一副舍不得她吃虧的模樣。

  「可是,他對我不錯……」

  傅冠雅不是木頭人,別人對待她是好是壞,她自己感受最清楚。

  婚後的日子雖然不長,田圻炎倒真沒虧待過她。

  她的悠哉生活,不過是從娘家養,變成了田圻炎養。

  在家裏,愛做些什麽,他不多管,她玩著紙黏土、打毛線、貼鑽,一桌子擺滿亂七八糟的工具、材料,走在地板上,腳底板會黏到好幾顆彩鑽,他也沒皺過眉頁……

  有啦,唯一皺過眉時,是他覺得「應該上床睡覺」,而她還在玩手作,那時,他會坐到她身邊……呃,上下其手,打擾她玩樂。

  然後,「玩樂」的人,換成是他……

  「無冤無仇,他當然不用虐待你,但是愛嘛……他應該也不會給,他太愛他的青梅竹馬,分不出百分之一給你,了不起把你當成寵物養,偶爾摸摸頭、握握手,給你被寵的錯覺。」

  「……我也沒有很愛他呀……」傅冠雅嘀咕,自己跟自己說。

  沒有很愛他,所以,他愛著別人,她損失不大嘛……

  傅冠雅自我說服,做起心理建設。

  幸好,只心動了一點點點點點點……

  要是真感到難過,也只有一點點點點點點……

  「你來幹什麽?!」

  田折炎冷厲的斥問,暮然響起。

  看見她站在夏繁木身邊,田圻炎三把火又多兩把——雙眼兩簇「怒火」燒得正旺。

  他強硬地把她扯回來,離夏繁木能多遠是多遠。

  不等她回答,田圻炎又開口:「士偉,帶她去我辦公室。」

  「是。」秘書立即上前,「夫人,這邊請。」

  不給傅冠雅拒絕機會,軟硬兼施把她領進電梯,快手按鍵,脫離一觸即發的戰場。

  「這麽怕我和她接觸?」夏繁木一臉趣然。

  田圻炎當他不存在,自然不會回覆他,僅寒著聲,對男職員說:「叫保全上來!我說過,這個人一踏進公司,直接轟出去,不用客氣!」

  夏繁木懶得裝笑,俊臉上一片冷然。

  「她和幼容長得一點都不像,你口味也變化太大,還是……故意找一個與幼容相反,身上沒有半處類似、兩個完全不同類型的女人?」

  田圻炎身軀明顯一繃,額際青筋條條浮現。

  「不會太缺德了嗎?把雅雅當成什麽?連替代品都不是。」夏繁木嗤哼,不怕他這副神情。

  擺個臭臉,想嚇唬誰呀?!

  「『雅雅』是你能叫的嗎?!」這兩字,激怒了田圻炎,向來對夏繁木的視若無睹,此時此刻,根本做不到!

  「我跟她的交情,叫『雅雅』不過剛好而已。」夏繁木回以挑釁。

  而田圻炎的回應,是朝趕來的保全吼:

  「轟出去!」

  秘書領她抵達十五樓。

  穿過秘書室,裏頭五六名精明幹練的女秘書,紛紛停下工作,投來好奇眼光。再往前走,則是一人辦公室,采光很好,房間明亮、乾淨,帶點溫馨,桌上還有超商集點贈品的馬克杯,嗯,粉紅色的,這一款很難拿到。

  原來,田圻炎也喜歡集點……

  「這是我的座位,老板的,在更裏頭。」知道她誤會,以爲是總裁辦公室,秘書馬上替她說明。

  原木大門一開,傅冠雅瞠目結舌。

  這、這是豪宅客廳吧?!

  大片落地窗,占去整個牆面,引入光線,遠眺的視野,寬闊、清晰。

  難脫建設公司性質,辦公室四處可看見最滿意的建物模型。

  一座座像珍稀藝術品般,擺在壓克力櫃中,小巧,精致,真實得……彷佛從空中鳥瞰,縮小的大樓建築。

  可以讓人在上頭,翻滾好幾圈的L形大書桌,擺放室內中間。

  長的一端,整齊寬敞,用來辦公:短的一端,則爲專業繪圖桌,堆放文件、書籍、工具、電腦。

  電腦螢幕上,是高樓大廈的設計圖,仍在運作。

  一旁也有個模型,不比其他建築模型精美,甚至看得出工藝青澀。

  傅冠雅會一眼注意它,實在是它太突兀。

  不成熟的突兀。

  不完美的突兀。

  還有,那小小模型,童話故事中,奇異神奇的城堡,不具商業性的突兀。

  「夫人,這裏稍坐,我倒杯咖啡給你。」

  「哦……好。」不習慣被叫得好老,傅冠雅呆了一下,才趕快坐進真皮沙發間。

  不一會兒,秘書端回一杯熱咖啡。

  「請用。夫人記得我嗎?老板的結婚事宜,有不少是派我向傅先生談,我去過府上好幾次。」

  婚禮大小事,幾乎是他一手包辦,敬業的秘書,苦命的長工。

  她連連點頭,「我見過你。」但是名字就……

  「楊士偉,我的名片。」秘書自我介紹,「以後,夫人到公司來,可以撥上頭電話,通知我一聲,我替你安排。」

  「總裁秘書耶……」名片上的職稱,響當當,看起來好威風。

  「實際上的工作只是打雜,包辦老板吃喝拉撒睡。」楊士偉看見她眼裏的欽羨,不得不破壞她的想像。

  「你辛苦了。」他的表情逗笑傅冠雅,她誠心說。

  「夫人以後在老板面前,替我多美言幾句,最好能加個薪什麽的。」楊士偉谄媚笑著。

  倒不是真的想撈啥好處,說笑成分居多。

  他很會看人,知道傅冠雅脾氣好,開得起玩笑。

  能嫁他家老板,脾氣不好哪吃得消,絕對是聖人!

  「等他心情好,我再跟他說說看。」傅冠雅也回以幽默。

  「慘了,那我加薪無望,老板心情有好過嗎?」他一臉絕望。

  傅冠雅想也沒多想,直覺脫口而出:「我會努力,讓他每天心情都很好。」

  這一句話,不是玩笑,也不是隨口哈啦,她說來,像理所當然,像一種保證。更像,她給她自己的任務。

  她想看見他開心,不要皺眉,不要煩惱……

  楊士偉給她贊賞的目光,臉上的笑容不帶絲毫算計,「那夫人,加油羅!」

  「嗯。」

  「千萬記得,鲔魚醬是他的死穴,不要在他面前拿出來。」楊士偉好心給她建議。

  那好比,從一只餓極的狗眼前,把牠碗裏的食物拿走,馬上能看到餓狗暴怒一樣,被咬活該。

  「我知道。」她苦笑,「我早上領教過了……」

  「果然。」楊士偉不意外,多少猜出來苦主是她。

  「他爲什麽討厭鲔魚醬,你知道嗎?」

  「大概是小時候,身上被塗滿鲔魚醬,丟進全是貓的地下室?」楊士偉打趣回答。

  「有本漫畫這樣畫過。爲了練功。」但她想,田圻炎不可能遇到這種事。

  「很可惜,夫人,我也不清楚老板爲什麽討厭鲔魚醬,反正,別踩他這個雷就好。」

  傅冠雅點頭,很謝謝楊士偉告訴她。

  「那麽,我先去幫老板一起抵抗外敵,夫人坐會兒。」

  「外敵?」

  「夏繁木。」

  「他不是來談生意的嗎?」

  「正確來說,他是來搶生意……在別人的公司,坐別人的沙發,用別人的會議桌,堵別人的廠商,推自家的建案。」

  傅冠雅很訝異,所以夏繁木和田圻炎……關系不好?

  「對了,夏繁木是老板第二個雷,夫人也要記住哦。」

  「咦?這又是爲什麽?」

  「可能……小時候負責在他身上塗醤的,是夏繁木吧。」楊士偉自己說完,自己哈哈笑了。

  笑完,馬上噤聲。

  原因只有一個,大老板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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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3 09:31: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楊士偉很快退出去,寬敞辦公室裏,剩下他和她。

  「怎麽跑來公司?不先打電話給我,我派士偉下去接你。」

  一天之內,兩顆地雷同時引爆,前有鲔魚醬,後有夏繁木,但傅冠雅覺得……他沒有很生氣。

  甚至,有點開心?

  瞅著她的那雙眼,有淺淺輕笑蕩漾。

  「我做了便當,你午餐吃了嗎?」

  吃了。

  會議過程中,秘書替所有主管訂了飯盒。

  不過,他不介意再吃一個。

  「還沒。」善意的謊言。

  「那太好了!」四大個便當盒一字擺開,菜色完全沒重複。「我煮了很多種菜,你挑你喜歡的吃,不敢吃的,我來解決!」田圻炎修正,他不介意再吃三個。

  「面衣有點軟掉了……剛炸起來,又酥又脆。」那塊黃金豬排已經軟趴趴,幾道菜也不再熱騰騰。

  在一樓等太久了,應該要早點混進來的!

  「你在樓下被攔住?」他一猜就中。

  她雖沒說,但是從她的表情,還有她看著菜色時藏不住的懊惱,讓他做此猜想。

  「沒有被攔住,是我自己在樓下等,想說你總會下來吃飯吧,等了很久,你都沒出來……」她不想連累總機小姐。

  她也遇過「奧客」,被逼著道歉,可是自己完全按照公司規定做事……那種委屈,滋味很不好,不需要害別人面對。

  田圻炎按下內線,一接通,便交代:「幫她弄一張門禁卡來。」

  其余的不用多說,楊士偉一聽便懂:「是,我立刻去處理。」

  按掉通話,田圻炎回到沙發坐下。

  「吃飯吧。」他知道她一定還沒吃。

  「好。」她打開飯盒,由他自行挑菜色,他拿了三杯雞那盒,其余幾樣菜色,看起來也相當可口。

  原來,他的老婆手藝挺不錯。

  「不要顧著幫我夾,我自己來,你坐下來。」他也塞了一個便當到她手心裏。傅冠雅乖乖聽話,不過,還是先從自己便當裏撥一些菜給他,動筷之前不忘問:「鱿魚你吃嗎?」

  見他點頭,她才快手撥過去。

  「豆腐吃嗎?」

  又點頭,豆腐被轉移陣地,舀進他便當盒裏。

  「杏鮑菇?」

  「這樣就夠了,你自己快吃。」他阻止她。

  這一次她安分了,吃著自己做的便當,嚼了兩口,在腦子裏轉了一早的話,終於有機會說:「早上……對不起,我應該先問問你的喜好,你有什麽不吃,可以先跟我說,我記起來。」

  「早上是我不好,你沒有錯,那件事不要再提了。」

  田圻炎不想給她追問的機會,回答的簡單且堅決,表示話題到此爲止。

  「……真的被塗滿全身,推進野貓堆裏嗎?」傅冠雅很小聲、很小聲咕哝。不然,他的反應,已經不是偏食了吧?

  「什麽?」他聽見她嘀嘀咕咕,雖沒聽清楚內容,但覺得她偷貓的眼神很詭異。

  「沒有,沒什麽。」她搖頭,搖得很出力。

  接下來,有大半的時間,只是安靜進食,沒有人再說話。

  直到敲門聲傳來,楊士偉進到辦公室,面帶微笑,遞給她一張門禁卡,之後又退了出去。

  不愧是總裁秘書,辦事效率之高,老板下達的命令,立即完成。

  門禁卡上有她的照片,是婚宴當天楊士偉拍下的宴客照片。

  楊士偉截取她和田圻炎的部分,充當大頭照……就算不認識她,看到身旁的大老板,也不敢有誰再質疑她的人妻身分。

  職稱大剌剌寫:總裁夫人。

  「以後到公司來,自己直接刷卡上樓,知道這裏是十五樓吧?」田圻炎淡淡說,表情沒多大起伏。

  不過他底有笑,不深,但她看得很清楚。

  「我若不在公司,你自己進來辦公室等,別呆呆守在樓下。」

  傅冠雅!你傻笑啥呀?!

  只是一張門禁卡,不能去百貨公司瘋狂亂刷,也不能買書打折,坐捷運更不能用,你卻開心成這樣,太容易討好了吧?!

  她心底的聲音,重重痛斥著自己的毫無節操。

  可是,田圻炎的貼心之舉,她真的很高興。

  就算「總裁夫人」換成「打雜小妹」,她也不會介意。

  要看見她的笑容,一點也不困難。田圻炎默默思忖。

  脾氣不驕縱,沒有不良嗜好,不勤於打扮自己,像個沒有物慾的小女孩,不吵著要他花錢揮霍……不,小女孩還會吵著要糖、要玩具,她什麽都不要,如此容易滿足。

  太容易滿足,反而讓他不知該怎麽寵她。

  送花?送珠寶?他幾乎可以想像她會露出哪款表情。

  待在她身邊,他很放松。

  她的慵懶、她的慢活,一點一滴浸透著他的心,好似沒有任何事,值得匆匆忙忙去做。

  隨遇而安。

  讓他,也好想停下忙碌腳步,仿傚她,窩進大沙發裏,浪費一兩個小時,收看毫無營養的電視節目,一邊貼閃亮亮的小鑽。

  我喜歡不用動腦的手工藝,我娘親說,我應該去當作業員。她曾笑著說。

  他卻覺得,與米粒大的小東西奮戰,更難。

  「不准再讓夏繁木叫你『雅雅』。」

  田圻炎突然說,同時,他自己才發現,原來這件事,他如此在意。

  他的話鋒轉換太快,由門禁卡跳到夏繁木,傅冠雅頓一下,才回答:「那是他自己喊的……夏繁木沒問過我能不能這樣喊,一切好像很理所當然。」

  「以前他怎麽喊,我不管,現在,我不喜歡。」

  醋味太濃,太像在耍任性,田圻炎自己渾然不覺。

  「下次見到他,我再糾正他。」她允諾。

  「我希望你不會再見到他……」田圻炎聽見自己低喃地說。

  他終於察覺,他的一字一句,充滿酸味。

  真的是夏繁木拿鲔魚醬塗滿你身上,再推進野貓堆裏?

  ——她快要相信,這樣的情節確實發生過。

  不過,提及夏繁木,傅冠雅不由得想起夏繁木說過的話。

  你不知道嗎?他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女友,相戀二十年以上,已經到了「非卿莫娶」的地步。

  這句話,一直回蕩。

  在心裏,撓著。

  她很想用閑聊的口吻,問他:聽說,你有一個很要好的女朋友?怎麽沒有娶她?

  但她和田圻炎又沒熟到那種地步,感覺一問出口,只會換來「幹你什麽事」的冷語。

  很好奇「青梅竹馬」的長相,她美麗嗎?哪種類型的女生?

  二十幾年哪,那麽長久的感情,爲何沒有走到最後?

  這跟倉卒和她結婚,有沒有關系?

  該不會……當天,「青梅竹馬」另嫁他人,田忻炎氣不過,隨隨便便找個路人甲,要和她拚個輸臝?!

  所以,我是路人甲?!

  傅冠雅沈浸在驚恐的想像中,直到被人叫醒,腦子裏那些勾勒出來的情節,啵的一聲,消失無蹤。

  「又發呆?」田圻炎好笑地看著她,似乎習以爲常她有神遊的壞習慣。

  「呃……青梅……不,青……青椒!」

  她差點脫口就問了,幸好及時忍住,還很僵硬地扯出「青椒」兩字。

  「青椒?」

  「你敢吃青椒嗎?」

  「敢。」

  「那下次青椒炒牛肉給你吃……」

  「嗯。」不過是家常菜色,再尋常不過,他竟有些期待,爲此,臉上浮起一抹淺笑。

  他的笑,讓傅冠雅的心,躁動、蹦跳,快了不只一點點。

  糟糕,爲什麽想到他和青梅竹馬,痛,也不只有一點點?

  她該不會對他……

  傅冠雅拒絕深思,埋頭苦吃。

  四個便當盒一掃而空,吃完飯,她收拾飯盒,田圻炎問她:「你下午有其他事

  嗎?沒有的話,等我一起下班。」

  「一起下班?」

  「晚上我帶你出去外頭吃,到酒館喝點小酒。」

  這算……第一次正式約會?

  「好呀!」不由得好雀躍,她快速回答。「我在辦公室等你,不信你還能放我鴿子!」嘿嘿!

  「聽起來,對我先前的失約,怨念很深。」

  「失約一次就算了,你整整三次耶!我都想懷疑你故意整我。」傅冠雅假裝板起臉,不過很快破功:「看在你付錢請我吃大餐,原諒你了啦。」

  她很豪氣地拍拍他的肩,一副哥倆好的架式。

  反正,她吃得很快樂,又不用自己掏錢,生氣的理由……沒有。

  「我也在想,怎有脾氣這麽好的人?一次次被失約,還一次次又答應邀請。」「因爲我不相信世上有人臉皮這麽厚,一次不來,應該有所反省,兩次不來,絕對心存歉意,我就賭你第三次來不來……」

  「結果,我還是沒來。」

  「對,你已經超乎我的想像。」她往自己臉頰刮兩下。

  意指他臉皮之厚,連她也贊歎。

  她的調侃表情,逗他發笑。

  「超乎你想像的這個男人,向你求婚時,你嚇到了吧?」

  「你沒有向我求婚。」傅冠雅糾正他。「你是向我爸爸提出『結婚的要求』,這和求婚是兩碼子事。」

  「我承認,我有點衝動。」田圻炎把她的手握入掌心,指腹慢慢摩挲著她細膩的掌背。

  衝動。

  對於一個沒有長久相處過的女孩,産生的急迫。

  想擁有她,不想再浪費時間。

  甚至,直接認定她。

  她,讓他有這樣的衝動。

  「衝動不是好事,很容易後悔……」傅冠雅聽了,沒有開心的心情。

  她真的不得不亂想,他的衝動,來自於「青梅竹馬」。

  她一點都不想……成爲他衝動之下的代替品。

  田圻炎不知道她的想法,還以爲她想抽手,是因爲害羞,以爲她對他的碰觸仍不習慣。

  但她越是退縮,他絕對進逼,不給她逃離機會。

  他握著她的手掌,輕而易舉把她拉進懷裏,困入雙臂之間,頭一低,靠向她的肩。

  他很清楚,她的肩頸地帶多敏感,只要稍稍呼氣,就會泛起淡淡粉紅色,花瓣一樣,非常、非常……漂亮。

  若是吻上去,那色澤會變得更紅,然後一路往上衝,她整張臉蛋,紅似熟蝦。

  「我一點也不後悔。能娶你,我覺得很好……」

  是太好了。

  她耳朵充紅,好明顯,嬌豔地引誘他。

  他湊唇上去,吮住它。

  她立即一哆嗉,怕癢的縮肩。

  他得寸進尺,挪往她的唇,糾纏她的甜美。

  吻,逐漸加深,他吃飽了正餐,現在,要吃甜點……

  嘟嘟嘟……桌上電話內線一亮,發出聲響,打斷他的興致。

  傅冠雅聽見他低啐,離開她,走向桌子之前,做了兩次深呼吸。

  無論是誰,她都同情撥電話來的人……田圻炎絕對沒有好口氣。

  確實,剛開始田圻炎聲音很冷,但似乎是相當重要的電話,他神情一凜,轉爲認真。

  看來他會講上很久,因爲五分鍾過去,仍沒有挂斷的迹象。

  傅冠雅寫了張便條紙給他……

  我先去材料行買東西,等一下再回來,你辦公,我做手工。

  田圻炎點頭,不忘提醒她,身上那條廚房圍裙。

  她低頭,驚覺自己的打扮——她一直是這副模樣,四處趴趴走?!天呀!

  她快手脫掉圍裙,拿掉鲨魚夾,把一頭長發放下,胡亂梳兩把,用唇形問他:OK嗎?

  他輕輕颔首,她才安了心,揮揮手,離開辦公室。

  既然要在他辦公室裏窩一整個下午,她自己得找些事做。

  腦中已有定案,心情很雀躍。

  坐了兩站捷運,再步行數分鍾,到達材料行,因爲目標明確,快速拿了顔色,順便補些配件,花不到半小時,她再度回到他公司。

  這次,她用了門禁卡,自己上到十五樓,一路順暢。

  女秘書見她折返,微微驚訝,畢竟傅冠雅離開時,沒說會再回來。

  「總裁和楊先生外出了。」其中一位秘書聲音甜美,對傅冠雅說。

  「唔?出去了?沒關系,我到裏面等他。」

  「好的。」女秘書甫說完,電話響起,她連忙坐回座位接。

  一通電話才挂,鈴聲又大作,看來是真的很忙碌。

  傅冠雅不打擾她們,進到總裁辦公室,拿出所有材料,逐一擺上桌。

  「嘿嘿,給你編一條五色線,開工了!」

  主材料,蠶絲蠟線,綠、白、黑、紅、黃,五種顔色,她挑了色彩較不鮮豔的,男人佩戴的款式,比起女生款會少了些活潑。

  她也無法想像田圻炎戴上配色精采的手環,還是正統顔色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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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3 09:32:03 |只看該作者
五色線可以保平安,蠶絲蠟線的特性又是不怕碰水、不發臭,連洗澡也能戴。「以前,隔壁女同學編幸運繩送男朋友,我還覺得有點蠹……」結果,自己現在的行徑,根本一模一樣。

  各色的蠟線繞呀繞,滿腦子的思緒,也隨之打轉。

  可是無論怎麽轉,都沒脫離田圻炎身上。

  想著,他會不會笑她送的東西太小家子氣?

  想著,他會不會根本不屑戴?

  順便也想著,他的手好大,手圍要編長一點……

  五色線手環很快編好,手巧如她,這是小case。

  只要是動手的小手藝,她向來很有自信。

  田圻炎還沒回來,她等著要幫他量手圍,才能做收尾動作,等到昏昏欲睡,不小心在沙發上睡著了。

  總裁辦公室偌大又安靜,電話由外頭秘書過濾,門板超厚實,半絲動靜也傳不進來,加上樓層高,街上車水馬龍、喇叭聲、嘈雜聲,遙遙相隔。

  傅冠雅睡得很沈,發出微小鼾聲,手裏還握著替他編的五色線。

  她熟睡到……正在做夢。

  一個身穿雪白婚紗的女人,五官看不清,但傅冠雅知道,她很美。

  你爲什麽要娶她?你答應過,只會娶我……

  田圻炎出現……在傅冠雅記憶中的婚宴現場……同樣西裝筆挺、同樣鶴立雞群,他面向白紗女人,背對著她,嗓音愠愠的:

  因爲,你嫁給別人了。

  既然你嫁了,我爲何不能娶?

  傅冠雅變成了旁觀者,看著他們兩個人,夢裏,一句話也開不了口。

  所以,你在跟我賭氣嗎?白紗女人難舍地問。

  反正娶誰都一樣。他冷冷回。

  你這樣……無法得到幸福呀……白紗女人哭了出來。

  從失去你那一天,我已經沒有幸福可言。夢中的田圻炎,露出一抹受傷的表情。

  我回到你身邊……我們兩人重新再來過,二十年的濃情,誰也拆不散我們。

  夢,沒有邏輯,一個片段,一個轉折,全在下一秒發生。

  剛還哭著的女人,鮮紅豐盈的唇,笑容燦爛,依偎在田圻炎身旁,好不甜蜜。你是娶來填空的女人,現在沒你的位子,我不需要稱,你可以滾了。他面無表情,轉向她時,嫌惡地撇了撇唇。

  忻炎是我的,我是他唯一的愛,只要我回來,他一定無條件接受我。女人勝利微笑,長相仍是模糊,僅僅看到,紅唇好彎,牙齒好白。

  對。他附和,毫不考慮。

  傅冠雅驚醒,整個人彈坐起來。

  腦袋瓜昏沈沈的,睡姿不良,導致脖子酸、手麻。

  她揉揉痛處,目光掃向大片窗外夜景,頓時詫異。

  「……天黑了?」

  天色沈蒙,大樓的燈光紛紛點亮,路上車燈炫燦,像長長一道銀河。

  她左右尋找時鍾,在牆面上發現一個,上頭顯示著:六點五十七分。

  「這麽晚了一他還沒回來?」

  或者回來過又出去,而她渾然不知。

  「傅冠雅,你是豬喔!睡那麽死!」她罵自己。

  而睡太死的報應,就是做了可怕的惡夢!

  現在回想起來,她還是忍不住一抖。

  猛甩頭,把惡夢甩掉!不要自己嚇自己!

  傅冠雅站起來,做些手腳擺動,來轉移注意力。

  又等了二十分鍾,偌大辦公室裏,一樣只有她。

  「是公司臨時發生什麽事嗎?」她胡思亂想,打開門,探頭去看秘書室。還有兩名秘書在加班,每張桌上的電話都在響,她們接了一線又一線,對答很相似的官腔說法:

  「……是,由我們公司主管統一發言,謝謝……」

  沒有她打擾的機會。

  傅冠雅縮回辦公室裏,想起口袋裏有楊士偉的名片。

  她借用田圻炎的桌上電話,撥打楊士偉手機。

  很快接通,楊士偉報上姓名。

  「楊先生,我是傅冠雅……不好意思,你現在忙嗎?方便說話嗎?」

  「夫人?」楊士偉才說了這兩個字,手機立即被搶走。

  傅冠雅還不知道電話換人聽,帶點歉意的問:「你老板在旁邊嗎?你們……」

  「我忘了你在公司。」是田圻炎的聲音,口吻很懊惱。

  「……」傅冠雅沒料到會聽見田圻炎說話,反應遲鈍,張著口,不知做何回答。

  她更沒料到,是他的答案。

  忘了。

  她這麽大一個人,如此沒有存在感,一忙起來,都可以忘了?

  「你還在辦公室嗎?」

  「……嗯。」

  「我等一下叫司機去接你,你先回家,不用等我。」

  「別讓司機多跑一趟,我自己坐捷運。」她不想造成別人麻煩。

  「抱歉,公司臨時有事。」

  哦,好耳熟的理由,前三次約會也是這樣。

  那三次,她沒生氣,這一次當然也……

  「沒關系,你去忙吧,我不是小孩子,會處理我自己的,OK。」

  她挂掉話筒,聽見一聲歎氣,好小聲、好清淺……從她嘴裏發出。

  「歎氣?我在歎氣!」

  傅冠雅自己好驚訝,捂住嘴,不敢置信。

  諸如此類的失約、對話,她遇見的還會少嗎?

  都有三次經驗了,不是嗎?

  那幾次,她不都是心情愉悅,隨興看待,一點也沒受影響,爲什麽現在卻有種……失望?

  是因爲她對今晚的約會,非常期待?

  還是,剛剛田圻炎口中的「忘了」,讓她感覺難受?

  或者,田圻炎對她,已經不是前三次的「陌生人」,無關痛癢,失不失約、出不出席,她都不在乎。

  他在她心中,擁有了重量,開始左右她的喜怒哀樂?

  因爲在意,所以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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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3 09:32:25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Candy-Q 於 2014-10-13 09:37 編輯

【第五章】

  傅冠雅回到家,將自己抛進沙發裏,軟綿綿癱著。

  身體不累,但提不起精神,躺著不想動,連拿遙控器開電視的力氣,好像也不存在。

  「今天好漫長,好像發生很多事……」她把臉埋往靠枕間。

  正這麽想著,還沒過完的「今日」,依舊在繼續。

  電話聲短促且急迫,在安靜的客廳大作,她伸長手去接,「餵」字才抵達喉間,來不及發出,對方比她更心急:

  「……圻炎嗎?」

  好甜、好輕軟的嗓音,喊出田圻炎的名字,因爲語帶擔憂,顯得說起話來楚楚可憐。

  「你還好吧?我從新聞看見今天發生的意外……」

  傅冠雅一頭霧水。

  新聞?意外?

  空出的手趕快按下電視遙控器的開關,轉到新聞台。

  田圻炎的臉孔,出現在電視上,簡短的字幕寫著:「工安意外,工人五重傷十輕傷」……

  就算跳回了女主播播報畫面,分割的小視窗,仍然是田圻炎遭大批媒體包圍,爭相搶著發問,楊士偉一邊阻隔,一邊代替發言。

  原來,這就是他今晚失約的理由?

  這麽嚴重的事……

  「圻炎?……我知道你還氣我,不想跟我說話,我只是很擔心你……想關心你……」電話另端的女聲,那麽柔,那麽示弱,傅冠雅光聽,心都軟化了。

  傅冠雅心裏早有一個人物,浮躍了上來……

  青梅竹馬。

  「他還沒回來,應該還在處理工安意外……請問你哪裏找?」

  顯然,女聲大吃一驚,重重抽息,連傅冠雅都聽到了。

  「你、你是……田太太?」

  田太太三字,說來微微顫抖,像被正宮抓奸在床。

  「嗯,我是。」

  「我、我只是圻炎的老朋友,新聞報得太大,我打來詢問狀況……抱歉,田太太,我……」

  「沒關系的,你直接撥他的手機吧,還是你要留電話,等他回來,我再請他回撥?」

  「不用了……他不會回撥的。」最末幾字,聲音小而微弱,幾不可聞。

  傅冠雅不該有的同情心,冒湧上來。

  相愛二十年,打通電話還需戰戰兢兢,口中的「田太太」位置,本該屬於自己,結果,拱手讓人。

  二十年裏,包含著女人最鮮豔美麗的年紀呀……

  「不然,你晚一點再撥。」傅冠雅只能這麽說。

  「好,田太太……謝謝你,再見。」

  對方挂掉電話,耳邊只剩嘟嘟嘟的余音。

  「怎麽有一種……當了強盜的感覺?」

  活似從別人手中,硬搶走心愛之物?

  變成了壞人一樣……

  她挂好話筒,窩進沙發,把自己蜷成一團,緊盯新聞看,眼睛跟著動,思緒紊亂飄移。

  螢幕裏的田圻炎,臉色嚴肅,沒有半點笑容,閃光燈好刺眼,照得他眯細雙眼,眉頭緊皺。

  她看了出神,連田圻炎開門回來的聲音,都沒有聽見。

  直到他出聲:「你也在看新聞。」

  她一回神,馬上縮腳起身,讓出一半位置給他。

  十一點了?好晚。

  「那些工人怎麽樣了?」新聞報導好嚴重,跑馬燈不停出現「命危、急救」,看了讓人膽顫心驚。

  「等最後一個傷者送出開刀房,我才回來,幸好,命都搶救下來了。」

  「怎麽會發生意外?」

  「鷹架倒塌,工人從高處摔下,幾人被鋼材壓傷。」他扯開領帶,身軀往後躺,看起來很疲憊。

  她幫他倒杯茶,他大口灌下。

  「喝慢一點。」她怕他嗆到。

  他籲口氣,視線轉向她,「第四次失約,對不起。」

  「那是小事,工安意外本來就要優先處理,人命問題比較重要。」知道他的失約理由,她哪可能計較,又不是小鼻子小眼睛。

  他抱了抱她,總算露出淺笑。

  「我下次再失約,隨你處置,絕不再有下回。」他做出保證。

  「這種意外,我也希望千萬別再有下一回。」她指的是工安事件。

  「這不是『希望』就好,而是負責工地管理的問題,除了工人後續治療和補償,管理也要重新檢視。」

  「明天再煩惱吧,趕快去洗澡,早點睡。」

  「嗯。」他不反對聽話,起身要上樓。

  見他已跨上幾個階梯,傅冠雅幾次掙紮,決定開口。

  「有個自稱是你朋友的人,看了新聞,打電話來關心你。」

  她本來不打算說,但青梅竹馬的體貼,被默默無視,未免太可憐了。

  可以明顯感覺到,那通電話是鼓足了勇氣,才能撥打過來的。

  田圻炎停下腳步,由高階俯視她……「有報姓名嗎?」

  「沒有。」她也很想知道,青梅竹馬叫什麽名字……

  「男的女的?」

  「女的。」

  田圻炎似乎心裏有底,表情變得薄冷。

  雖然不是衝著傅冠雅而來,可連她都察覺那股森寒。

  他又問:「說了什麽?」

  「沒說什麽……」

  只是喊你喊得好親昵,圻炎……我都還叫不出口。

  只是說著,知道你還氣她,不想跟她說話。

  只是很擔心你,想關心你……

  「我知道了。」他轉回頭,繼續上階。

  「你……回個電話給她吧,如果……你知道是誰的話。」

  傅冠雅,你白癡呀!叫自己的丈夫,打電話給前情人?!

  「既然她是從電視看到新聞,過兩天,也會看到事件解決的報導。」言下之意,回電,多此一舉。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樓階轉角。

  傅冠雅不知該松口氣,還是爲青梅竹馬歎息。

  不過,當然也有可能……他私下背著她,偷偷打電話給青梅竹馬,若是這樣,她會假裝沒發現……至少,這一次,會假裝。

  趁他洗澡時,她也在二樓淋浴間,刷洗完自己,換上連身睡衣,到廚房泡杯熱麥片,小口小口喝。

  故意騰出時間,讓田圻炎打電話——如果他願意的話——十幾分鍾過後,她才回到三樓臥室。

  大床上的他,仍在看資料。

  「快點睡覺,不要再看了。」明明累了一天,睡前還工作?

  「今天有些進度耽誤了,不先看不行。」

  「你又不是考試的學生,偷懶一下會有人敢罵你嗎?田先生。」

  「田太太,這是責任問題。」他學她的口氣、她的稱呼。

  「田先生,睡眠不足會有黑眼圈,你已經眉不慈、目不善,一臉凶巴巴,再加上兩坨灰黑,看起來更嚇人耶。」

  「田太太,長相是天生的,你涉及血統攻擊,而且連帶攻擊田寶寶。」

  「田寶寶?」

  是指……他和她的小孩?

  「以後,田寶寶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眉不慈、目不善,一臉凶巴巴,做媽的最好也這麽嫌棄他。」他就不信她舍得。

  「……如果是自己的小孩,當然另當別論我會誇他五官端正、酷酷帥帥的。」

  意思是,他這個負責五十趴的爹,在她的觀點中,算得上「五官端正兼酷酷帥帥」羅。

  「不過,女兒要是長這樣……很麻煩。」她苦惱說。

  像他的小女娃,嗯……綁著兩根啾啾,小女生版的田圻炎,有他那對凶眉、那

  根傲鼻——

  想像力太貧瘠,不可愛。

  「一半的財産給她當嫁妝,就算不嫁,也生活無虞,不用擔心。」做老爸的給她靠。

  「又還沒真的有寶寶,說得好像我快生了一樣……」傅冠雅臉有點紅。

  這是頭一次和他聊到未來,彷佛……將會發生的事。

  她爬上床,取走他的文件,手裏拿著下午編的五色線,繞向他的手腕。

  「道是?」花花綠綠,由他的審美觀來看,醜。

  「保平安的五色線,過完香火再戴,現在先量看看適合的手圍。」

  「你編的?」

  「不用誇我手巧。」嘿嘿,她聽多了。

  「你真是個小孩子。」在他眼中,這種作爲好幼稚。

  小女生才會做的事。

  他成年以後,沒收過名牌以外的禮物,無論是酒、表、西裝,甚至領帶。

  「不稀罕就不要戴。」她作勢收回來,實際上是量好了尺寸,要替繩環收尾。

  「我沒說我不要。」他動手要拿,沒發覺自己也做著幼稚的舉動。

  她拍開他的手,「等一下嘛,要弄尾扣啦!」

  她搭配一顆褐黃的琉璃球,打火機派上用場,燒融繩尾,三兩下完成了。

  「試試。」

  「手真的很巧?」他注意到她手腕上也有一條,比較細款,在纖白腕間一繞,點綴小巧銀飾,非常好看。

  和她佩戴一樣的繩環,這感覺……他並不討厭。

  「說了不用誇我。」她鼻子都快翹起來了。「我考慮去租個『格子趣』,來賣手作品呢!」

  「格子趣?」

  「地下街的一種店舖,裏面一格一格分租,一個月幾百塊,不用自己顧店,只要負責補貨,還有專業的店員幫忙賣……」她解釋何謂「格子趣」。

  「我買間店面給你,何必租那種小格子,一個月能賺多少?」以商業眼光看,投資效益太少。

  「賺到樂趣和零用錢呀,我又沒想靠手工發大財。」

  田圻炎本想伸手去拿床頭櫃上的文件,能多看一頁是一頁,目光卻停在熱鬧的

  櫃子上——從何時開始,床頭櫃上變得這麽……童趣?

  他叫不出名字的紙黏土娃娃占據一方,其中某一只,他勉強記得——狸貓……吧?叫什麽巴的……

  她很喜歡這只怪狸貓,自己用紙黏土捏出一系列造型。

  粉紅色大帽的生物,缤紛了各角落。

  以前他的房間,連一點粉紅色都找不到,只有純粹的、單一的原木顔色,而現在,色彩淩亂……

  修正,是缤紛。

  除了她自己手作、一疊一疊的漫畫、小說,還有大大小小的公仔。

  整個屋子裏,最粉紅的,就屬她了。

  粉嫩的唇,說著粉甜、卻不難達成的夢想。

  一個小小的格子,讓她的雙頰泛起粉燦的光……

  「我還畫了設計圖,想好怎麽擺商品,要賣些什麽……」哇啦哇啦、天花亂墜,仔細描述,像她正身處「格子趣」前,准備大顯身手。

  聽她說話,嗓好甜,綿柔的。

  田圻炎收回手,決定不碰文件,改變方向,往她熊抱,整個人枕倒她懷裏。

  她發出小聲驚呼,以爲他又獸性大發……在如此疲累的一天之後……滿腦子想做那檔事。

  但想歪的,是她。

  田圻炎只是把她當抱枕蹭著,黑發淩亂,閉上雙眼,唇邊有著淡淡笑痕。由她眼中看來,像只黑色大貓,正降貴纡尊,容許她去摸他的貓毛……不,是頭發。

  連撒嬌,都撒得好高傲。

  「你繼續說,別停,我在聽。」他喜歡聽她編織著夢想,小臉容光煥發,笑得那麽耀眼……

  結果,說完這句話的田圻炎,三秒過後,睡得不省人事。

  傅冠雅忍不住噙笑,眸光好溫暖,手勁輕輕巧巧梳上他的發。

  向來一絲不苟的俐落發型,此時微微敞亂著,卻使他看來年輕許多。

  原來,他睡著的臉,滿可愛的嘛,嘻!

  「晚安,甜先生。」



  幾日過後,新聞熱潮退去,田圻炎的尊容,終於不再在電視上出現,二十四小時連續播送。

  新聞停止,媒體貪鮮追逐更新、更熱燙的新話題,卻不代表事件就此落幕。住院的工人們,沒有神蹟般突然痊癒,身體的傷還需要漫長數月的醫療,冗長耗時,已不具新聞價值。

  扣除掉媒體打擾,該做的事,卻一件也沒少過。

  傅冠雅陪田圻炎去了醫院,探望每個工人。

  已轉入普通病房的,集中於同樓層,聘雇三名看護,!同照料。

  仍在加護病房的兩人,則由專業醫護人員負責。

  醫療費及因傷無法工作的損失,公司全權負擔,後續的職災申請,有相關部門處理,工人能安心休養,生活所需幾乎不受影響。

  離開醫院,田圻炎要趕至台中視察一處建案,委托主是他的老朋友,要蓋一棟五樓寓所,四代同堂共住。

  受友人之托,那棟寓所完全量身訂做,設計圖更出自田圻炎之手。

  「下個路口放我下車就好,上高速公路比較順路,我剛好有些東西想買。」她不想害他繞路,另一方面,一路逛,正好逛回娘家,看看爸媽。

  「先載你回去。」

  「我想悠哉逛逛嘛。」

  他露出不認同的表情,但她雙手合十,一臉很誠懇,他竟拒絕不了。

  「我會在台中多待一天,你門窗要關好,瓦斯爐也要巡一遍,不要逛太晚,天黑之前回去。」他多唠叨了兩句。

  「是,田先生!」她行個童子軍禮,手掌往額前一抵,標准乖寶寶樣。

  車子放慢速度,靠邊停下來。

  「請司機開車小心,不要趕時間貪快。」

  傅冠雅說完,開門要下車,卻被他扳回身,紮紮實實吻住她的唇。

  早在病房裏,那時,他就想吻她了……

  她和憂心的家屬說話,輕聲安撫著落淚哭泣的妻子或雙親。

  當孩子渾圓大眼裏,淚水滾動,童稚而害怕的問著:

  我爸爸腿腿斷掉……以後,不能陪我去騎腳踏車,對不對?

  她蹲得和孩子一樣低,不吝啬給予擁抱。

  醫生叔叔把你爸爸的腿腿接回去了,現在雖然包起來,還會痛痛的,只要乖乖聽醫生叔叔的話,好好休養,過一陣子,你爸爸的腿就能恢複,而且也會加倍強壯哦!

  孩子眨眨眼,不是很懂她的意思。

  她彎唇,露出一抹微笑,擡起手臂,作勢擠出二頭肌。

  像卡通裏的男主角,受了傷後,再爬起來,就會變身、變得更厲害,把壞人砰砰砰地打倒呀!

  用孩子能聽明白的話,讓孩子安下了心。

  那樣的她,擁有溫暖的特質,像小小太陽,他好想……狠狠親吻。

  「有人在看耶……」傅冠雅被吻完之後,才想起這件事。

  車子前座,還有司機和楊士偉。

  「當他們是隱形人。」

  說完,田圻炎把她腦袋按下,又吻了上去,吸吮她甜軟的唇。

  「對,我們什麽都看不到。」最敬業的秘書,附和老板的命令,睜眼說瞎話。楊士偉不出聲還好,一開口,傅冠雅才真的尴尬,忙把田圻炎推開,慌張下車。

  「老板餓了嗎?上高速公路前,要不要先買個便當,路上吃?」就是有人這麽白目!

  田圻炎冷睨楊士偉一眼。當個隱形人,還開什麽口?

  「開車。」他寒著聲,交代道。

  車子緩緩駛遠,站在街邊的傅冠雅,這才敢回頭去看。

  「真是的,也不看看場合……」雖然埋怨,臉還是嫩嫩地紅了。

  這樣就好像……他們是對多恩愛的夫妻。

  先前省略、跳過的戀愛過程,現在才開始進行。

  臉上熱燙的紅澤,久久無法消退,她雙手勤勞搨動,想把它掮涼一些、快點恢複原狀。

  終於,紅透耳根的顔色稍稍淡去,但唇角甜而清妍的微笑,一直沒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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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8-27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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