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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撒空空]我生亦飄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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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22:23:50
  chapter10

  飄零開始進入新戲的拍攝,那是盛禹公司的年度重戲,主演全是當紅演員,媒體對該戲關注程度甚高。

  並且不出禹野所料,明鑫公司此時開始重提王子俊事件,因此在開機儀式上,記者對飄零進行了追問與攻拮。

  「林小姐的負面新聞不會對該劇收視造成影響嗎?」

  「王子俊說林小姐私生活混亂是真的嗎?」

  「聽說之所以禹野會和林小姐簽約是因為兩人關係親密,有這回事嗎?」

  飄零依舊採取沉默戰術,嘴角始終綻開淡淡的笑容。

  既然人們已經先入為主,再解釋只會招來更大的厭惡。

  不論如何,戲終於開拍,飄零很是認真,努力演好自己的角色。

  畢竟機會總是稍縱即逝,飄零不想看見自己後悔。

  而在攝影棚的角落中,一雙眼睛正仔細觀察著飄零,問著身邊的人:「她表現得怎麼樣?」

  「禹野,你眼光確實不錯,那女孩入戲快,導演也誇她很有天分。」

  聞言,禹野露出一貫晦疑莫測的表情,最後瞥一眼正在認真研讀劇本的飄零,轉身走開。

  三個月後,戲播出。觀眾普遍反映良好,收視率也頗高。

  飄零飾演的是男主角的妹妹,乖巧柔美,純真開朗,不少觀眾開始對她改觀,偶爾某些雜誌還會為她寫些讚美之辭。

  恰值亦生和朋友成立了律師事務所,亦生便帶飄零去餐廳慶祝。

  「終於盼到這部戲結束了。」亦生長呼口氣,微鎖眉頭:「這幾個月你瘦多了。」

  「有嗎?」飄零顧左右而言它:「在家裡自己做飯不好嗎?為什麼喜歡到外面吃?」

  「看你一個人在廚房忙來忙去我不忍心。」

  「我看是有人吃厭了我做的菜吧。」飄零嗔笑。

  「還早還早,」亦生搖搖手指,一本正經地說道:「我至少還要吃60年你做的菜,現在就厭倦了,那以後60年怎麼過呢?」

  飄零菀爾:「60年?有那麼久嗎?」

  「一定。」亦生深深地看著飄零,語氣堅定而溫柔。

  「亦生,」飄零直視著亦生的俊顏,由衷地說道:「謝謝你來到我身邊。」

  「既然如此,」亦生握起她的纖手,放在嘴邊輕吻著,眼中流轉著曖昧的笑意:「回家後好好謝我吧。」

  飄零哧一聲笑出來。

  「禹野,你怎麼一直看著那兩個人?」

  「有嗎?」餐廳的另一側,禹野在同桌女郎的召喚下收回目光,轉頭若無其事地反問。

  「還說沒有?……咦,那不是你們公司新近簽的女演員嗎?果然漂亮。」艷麗女郎單手支起下顎,盛滿風情的眼眸直盯著禹野:「聽說是你發掘的人,怎麼,看上她了?」

  禹野嘴角勾起個媚惑的笑容:「本來是有可能,但不幸的是我現在眼中只容得下你。」

  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吐出的每個字都讓人心弦微微動盪。

  女郎用桌下的麗足有技巧地挑逗著禹野的小腿,嬌聲道:「怎麼證明?」

  禹野拿出個黑色絲絨盒子,打開,裡面赫然是一條鑽石項鏈,名家手工,璀璨奪目,然後靠近她的臉龐,輕輕吹著氣:「怎麼樣,現在應該相信了吧。」

  女郎笑吟吟地收下,心中卻不禁冷笑,相信?自己混了這麼多年,如果就這麼輕易相信男人的話,可能早就屍骨無存了。

  不過話說回來,禹野也不會稀罕自己相信與否。

  兩人都明白,誰要的是錢,誰要的是性。

  明早醒來,銀貨兩訖,各不相干。

  女郎舉起酒杯,迎著面前那個迷人內斂的男人,微微一笑。

  接下來的幾部戲中,飄零依舊飾演配角,然而每部戲收視率皆不俗,漸漸便有了知名度,演技也日趨成熟,獲得了業內人士的讚賞,同時贏得這一年的新人獎。

  在頒獎典禮上,主持人問到認為在演藝圈中最困難的事情是什麼。

  飄零思索片刻,回答道:「笑。」強顏歡笑。

  那是世界上最艱難的事情。

  上一刻還是淚流滿面,鏡頭一掃到自己就必須牽動嘴角,即使臉頰邊還有尚未擦拭的淚滴。

  飄零親眼見到一個小歌星剛在後台挨了巴掌,轉身抹乾眼淚,一樣在台上笑語晏晏。

  這就是世界的遊戲規則。

  玩不起,沒關係,請換下一位。

  頒獎典禮結束後,公司又為獲獎的演員舉辦慶功會,直到午夜才得以脫身。

  出來時,飄零已然微醺,腳下有些虛浮,一不留神,在階梯上踩滑,幸而一人扶住她手臂,才免於跌倒的窘境。

  定睛一看,卻是禹野。

  「看來你有些醉了。」禹野看著飄零臉上淡淡的紅暈,平靜說道:「還是讓我送你回家吧。」

  然後扶著飄零坐進車內,打開頂篷,讓新鮮空氣湧入。

  被風一吹,飄零酒氣散去不少,回想起剛才的醉態,不免有些羞赧,只好靜靜端坐。

  「恭喜你得獎。」禹野打破沉默。

  「應該多謝公司的栽培。」

  禹野從後視鏡中看著飄零,嘴邊露出絲戲謔的笑容:「連醉酒都能說出這種類似記者招待會上的客套話,還真不簡單。」

  飄零一時摸不清禹野意欲何指,只好敷衍般淺淺一笑。

  「下部戲公司決定讓你擔任主角。」禹野收斂起笑容,開始談正事:「不過在那之前,關於王子俊的事情我們必須先為你翻案。」

  飄零語露擔憂:「那件事已過去很久,媒體也甚少再報道,有必要再次掀起來嗎?」

  「現在你剛獲獎,風頭正勁,王子俊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必然重新提起為自己造勢,與其如此,我們更願意先下手為強……而且,」禹野看著前方,臉上鍍上層寒霜:「他們未免也得意太久了。」

  不知是由於話中的涼意還是急速的風,飄零忽然一陣寒顫。

  眼角瞥見飄零的異樣,禹野靜靜關上頂篷。

  很快,便抵達公寓樓下。

  飄零道謝,手剛放在車把手上,卻被禹野叫住:「聽經紀人說,你現在住在男友家中,就是這嗎?」

  飄零大方承認:「是。」

  一絲不可捉摸的光澤在禹野臉上一閃而過,淡到幾不可見。

  但很快他的面色又再度靜如止水,囑咐道:「這幾天你就在家中休息,記者那邊自然會有人替你說話。」

  「好。」飄零道別,隨即下車,目送禹野離去。

  轉身,卻見到亦生站在大門前。

  飄零走到亦生身邊,雙手勾住他的頸脖,笑盈盈地望著他:「你在等我?」

  迎著燈光,亦生看見懷中的飄零頰生桃花,眼若秋水,異常嫵媚嬌艷,和往日不同,便問道:「你喝酒了?」

  飄零點點頭,一臉燦爛笑意,欣喜說道:「亦生,我得獎了。」

  「我早就知道了。」亦生揚揚眉毛。

  「什麼時候,電視上有播出嗎?」

  「在你第一天拍戲時我就知道。」亦生環住飄零的腰,柔聲道:「林飄零不僅會拿新人獎,以後更會獲得最佳女主角。」

  「真的?」飄零抬起她的水漾瞳眸,開心地像個稚氣的孩童。

  「當然。來,我背你上去。」

  飄零依言攀在亦生背上,卻看見亦生往樓梯的方向走去,不由叫出聲來:「你打算走樓梯?21樓阿,會累死的!」

  「林飄零,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你男朋友的厲害。」亦生深吸口氣,隨後背著飄零猛衝上樓梯。飄零閉上眼,緊緊抱住亦生,緊張得心臟像要從嗓子中跳出,卻又感到一陣莫明的興奮欣喜。

  一直跑到15樓,亦生才慢慢停下,已是氣喘吁吁。飄零含笑為他拭去額上的汗滴:「好了,相信你了,亦生,放我下來吧。」

  亦生置若罔聞,繼續一步步邁著階梯,忽然清清喉嚨,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送你回來的人,是那個叫禹野的嗎?……他好像跟很多女星交往過……」

  「亦生,」飄零湊近亦生耳畔,菀而一笑:「你不會是吃醋吧。」

  「……」

  「亦生,你真的在吃醋,耳朵都紅了……來,讓我看看你吃醋是什麼表情?」

  「飄零!不要鬧……會跌下去!」

  飄零趴在亦生的肩頭,看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自囈道:「亦生,我馬上就要演主角了,就可以賺很多很多錢……你知道嗎,小時候我總是擔心自己會餓死,以後我再也不用害怕了,再也不用……再也不用出賣自己……亦生,到時候,我要買座大房子……這是我從小的夢想,很大的房間,客廳中要有壁爐,還要有個花園,裡面種滿了白色的君影草,滿園的君影草……」

  「飄零?」

  「……」

  耳畔傳來飄零均勻的呼吸聲,亦生無奈地笑笑,將她背回家中,輕輕放在床上。

  月光灑落在飄零身上,為她鍍上一層銀色光澤,更顯容顏如玉,清麗動人,似乎瞬間便可勾去見者心魄。

  亦生用愛憐的目光撫摸著飄零的面容,隨後低頭輕吻著飄零光潔的額頭。

  「飄零,你會得你想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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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22:24:19
  chapter11

  很快,飄零便見識了禹野所謂的翻案。

  幾天後,電視上播出這樣一條新聞。

  根據神秘人士的舉報,警察在夜總會包廂中抓捕了正在吸食大麻的王子俊等明鑫公司藝人。通過毛髮化驗,王子俊涉嫌吸食大麻半年以上。

  消息一出,如石落水中,激起波濤。

  許多與王子俊工作過的人開始向媒體報料,雖然王子俊在銀幕上總是扮演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實際上人品奇差,在導演面前低眉順眼,卻對工作人員頤指氣使。愛攀比炫耀,愛給公司高層打小報告,演技差卻喜歡搶戲……

  然後,許多女星開始吐露在與王子俊合作時曾被他毛手毛腳。

  當年參與拍攝的劇組人員也向媒體透露,證明是王子俊對飄零糾纏不休,遭到拒絕後,便惱羞成怒對她進行詆毀。

  真相終於大白。

  看見報道,Joe冷哼一聲:「現在個個都是一副為你打抱不平的嘴臉,當年跑到哪去了?」

  飄零反倒面容平靜:「人都是這樣,會同情弱者,卻會幫助強者。如果當初我是他們中的一員,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就這樣,王子俊從此在這個圈子中蒸發。

  生於豪門的兩個同胞姐妹,因意外而分隔兩方,妹妹不幸流落在外。20年後,姐姐費盡周折將其找回,細心照料她,補償她失去的一切。然而就在妹妹回家之後,那所千萬豪宅中發生了一系列詭異的事件:先是姐姐的結婚禮服被神秘人剪碎,接著律師家也無故失火,將律師和遺囑一起化為灰燼,而工作了半輩子的老管家被人發現溺斃在水池中。一切證據都指明妹妹是罪犯,妹妹冒死逃出警察的追捕,暗中調查真相,最後驚恐發現,原來一切都是自己完完全全信任的姐姐所為……

  這就是新戲《優曇花》的劇情。

  雖然參演演員並沒有太高的知名度,但普遍表現良好,加上劇情曲折引人入勝,畫面精美,這部戲創下了電視台歷年收視新高。

  而其中最吸引觀眾的是飄零飾演的姐姐。

  從出場時那個善良優雅的大小姐,漸漸露出猙獰的本相,變成一個動用全部邪惡的智慧陷害親生妹妹的蛇蠍美人,隨著劇情的發展,觀眾又看見了她的無奈,掙扎,可悲與絕望。

  飄零用自己爐火純青的演技將這樣一個亦正亦邪的人物演得絲絲入扣。

  憑借這部戲,飄零一炮而紅,被譽為少有的演技與美貌共存的女演員。

  眾人都讚歎她的好運。

  只有亦生知道飄零為此付出了多少:拍攝時壓力過大,頭髮大把大把地掉落,看得人心慌。時常失眠,早上起來滿眼血絲,滴上眼藥水又再度趕向片場。

  他心痛不已,但又明白勸說無益。

  這對於飄零是很重要的機會,她拚命也會抓住。

  終於,一切沒有白費。

  飄零成功了。

  「……飄零?」

  「阿,什麼?」飄零回過神來,迷茫地看著面前一臉狐疑的Joe。

  「你今天怎麼了,一直心不在焉的?」

  飄零疲倦地揉揉額角:「可能是最近的通告比較多,有點累了。」

  「我看不止是最近,這幾年你一直都沒有好好休息過。那個禹野根本就是把你當搖錢樹了。」Joe瞥她一眼:「誒,我就不理解了,怎麼你一句怨言也沒有阿?」

  飄零自嘲地笑笑:「有工作就不錯了,哪裡來的膽子抱怨呢?」

  「不過,這幾年你也掙得是盆盈缽滿了吧,小富婆。」Joe戲謔地說道。

  「還好,不過當你年老色衰,被男友遺棄時我應該有能力幫你買座小公寓安度晚年。」飄零反將他一軍。

  「誒,我行情比他好,要甩也是我甩他吧。」Joe不以為然。

  「是是是,怪我眼拙。」飄零調笑道。

  「對了,你們合約快到期了吧,我聽說有別家公司開始覬覦你了……不過我看禹野是不會放你離開的。」

  「怎麼你的措詞讓我毛骨悚然呢?」

  Joe不理會她,繼續篤定地說道:「你既有相貌又有演技,還從來不耍大牌,任他搓圓搓扁,他捨得放你走才怪!」

  飄零淡淡一笑:「憑禹野的能力,可以製造許多個林飄零,正是因為我還算聽話,才可能在這個位置。」

  「幹麻這麼妄自菲薄?」Joe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我這是清楚認識自己,可媲美俄底浦斯了。」飄零忍住笑,一本正經說道。

  「不過如果要再和盛禹續約,我會要求減少工作量。」飄零伸個懶腰:「有點累了。」

  確實,自從《優曇花》取得成功之後,飄零便馬不停蹄地接拍廣告,演出電影電視,一直活躍在熒屏上,成為當紅演員,深受觀眾喜愛。

  「對了,你和禹野在一起快5年了吧?」

  「是。」

  「說真的,想想你和亦生還真難得,在一起這麼久了,中間居然沒出現什麼第三者攪亂攪亂一池春水。他的律師事務所也辦得有聲有色……這麼幸運,你們倆小心被嫉妒。」

  飄零失笑:「你的語氣像是一開始就不看好我們,那幹麻還介紹我們認識?」

  「只是沒想到會這麼順利,沒其他意思。誒,等會一起吃飯怎麼樣?」Joe提議。

  飄零歉意道:「不好意思,和亦生有約了。」

  Joe搖搖頭:「整天如膠似漆,拿強力膠水粘在一起算了。」

  飄零嫣然一笑,起身離開,來到和亦生約定的餐廳中。

  剛坐下,便接到亦生的電話,說路上有些塞車,讓她等待一下。

  幫幾個認出她的影迷簽名後,飄零靜靜看著窗外的海景發呆。

  大海藍得柔和而清澈,輕輕刷洗著人的心情。沙灘上遊人來來去去,留下行行腳印,但海浪一沖,又立即消失不見。

  和人生截然不同,一旦行差踏錯,便留下永恆的罪證,授人話柄。

  忽然有人將手放在她肩膀上,飄零只當是亦生,便按住那隻手,微笑轉頭,卻赫然發現那隻手上熟悉的幾行阿拉伯字紋身。

  飄零不可置信地看向來人,一樣深紫色的頭髮,一樣讓人驚艷的面龐,不禁喃喃念道:「蕭……颯?」

  蕭颯徑直在飄零對面坐下,上下打量一番,不由笑道:「當了大明星,果然氣質都不同了。」

  飄零臉上的茫然漸漸被驚喜替代:「你回來了!」

  「昨天我一下飛機迎面便看見你的廣告牌,這才知道你已經是家喻戶曉的大明星了。本來想打理好一切再來找你,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碰見……我們,有整整6年沒見了吧。」

  兩人對望許久,眼中有著複雜的神情,彷彿從彼此臉上又看見了過去的時光,心緒久久不能平靜。

  良久,飄零盡力抑制住內心的激動,輕聲問道:「這些年,你還好嗎?」

  聞言,蕭颯臉上有瞬間的黯然,但很快便收拾好情緒,聳聳肩,若無其事地說道:「不太好,我被甩了。他又有了新歡,便給了一筆錢讓我離開。你知道嗎,就在他向我攤牌的前一天,我居然還在暗暗揣測著,他是不是有些愛我了……現在想起來,連自己都想笑。」

  飄零看著蕭颯嘴角勉強的笑容,心中一陣疼痛。

  她趨身向前,緊握住蕭颯的手,溫柔而誠摯地說道:「蕭颯,你聰明,年輕,長得那麼美,你會得到你所要的。」

  蕭颯收回手,撫摸著皮膚上的刺青,苦笑道:「對於女人而言,相貌和頭腦固然重要,但如果缺少運氣,終究是所托非人,遺恨一生。」

  聞言,飄零眼前浮現出母親臨終前回憶起父親時臉上蒼茫渺遠的神情,心中複雜難言。

  「對不起,我來晚了。」亦生適時出現,打破沉重傷感的氣氛。 飄零振作起精神為兩人介紹:「亦生,這是我好朋友蕭颯。蕭颯,這是……」

  「這就是你那位交往5年的律師男友吧?」蕭颯微笑著打斷飄零。

  「你怎麼知道?」

  「昨天的雜誌上有刊登。」

  「你好。」亦生點頭微笑:「飄零常常提起你。」

  「好了,不打擾你們了。」蕭颯起身。

  「我們一起吧。」飄零婉留。

  「不了,還有許多事情等著去辦。等忙完這陣子我來找你。」蕭颯轉身離去。

  飄零看著她的背影,怔怔的。

  「想什麼?」亦生問道。

  「只是忽然記起了以前一些事情。」飄零看向亦生,感慨萬千:「6年前我去機場為她送別,然後,就在那裡遇見了你。」

  「原來她才是我們真正的媒人。」亦生恍然大悟,然後低聲囑咐飄零:「不過這件事千萬不要讓Joe聽見了,他會氣死。」

  飄零哧一聲笑出來。

  亦生安下心,拿起菜單,輕歎口氣:「最近你又瘦了,要好好補補,讓我看看哪道菜好……」

  飄零看著亦生明亮的面孔,忽然有種患得患失的感覺。

  如果女人的一生真的靠運氣左右。

  那她的運氣,能持續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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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22:24:43
  chapter12

  再次與蕭颯見面,卻已是一個月後的事情。

  期間飄零幾次三番想約蕭颯出來,都被她以忙碌為由拒絕。

  沒想到這天蕭颯卻主動約飄零到一間新開的酒吧裡。

  「覺得這裡怎麼樣?」坐定後蕭颯問道。

  「挺不錯的。」 飄零環顧四周,而後忽然醒覺:「你開的?」

  蕭颯頜首:「我看了一下,覺得這個生意還不錯。」

  「原來這些天你一直在忙這個。」飄零釋然。

  蕭颯自嘲道:「我把他給的錢全投在上面了,情場失意,只能寄希望於商場得意了。」

  迎著飄零關切的眼神,蕭颯幽幽地說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傻。其實我一直在告誡自己,和他之間不過是場交易……但女人終究是女人,日子久了,就會出現幻想,以為他已經有那麼一點點愛我。然而沒有任何預兆的,他就趕我走了,使用的,依舊是那張昨日和我歡愛時的面孔。」

  飄零明白,那個男人是蕭颯所愛的第一個人,然而,卻是這樣的結局。她意識到任何話語都是無濟於事的,只能傷感地注視著蕭颯。

  「對了,這些年你過地還好嗎?……看我問的什麼話,怎麼可能不好。」蕭颯收拾好情緒,若有所思地看著飄零:「你男朋友很不錯……他,知道你的過去嗎?」

  「是。」飄零明白蕭颯所指,頜首道:「我不想欺騙他。」

  「看,」蕭颯的笑容變得有些模糊:「你的運氣一向比我好。」

  浴室中霧氣濛濛,瀰漫著熏衣草浴鹽淡淡香氣。

  飄零用手抹去鏡子上的白霧,露出不甚清晰的鏡面,定定地看著自己。

  「怎麼悶悶不樂?」亦生出現在鏡中。

  「有嗎?」飄零掩飾著。

  「記得明天要帶小風去玩嗎?」亦生拿起毛巾幫飄零擦乾濕漉的長髮,動作溫柔而熟練。她時常趕戲到凌晨,回家洗澡後已是疲勞至極,只想倒頭便睡。亦生擔心她頭痛,每次都會起床為她吹乾頭髮。飄零便迷迷糊糊地靠在亦生胸膛,任由他的手指輕輕撫弄自己的髮絲,從心底升起一股暖意。

  「當然,我已經請好假了。」

  「那就好。」亦生放下毛巾,將頭埋在飄零發端輕嗅著,平靜指出:「最近你時常會走神。」

  兩人的眼神在鏡中交匯,飄零沉吟片刻,輕歎道:「我……總覺得,和蕭颯之間有什麼地方不對了。她看我,和以前不同,而我,有時候面對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6年時間會改變你們許多,彼此身上會多些故事,少些往事,所以會變得像新朋友那樣有些尷尬,不用太擔心,過些時間便好了。」亦生安慰道。

  飄零看向一個空洞的方向,緩緩說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甚至是親人,我們一路相互扶持著過來……」想到這,飄零展顏道:「也許真的像你說的,我們需要時間適應。」

  亦生忽然將飄零轉過身來,深深注視著她皎潔纖麗的面容,低緩說道:「你會像珍惜她那樣對我嗎?」

  飄零微詫:「為什麼這麼問?」

  亦生一臉執拗:「會嗎?你會一樣捨不得我嗎?」

  飄零伸手輕撫亦生的臉頰,深情而溫柔地看著他:「你是我最不願意放手的人。」

  聲音很輕,卻十分堅決。

  亦生如釋重負,繼而將飄零擁入懷中,幽幽一歎:「你知道嗎,有時候明明將你抱在懷中,卻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像是隨時你都可能消失。從開始到現在,一直是我在主動,你沒有太大的回應……我很擔心,如果有天你真的離開,會不會一下便捨棄我們的曾經,連頭也不回……」

  聞言,飄零感覺心臟像被只手猛地一抓,漲漲的,異常難受。

  飄零抬頭,吻上亦生的唇,淚水從她眼角靜靜滑落。

  「亦生,相信我,我會永遠在你身邊。」

  第二天,兩人帶著風風來到遊樂場中。

  因為不是週末,遊人較少,加之戴上了墨鏡帽子,全副武裝,所以沒人認出飄零。三人得以盡興玩耍了一天,隨後來到餐廳告慰飢腸轆轆的肚子。

  「記得當初我追你時也是把你騙到了這裡。」亦生看著飄零,壞壞一笑:「還趁機握了你的手。」

  「原來你是故意的?」飄零嗔笑。

  這時,小風一不小心將醬料弄在了衣服上,飄零趕緊上前為他擦拭。

  小傢伙看見自己衣服髒了,便癟癟嘴,準備大哭。飄零笑著點點他的臉頰,哄道:「風風乖,男孩子不能輕易哭的。」

  飄零寵愛地看著小風,臉上漫溢著溫柔,笑容真實而溫暖,像晨曦般柔美。

  亦生癡迷地看著她,忽然開口:「飄零,我們結婚吧。」

  話一出口,不止是飄零,連亦生自己也吃了一驚。

  但靜下心來仔細一想,又覺得沒有什麼不妥,無意中的話往往能表達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飄零靜靜將小風的衣服弄乾淨,而後勉強笑笑:「我不過是幫風風點小忙,你不用以身相許吧。」

  本以為亦生不過是一時口快,想以此岔開話題,但亦生卻深深看著她,柔聲說道:「飄零,我是認真的。我們結婚吧,生個和風風一樣可愛的孩子。」

  飄零看著亦生,一時愣住,嘴唇蠕動幾下,卻無言以對。

  亦生眼中的期待慢慢黯淡,訕笑道:「對不起,是我太突然了。」

  飄零垂下眼簾,轉頭問道:「風風,還想吃別的嗎?」

  「然後呢?」Joe急切地看著飄零。

  飄零咬咬下唇:「我們一起把小風送回家,之後便再也沒有談論過這個話題……總之氣氛很尷尬。」

  「不能全怪你。」Joe安慰道:「亦生也太莽撞了,連戒指也沒有準備。」

  「這個,我倒還沒有注意。」飄零用手指輕輕抹去杯子周圍的水汽。

  Joe輕鎖眉頭,沉吟道:「女演員一結婚,身價肯定下跌,你現在正是大好年華。如果結婚,影響了事業,我怕你會後悔莫迭。」

  「我以為你會勸我結婚。」飄零微詫。

  「但是--」Joe拖長音調,逼視著飄零:「如果你錯過了這個機會,可能會失去亦生,恐怕你會遺恨終生。」

  飄零呆愣一陣,隨即啞然失笑:「Joe,這才像你說的話。」

  Joe跺足道:「那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飄零收斂笑容,臉色有些悵惘:「直到現在我心裡還是一團亂麻,找不到線頭,也不知道該想什麼……我很喜歡現在和亦生在一起的感覺,我怕我的決定會破壞這種平靜。」

  Joe微微一歎:「這種事情還是要由自己決定……不過我想時間到了自然而然你就知道該怎麼做。」

  「我也是這麼想。」飄零長呼口氣,岔開話題:「對了,我讓你多帶朋友去照顧蕭颯生意,去了嗎?」

  「大小姐吩咐的我敢不從嗎?不過那裡生意真的很差,客人稀稀拉拉的,太難玩了。」Joe抱怨道。

  「怎麼會這樣呢?」飄零皺眉。

  「對了。」Joe瞥飄零一眼:「我還看見你那位朋友最近好像和賀景雲在一起。」

  「賀景雲?」飄零覺得有些耳熟:「是誰?」

  「在我介紹你和亦生認識的那個聚會上有個男人向你搭訕,被我擋開了,記得嗎?……就是那個賀公子。」Joe提示道。

  飄零回想起了那雙閃著精光的眼睛,突然有種不詳預感,搖搖頭:「也許……他們只是普通朋友。」

  「飄零,我不是第一天出來混的,他們兩人做得那麼明顯,會看不出來?」Joe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他不是個好貨,最好勸勸你朋友,有多遠離多遠。」

  飄零掐著自己的食指,直至指間發白,臉上浮現一絲憂慮。

  飄零應蕭颯的邀約來到酒吧中。

  Joe所言不假,酒吧生意很是清淡,只有寥寥幾人。

  而蕭颯,則坐在吧檯的角落裡獨自斟飲,在晦暗燈光的映照下,背影有說不出的寂寥索寞。

  「別喝這麼多。」飄零在她身邊坐下。

  「你來了。」蕭颯看她一眼,將杯子中的余酒一飲而盡,隨後抹抹嘴角,直言道:「飄零,我想向你借50萬。」

  「好。」飄零拿出支票薄,利落地寫了張50萬的支票遞給她。

  蕭颯反倒呆住:「你就不問問我用來幹什麼?」

  「從小你就比我有分寸。」飄零將支票放在她手中,會心一笑。

  蕭颯雙手拿起支票,迎著燈光端詳著。但飄零卻發現,她的眼神根本沒有聚焦於支票,而是看著某個空洞的方向。

  蕭颯扯動嘴角,低緩說道:「有分寸的那個,是你才對……你從小就明白自己想要什麼,怎樣才能得到它們。而我……」蕭颯自嘲地笑著:「至多只會橫衝直撞,最後什麼也抓不住。」

  說完又向酒保要了一杯酒,飄零將她攔住:「別喝了。」

  「不喝怎麼辦?」蕭颯向飄零一指空蕩蕩的大廳:「生意這麼差,酒根本賣不出去,只好我自己解決了。」蕭颯轉向看著飄零,認真說道:「那筆錢我是拿來做周轉的,會盡快還給你。」

  「想想小時候你從家裡偷了多少碗飯給我,就憑這,你也不該說這種話。」飄零佯裝惱怒。

  回想起以前,蕭颯眼中出現笑意,輕聲說道:「你知道嗎?聽說我們以前住的那幢房子要拆了……說也奇怪,明明那麼想遠離它,但真到了看不見的時侯,卻又不免想念……你想回去看看嗎?」

  飄零緩緩搖頭:「當我搬離它的那一刻,在我意識中它已經消失了。那裡即使有著稀薄的快樂,但痛苦的腥味太強烈,我寧願全部捨棄。」

  這時,手機響起,蕭颯拿出接聽。

  「喂,景雲嗎?對,我在酒吧……好,待會見。」

  親密的語氣讓飄零心中一凜。

  掛上電話,蕭颯臉上猶有喜色,向飄零解釋道:「是我新交往的男友,哪天介紹你們認識。」

  飄零用指甲輕劃著吧檯,艱難地措詞:「蕭颯……那個人不適合你。」

  蕭颯先是愣住,隨後笑問道:「什麼意思?」

  飄零抬起眼睛直視蕭颯:「賀景雲從來都是遊戲人間,不會對女人認真的,蕭颯,不要被他花言巧語給欺騙了。」

  蕭颯用手指挑弄下睫毛,淺淺一笑。

  飄零見她毫無反映,不禁有些焦灼:「你不信?」

  蕭颯緩緩轉向飄零,一道暗鈍的光澤在她深紫色的髮上無力閃過,她開口,略為低啞的嗓音中流露出一絲蒼涼:「其實我也知道他不是個好人,可是有他陪著……不至於太寂寞。」

  飄零一陣心酸,但還是忍不住勸道:「蕭颯,你自小便是外冷內柔,很容易受傷,我很擔心……你值得更好的。」

  蕭颯冷笑一聲:「飄零,不要拿你對男人的標準來制約我。我不比你……你以為我也可以找到第二個任亦生嗎?」

  蕭颯眼神中的漠然和冰冷讓飄零覺得她很是陌生。

  飄零茫然地想道,是否是自己認錯了人。否則,為什麼一切都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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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22:25:06
  chapter13

  談話不歡而散。

  飄零回到家中,疲倦地縮在床上。

  側頭看向窗外,那逐漸黯淡的天色像是宣紙上慢慢暈開的墨跡,讓人很不愉快。

  房間中一片寂靜,亦生還沒有回來。

  自從上次談及到結婚這個字眼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很奇怪。都想努力忘記,忽略不提,卻反而欲蓋彌彰。

  回想近來的種種不快,飄零只覺心緒黯然。一陣輾轉反側之後,竟也入夢。

  夢境就像舊式電影,畫面昏黃晦澀,一縷微弱的陽光慢慢潛入屋內,映射出無數亂舞的塵埃。

  飄零認出,這是老屋。

  一切的擺設都和她離開時一樣,破舊灰敗,永遠散發著絕望的氣息。

  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不是告訴過自己永遠不回來的嗎?

  正在惶惑之際,飄零忽然覺得腳下有什麼東西在動彈。

  低頭的一瞬間,飄零全身血液頓時冰涼。只見地板上圍滿了蟑螂,黑壓壓的一片,正順著飄零的腿往上爬。猙獰的觸腳在皮膚上遊走,引發一陣顫粟,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惶懼地尖叫!

  飄零猛地睜眼,卻發現自己正在亦生懷中。

  「別怕,我在這裡,沒事了。」亦生看著瑟瑟發抖的飄零,為她拭去滿額的汗水,柔聲問道:「是做噩夢了?」

  飄零大口喘氣:「我夢見……蟑螂爬在身上……」

  「那只是個夢,不是真實的。」亦生吻著她的額頭,安撫道:「沒事了。」

  「不是夢,以前小時候真的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早上醒來,看見一隻很大的蟑螂在手臂上爬動,我嚇得大哭……真的很可怕……」飄零緊閉上眼,環抱著雙臂,感覺到肌膚似乎仍然殘留著那種可怕的回憶。

  「不會再有那種事情發生。飄零,我不會讓那些東西再靠近你。」亦生緊緊將飄零摟在懷中,想到她小時候面臨過這種恐懼,心中一陣疼痛。

  飄零埋首於亦生胸膛,嗅著熟悉的氣味,心中的恐懼漸漸被一陣暖意蒸發,嘴邊牽起個無聲而滿足的笑容。

  噩夢驚醒後能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傾聽著體貼而低沉的溫潤耳語,在死寂的黑暗中能有雙明澈眼眸關切地注視著自己,這也許便是一個女人所能感受到的最大幸福。

  「其實我也知道他不是個好人,可是有他陪著……不至於太寂寞。」

  飄零回想起酒吧中那個寂寥索寞的背影,在這一瞬,忽然理解了蕭颯的決定。

  至少,在蕭颯午夜夢迴時,有人能陪在身邊。

  「吃飯了嗎?」亦生垂首輕聲問道。

  飄零搖搖頭。

  「我來叫外賣。」亦生抽出一隻手撥起電話。

  亦生打電話時會習慣性地挑起右眉,濃郁的眉毛趁勢勾起個漂亮的弧度,惹得飄零心裡癢癢的,忍不住伸手去觸摸。

  亦生截住她的手,放在唇上親吻著,含笑問道:「想吃什麼?」

  飄零看著那雙近在咫尺的笑眸,那裡面,有著讓人目眩神迷的光彩。她專注地凝視著,忽然夢囈般地說道:「亦生,我們結婚吧。」

  亦生緩緩放下電話,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然而猛然施加在飄零手上的力量卻洩露了他的緊張,他看著飄零,問道:「剛才,你說了什麼?「

  飄零窩在亦生懷中,用臉輕輕摩挲著他的襯衣,享受著那陣陣麻酥的感覺,然後平靜地重複道:「亦生,我們結婚吧。」

  亦生用一種很輕很輕的聲音問道:「是真的嗎?」彷彿怕吵醒懷中熟睡的嬰孩。

  飄零含笑頜首。

  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忽然做出這個決定。

  只是在這一刻,永遠依偎著亦生,成為縈繞在腦海中的唯一想念。

  那輕輕的一點頭,卻重重地撞擊了亦生的心弦,摒發出按捺不住的激情。

  下一分種,飄零忽然被抱起旋轉,耳邊充斥著亦生興奮的叫聲。

  飄零摟著亦生的脖子,感覺著那陣幸福的天旋地轉,窗外的燈光化為光怪陸離的色彩流逸在視線中,如夢如幻。

  飄零再一次來到這個地方。

  裡面的裝修毫無改變,依舊是神秘的灰色調,內斂,自信,冷靜,彷彿有著和主人一般捉摸不透的深邃表情。

  而從佔據了整面牆的落地窗看出去,下面的行人是那麼渺小。

  這種身居高處的快感讓人欲罷不能,所以很少有人會自願往下滑落。

  「過來坐吧。」背對著他的禹野說道。

  飄零依言坐在他身邊的沙發上。

  多年來的相處已經讓她可以自若地和禹野交談,她明白,只要不惹惱禹野,自己是不會有任何危險。

  但今天,飄零卻不得不冒險。

  「聽說你請了一個月的假去法國?」

  「是。」

  「休息一下也好。」禹野頜首,忽然指向熒屏:「覺得她們怎麼樣?」

  飄零定睛一看,裡面正在播放幾個女孩子的影像。忽然記起,5年前自己也像她們一樣,在這裡被禹野審視著。

  少女們的臉龐像早春的櫻花花瓣,閃爍著青春的光澤,美得不可方物。

  世界上永遠有那麼多美麗的女子,不知從哪裡出現,前仆後繼,所到之處,哀鴻遍野。

  有些因著紅顏薄命的箴言,很快消逝無蹤,只留下一縷哀婉的香氣。

  另一些有著不遜於美貌的智慧,彈指之間,便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還可以嗎?」禹野問道。

  「很漂亮。」飄零衷心感謂。

  「在你看來都是美的,那便真的不錯。」禹野一直專注於熒屏,根本沒有轉頭看飄零,只聽他淡淡說道:「我打算簽下她們。」

  「是嗎。」飄零不置可否,不屬於自己分內的事情,最好置身事外。

  「對了。」禹野按下開關,平靜說道:「我今天請你來是想談談合約的事情。我們的合約今年11月到期,公司希望能夠續約,至於條件可以提出大家商量。」

  飄零這才明白禹野的用意,利用這群後起之秀無聲地為她敲響警鐘,明白自己的地位並非無可取代,切莫恃寵而嬌。

  屋子中的冷氣有些強,飄零輕輕環住雙臂。

  禹野輕皺下眉頭,毫無痕跡地將冷氣調小,而後坐在一旁巡視著飄零的表情,看著她輕咬著嘴唇,那是她思考時的習慣,兩顆瑩齒慢慢滑過下唇,將上面的唇膏席捲而走,自己卻渾然不覺。想到這,禹野眼中浮現出一絲笑意。

  「我恐怕不能和公司續約了。」飄零輕聲說道。

  禹野伸手揉揉太陽穴:「是有別的公司想挖你過去?我認為他們給你的條件應該不會有我們優厚……」

  「不,是我私人的原因。」飄零截住他的話:「我要結婚了。」

  禹野渾身一僵,手上的動作也瞬間停止。但很快他便恢復正常,沉聲道:「飄零,你清楚自己說了什麼嗎?」

  「我想……我明白。」

  「你忘了爬到這個位置所付出的艱辛?忘了身後有多少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取代你的同行?忘了觀眾可能隨時忘記你們?」禹野臉色凝重,正色勸誡道:「飄零,不要因為一時戀愛的興致而毀了前程。」

  飄零直面著禹野,神情平靜而淡然:「禹總,我們認識了5年,你認為我是那種衝動的人嗎?」

  禹野啞然,屋子陷入一陣死寂的沉默。

  許久之後,禹野再度開口:「你們打算什麼結婚?」

  「我會完成所有工作,等合約期滿後再隱退。」

  「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禹野徐徐說道,緊握住沙發上的手卻青筋暴起。

  飄零睜眼,視野中白茫茫一片,全是層層疊疊的雲朵,如棉花一般柔美潔白,讓人忍不住想睡上去,隨之悠然漂浮在天地間。

  「醒了?」亦生將她額前的髮捋到耳後,看著飄零睡眼朦朧的樣子,輕聲耳語道:「還有半小時便到了。」

  過了好一會,飄零才清醒過來,意識到他們是在去法國的班機上。

  亦生的母親繼承了他祖父在法國的一家葡萄酒莊園,長期居住在那。他們這次便是前去拜訪並告知兩人的婚事。

  思及此,飄零不免有些忐忑,亦生的母親會喜歡自己嗎?

  「不用擔心。」亦生看出飄零的緊張,撫上她緊握的雙手:「我媽一定會喜歡你的。」

  「你怎麼知道?」飄零低頭,攤開亦生的右手,伸出食指順著上面的掌紋遊走。

  亦生向她眨眨眼:「我媽的喜好和他兒子一樣。既然兒子愛你愛得發狂,當媽的又怎麼會討厭你呢?」

  「張嘴。」飄零忽然抬頭命令道。

  「怎麼了?」亦生不明就裡,但還是依言照做。

  飄零正正經經地察看亦生的嘴,疑惑道:「咦,也沒有吃糖阿,怎麼今天嘴這麼甜?」

  亦生這才醒悟遭到了面前這個小女子的奚落,只能捏著她的臉頰出氣,但手上的動作卻是說不出的輕柔。

  飄零靠在亦生肩上,側身看著機窗玻璃上結起的六角冰花,閃爍著晶瑩光澤,甚為美麗,忽然問道:「亦生,你小時候快樂嗎?」

  「記不大清了。」亦生用臉摩挲著飄零的頭髮,感受到一陣絲滑柔順,舒服得令人歎息。就是因為這頭秀髮,她成為廠商最愛,這些年拍了不少支護髮產品廣告。

  「這樣看來是不怎麼愉快了。」

  「何以見得?」

  「快樂是很容易說出口的,但痛苦卻相反。」

  「但很多人也時常講述童年的不幸。」

  「可我總覺得,真正的痛苦是無法說出口的,他們能說出來,便不算真的痛苦。」

  機艙中溫度很低,兩人共同蓋著一張毛毯,純羊毛製成,摸上去順滑柔軟,亦生用手一條條捋著邊緣上的流蘇,緩緩說道:「從我有記憶開始,父母的關係便很不好。我爸經常出入歡場,身邊時刻有不同的女人,每次他回家,媽便會冷嘲熱諷或者吵鬧不休,兩人經常不歡而散……小時候不懂得這些,總以為是自己的錯,便努力做好每件事,以為這樣父母便會開心。但最終他們還是離婚了。」

  飄零明白這種感覺,父親離開後的那些日子,小小的自己總是站在垂淚的母親面前,怯生生地問道:「是不是我不乖爸爸才會走的?」

  想來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小時候總習慣怪罪自己,但成年後便認為一切都是他人的錯。

  「你恨你的父親嗎?」

  亦生悵惘地望向窗外,眼睛卻看著回憶:「我不清楚……他很愛我,小時候不論多忙,都會抽空陪我玩耍,教我游泳,騎自行車,打籃球。我最喜歡他將我扛在肩頭奔跑,那種感覺像飛一樣……但是,卻又是他讓我媽傷透了心,讓我失去了完整的家庭。」亦生頓了頓,反問道:「你呢?恨你父親嗎?」

  飄零閉上眼,沉默著。

  就在亦生深悔失言,準備轉移話題之時,飄零忽然開口,聲音縹緲而空靈:「他不喜歡我,因此從小我和他並不親熱,也沒什麼感情。但從他離開後我便無時無刻不在恨他,恨他的不負責任讓我失去了慈愛的母親,我恨死了他……可是,我媽臨終前卻告訴我,他給了她最慘痛的苦難,但也讓她品嚐到了最甜蜜的愛戀。我想,至少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刻,還是愛著他的……」

  亦生伸手,愛憐地為她拭去悄然滑落的淚滴,柔聲問道:「飄零,以後我們定會成為一對好父母的,對嗎?」

  飄零將亦生的手貼在自己臉上,重重的點頭。

  「我們要把自己無緣得到的愛全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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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22:25:28
  chapter14

  下了飛機,他們徑直來到亦生母親位於勃艮第的酒莊。

  此時正是葡萄成熟季節,放眼看去,一望無際的莊園中碩果纍纍,籐曼上結滿晶瑩圓潤的紫色果實,空氣中飄揚著酒的醇香,沁人心脾。

  踏著如茵草地往前走,一幢維多利亞式古建築映入眼簾,在綠林白雲的映襯下,美得如童話中的世界。

  而在大樓入口處,則站著一名中年美婦。只一眼,飄零便看出那是亦生的母親--亦生承襲了她漂亮精緻的五官。

  有種女人是看不出年齡的,任朗月便屬於此類。她身上散發一種經過歲月沉澱的美麗,如紅酒般香醇。

  「累壞了吧,需要先到房間休息一下嗎?」任朗月看著飄零,和善而親切地微笑著。

  「當然累了,我奮鬥了6年,終於幫你把這個兒媳婦給抓回來,能不累嗎?」亦生走上前去摟過母親肩膀,笑嘻嘻地說:「媽,飛機上的食物不合胃口,我們倆快餓死了。」

  「好,你們先去房間休息一下,馬上開飯。」 任朗月吩咐僕人將他們帶上房間。

  兩人放下行李,稍做整理,下樓來,只見飯菜已經準備妥當。

  「知道你們來,我親自下廚,也不知道合不合飄零的胃口。」任朗月招呼他們坐下。

  「很美味,伯母手藝真好。」飄零笑著回答。

  「從你口中聽到這樣的誇獎讓我有些汗顏了,亦生對你做的菜可是讚不絕口。」 任朗月笑著皺皺眉:「也不知道我們兩人的廚藝誰更勝一籌呢?」

  飄零向亦生方向眨眨眼:「這就要請教這位主持公正的律師先生了。」

  面對眼前兩位女士的調笑目光,亦生只能求饒,低聲說道:「我想,我有權保持沉默。」

  三人齊聲笑起來,席上氣氛漸漸輕鬆。

  任朗月這才問道:「你們準備什麼時候辦婚事?」

  亦生與飄零對視一下,回答道:「我們不打算舉辦婚禮,只想等飄零合約期滿後去西藏度蜜月。」

  「西藏?」

  「對,我們希望能在最純淨的天空下結婚。」亦生轉向飄零,眼中滿是柔情蜜意。

  「想不到我兒子這麼浪漫。」任朗月取笑道,隨即想到什麼,問道:「你父親知道你要結婚了嗎?」

  亦生躊躇片刻,終於說道:「我打算過幾天再告訴他。」

  「他一定會很高興。畢竟,你是他唯一的兒子。」任朗月牽起嘴角,笑容淡到有些悵惘的意味。

  有些傷,傷了便要痛一生。

  但很快,她便恢復了正常,笑盈盈道:「你們來得正是時候,趕上了葡萄豐收的季節。」

  飯後,任朗月體貼地讓他們回房間休息。

  坐了10餘個小時的飛機,飄零確實十分勞累,沾床便睡著,一夜無夢。

  隔天清晨,被和熙的陽光喚醒。睜眼,只見亦生那雙漆黑明澈的眼眸正灼灼地注視著自己。

  窗外,鳥的叫聲穿花拂葉而來,陽台上碧綠的籐曼在風的吹拂下悠揚地擺動,發出沙沙聲響,一切讓屋內的寂靜顯得更為悠然。

  兩人默默對視著,任憑偷潛入屋的陽光輕柔鋪灑在身上,升起陣陣暖意。

  飄零忽然伸手覆住亦生的眼睛,含笑嗔道:「不許看。」

  亦生輕拿下那雙素手,看著眼前的飄零,不施脂粉,星眸半睜,有種慵懶的嫵媚,不禁柔聲問道:「為什麼?」

  飄零將頭枕在亦生胸膛,聆聽著那撲通撲通的規律心跳:「我怕你現在看厭了,以後再不願意看了。」

  亦生伸手輕輕撫弄著胸前的長髮,以五指為梳,順著髮根緩緩往下滑行,竟暢通無阻,那種順滑的感覺順著指間傳達到心窩,像是有根羽毛在撥弄著。忍不住動情說道:「我不看你,還能看誰?」

  「亦生,」飄零用手指在胸膛上劃著圈:「為什麼你媽媽不問我問題?」

  「什麼問題?」

  「例如請問小姐芳齡,家中有何許人,父母職業為何?」

  「我媽對這些興趣寥寥,她關心的問題只有一個。」

  「什麼?」飄零停住手上的動作,抬起頭來緊張地看著亦生。

  亦生好整以暇地慢慢說道:「她問我,你愛不愛我……你說我該怎麼回答呢?」

  飄零默不作聲,靠在亦生懷中無聲地笑著。

  「怎麼不說話?」亦生戲謔地問道。

  「我們該起床了!」飄零掀開被子,笑道:「快起來!」

  「不行。」亦生賴在床上:「除非你回答那個問題。」

  「不要鬧了,伯母在等我們。」飄零使勁拉著亦生的手,想把他從床上拖起,卻猛地被亦生拉入懷中。

  「林飄零小姐,請你認真如實回答辯方律師的問題。」

  飄零緊抿著嘴,倔強地搖搖頭,眼中滿是笑意。

  「既然如此,不要怪我不戀舊情了……」亦生眼睛一瞇,手覆上飄零腰際,搔起癢來。弄得飄零咯咯直笑,拚命掙脫卻無濟於事,只能求饒:「我說,我說。」

  亦生停止攻擊,面有得色。

  「我……」飄零慢慢坐起身來。

  「怎麼樣?」亦生咄咄逼道。

  「我……」

  「嗯?」

  「我……」飄零眼中閃出狡黠的光芒:「寧死不屈!」說完迅疾跑入浴室中,鎖上門。

  等到亦生反應過來,已然晚矣,只能望門興歎。

  飄零靠在門上,聽著門外亦生的懊悔聲,臉上滿是明亮幸福的紅暈。

  她不經意間轉過頭來,望見陽光更加穠麗,不知為何,明媚到了極致,竟格外刺眼。

  等兩人下樓用過早餐,任朗月便提議他們自己釀酒。兩人興致勃勃地來到葡萄園中挑選採摘。

  時間長了,飄零手有些發酸,便坐在一旁休息。

  遠遠望去,只見寥廓明淨的天空下峰巒重疊,山色幽靜而綺旎。

  暖暖的陽光透過籐架傾瀉而下,在地上形成一塊塊奇形怪狀的光斑。

  「喜歡這裡嗎?」正在神思縹緲之際,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自然,這裡是仙境。」飄零笑著回頭,看向任朗月。

  「美景雖然不能讓你完全忘記傷痛,至少可以麻醉片刻,和酒的作用一致。」任朗月依著飄零而坐,靜靜看著前方,隔一會,懇切地說道:「飄零,你願意為了亦生而放棄自己的事業,我聽了很感動,同時,又有些擔心。作為亦生的母親,也許我不該說這樣的話……你的工作是那麼多姿多彩,時刻受人矚目。你能夠忍受人們淡忘你,忍受失去自己,完全為丈夫而活嗎?」

  微風陣陣,一綹頭髮輕輕拂在飄零面頰上,漆黑的髮色更顯得她肌膚勝雪。飄零輕輕將其捋到耳後,平靜說道:「我和亦生剛交往時,他放棄了在美國的工作,我很不安,他卻說這麼做並非是為了我,完全是為了他自己的快樂;我也一樣,我放棄工作並不是為了亦生,而是為了自己--既然家庭和工作不能兩全,我便只能選擇讓我更快樂的那樣。」

  「並且,」飄零直視著任朗月,淡笑道:「我和亦生不論如何相愛,總是兩個不同個體,我不可能只為他而活……結婚之後,我也不願閒適在家,可能會去上學,或者學做其他事情,總之要讓自己精神上保持獨立,這樣婚姻才能長久。」

  任朗月眼中有激賞之色,忍不住說道:「飄零,說實話,開始時我很擔心你是因為被愛情蒙蔽頭腦而衝動行事,現在看來,你是很有想法的女孩子。」

  飄零也直言相告:「其實我一開始也擔心你會是那種把兒子當成自己最後一個情人的母親。但是你卻那麼開通。」

  任朗月微微一笑,眼角現出幾縷清淡的皺紋,卻顯得更為風情萬種,她感慨道:「確實是有那種把兒子當成自己私有物品的女人,就像我的母親,她仇恨一切接近我弟弟的女人。平時她是很優雅的一位婦人,但一涉及此便顯得那麼猙獰,我認為這很可怕。所以當亦生出世後,我就學會和其它人一起來愛他。並且,現在也不是千百年前,婦女存在的意義只是為了撫育後代,我也有自己的生活,並不需要亦生整日承歡膝下。」

  飄零頜首贊同,太過極端的愛是會讓孩子窒息的。

  任朗月看著園中的亦生,目光有些恍惚:「其實在懷上亦生時,我的婚姻就已經非常不愉快了。當時我猶豫著是否應該把他生下來,我實在沒有信心給他一個良好的家庭環境。就這麼猶豫之間,他就出生了。有一天,在我為他洗澡時,他忽然對著我開心地笑了。我漸漸安下心來,想著,既然笑過,便不枉來這世上一場吧。」

  「在亦生6歲時,他爸爸醉酒回家,臉上的唇印讓我心灰意冷。於是,只用了兩天時間,我們便辦完了離婚手續。之後,亦生跟著我生活,假期便到他爸爸那裡。我覺得這種生活方式至少比面對整日吵鬧的父母更讓他快樂。」不知怎的,任朗月竟向飄零談起了往事。

  飄零看著任朗月,忍不住問道:「亦生的父親究竟是怎樣的人呢?」

  「他?」提起前夫,任朗月唇上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聲調卻是澀滯的:「他有顯赫的家室,成功的事業,英挺俊朗,溫柔體貼,是個完美的男人,可惜……他的溫柔從來不會只屬於一個女人。在結婚之前我便知道這一切,但是,女人的通病便是總認為在男人心中,自己是特別的那個。其實對男人而言,他能和其他女人逢場作戲,便同樣也能和你逢場作戲……我太自負,輸了全盤。」

  這時,亦生走來,問道:「媽,你在和飄零說什麼呢?「

  「說你小時候尿床的事情。」

  亦生吸口冷氣:「媽,難道你想害你兒子打一輩子光棍?」

  「那沒辦法,顧客買貨之前是有權利獲悉商品的全部內容,我做生意一向是童叟無欺,必定要讓飄零瞭解你全部惡習,再決定是否還要嫁你……好了,那些不夠,快去多摘點。」任朗月將亦生支開,看著他的背影笑歎道:「好在亦生是不一樣的。你知道嗎,小時候他看見我為他父親的風流韻事而悲傷痛哭時,便會用小小的手摟住我,向我保證,說長大後要永永遠遠只愛一個女孩子。現在想起來,那稚嫩的童音好像還在耳畔……」

  也許那不過是幼童安慰母親的稚語,也許亦生自己早已忘卻,但沒有任何理由地,飄零卻深深相信,為之動容。

  這天,兩人絮絮訴說,相談甚歡,倒不像未來的婆媳,而是闊別多年的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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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22:25:53
  chapter15

  今後的幾天,他們在莊園各處遊玩。採摘串串如水晶般透明璀璨的紫紅葡萄,參觀地窖中一排排儲酒的橡木桶,品嚐果香馥郁,回味綿長的勃艮第黑皮諾。

  有時也會出外遊玩。

  這裡有著濃厚的歷史文化氣息,高尖房頂的教堂,優雅而滄桑的古堡,中世紀羅馬遺址處處可見。

  極目遠眺,天空湛藍明麗,柔嫩淺綠的草地上羊群正在悠閒地食草。

  背山坡上,野向日葵正如火如荼地開放,馥郁而穠麗。

  蜿蜒而來的幽谷中,一條小溪緩緩地流淌,溪旁是一排排不知名的樹木,紅色,淡黃,淺綠的樹葉簇擁交織,倒映在清澈的溪水上,引發一陣流光溢彩。

  所有的一切像幅油畫,美麗得鮮明而愉悅。

  這天,兩人結伴逛到一座鄉間別墅前,飄零被園中一大片白色吸引,止住了腳步,欣喜喊道:「君影草!」

  果然,只見別墅花園中滿是一串串鍾鈴般的潔白小花,纖細而優雅,溫婉動人,散發著淡淡香氣。

  「你喜歡君影草?」亦生問道:「為什麼?」

  飄零專注地看著那片幽靜的白色,喃喃訴說著:「君影草的花期很短,只伴著5月的春風開放。她的幸福來得艱難而短暫,但無論如何,就像她的花語return of happiness---幸福再來,只要默默等待,幸福總會回來。」。

  「走,我們進去參觀一下。」亦生說著便往裡走。

  「沒得到主人的同意,我們這樣私自進去太不禮貌了。」飄零趕緊阻止。

  「沒事的,你看,門沒上鎖,便是主人歡迎遊客參觀的意思。「亦生推開門,逕自拉著飄零進去。

  飄零正納悶亦生今日為何言行反常,還未來得及相問,心神便被客廳中的古典壁爐攫去心神。

  記憶中,幼時的冬天是飄零最難熬的日子,衣衫單薄,寒風刺骨,手腳總是凍得發僵。那時的她會幻想屋中能有個壁爐,燃燒著熊熊烈火,那明亮的紅色必定能將人的心也溫暖。而這個壁爐便和她夢想中的如出一轍。

  屋子裡一片寂靜,看來主人並未在家。亦生又將飄零帶上樓,一間間屋子參觀著。

  有客房,書房,還有一間嬰兒房,佈置地十分漂亮,淡藍色的天花板上繪滿了白雲,鳥雀,像是進入一個童話世界,旁邊堆滿了玩具。

  飄零不禁問道:「你猜他們的孩子是男是女?」

  「我希望是女兒,能和她媽媽一樣漂亮。」

  「你怎麼知道他媽媽一定漂亮呢?」

  亦生不作聲,只是意味深長地笑笑。

  兩人來到最後一間屋子,是主人臥室,房間為紫紅色調,顯得浪漫而典雅。一張寬大的四柱床上堆滿了蓬鬆而柔軟的枕頭,讓人忍不住想躺下。

  飄零心中暗自感慨,這裡具備了她夢想中的一切。

  看得出整幢屋子是才剛裝修完畢,也許主人要過些時日再搬進來,才讓飄零他們有機會偷看。

  雖然如此,飄零仍然有些不安,害怕主人突然出現,便催促亦生快離開。

  亦生卻置若罔聞,反而走進臥室,拿起床頭櫃上的一個小首飾盒,好奇地自言自語:「這是什麼?」

  「亦生!不要亂動人家的東西……」飄零追上前去阻止他。

  這時,亦生卻忽而轉過身來,單膝跪地,手中拿著那個打開的小首飾盒,裡面赫然是一枚精美的戒指。

  飄零一時如墜夢境,恍惚中好像覺得亦生在自己面前誠懇而溫柔地說道:「飄零,嫁給我。」

  一開始,飄零只是看見亦生嘴唇的翕動,而後,他的聲音才在耳畔重新迴響。

  飄零這才恍悟,難怪亦生會帶著她不請自入,難怪在嬰兒房中他會有那麼奇怪的笑容,難怪這裡的一切都和自己夢想中的一樣。原來,原來這裡便是亦生為他們安置的家。

  那一剎那,飄零心中生出一陣暖意,順著血液流到四肢百骸,而後再湧到眼中,化成熱淚淌下,怎麼也止不住。只是重重地點著頭。

  亦生將戒指套上飄零的無名指,拉她到床沿坐下,滿目深情地為她拭去一臉淚水,輕聲說道:「以後,我們就住在這裡,好嗎?」

  飄零握住亦生的手,在自己臉上摩挲著,感受那溫熱的掌紋。忽然抬起氤氳的眼,柔聲說道:「亦生,我愛你。」

  亦生全身一僵,隨即一把將飄零放倒在床上,覆上她的身子,雙目炯炯:「你說什麼?」

  「我愛你。」飄零溫柔地回視著他。

  「再說一遍。」亦生目光中流動著愛意。

  這次,飄零沒有再說話,雙臂卻環上亦生的頸脖,主動吻了上去。

  亦生先是一愣,隨後反客為主,抱緊飄零,深吻著。

  床上紫紅色的輕紗圍幔在微風的鼓動下環繞著他們,像水般輕柔撫動。

  帳內,激情正酣。

  後來,在每個夏日的午後,飄零從夢中醒來,聽著耳邊的蟬鳴,總會悵悵許久,弄不清那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是怎麼結束的。

  只記得是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

  那時他們已經在任朗月處住了快一個月,晚飯後不久,三人正聚在一處談笑,忽然女僕來報說有一個來自新加坡的電話。

  任朗月輕皺下眉頭,神情有些疑惑,起身去接聽。

  不久之後,她回來了,臉色蒼白,看著亦生,下唇不斷翕動著,最終開口,聲音異樣地沙啞:「你父親現在正在醫院……是腦癌晚期。」

  亦生的臉瞬間變得慘白,飄零趕緊握住他的手,只覺得一陣冰涼。

  亦生的父親向來是諱疾忌醫,近年來總感覺頭痛,以為不過是操勞過度,直到前些日子暈倒入院,才確診為腦癌晚期,已是時日無多。

  第二天才有班機,兩人只好熬過這漫長夜晚。

  飄零走進房間,在一片死寂的昏暗中,看見亦生正站在陽台上,死死握住欄杆的手掌宣洩著他內心如潮湧般複雜情緒。

  飄零緩步走去,伸手輕輕環住亦生的腰,將臉頰貼在他背脊。

  亦生身體輕輕一震,但並沒有回頭,只是繼續望向前方。兩人便這樣靜靜依偎著。

  月色皎潔淒寒,為遠處的山林籠上一層白霜,更顯陰森慘淡,園子中蟲鳴陣陣,奏出一片悲涼的況味。

  涼風乍起,將亦生額際的一綹發吹入眼中,引起一陣刺痛,觸發了抑制已久的情緒。只見亦生喉結滾動幾下,終於悲聲說道:「爸一直希望我能留在身邊繼承他的事業,可是我卻強硬地拒絕了。每次看著他和身邊無數女人糾纏不清,我都會為媽感到憤懣,因此總是遠離他……他很傷心,我知道,他很傷心。但我卻想著後面的日子還很長,我們可以慢慢解開心結……真的,我以為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

  亦生嗓音哽咽,咬緊下顎竭力隱忍,卻還是簌簌淚下。

  飄零寂然無語,只是靜靜撫摸著那微微顫抖的背脊,一下一下,任憑亦生發洩著心中傷痛,

  飄零知道,這幢宅子中需要安慰的人很多。

  等安置好亦生,她便來到樓下,不出所料,只見任朗月正倚靠在客廳的沙發上,已是醉眼惺忪。

  飄零在她身邊靜靜坐下。

  「亦生一定很傷心吧。」任朗月將手中酒杯迎向燈光,輕輕搖晃著,看著紅色液體在狹小的杯中不安地動盪,自語道:「怎麼會不傷心呢?他就快死了。」

  思及此,任朗月眼中浮現出一絲淒惶蒼茫,喃喃說道:「有時候真不敢相信,我一生中最美麗的日子就這麼過去了。午夜夢迴,朦朧之間,仍然以為自己還是那個為明天聚會的衣著而煩惱的女孩,還沒有遇見他,沒有品嚐最甜蜜的幸福,也沒有遭遇最刻骨的傷痛……可是現在,他就要在這世界上消失了,攜夾著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歲月一起在這世上消失了……」

  飄零輕輕攬過她的肩膀,任朗月依偎著她漸漸睡去。

  飄零低頭,看見任朗月臉上的淚痕,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女人從來都是脆弱的,輕輕一傷便是一生。

  因為頭天晚上一直忙於照顧亦生母子,飄零在飛機上倦極而睡。

  卻睡得很不踏實,一直半夢半醒。

  朦朧間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扯動她的褲角,一低頭,卻看見風風正蹲在自己腳邊。

  「風風,你怎麼在這裡?」飄零訝異,但隨即便發覺認錯了人,眼前這孩子要比風風小上許多。

  小孩那雙靈動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飄零,甜甜地笑著,飄零心中頓生憐愛,輕輕將他抱在懷中。

  孩子一直笑著,不知為何,飄零心中升起一絲惶懼,便推推亦生,讓他幫忙找到孩子的父母。

  誰知亦生只淡淡地瞥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都已經死了。」

  飄零一時沒反應過來,只覺得孩子身體軟綿綿的,低頭一看,頓時驚得面無人色,只見孩子眼,耳,口,鼻全在往外滲血,濃稠而刺眼的血液沾濕了自己的雙手。

  孩子的眼珠始終盯著飄零,依舊保持著那個鬼魅的笑容。飄零想大叫出聲,卻發覺無法動彈,只能憂怖驚懼地與之對視。

  忽然覺得有人在叫著自己的名字,飄零費力地睜眼,卻看見亦生關切的臉龐。

  「做噩夢了?」亦生為她拭去滿額冷汗:「昨晚你根本沒有睡覺,等會到酒店好好休息一下。」

  飄零沒聽見亦生的話,只覺得一陣不安與冷顫襲過全身。

  她記得,以前曾做過同樣的夢---在她放棄孩子的那一天。

  為什麼6年後,夢境會再度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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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22:26:20
  chapter16

  剛下機,一個滿臉堆笑的中年男子便上前來迎接他們:「少爺累了吧,我先帶你們去酒店休息。」

  亦生對父親的病情憂心如焚,急忙說道:「不用了,陳秘書,你先帶我們去醫院好了……陳秘書?」

  陳偉志這才將眼光從飄零臉上收回,連聲應道:「是是是,少爺請跟我來。」隨即驅車將兩人送到醫院。

  飄零微鎖眉頭,只覺得此人長相平凡無奇,但那雙眼睛卻異常地精明銳利,看得自己很不舒服。

  兩人進入病房,只見一個人正閉目躺在床上,面色憔悴,虛弱不堪,彷彿生命正在慢慢流失。

  聽見響動,他微微睜開眼睛,轉向門口,努力想看清來人,但眼中仍是一片混沌,只能失望地搖搖頭,問道:「是誰?」

  亦生萬分難過,他意識到,父親腦部的腫瘤壓迫視神經,已經不能視物。於是走上前去,輕聲喚道:「爸,是我。」

  「亦生?你來了。」父親喜形於色,緊握住亦生的手,但很快臉色便暗沉下來,傷感說道:「可惜我已經看不見你了。」

  亦生看著面前形容枯槁的男人,簡直不敢相信這便是記憶中那個喜歡將他扛在肩上的高挺軒昂的父親,心中一陣淒酸:「爸,對不起,我現在才來。」

  「來了就好,能看見你我病就好了大半了。」

  聞言,亦生更是慚愧悲慟。

  「少爺,你不知道,昨晚你伯父他們趁你不在,便來誘逼董事長交出公司股份,氣得董事長病情加重。」陳秘書掐媚道:「現在有你在這坐鎮,量他們也不敢亂來了。」

  「爸,他們竟這麼過分?」亦生憤然。

  「那群無聊小人,居然說你改了你媽的姓,便不再是我們文家的人,要我把股份交出來。」說到此,父親譏誚地一笑:「可不管怎樣,你始終是我文承嗣的兒子,我打下的江山我願意給誰便給誰。其實我早就立好了遺囑,死後財產全歸屬你的名下,他們休想染指。」

  亦生不願面對「遺囑」之類刺耳的字眼,便岔開話題:「爸,別說這些,現在最要緊的是好好休息……對了,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我就要結婚了。」

  文承嗣一聽,面露喜容:「真的!那太好了。新娘是幹什麼的?同事嗎?」

  「不,她是個演員,飄零……」亦生轉頭,卻不見了飄零的影子,便皺眉頭,說道:「爸,你等等。」

  亦生出了病房,看見飄零坐在走廊椅子上,這才稍放下心。走上前去,輕聲說道:「爸想見你。」

  一拉飄零,卻感覺那手臂一陣僵硬,亦生俯身一看,只見飄零目光呆滯,愣愣地看著前方,頓時吃了一驚,趕緊問道:「飄零,你怎麼了?」

  飄零的視線慢慢聚焦在亦生臉上,眼神迷茫而陌生。

  亦生心中一緊:「飄零,是不是不舒服?」

  飄零蒼白著臉,輕輕說道:「亦生,我想先回酒店休息。」

  「可是……」亦生有些失望,但隨即意識到飄零可能是聯想起了自己母親的逝世,所以才會如此失魂落魄,便不忍勉強她:「好吧,下次再來看爸好了。」

  隨後亦生叫來陳秘書送飄零回酒店。

  一路上,陳偉志透過後視鏡盯著後座上失魂落魄的飄零,目光犀利,莫測難明。

  回到酒店房間,飄零立即躺進浴缸,打開水龍頭。

  水是溫熱的,但一陣從心底深處發出的寒冷卻把她凍得牙齒打戰。

  水漸漸升高,將她整個人淹沒。

  飄零一直睜著眼,看著周圍無數的氣泡迅速上升。漸漸的,水變得混沌起來,成為一片紅色,又慢慢凝聚成兩顆紅痔,紅似鮮血。

  飄零猛地從水中竄起,長髮帶出一片水花。

  她趴在浴缸邊急劇地喘息著,水珠順著髮梢滴落,響起一陣滴答之聲。

  許久之後,一切都寂靜下來。

  飄零的內心也平靜了,就像是高樓崩塌殆盡後那種毀滅般的平靜。

  那兩顆紅痔曾經是她最不願意記起的東西,塵封在內心深處。然而就在剛才,她看見了,那只握住亦生的瘦骨嶙峋的左手腕上,赫然有兩顆紅痔,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她如遭雷擊,愣在原地,只覺得身上冷一陣熱一陣。

  但仍然安慰著自己,那不過是巧合。

  然而,文承嗣三個字卻將她徹底推入深淵。她清楚記得,自己曾用顫抖的手撫摸過那個名字。

  原來,6年前的那個男人,便是亦生的父親。

  飄零忽然感覺一陣恍惚,這一切會不會只是場夢,和飛機上的那個小孩一樣,只是場荒謬而可怖的噩夢?

  一定是自己太累了,才會做這麼恐怖的夢,飄零閉上眼睛,告訴自己,好好睡,醒來就沒事了,醒來一切都會如常。

  亦生在醫院一直待到探病時間結束,因為擔心飄零,又急忙趕回酒店房間。

  打開浴室門,卻看見飄零正靠倒在浴缸上,雙眼緊閉,像失去了呼吸。

  一陣鑽心的恐懼襲上心頭,亦生急忙上前喚道:「飄零!飄零!」

  飄零悠悠睜開雙眼,看著面前慌亂的亦生,平靜說道:「亦生,我只是在睡覺,沒事的。」

  那是種萬念俱灰的平靜。

  亦生的到來,讓飄零不得不相信,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事實。

  亦生漸漸鬆口氣,但手觸到浴缸中已經冰涼的水,不由地皺眉。他拿起條大浴巾將飄零從浴缸中抱起,放到床上,囑咐道:「以後不要這樣了,容易感冒。」

  飄零臉上沒有表情,無動於衷。

  睹此情狀,亦生忽然動怒,提高聲線道:「以後不准這樣聽見沒有!」

  飄零全身一顫。

  亦生眼中閃顯一絲後悔,將飄零擁入懷中,歉意說道:「對不起,我不該對你這麼大聲……我是被嚇壞了,剛才看見你一動不動地躺在浴缸裡時,我的心臟都停止了。」亦生語調中有深深的疲倦與恐慌:「飄零,爸就要離開了,如果你也出了什麼事,我會受不了的……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飄零將頭靠在亦生肩膀上,任憑淚水湧出眼眶,如斷線的珍珠,迅速滑落臉龐。

  亦生,我更不能失去你!

  飄零在心中大喊著,直至聲嘶力竭。

  飄零明白,如果再和亦生父親見面,自己會崩潰。所以她選擇逃避,以工作為由決定回國。

  「就不能再留幾天嗎?」亦生懇求道,他現在最需要的便是飄零的安慰與支持。

  「對不起,那些通告不能推遲。」看著亦生眼底深深的失望,飄零一陣心酸,但只能硬下心腸拒絕。

  現在的她,心亂如麻,只想早日離開這裡。

  就這樣,飄零獨自回國。

  並很快投入工作中,想借此麻醉自己。

  但每晚回家時,打開大門,看著裡面一片黑暗與寂靜,覺得如入冰窖,只因為沒有亦生。

  如果亦生永遠離開了……

  每次腦海中浮現出這個念頭,飄零便會禁不住一陣顫粟與驚惶,馬上用力搖頭,想將其粉碎,化為沙塵。但這樣的念頭卻像幽靈一般纏繞在內心深處,揮散不去。

  飄零整夜整夜睡不著覺,只是在黑暗中屈膝環抱著自己的雙臂,憔悴而失神。

  半個月後,文承嗣去世。

  當飄零為將再度見到亦生而惶惑時,任朗月卻先於兒子到來。

  「我把酒給你們送來了。」任朗月將一瓶紅葡萄酒放在桌上。

  看著和亦生親手釀造的酒,飄零又回想起了在法國的那段日子,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短短幾天之間,一切都變了。

  任朗月仔細看著飄零,不禁歎道:「你瘦多了。」

  飄零不自覺地撫上自己消瘦的臉龐。

  「是……有什麼心事嗎?」任朗月含意深刻地注視著飄零。

  「可能是最近比較忙。」飄零掩飾地笑笑。

  「忙也要保重身體,健康是最最重要的。」

  飄零笑笑,不置可否。

  「我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你們倆的家。」 任朗月環顧四周,發現櫃子上兩人的照片,便拿起細細端詳,笑問道:「這是什麼時候拍的?」

  「5年前,我們剛在一起時。」那是他們的第一張合照,亦生執意將它擺出來。

  「已經5年了。」任朗月喃喃說道,然後掃視飄零一眼,欲語還休。

  不知為何,飄零心中隱隱不安。

  任朗月臉上浮現一絲哀傷,她撫摸著照片上的兒子,輕歎口氣:「昨天,亦生的父親下葬了。」

  飄零心中一動,但盡量讓自己的語調顯得平靜:「亦生告訴我了……很抱歉我沒有在場。」

  「我明白。」任朗月若有所思地重複道:「我明白。」

  飄零喉頭開始發緊。

  接著是長久的一陣沉默。

  飄零低著頭,聽著任朗月一步步走來,在自己身邊坐下。

  然後,她用一種慈愛的語調輕聲說道:「飄零,和亦生分開吧。」

  飄零沒有抬頭,只是感覺心上有一角開始結冰,那種冰冷的感覺一點點地滲透,最終蔓延至全身。

  「您……都知道了。」

  任朗月頜首,歉然說道:「飄零,請原諒我的無禮,暗中對你進行了調查。」

  「這件事,是陳偉志秘書告訴我的,他是亦生父親最信任的助手,6年前,你和承嗣……也是由他安排的。」任朗月緩慢而艱難地述說著:「那天在機場中,他便覺得你有些眼熟,後來又目睹你看見承嗣之後的異常,心中不免疑惑,於是進行了調查。結果……」任朗月停住,臉上顯出一絲惘惑,忍不住問道:「飄零,這是真的嗎?」

  飄零緊咬住下唇,直至唇瓣上漸漸沁出血絲,終於澀聲道:「是的,是真的。」

  不過短短數字,卻似耗費了飄零全身的氣力。

  任朗月輕輕覆上飄零的手,只覺得那纖細白皙的柔荑像失去生氣般無力冰涼。她不禁惻然,溫聲道:「我明白,你是為了母親而犧牲了自己。你沒有錯……」任朗月深吸口氣:「但是,亦生更是無辜的。」

  聞言,飄零睫毛猛地顫抖一下。

  「我明白你有多愛亦生,所以更不會忍心讓他受到傷害。」任朗月停頓片刻,深吸口氣,正言道:「飄零,如果亦生知道他最愛的女人曾為自己父親墮過胎,他會崩潰的!」

  任朗月痛心疾首的話語讓飄零感到一陣透骨的驚怖,她猛地抬頭,臉色慘白。

  任朗月逼迫自己直視那雙淒惶的美目:「飄零,我們可以選擇隱瞞這件事。但是,你們已經不可能回到從前了。你會整日擔憂害怕,一輩子活在夢魘之中……飄零,這樣你也不會幸福的。」

  幸福?

  飄零輕輕牽動嘴角,笑容如五月最後一朵君影草,徒自在風中淒艷地顫抖。

  幸福是注定的吧,有人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得到,而另些人歷經艱辛卻毫無所獲。

  而自己的幸福,不過是海市蜃樓。

  飄零忽然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知道,任朗月所說的,字字屬實。

  其實,自己何嘗又不明白,只是一直逃避著。

  而今天,終於逃到了盡頭。

  任朗月眼中見了淚:「飄零,其實我真的想聽你叫聲媽媽。但是,那樣只會給你們帶來更大的痛苦……孩子,忍痛分開吧。你們還年輕,還會有更適合的人走入你們的生命,陪伴你們一生。世事往往如此,注定最愛的人只能用來懷戀。飄零,你懂嗎?」

  飄零緩緩將無名指上的鑽戒取下,輕柔地撫摸著戒指內環上刻的英文字樣--永遠。

  飄零只覺得眼睛一陣刺痛,淚水猝然落下。

  其實,她懂得與否根本無關緊要,

  就像她不懂父親為何會離開,不懂母親為何會轉變,不懂自己為什麼會活得那麼痛苦。

  但生活會讓你懂的。

  就像現在,她懂了,自己和亦生,永遠沒有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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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22:26:40
 chapter17

  幾天後的一個夜晚,飄零在睡夢之中感覺有隻手掌正輕柔地撫摸著自己的臉頰,睜眼,卻見亦生坐在床沿,專注地看著自己。

  多日的奔波與悲慟讓他憔悴許多,下巴處有淡淡的青色胡樁,眼中盛滿疲倦之色。

  飄零心中一陣淒酸,忍不住伸手覆上亦生瘦削的臉頰,問道:「還好嗎?」

  亦生躺倒在飄零腹部,緊緊環住她,像個倦極的孩童,輕聲說道:「飄零,答應我,永遠不要離開。」

  聞言,飄零只覺得一陣慘痛,如萬箭穿心。

  「飄零,我們明天就結婚吧。」亦生沒有注意到飄零的異樣,閉著眼,繼續喃喃說道:「然後,馬上去法國,住進那幢別墅中,記得嗎,那裡有你最愛的君影草。附近有一大片湖。我買了一艘船,每天下午我們可以躺在甲板上釣魚,看夕陽。那裡的湖水很清,天空很藍……飄零,你在哭嗎?」

  「沒有,我很高興……亦生,你繼續說。」

  「你知道嗎,那裡的冬天非常寒冷,但不用擔心,我會把壁爐的火燒得很旺,你不會冷的。到時會給你講許多我小時候的事情,許多你還不知道的事情……」

  聲音漸漸弱了下去,亦生熟睡了,沒有看見飄零唇邊那個被淚水浸潤的笑容。

  飄零永遠會記得,曾經,有個很愛她的男人躺在自己懷中,閉上那雙明澈的眼眸,深情而溫柔地說要帶她去個世外桃源。在那裡,他們生活得很幸福。

  她相信他的每句話,每個字。

  只是,陪著他的那個人,

  不會是林飄零。

  當再度看見飄零時,禹野輕蹙下眉頭:「你最近瘦了許多,出了什麼事嗎?」

  飄零不由苦笑,肉體實在太容易洩露主人的七情六慾。

  「還有3個月,我們的合約便到期了。」禹野凝視著她:「你的選擇還是不變嗎?」

  飄零緩緩搖頭道:「不,我願意和公司續約。」

  禹野神色稍稍舒緩:「我就知道你會做出正確決定。」

  「不過在那之前,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哦?」

  飄零直視禹野,平靜說道:「製造我們的緋聞。」

  禹野眼角跳動一下:「是因為任亦生?」

  飄零頜首。

  儘管飄零臉上靜如止水,但禹野卻捕捉到她眼神深處那絲無法言明的哀傷。

  「好,我會幫你。」禹野含意深刻地說道,在那瞬間,一道柔情在他臉上蔓延,讓硬朗的五官也變地溫柔起來。

  禹野相貌堂堂,風流多金,曾與許多女星交往過,是八卦版上的常客。

  飄零雖為當紅演員,但行事低調,一直注意和工作上的男性保持距離,私下一概不會見面,因此出道5年,緋聞寥寥。

  所以當兩人傳出緋聞時,不說觀眾,便連記者也不太相信。

  但此後媒體經常拍攝到兩人單獨見面的照片,並且飄零工作時禹野總是寸步不離,守在身邊。各大報紙雜誌天天刊登兩人的親密舉動,圖文並茂,繪聲繪色,一時間,兩人緋聞沸沸揚揚。

  亦生心底深處始終對禹野有種說不出的忌憚,他見過那個男人,眼神總是那麼晦疑莫測,讓人琢磨不透。而且,他有種感覺,那男人對飄零的態度很不尋常。再加上飄零最近對自己的態度很冷淡,亦生心中不免有些芥蒂,儘管他明白飄零所處的工作環境,一向給予她最大的信任。可是當飄零提出推遲婚期時,亦生終於有些忍耐不住,沉聲問道:「為什麼?」

  「我已經答應禹野要與公司續約。」飄零低頭收拾著行李箱,不久她便會去西藏拍攝新戲。想想那本來應該是和亦生共同度蜜月的地方,不免一陣悵然。

  「禹野?」亦生冷哼一聲:「就因為他?」

  飄零默不作聲,繼續整理行裝,卻將箱子中的東西擺得亂七八糟,一如自己雜亂的心緒。

  「我不懂。」亦生將行李箱蓋上,握住飄零的手,澀聲問道:「在法國時是那麼快樂,飄零,才不過幾天,為什麼我們就變了這麼多?」

  看著亦生惘然的神色,飄零心如刀絞。

  亦生咄咄逼問,向她要個真相。

  但飄零決不會告訴亦生。

  因為,不知道的人是幸福的。

  飄零寧願永遠不知道這個真相。

  如果是這樣,她和亦生,便不會分開了。

  想到這裡,飄零深吸口氣,拿出早已想好的說辭:「那段日子我並不怎麼快樂。」

  「什麼?」亦生不可置信。

  「因為我發現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已經習慣了在鎂光燈下,盛裝打扮,受到眾人目光的追隨。而那裡,太過安靜沉悶,一想到我今後的人生必須在那種地方度過,我簡直要窒息,我很後悔……」飄零垂下眼簾,看著亦生握住自己皓腕的手越扣越緊,眼中一陣刺痛,她用盡全力忍住淚水,緩緩說道:「我很後悔答應了你的求婚。」

  「可是你明明那麼開心。」亦生仍然不願相信。

  「那不過是在演戲……你忘了,我是演員。看見你為我做了那麼多,我不想讓你失望。」

  「只是……不願讓我失望?」亦生臉上閃過一絲受傷。

  「其實我一直很恐慌,你知道這個圈子競爭有多強,觀眾的記憶力沒有那麼好,他們記住一些人,便必定忘記一些人。如果我隱退,很快便會被人遺忘……當你父親出事時,我也知道你最希望我陪在身邊,但那部戲很重要,如果我放棄,他們會馬上換人,我不想別人搶去本該屬於我的成功……禹野說得對,我還年輕,不能這麼早便步入家庭,為丈夫和孩子而活,我做不到!」

  「不,你不是這樣的人。」亦生茫然地搖著頭,甚而有些惶惑。

  飄零起身來到窗前,一字一句地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是這樣的人,否則也不會答應你的求婚了。看來連我也不瞭解自己,更何況是你。你也知道,我不像你,從小有優越的環境,一切都唾手可得。為了爬到今天的地位,我費盡辛苦,而一旦退下便永遠不能再上去了,所以我不能放棄!……亦生,對不起。」

  飄零回頭,看見亦生怔怔地望著自己,像是看著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她的唇邊泛起一絲淒愴的苦笑。

  亦生,就當是自己看走了眼,愛錯了人吧。

  而他們,確實是愛錯了彼此。

  自從傳出緋聞之後,記者集中火力整日追蹤飄零。

  這天,她從商場出來,便被一群記者團團圍住,無論如何也閃避不開。

  正苦於無法脫身,此時,一輛車停在他們面前,有人打開車門,向飄零叫道:「上車!」

  飄零來不及多想,鑽入車中。跑車馬上發動,絕塵而去。

  確定已經甩開了那群記者,飄零靜下心來,看向司機,頓時呆住;「蕭颯?」

  兩人自從上次不歡而散之後,一直沒有聯繫。所以今天忽然遇到,飄零有些意外。

  「怎麼這麼不小心,居然被他們給纏上了。」蕭颯問道。

  飄零苦笑著:「只是去買個東西,誰知便被盯上了……你怎麼在這裡。」

  「我也是路過,恰好見你落難,就上來英雄救美了。」

  飄零笑笑,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總是覺得,蕭颯變得敏感多疑,怕一語不合兩人又再度鬧開。

  也許在蕭颯眼中,自己也變了吧。

  「其實,我最近一直想找你。」蕭颯瞥一眼後視鏡中沉默的飄零。

  「哦,有什麼事嗎?」

  蕭颯稍一沉吟:「到酒吧去說吧。」

  兩人來到酒吧中,在老位置坐下。

  「聽joe說酒吧的生意好了不少。」

  「還行,景雲介紹了不少朋友,慢慢把這搞活了。」蕭颯從包中拿出張支票,遞給飄零:「我一直想找機會把錢還你。」

  飄零知道蕭颯的脾氣,便收下,接著問道:「他對你好嗎?」

  蕭颯眼中立即起了警覺之意:「什麼意思?」

  睹此情狀,飄零只得微歎口氣:「我對上次說過的話道歉,對不起,我不應該隨便批評他。」

  蕭颯的眼神慢慢緩和下來:「你不反對了。」

  飄零溫聲道:「只要你快樂就好。」

  兩人能否長久,沒有誰能預測得了,就像自己和亦生,以為可以一生一世,但終究也只是以為。

  也許,不被看好的他們反而能成功呢?

  「其實,該是我說抱歉才對。上次心情不好,才會對你發火。」蕭颯有些赧顏,伸手撫弄著指上的丹蔻,忽然問道:「聽說最近,你和男友之間不太好?」

  飄零雙手摀住面前的那杯冰水,不一會,手掌變得僵硬麻木,而後便是一陣刺骨的疼痛。但她依舊執拗地捂著,彷彿想憑借手心那些微的熱量融化掉裡面的寒冷:「我們馬上就要結束了。」

  「是因為禹野嗎?最近雜誌到處都在刊登你們的緋聞。」

  飄零覺得胸中一陣難以平抑的起伏,她閉上眼,決定向蕭颯說出真相,畢竟那段時間,她陪著自己一起度過,她一定能夠理解。

  「亦生的……」

  「原來在這裡呢,害我好一番找。」一個男人走到蕭颯身邊,打斷兩人的談話。

  「怎麼,出什麼事了?」蕭颯揚眉。

  「我們都72小時沒見面了,這不是大事?」男子嬉皮笑臉。

  「整天都沒個正經。」蕭颯嗔道。

  飄零恍惚覺得這人有些熟悉,再看兩人的情狀,反應過來此人必定是賀景雲。

  這時,賀景雲也看見了飄零,眼中精光一閃:「這不是飄零嗎?怎麼今天會光臨這裡呢?」

  「飄零是我從小的玩伴。」蕭颯解釋道。

  「寶貝,你面子不小阿。」賀景雲看著飄零,目光灼灼,手不斷撫摸著蕭颯的肩頭。

  那個動作很熟悉,飄零忽然記起那次聚會時賀景雲的手也是放在自己肩上,輕輕搓揉著,那種肌膚相觸的感覺讓她非常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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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22:27:00
  chapter18

  公司為飄零準備了盛大的簽約儀式。

  華麗的會場,豐盛的食物,眾多的媒體。

  飄零在台上,滿面笑容地面對著照相機,那無數刺眼的閃爍讓她眼中有隱隱淚光。

  記者最關心的依舊是她與禹野的緋聞,爭先詢問著:「飄零你是因為禹野才會留在公司的吧。」

  「聽說禹野這次會跟劇組一起去西藏,是因為你的緣故嗎?」

  「你是否已和男友分手,改和禹野交往了?」

  飄零不發一言,依舊保持著笑容,就連嘴角的弧度也沒有改變,一杯一杯地喝著香檳。

  不知是燈光還是美酒的緣故,她有些頭暈,周圍的喧鬧聲彷彿漸漸遠去,嗡嗡濛濛的,變為一種遲鈍而寥遠的聲響。

  舉目四顧,飄零困惑地搖搖頭,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現在不是該和亦生在一起嗎?在那個長滿君影草的花園裡,在那個溫暖的壁爐旁?

  但是現在,她是在幹什麼?

  禹野一直冷眼注視著飄零,見她身形一陣虛晃,趕緊走上前去扶住她的手臂,笑著向記者說道:「各位,明天飄零還要早起去西藏拍戲,需要好好休息,先失陪了。」

  說完,便帶著飄零離開。

  記者本想追上前去,但被保鏢攔阻,只能作罷。

  坐在車上,飄零慢慢斂去笑容,轉向失神地看著窗外,燈火輝煌,恍如白晝,這個城市彷彿永遠不知疲倦,人們在夢中也在演練著勾心鬥角,汲汲營營。

  車子在高速路上急行著,一道道霓虹燈光映射在玻璃上,鋪設出一片流光溢彩,照耀著她落寞的神情。

  飄零覺得這個場景很是熟悉,是了,當年她獲得新人獎那天晚上,自己醉酒,禹野送她回家。

  也是在那天晚上,亦生背著她跑上樓,她甚至還記得耳邊呼呼的風聲,心臟怦怦如鼓擊般的跳動,還有亦生外套上的清新氣息,一切都記憶猶新。

  曾經開心的每一刻,於今都是痛苦的回憶。

  她必須刀刀切斷與亦生的聯繫,但他們已經血肉相融,所以每一刀下去飄零都感覺到筋斷骨折般的疼痛。

  眼前忽然出現一張紙巾。

  飄零微詫地看向禹野,這一轉頭,一顆淚珠便滴在手臂上,涼涼的,這才發覺自己已悄然落淚。

  飄零無聲接過紙巾,悄悄拭去淚水。

  禹野沉默開著車,一直平視前方,眉宇間卻隱藏了些許的陰霾。

  雖然只來過一次,但禹野卻清楚記得地址,很快將她送達。

  禹野打開車門,正準備伸手扶飄零起來,卻有人捷足先登。

  定睛一看,只見一個清俊漂亮的男子站在面前,佔有性地摟住飄零的腰肢,明澈的眼中有著隱隱怒火與敵意。

  禹野認出他便是飄零男友任亦生,當下打定主意,也不閃躲,和他對視。

  亦生開口:「謝謝你送她回來。」

  「我很樂意。」禹野揚揚眉,有些挑釁地說道:「所以,不用謝。」

  亦生不再理會,逕直將飄零扶回家,見她滿身酒氣,便伸手解開紐扣準備幫她洗澡。

  誰知飄零一把推開他,大叫道:「不要碰我!」

  亦生臉色陡然變得陰沉,冷冷說道:「只有禹野才有資格碰你是嗎?」

  飄零低垂著頭,默不作聲。

  亦生軟下口氣,溫聲道:「飄零,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飄零依舊垂著頭,一動不動,良久,一滴淚水滴落在被單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亦生,我們分手吧。」

  亦生臉色陡變,感到一陣徹骨的寒冷,只能直直看著飄零。

  「亦生,我們分手吧。」飄零重複著。

  亦生深吸口氣,強壓住滿腹的驚愕悲慟,澀聲道:「今晚我睡客房。」

  說完向外走去,到了門口又停下,輕聲說道:「飄零,我們……只是需要點時間。」

  被單上一大片淚痕,正慢慢擴散開。

  亦生在客房中輾轉反側,直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門靜靜打開,飄零緩步來到床前,看著沉睡中的亦生。

  清冷的月光下,他的眉心微皺著,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像是在責怪她背棄了兩人的誓言。

  但飄零知道,他永遠不會恨她。

  因為在亦生心中,林飄零的一切都是好的。

  所以,她不會告訴他真相。

  這樣,在亦生心中,林飄零會是一個憂傷而完美的回憶,而不是難以承受面對的存在。

  飄零的手輕輕在亦生臉上遊走,從濃黑的眉毛,到挺直秀氣的鼻樑,再是那張溫柔地吻過自己無數次的唇。

  輕柔,緩慢,留戀地撫摸著,像是要用手掌銘刻下一生的記憶。

  西藏靜溢而神秘,美到了極致。那裡的天空,湛藍而純淨,看久了,會讓人有種無端的心痛。

  來到這裡已經1周,亦生打來無數個電話,但飄零從不接聽。

  她害怕聽見那熟悉的聲音,這會讓她有種不顧一切的衝動,想跑回亦生身邊,但那樣做,只會毀了他們僅剩的所有。

  午夜夢迴,只以為一切不過是場迷夢,然而,卻永遠無法醒來。

  有時會覺得很是悲涼與諷刺,在這世界上,自己所有的不過是亦生,而要逃離的,也是亦生。

  這天,劇組收工之後,飄零來到大昭寺中。

  廣場上,眾多信徒們虔誠地磕著長頭,讓寺前的那塊青石地板變得光滑發亮,也許在這同時,他們也心如明鏡。

  寺中安祥聖潔的佛像前,香火繚繞,佛音瀰漫,身著紅色僧衣的喇嘛搖轉著經筒低聲誠誦著真經,那千年不滅的酥油燈象徵了靈魂的生生滅滅。昏暗的大殿中處處是一片莊嚴肅穆。

  飄零來到轉經道,空氣中瀰漫著酥油的濃郁氣味。陽光從簷上射下,在凹凸不平的石路上撒下一道白色亮光。那一長排金色轉經筒陳列整齊,寂靜地隱藏在陰影下。

  在飄零之前,一個男子正緩步前進,手撫上每一個筒底部黑亮的木把,輕輕一推,經筒便隨著他的身形依次轉動。

  那雙手手指修長,留著短短而乾淨的指甲,讓人感覺到溫暖。

  飄零還記得曾和亦生約定要一起轉動經筒,可惜已經無法如願。

  飄零推動著經筒,六字真言便開始在眼前轉動。

  終有一天,亦生會來這裡,和她的指紋相遇。

  飄零閉上眼,彷彿觸摸到亦生溫暖的指間。

  看天色漸暗,飄零走出寺中,手不自覺地撫上胸口。

  亦生送她的那枚戒指,今生她再也沒有資格戴在手指,於是將它套上根細細銀鏈,戴在脖子上,緊緊貼著心臟。

  然而一摸,脖子上空空如也,飄零心中一沉,趕緊回頭去找。

  沿著走過的路細細察看,依舊一無所獲。

  飄零心中一陣黯然,連最後的回憶,也無力保存。

  或者是佛的旨意,告訴自己,莫再留念。

  飄零寥落站在原地。

  「請問,這是你的東西嗎?」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溫和地像當時的陽光。

  飄零回頭,看見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上,那套著細銀鏈的鑽戒正靜靜閃爍。

  飄零連忙接過,手碰觸到那紋路清晰的掌心,感受到舒適的熱度。

  「我是在轉經道上發現的。」那人解釋道:「是鏈子斷了。」

  「謝謝,我到處在找它。」飄零抬頭看著面前的男子,一臉感激。

  「是別人送的吧,那一定要好好保存。」 男子溫聲道:「因為一旦丟失三次,你和贈與者的緣分也就徹底斷了。」

  飄零心中猛地被觸動,怔在原地。

  等回過神來,才發覺那人已經走遠。

  劇組在拉薩租下了一幢4層樓的公寓,供演職人員居住。

  飄零站在陽台上,晚上氣溫驟降,寒風刺骨,但她彷彿毫無知覺,只是失神地望著手中那枚失而復得的戒指。

  鏈子已重新換過,較原先那條粗了許多,確保不會再斷裂。

  「一旦丟失三次,你和贈與者的緣分也就徹底斷了。」

  飄零一直回想著那男子的話。

  明明知道和亦生已經沒有可能,但還是對此耿耿於懷。

  緣斷,便是永別吧,天涯海角,永不相見,她不捨。

  其實,再見豈非更痛苦。

  飄零不禁苦笑。

  「怎麼在這吹冷風?」禹野走了出來。

  飄零連忙將戒指藏入懷中,戒指已經變得寒冷,突然和胸前的肌膚相觸,那刺骨的冰涼似乎傳到了心上。

  禹野裝做沒有看見,只是叮囑道:「已經有幾個演員病倒了,自己小心點。」

  「沒事。」飄零裹緊羽絨大衣:「我從小到大很少生病。」

  當經歷過高燒38度,還必須自己起床倒水喝後,也再不敢生病。

  既然沒有人關心,又嬌弱給誰看呢?

  見禹野深深地看著自己,飄零笑問道:「你不相信?」

  「不。」禹野搖搖頭:「我知道你是個很頑強的人。」

  剛開始時,禹野曾被她的外貌欺騙,以為是個柔弱女子。但走紅後不論多忙,從沒聽見她埋怨一聲。拍打戲受傷流血,也從不見她落一滴淚。禹野這才發現,自己是小覷了飄零。

  飄零搓著有些僵硬的手,輕聲說道:「禹野,謝謝你幫我。」

  「如果是關於緋聞的事,大可不必,因為……」 禹野走到飄零身邊,單手倚在欄杆上,側身望著她,眼中有絲少見的溫柔:「那是我心甘情願的。」

  飄零忽然意識到禹野話語中的含意,有些微詫。禹野對她而言,是掌握自己事業的老闆,是教會她許多為人處事道理的老師。她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以別種身份出現。

  但很快,飄零便平靜下來,她的心已像一潭死水,很難再起波瀾。

  禹野慢慢靠近,傳來一陣淡淡的雪茄氣味,他眼神灼灼:「飄零,世界上適合你的男人不是只有任亦生。」

  飄零唇上泛起一絲澀笑。

  但她要的,只是亦生。

  禹野不經意往樓下一瞄,眼睛倏地瞇起,而後一把將飄零摟入懷中,試圖吻她。

  飄零一驚,用力想把他推開:「你幹……」

  「他在樓下看著我們。」禹野沉聲道:「如果你想盡快解決,就不要動。」

  飄零如遭雷擊,她明白,禹野所說的「他」,便是亦生。

  飄零不清楚為何亦生會在此地,但卻知道,如禹野所言,這是個讓亦生死心的好機會。

  她拚命壓下想躲開的念頭,強制自己站在原地,看著禹野慢慢靠近……

  像是過了許久,冷風襲來,飄零感覺臉頰一片冰涼,忽然顫粟起來。

  禹野替飄零擦去眼淚,在她耳畔輕輕說道:「下次,我再不會允許你在接吻時為其他男人哭泣。」

  飄零置若罔聞,只是用盡全力,緩緩地回頭。

  她看見,雪地中有個孤獨的影子,正怔怔地看著自己。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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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22:27:25
  chapter19

  飄零下樓,一步步向亦生走去。

  很短的路程,她卻走了很久。

  但最終還是來到了他面前。

  亦生站在風中,脖子上系的那條長圍巾隨風飛舞,讓整個人顯得高瘦寂寥,

  只聽他輕聲說道:「飄零,無論你說什麼我都相信。」

  語氣中甚至有絲懇求。

  亦生只想聽她解釋,無論什麼他都會聽進去,只要飄零肯為他解釋。

  飄零抬頭,看著那雙期冀的眼睛,那裡面有讓人不敢觸碰的脆弱無望。

  「亦生,一切都是假的,我一直是愛你的!」

  飄零很想這麼說,很想撲進亦生懷中,很想和他一起遠走。

  但最終她只能深吸口氣,冰涼的寒氣將喉嚨凍得生痛,飄零的語音有些沙啞:「亦生,對不起,我已經和禹野……在一起了。」

  「為什麼?!」亦生緊握住飄零的手臂,眼中滿是傷痛悲憤。

  「他可以幫助我。」飄零機械地說道。

  「你就把事業看得那麼重要!」亦生聲音苦澀。

  「我的成就比什麼都重要,我千辛萬苦地活著便是為了永無止息地往上爬。」

  「可是你說過你愛我。」

  「那更多的是感激,畢竟是你陪伴我度過最失意的日子。」飄零靜靜地聽著自己說著陌生的話,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寒風凜冽,刮得人臉頰生痛,亦生碎發被風揚起,遮住了雙眼。

  「飄零,他能給你更多的幸福,對嗎?」

  「是。」 飄零僵硬地頜首。

  「……飄零,我曾在心中發誓,會答應你任何要求。」風靜止,碎發回復原位,飄零看見,亦生的眼中有種萬念俱灰後的平靜:「我答應你,我們分手。」

  「記得嗎,這裡是我們約定度蜜月的地方,可惜……卻注定在這裡分開。」 亦生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哀傷的笑容,他走上前去,在飄零額頭上輕輕一吻:「飄零……我愛你。」

  亦生走了。

  飄零一直站在雪地中,看著那清瘦孤寂的背影漸行漸遠,慢慢淡出視線。

  那個耗盡全力愛自己的人從此離開了。

  飄零感到心臟像要撕裂開來,痛得不能呼吸。

  她使勁咬著嘴唇內壁,忽然,像是被咬下了一大塊肉,但她並不確定,因為心上的疼痛壓過了所有。

  然後,一大股熱熱的甜腥液體在嘴中蔓延,隨後逸出她緊閉的嘴唇,滴落在雪地上。

  純白晶瑩的積雪上灑落著斑斑血跡。

  淒艷到極點。

  結束了拍攝,飄零回到家中,亦生的一切都已經不見,就像他從來不曾出現過。

  接著,飄零也搬離了那個家,和亦生的原因一樣。

  裡面盛滿了太多的回憶,不論甜蜜或痛苦,都讓他們難以承受。

  很快,她和亦生分手的消息見諸報端,並傳言她已經和禹野住在一起。

  身邊的人都不理解,去看小風時,陳太太總是勸道:「年輕人衝動是常性,吵吵就好了,這麼多年的感情怎麼能說斷便斷呢?」

  Joe也責怪她:「亦生到底哪點不如那個禹野了?既然如此,為什麼又要答應結婚,害亦生陷得這麼深?」

  飄零沒有辯解,也無法辯解,只是淡淡問道:「亦生還好嗎?」

  「你以為呢?」Joe斜覷她一眼,但看著飄零蒼白的臉色,又不忍太過分,便放軟了語氣:「他現在整天都窩在辦公室裡,估計是想用工作麻痺自己。」

  飄零不再言語,眼神木木的,有種燈光也無法照亮的黯淡。

  Joe歎氣連連:「飄零,這次是你太過分了,遲早會後悔的!」

  所有人都在為兩人可惜,只是他們沒有想到,連做為局外人的自己尚且如此傷懷,何況是親身在其中的人。

  為了讓她散心,蕭颯經常約飄零出來玩。

  但賀景雲經常時不時出現在她們之中,只會讓飄零心緒更加灰敗。

  並且她發現,在不經意間,賀景雲總是用貪婪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巡浚。

  她慢慢和蕭颯疏遠,因為已經沒有力氣牽涉到另外的漩渦之中。

  飄零接了許多工作,每天馬不停蹄地趕赴片場,錄製節目,拍攝廣告,讓自己不再有時間去想其他。

  在遇到不快時,人們會用一切東西來麻痺自己,工作,酒,玩樂,無所不用其極,讓自己從一個深淵跳到另一個深淵。

  原來,最大的敵人不過是自己。

  這天,飄零出門準備去片場,卻看見一輛全新法拉利跑車停在門口,擋住了她的去路。

  正當她皺眉之際,一人從車上下來,全身名牌,打扮得無懈可擊。

  就在這時,飄零忽然想起了個人--已經消失許久的王子俊。

  賀景雲打開車門,揚起那雙桃花眼,笑道:「飄零,蕭颯讓我來接你一起吃飯,走吧。」

  「是嗎?」飄零不動聲色,拿出電話:「那我打電話通知她把我要的東西拿來。」

  賀景雲見謊言即將揭穿,卻絲毫不慌張,只是笑吟吟地奪下飄零的手機:「其實是我想請你吃飯。」

  飄零臉色冷淡:「有什麼事嗎?」

  賀景雲靠上前來,攬住飄零的肩,涎著臉道:「大家都是朋友,一起吃飯不需要什麼理由吧。」

  「女友的男朋友向來不會是我的朋友。」飄零甩掉他的手,斷然說道:「請把手機還給我。」

  賀景雲嬉皮笑臉:「除非你陪我去吃飯。」

  飄零正想發火,賀景雲的手卻被人捉住,疼得他疵牙裂嘴。

  來人低沉而略帶威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賀公子,飄零還要趕著去片場,恐怕沒空陪你吃飯,還是改天吧。」

  賀景雲又痛又怒,火冒三丈。

  他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雖然整日不務正業,但有大筆財產供他揮霍,再加上皮相也好,所以身邊不愁沒有女人。之前看中了蕭颯的美艷,費盡心機得到了手,等新鮮勁一過,見到了飄零,又開始不安分起來。好不容易等到今天這個機會,卻被人不識時務地打斷,讓他氣不打一處來。

  正準備怒罵,卻赫然發現打擾他的人正是禹野。

  賀景雲心念電轉,這禹野黑白兩道都頗吃得開,勢力不可小覷,和他硬碰硬沒什麼好處,當即笑道:「原來是禹總,我不過是和飄零開個玩笑,不要當真。」

  「這樣最好,請賀公子先把手機交還吧。」禹野放開手,嚴峻目光直逼賀景雲。

  賀景雲無法,只好依言照做,悻悻然駕車離去。

  禹野轉過頭來,寒厲的目光轉瞬變得柔和:「你沒事吧。」

  「沒有,他還不至於在大庭廣眾之下亂來。」飄零長呼口氣。

  「他這個人,可能什麼都能做出來。」禹野微皺下眉頭:「總之,你以後小心點。」

  「好。」飄零點點頭:「我先去片場了。」

  「不用了。」禹野悠悠說道:「劇本臨時改動,今天沒有你的戲份,我就是來通知你這件事。」

  「 哦。」飄零沉寂下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自從上次禹野向她表明心意之後,她一直下意識避開他。

  「不請我進去坐坐?」禹野笑道。

  「……請進。」飄零帶著禹野進屋,問道:「你要喝什麼?」

  「水就好。」禹野在沙發上坐定,四下環顧,靜靜說道:「這屋子好像不是你的風格。」

  「是助理幫我找的。」飄零遞上水,然後在禹野對面坐下。

  「住在不符合自己風格的家中不會難受嗎?」禹野問道。

  飄零淡淡笑著,笑意卻未到眼中。

  家?

  她早已離開了家,那個和亦生共同生活5年的地方,永遠也回不去了。

  而這裡,不過是個棲身之地,又有什麼好計較的。

  禹野深深地看著飄零,她穿著件淺灰色風衣,頸上繫著同色系的長圍巾,顯得素雅幽靜。長髮隨意披散著,低頭時,耳邊的一綹發便輕輕在秀氣的鼻樑上來回撫動。略有些蒼白的臉色卻掩不住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卻讓人欲罷不能的美麗。

  但禹野發現,她的眼神卻是空洞的,他知道她在想著任亦生,便陡然打斷了她的思路,輕聲質問道:「為什麼要躲著我?」

  飄零沉吟片刻,最終抬頭坦然地看著禹野:「如果早知道你對我……我也不會請你幫忙。」

  禹野揚揚眉毛:「你擔心我陷進去?」

  飄零默然。

  禹野平靜問道:「為什麼不肯給我個機會?」

  「禹野,我很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但是……我們不可能在一起。」

  禹野凝視著她,徐徐說道:「飄零,能不能在一起不是你我可以決定的。」

  飄零呆住。

  是阿,沒有愛情的兩人可能會天長地久,感情熾熱的戀人卻往往勞燕分飛。

  飄零心中一陣迷茫,她想起了亦生和自己,冥冥之中究竟是誰在操控一切?

  「以前,因為有任亦生,所以我放棄。但現在你們已經分開,」禹野堅定地說道:「我不想再壓抑自己。」

  飄零緩緩地搖頭,臉色蒼茫:「禹野,不要浪費時間,我……不想再愛上任何人。」

  「我並沒有讓你愛上我。」禹野溫聲道:「我現在只想你把我當成朋友,在遇到困難的時候能讓我幫忙。」

  「可是朋友間不會存在男女之情。」飄零婉然道:「我會認為自己在利用你的感情。」

  「那也要我願意,你才有機會利用。」 禹野深深看著她:「有時候,我要的雪茄缺貨,我便耐心等待,絕不願意屈就其他品牌,因為我習慣追求最好的。你是我迄今為止遇到的最好女人,所以我才會待在你身邊。如果有一天,有比你更好的出現,我會義無反顧地拋下你去追求她。所以你根本不用有什麼壓力。」

  飄零無言以對。

  禹野起身坐在飄零身邊,目光深切:「飄零,這些年來你幫我,我幫你,我們就這麼過來了。現在你不能因為我喜歡你,便和我斷絕往來,那樣不公平……記得,在遇到麻煩時找我幫忙,好嗎?」

  飄零長呼口氣,終於頜首:「好。」

  既然誰也不知道明天會怎樣,那今天的刻意抵抗又有什麼意義,就順其自然吧。

  雖然是如此應答著,但飄零是絕對不願惹上麻煩,讓禹野幫忙。

  可是麻煩的事情大多是自己找上門的,就像是無形的繭絲,漸漸纏繞著,無法掙脫。

  第二天,飄零收到了蕭颯的短信,讓飄零來她家,說想和她談談賀景雲的事。

  飄零心中一凜,以為蕭颯知道了昨天的事,猶豫再三,決定向她說出實情,讓她看清賀景雲的真面目。

  也許,她們會因此交惡,但飄零卻不能坐視不理。

  她來到蕭颯家時,門是虛掩著的,飄零推門進去,看見客廳中無人,正向臥室走去,身後卻忽然傳來「砰」的一陣關門聲。

  飄零猛地回頭,只看見賀景雲站在門後,臉有得色,一雙眼睛上下逡巡著飄零的身體,彷彿正在剝去她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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