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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莉莎‧克萊佩]夏夜的秘密(璧花系列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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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9 16:07:5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夏夜的秘密(璧花系列之一)作:莉莎.克萊佩 

四名同病相憐的大齡未婚女子絞盡腦汁要把自己體面地嫁出去。
她們或美艷動人,或聰穎爽朗,或可愛伶俐,或善良羞澀,
卻屢屢在社交舞會上坐冷板凳,究其原因,只怪她們想駐足的上流社會,
婚姻規則明白地寫著「勢利」二字。

女主角安娜貝爾自父親去世後便家道中落,母親為了維持生計,
無奈接受丈夫生前的朋友霍奇漢姆的齷齪交易;
霍奇漢姆得寸進尺,又打起了安娜貝爾的主意。
憂心忡忡的安娜貝爾深知解救自己和家人的唯一辦法就是嫁個好人家。
可是貴族們對沒有嫁妝的她敬而遠之,清高的安娜貝爾又不樂意下嫁平民或做別人的情婦。

英俊多金、桀驁不馴的單身漢西蒙對安娜貝爾一見鍾情,
安娜貝爾也被西蒙的男性魅力深深吸引。可因為他的平民身份和粗魯舉止,
安娜貝爾一直對他冷若冰霜。

韶華易逝,四年的社交季節眼看就要結束,石字莊園的舞會將是她最後的機會。
四位壁花一起為她策劃了一個看似完美的獵夫方案,
然而等待著她的卻是重重障礙:她的頭號目標——溫文爾雅的肯達爾勳爵
正被一大群恨嫁的女子圍追堵截;
她和壁花們偷偷去草地打球卻衣衫不整地被男主人和西蒙撞見,
安娜貝爾還被蛇咬傷了下不了床;吝嗇下流的霍奇漢姆不斷對她威逼利誘,
更妄圖乘她病弱時對她下手;而西蒙更是位狩獵老手,一直耐心地守侯著她……


註:這本是網友自行翻譯,裡面人物的人名跟台版書人名稍有不合,錯字也不少,本人實在沒有太多時間一一修正,也找不到台版的文字檔,只好把這個版本貼出來,各位請包涵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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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9 16:08:44 |只看該作者


  倫敦,1841

  儘管安娜貝爾.佩頓已被警告過無數次,絕不要向陌生人借錢:一天她還是破了例……並且很快發現她本該聽從母親的這個忠告。

    那是她弟弟傑瑞米難得從學校放假的日子。跟以往習慣一樣,他和安娜貝爾跑去萊斯特廣場看最新的全景演出。他們好不容易才攢夠買票的錢,那要省吃儉用兩個禮拜。安娜貝爾和弟弟是佩頓家僅存的後代,儘管相差整整十歲,姐弟倆卻格外親密。安娜貝爾後面出生的兩個嬰兒都因病夭折了,誰也沒能活過一周歲。

  "安娜貝爾,"傑瑞米從售票處回來問道,"妳還有錢嗎?"

  她搖搖頭,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恐怕沒有,怎麼了?"

  傑瑞米歎了口氣,把額前散下的一縷蜜色的頭髮往後捋了捋,

  "演出的票價翻了個跟頭──顯然比平時的劇碼貴太多了。

  "報紙上的廣告可沒提漲價的事,"安娜貝爾氣呼呼地說道拉開錢包的束帶,希望能找到一枚漏掉的硬幣,一邊小聲嘀咕。

  "該死!"  

  十二歲的傑瑞米沮喪地看了看全景劇場門柱上拉著的巨大橫幅。"羅馬帝國的衰亡:最具誘惑力的透視畫效果演出"。自兩周前演出開幕時起。參觀者就絡繹不絕,迫不及待地想體驗一下羅馬帝國的壯景以及它悲劇性的滅亡一一"就好像回到過去一樣"一人們看完後備加稱讚。普通的全景演出通常是在一間圓形的屋子四周掛上畫布.使觀眾置身於描摹細緻的場景中,有時會用音樂和特殊燈光增強效果.同時.會有講解員繞場一圈講述那些遙遠的地方或著名的戰役。

  然而據《泰晤士報》稱,這次新的演出呈現的是"透視畫’場景:畫布採用透明的油布,並在前後都打上濾色鏡濾過的燈光。屋子中央,三百五十名觀眾站在由兩人操縱的旋轉臺上,演出時所有的觀眾都能緩緩轉動。燈光、鍍銀的玻璃、濾色鏡,以及扮演受圍攻的羅馬人的臨時演員,一切都營造出一種所謂"動畫演出"的效果。安娜貝爾談到:最後類比火山爆發的高潮部分太過逼真,以至於一些女觀眾叫起來並暈了過去。

  傑瑞米從安娜貝爾忙碌的手裏拿過錢包,拉上束帶,又放回她手裏。"我們的錢夠買一張票了,"他平靜地說"你進去吧。反正我不太想看這個演出。

  安娜貝爾知道他在為了她撒謊,搖搖頭說:"絕對不行。你進去把。我隨便什麼時候都能看全景演出一一而你老得呆在學校。反正演出只有一刻鐘.我正好去邊上的商店逛逛。"  

  "沒錢逛什麼商店?"傑瑞米問道.他那藍色的眼睛顯然透著懷疑。"噢,聽起來真有趣。"

  "逛街的樂趣在於看。而不是買。"

  傑瑞米哼了一聲。"那是窮人們走在邦德大街上時用來安慰自己的蠢話。何況我才不會讓你獨自溜達一一街上所有的男人都會向你撲過來的"

  "別傻了。"安娜貝爾咕噥道。

  她弟弟突然咧嘴笑了。他端詳著她那線條優美的臉頰、藍色的雙眼、簡潔的帽檐下束起的鬈發閃耀著的金褐色光澤。"別故做謙虛。你很明白你對男人的魅力。而且,據我所知。你也很樂意利用你的魅力。"

  面對弟弟的嘲弄,安娜貝爾假裝蹙起眉頭,回道:"據你所知?哈!你大部分時間都在學校,對我和男人之間能知道什麼呀?’

  傑瑞米的表情變得認真起來。"很快就會有所改變了,’他說,這次我不回學校了一一我可以找份工作,這樣總能哪怕稍微多幫你和媽媽一些。"

  她睜大了雙眼,"傑瑞米,你不能這麼做。這會讓媽媽傷心的。如果爸爸還在的話一一"

  "安娜貝爾。"他低聲打斷了她。‘我們沒有錢。我們甚至湊不出五先令來多買一張全景演出的票一一"

  "那麼你能找到什麼好工作?"安娜貝爾諷刺地說:"沒有教育背景、沒有社會關係。除非你想掃大街,或給人跑腿。否則最好呆在學校直到能找到體面的工作。而我呢,要找個有錢的紳士結婚,然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沒有嫁妝,你能找到好丈夫?"傑瑞米反駁道。

  他倆皺著眉頭互相盯著,直到大門打升,一群人湧了過來,經過他們,走向圓形大廳。傑瑞米伸出手臂護著安娜貝爾,帶她離開了人群。"忘了全景演出吧,"他無精打采地說,"我們可以做其他的事——好玩又不必花錢的事。"

  "比如?"

  思索了好一會兒,姐弟倆發現誰也想不出哪怕一個主意來,於是大笑了起來。

  "傑瑞米少爺。後面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傑瑞米一邊笑著,一邊向那個陌生人轉過身去。

  "亨特先生,"他高興地說道,伸出了手,"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我也是——你比我上次看到時又高出一個頭了。"男人跟他握著手,"學校放假,是嗎?"

  "是的,先生。"

  傑瑞米見安娜貝爾面帶疑間,便在她目邊低語,這位高個的陌生人則揮手讓他朋友自已進去。"亨特先生——屠夫的兒子,"傑瑞米悄悄說道,"媽媽讓我取貨的時候我在肉店裏見過他一兩次。對他好點——他可是個有錢人。"

  安娜貝爾覺得好笑,忍不住想,對一個屠夫的兒子來說,亨特先生未免穿得太好了。他身著一件考究的黑外套,寬鬆裁剪的新款長褲掩藏不莊他瘦而結實的體形。和其他進百劇院的男人一樣,他已經脫下帽子,露出十頭深色的稍稍捲曲的頭髮。他個著很高,肩膀頗寬,看起來有三十歲了,五官分明;長鼻,闊嘴、眼睛是黑色的,黑得讓人分不清哪是虹膜哪是瞳仁。這是一張非常男性的臉,嘴梢隱隱流露著嘲諷的神情,卻絕不輕浮。再沒眼力的人出能看個男人絕非遊手好閒之輩,他的身休和性情都顯露著努刀工作跡和勃勃雄心。

  "我姐姐,安娜貝爾。佩頓小姐,傑瑞米說道,"這位是西蒙.亨特先生。"

  "很高興。"亨特輕聲說著,彎了彎腰。

  他的舉止彬彬有禮,但他的眼裏有一種光芒,讓安娜貝爾奇特地一顫。不知何故,她一邊朝他點頭,一邊縮回到弟弟臂膀保護下。令她不安的是,她凝視著他,似乎無法轉移自已的視線,他們彼此仿佛有似曾相識的微妙感覺。。。。。。並不是說好像在哪碰過面……而是他們似乎曾有幾度非常靠近,直到現在命運終於缺乏耐心而讓他們的道路出現交集。真是奇怪的念頭,但卻揮之不去有些心慌意亂,在他如炬的目光下,她仿佛無助的獵物,雙頰發燙,泛起令她發窘的紅色。

  亨特的眼睛仍然盯著安娜貝爾,對傑瑞米說:"我可以陪你們進大廳嗎?

  一段尷尬的沉默後,傑瑞米故做無所謂跑回答說,"謝謝,我們已經決定不看了。"

  亨特挑起了一邊眉毛,"你肯定嗎?演出應該會很精彩。"本能地注視著安娜貝爾的眼光移到了傑瑞米臉上,注意到上面寫著不安的信號。接著對傑瑞米說話時,他聲音柔和了許多:"毫無疑問,我們永遠不該在女人面前討論這種問題。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問一句,"傑瑞米小夥子,是不是因為事先不知道票子漲了價?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很樂意借給你那額外的幾個硬幣——"

  "不用,謝謝。"安娜貝爾趕緊說道,她使勁地用肘部頂頂她弟弟。傑瑞米疼得咧了咧嘴,抬頭研究著這個男人捉摸不透的臉,"我很感激您的提議,亨特先生,可是我姐姐不想——"

  "我不想看這個演出,"安娜貝爾淡淡地插嘴說道,"我聽說演出的有些部分對女人來說太激烈,太令人難過了,我情願去公園安靜地散散步。"

  亨特的視線又回到她身上,他深陷的眼睛裏有一絲嘲諷。"你這麼膽小嗎,佩頓小姐?"安娜貝爾被這微妙的激將法惹惱了,不容反對地拉起傑瑞米的胳膊往外拖,"該走了,傑瑞米,我們別再耽擱亨特先生了,我肯定他很想看這個演出——"

  "恐怕我會覺得很糟糯,"亨特認真地對他們說,"如果你們不一起看的話。"他鼓勵地看了看傑瑞米,"我可不願意讓區區幾個先令剝奪你和你姐姐下午的娛樂。"

  安娜貝爾感覺到弟弟猶豫起來,她急促地在他日邊悄聲說道:"你敢讓他幫我們付票子的錢,傑瑞米!"

  傑瑞米沒理她,老實的回答亨利說:"先生,如果我接受你借錢給我們,不知道什麼時侯才能還給你。"

  安娜貝爾閉上眼晴,發出一聲微弱、難堪的呻吟。她是這麼拼命地向任何人隱瞞他們經濟上的窘迫。而讓眼前這個人知道對他們來說每一權先令都如此寶貴更是讓她難以忍受。"

  "不用急,"她聽到亨特輕鬆地說,"下次從學校回來時順便到我父親店裏來,把錢留給他就行了。"

  "那好吧,"傑瑞米滿意地說,兩人為借錢成交握超了手,"非常感謝,亨特先生。"

  "傑瑞米——" 安娜貝爾輕聲開口,語氣幾乎能殺得死人。

  "在這等著。"亨特回頭說道,他已經大步走向售票處了。

  "傑瑞米,你知道向他借錢大錯特錯!"安娜貝爾怒氣衝衝地瞪著他弟弟毫無悔意的臉,"懊,你怎麼可以這樣?這是不合適的,單是想想欠這種人的錢就叫人難以忍受"

  "哪種人?"傑瑞米無辜地反駁,"我跟你說過了,他是個有錢的……噢,我猜你的意思是他是下等人。"他的嘴唇遺憾地往上翹翹,微笑著,"不過很難這麼說他,尤其是對一個這麼有錢的人。何況你我出並不真是什麼貴族成員。我們只不過是掛在一棵樹比較靠下面的樹枝上而已,也就是說——"

  "一個屠夫的兒子怎麼可能那麼富有?"安娜貝爾問道,"除非倫敦人消費的牛肉和鹹肉要比我現在所知的多得多,一個屠夫能賺的錢是非常有限的。"

  "我可沒說過他在他父親店裏幹活。傑瑞米用一種很了不起的語氣告訴她我只說過我在那裏碰到他。他是個企業家。"

  "你是說金融投機商?"安娜貝爾皺起眉頭。在一個把談論甚至只是想想與商業有關之事都視為粗俗之舉的社會裏,沒什麼比通過投資而立業更顯得缺乏教養了。

  "比那更好一些,"她弟弟說,"不過我想他做什麼、賺多少錢都不重要了,因為他只不過是農戶出身。"

  聽出她弟弟口氣裏有批評之意,安娜貝爾眯起眼瞥了瞥他。"聽起來你非常民主啊,傑瑞米。"她冷冷地說道;"你用不著說下去顯得我有多勢利似的——就算是一位公爵想借給我們買票的錢,我也會拒絕的,和拒絕一名職業人士一樣。"

  "不過不會拒絕得那麼厲害。"傑瑞米接著說,看到她的表情大笑了起來。

  西蒙亨特回來了,一切爭吵到此為止。他用他那深褐色的眼睛機警地觀察著他們,微微笑著,"一切都辦妥了。我們現在進去吧!"

  安娜貝爾被弟弟悄悄戳了一下,站立不穩地向前跨了一步。

  "請不必費心陪伴我們了,亨特先生,"她知道這麼說顯得很不懂感恩,但是這個男人身上有什麼東西令她神經緊張。她覺得他不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事實上,儘管他衣著憂雅,儀錶堂堂,他看起來卻不太有教養,他是那衝有教養的女人絕不願與之單獨共處的男人。而目她對他酌這些看法與他的社會地位無關——這是一種本能的感覺,她感到他強壯的體格和男子氣概對她來說太陌生了。

  "我肯定,。她不安地接著說道,"你想回去陪跟你一起來的朋友。"

  聽了她的活,他只是懶懶地聳了聳肩,"人這麼多,我肯定找不到他們了。"

  安娜貝爾本可以爭辯說他是這裏個子最高的一個,可以毫不費勁地找到他的朋友。然而,很顯然跟他爭論是沒有意義的。她得和西蒙。亨特一起看這場全景演出——她別無選擇,不過見傑瑞米這麼興奮,她因警惕而生的怨忿便減退7-些,與亨特說話時口氣也柔和了許多。

  "請原諒。其實我無意這麼刻薄。我只是不太喜歡欠陌生人的情。"

  亨特理解地看了她一眼,只是非常短暫的一眼,卻明察秋毫。"這種感覺我很能理解,。他說道,一邊引她穿過人群,"不過,這件事沒有什麼欠不欠的。而旦我們也不全是陌生人——你的家人多年來一直惠顧我家的生意。"

  他們走進寬敞的圓形副院,踏上一個圍著鑄鐵欄杆和鐵門的巨大旋轉台。-四周是刻畫細緻入微的百羅馬帝國的景象。旋轉臺布畫布之間相隔十二碼遠,裝滿了各種複雜的機械,引得人們激動地議論紛紛。觀眾蔭滿旋轉看臺後,屋子突然暗了下采,能聽到激動和期盼的喘息聲。隨著機器一聲轉動,畫布的後面亮起了藍光,畫面的立休感和真實感讓安娜貝爾驚訝不已。她幾乎要讓自已相信他們是站在正午的羅馬。這時幾個穿著托加袍和淺幫鞋的演員出場了,旁白開始講述百羅馬的歷史。

  透視畫演出要比安娜貝爾想像的更讓人著迷,但她卻無法完全投入到眼前展現的景觀中去——她強烈地感覺到身邊這個男人的存在。他不時低頭在她目邊發表著不當的評論,嘲弄地責備她竟會對紳士們穿著枕套如此感興趣。不管她怎麼努力克制,她還是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惹得周圍的人不滿地瞪了她幾眼。接著,亨特居然要責備她居然在如此重要的演說中發笑,這反而令她更想發笑。傑瑞米沒有注意到亨特的誇張動作,看得很投入,他急切地伸長脖子,想分辨是機器的哪些部件製造出這麼神奇的效果。

  亨特突然安靜了下來,旋轉台在轉動中發生了意外敵障,使得看臺輕輕搖晃起來。有幾個人被顛得失去平衡,但很快被邊上的人扶穩了。安娜貝爾被這突如其來的晃動嚇了一跳,站立不穩,輕輕地倒在亨特安全的懷抱裏。他一等她重新站穩就放開了她,低頭柔聲間她有沒有事。

  "哦,我沒事,"安娜貝爾氣喘叮叮地說,對不起,我完全沒…"

  她話沒說完,聲音就已漸漸低到聽不阿了,她突然反應過來,她這輩子還從來沒有對一個男人做出過這種舉動。在這秤緊急狀況下到底該怎麼做,這已遠遠超出了她有限的知識範圍。她只知道,她剛才很想繼續靠著他,靠在他瘦削結實似乎堅不可摧的身體上,在腳下的地板晃動時那裏是一個安全的港灣,他的氣味:乾淨的男人肌膚的氣息,上過光的皮革昧,還有漿過的亞麻清香,都繪她的感官一和愉悅的期待。他完全不同於她過去半年裏一直設法捕獲的那些噴著科隆香水抹著頭油的貴族男人們。

  安娜貝爾感到深深的迷惑,直楞楞地盯著畫布,卻什麼也沒看到,出沒注意到燈光和色彩的變化營造出夜晚的降臨…,羅馬帝國的黃昏。亨特著起來也一樣對演出開動於衷,他的頭朝她斜著,眼光一直沒離開她的臉龐。儘管他的呼吸仍保持著平和。她感覺那節奏卻已經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安娜貝爾舔了舔乾乾的嘴唇,,"你。。。。你不能這樣盯著我看。"

  儘管說得很輕,他還是聽見了,"有妳在這裏,別的什麼也不值一看了。"

  她一動不動,沒有說話,假裝沒有聽到他溫柔的魔鬼般的耳語,她的心卻開始不規則地顫動,腳趾也在鞋子裏蜷曲起來。這怎麼可能發生在一個滿座的劇院呢,還有她弟弟就在身旁?她感到了陣眩暈,閉了閉眼睛,這眩暈顯然與看臺的旋轉無關。

  "看!"傑瑞米急切地推著姆說,他們要演火山那幕了。"

  劇院突然陷入一片黑暗,看臺下傳來一陣不祥的隆隆聲。有一兩聲吃驚的尖叫、笑聲,還有緊張等待的喘氣聲。安娜貝爾的脊背突然繃緊了,有一隻手拂過她的背。是他的手,緩緩地滑過她的脊樑…,他的氣息,那麼清新迷人…他的嘴唇"還沒等她發出任何聲音,就溫柔地吻住了她,溫暖而使人沉醉。她吃驚得無法動彈,手像蝴蝶一樣停頓在空中,搖擺的身體被他輕輕地在腰部穩穩扶著,他的另一隻手托住了她的後頸。

  安娜貝爾以前也曾被人吻過,在花園裏,或是在不會被別人看到的客廳角落,魯莽的年輕人乘她散步時會偷偷飛快地擁吻她一下。但這個吻完全不同千以往那些短暫的調情……它那麼長久,使人眩暈、狂喜。她的感宮沸騰著,強烈得無法自持,她在他臂彎裏無助地顫抖著。出於本能,她盲目地回應著他溫柔無休止的吻。在她情不自禁的回應下,他吻得更重更深了,帶她進入一場享受的探險令她仿佛著了火一般。

  就在她幾乎神志不清的時侯,他的嘴唇十分突然地離開了她,令她不知所措。他有力的手仍扶著她長著絨毛的後頸,低頭在她耳邊抱歉地說:"對不起,我實在克制不住自已。"他鬆開了手,就在紅色濾色鏡打出的燈光終於彌漫整個劇院時,他消失了。

  "你著那邊!"傑瑞米興高采烈地指著他們面前的一座模擬火山,閃亮的岩漿似乎正沿著山坡流淌。"真不可思議!。"他發現亨特不在邊上了,疑惑地皺皺眉,"亨特先生去哪?我猜他一定找到他的朋友了。"他聳聳肩,重又激動地觀看著火山,與其他充滿驚奇的觀眾一起驚歎著。

  安娜貝爾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完全說不出活來,疑心剛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發生過。當然她不會在劇院中央被一個陌生人親吻。而且是那樣的一個吻…

  好吧,這就是讓一位素不相識的男士替你付錢的後果——你給了他們占你便宜的通行證。不過至於她自已的行為。。。。安娜貝爾感到很難為情,意亂情迷。?她很想搞明白為什麼她會允許亨特先生吻她。她本該提出抗議,把他推開。可她的反應卻恰恰相反,她站在那兒不知所措,任他——噢,想到這裏她畏縮起來。"其實西蒙.亨特究竟是怎麼能夠或為什麼能夠摧毀她所有堅強的防備已不重要了。事實是,他已經做到了--所以,無論如何必須全力避免和這個男人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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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9 16:09: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倫敦. 1843

  季末

  一名恨嫁的女子幾乎可以克服任何障礙,除了缺少嫁妝。

  安娜貝爾不耐煩地在她輕薄寬大的裙擺下晃著腿,臉上還得保持持著平靜的表情。在過去三個失敗的社交季節裏,她已經毫慣了當壁花的滋味。習慣,但還是無法忍受。她不止一次地想,自已怎麼不至於淪落到坐在屋子一角的革薄椅子上的地步,盼啊,盼啊,盼著一個永遠不會到來的邀請,還得假裝她一點出不在乎——假裝她非常樂意看著別人跳舞求歡。         

  安娜貝爾長長地歎了口氣,擺弄著手腕上用絲帶系著的小巧的銀質邀舞卡,它可以像把扇子一樣打開,內頁是用近乎透明的象牙做的。姑娘們到以把自己舞伴的名字寫在那些精緻的象牙內頁上。安娜貝爾眼裏,這把內頁空白的扇子如同丁排牙齒一般,呲牙咧嘴地嘲笑著她。她啪地合上了銀扇,斜眼瞧瞧坐在她邊上的三個姑娘,個個都毫無二致地努力讓自已顯得對自已的遭遇毫不在乎。

  她十分清楚她們為什麼出坐在這裏。伊萬傑琳.詹納小姐家的財富是靠賭博得來的,她的出身很普通。而目詹納小姐非常害羞,還有點口吃,她和別人交談對雙方都不管是一種折磨。

  另外兩個女孩,莉蓮.鮑曼小姐和她妹妹黛西對英國還不太適應——看起來這會需要很長時間。聽說鮑曼姐妹的圍親把她們從紐約帶來是因為她們在那邊找不到任何合適的對象。她們被戲謔地稱為肥皂泡繼承人,或是美元公主。儘管她們顴骨的線條很優雅,深色的眼睛微微上揚,她們在這裏的運氣也好不到哪裡去,除非她們能找到一應貴族保證人為她們擔保;並教會她們怎樣適應英國的社交圈。

  安娜貝爾發現過去這難熬的幾個日裏,她們四個——她自已、詹納小姐和鮑曼姐妹——經常在舞會或是社交晚會上一起坐著,通常是在角落或牆邊。不過她們互相幾乎沒說過活,總是陷入沉默冗長的等待。這時,她的眼神碰到了莉蓮鮑豪絲絨般的眼睛裏面有一絲令人意外的幽默光彩。

  "至少他們可以把椅子做得更舒服些,"莉蓮咕嚕著;"很顯然我們整個晚上都要與它們為伴。"

  "應該把我們的名字刻在上面。"安娜貝爾悶悶不樂地說;"我在上面都坐了那麼久了,現在我是這把椅子的主人。"

  伊萬傑琳。詹納忍不住咯咯笑了一聲,她用戴著手套的手指拔了拔額前散落的紅色捲髮。笑容使她圓溜溜的藍眼睛明亮起來;長著金色山雀斑的臉頰也變得粉粉的。似似突然有一種好姐妹的感覺讓她暫時忘記了羞怯。"你做壁花是最——最沒道理的,"她對安娜貝爾說,"你是這裏最漂亮的姑娘——男人們應該搶——搶著和你跳舞才是。"

  安娜貝爾優稚地抬了抬肩,"沒人願意娶一個沒有嫁妝的姑娘。"只有在小說的夢幻世界裏,公爵們才會娶窮姑娘。而現實是,公爵們肩負著沉重的經濟負擔,要維持龐大的家業,供養一大家子人,還要幫助佃戶。一位富有的貴族和一個貧窮的貴族一樣需結婚掙錢。

  "也沒人願意娶一個美國暴發戶家的姑娘,"莉蓮鮑曼吐露心事。"我們在這裏立足的惟一希望是嫁給一個有可靠頭銜的英國。"

  "但是我們沒有擔保人。"她妹妹黛西補充道。她簡直是莉蓮的迷你版,一樣的白暫膚色、一樣濃密的聚色頭髮和褐色眼睛。她露出一個頑皮的笑容,"如果你碰巧認識哪位元好心的公爵夫人願意把我們收到她羽翼下的話,我們會非常感激的。"

  "我根本不想找丈夫。"伊萬傑琳。詹納老實說道,"我這個季節在遭——遭罪,因為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做"我年紀太大,不能在學校了,我的父親……,"她突然打住了,發出一聲歎息,"唉,我只需要再忍受一年就滿二十三歲啦,那時我就是名副其實的老姑娘了。我真盼望那麼一天。"

  "現在二十三歲就是老姑娘了嗎?"安娜貝爾半做驚訝地問道。

  她眼珠朝上轉著,"老天,沒想到我最好的年紀已經過了那麼久。"

  "你多大了?"莉蓮鮑曼好奇地問。

  安娜貝爾左石看看,確定沒人能聽到才說:"下個月就二十五了。"

  這個真相贏來三個同情的眼神,莉蓮安慰道:"你看上去頂多二十一歲。"

  安娜貝爾緊緊抓住手裏的邀舞卡,把它完金藏在戴著手套的手心裏。時間飛快地滑過,她想著,這是她第四個季節,馬上也要結束了。沒有人會繼續第五個季節,那太可笑了。她必須抓到一個丈夫,而且要儘快。不然,她們再也不能供傑瑞米繼續上學了……還會被迫搬出不大的寓所,找個提供膳食的租屋寄宿。一旦開始走下下坡路,那就再出爬不上去了。

  自從安娜貝爾的父親六年前因心臟病過世後,家裏就日漸捉襟見肘。他們設法對日漸窘迫的狀況遮遮掩掩,假裝家裏還有半打僕人,不是只有一名勞累過度的廚女和一個年老的男僕……他們把褪色的長袍反過來穿,好讓織物的顏色看著不那麼舊…他們把首飾上的寶石賣掉,換成人造的。安娜貝爾實在對這衝徒勞的掩人耳目的做法厭倦透了,其實所有的人似乎都已經知道他們大難臨頭了。最近甚至有些已婚男人暗示安娜貝爾,別有意圖地告訴她只要她提出清求,就會很快得到幫助。這種幫助。需要怎樣的補償自然不必描述了。安娜貝爾很清楚她的條件夠做一個一流的情婦。

  "佩頓小姐,"莉蓮鮑曼問道,"你的理想丈夫是哪種男人?"

  "噢!"安娜貝爾用不敬的口吻輕鬆地說道,"只要是貴族就行。"

  "隨便什麼貴族?"莉蓮懷疑地問道,"那麼英俊的相貌呢?"

  安娜貝爾聳聳肩,"很歡迎,但不是必要的。"

  "那麼激情?"黛西發問。

  "絕對不歡迎。"

  "智力呢?"伊萬傑琳提議說。

  安娜貝爾又聳聳肩,"可以商量。"

  "魅力?"莉蓮又問。

  "也可以商量。"

  "你的要求倒不高,"莉蓮冷冷地評道,"至於我,我可要多加兩個條件。我的那位貴族必須有深色的頭髮,相貌英俊,舞藝高超……還有,在吻我之前從不先征得同意。"

  "我想嫁給一個讀過莎士比亞全集的男人。"黛西說道,"他安靜、浪漫,如果戴眼鏡更好——還要喜歡詩歌和自然,我也不希望他是個情場老手。"

  她的姐姐眼睛往上翻翻,"我們不會搶同一個男人,很顯然。"

  安娜貝爾看著伊萬傑琳。詹納。"什麼樣的丈夫適合你呢,詹小姐?"

  "叫我伊薇好了,"她小聲說道,臉上的紅暈更深了,像她火紅的一樣紅。她斟酌著該怎樣回答,極度的害羞與傾訴秘密的強烈本能交戰著。"我想……我希望他是一個善良而且……"她停住了,搖搖頭,微笑著否定自己。"我不知道。一個愛——愛我的人。要的愛我。"

  這話打動了安娜貝爾,也使她陷入憂鬱之中。愛情是她從不允許自己奢望的奢侈晶——在連她的生存都很成問題的時候,愛情顯得是一樁膚淺的事情。不過,她伸手拍拍詹納的手,真誠地說:"希能找到他。也許你不用等太久。"

  "我希望你先找到你的那位。"伊薇靦腆地微笑著說:"希望我能幫上你什麼忙。"

  "看來我們都需要幫助,不管是什麼形式的。"莉蓮發表評論說。

  她善意地打量著安娜貝爾,"嗯-"我倒不介意為你牽線搭橋。"

  "什麼?"安娜貝爾挑起了眉,不知道自已該感到好笑還是氣惱。

  莉蓮開始解釋:"這個季節只剩幾個禮拜了,我想這是你的最後一個季節。說得實際點,你想嫁個門當戶對的男人的願望這個六月底就要破滅了。"

  安娜貝爾謹慎地點點頭。

  "所以我建議——"莉蓮說到一半突然不出聲了。

  順著她的眼光,安娜貝爾看見一個深色的身影走了過來,心裏呻吟了一聲。

  這位闖入者是西蒙亨特先生——她們誰也不願與之有任何爪葛的男人——即使有不錯的理由。

  "順便插一句,"安娜貝爾低聲說、"我的理想丈夫是和亨特先生完全相反的類型,"

  "真令人驚訝。"莉蓮嘲諷地嘀咕著,因為她們也都有同樣的想法。

  如果一個男人擁有足夠的紳主風度,他作為一名汲汲鑽營的野心家尚可原諒。然而,西蒙亨特不是。他不管自已的觀點有多不討好或令人討厭,永遠有什麼說什麼,和這樣的人是不可能進行禮貌的交談的。

  亨特先生也許稱得上英俊,安娜貝爾猜有些女人會為了他強壯得男子氣概著迷——就連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認他穿著一身挺括隆重的黑白禮服的樣子很引人注目。不過。西蒙尚有爭議的魅力完全被他粗魯無禮的脾氣破壞了。他的個性絕無感性的一面。

  沒有理想主義或者對優雅的欣賞。。。。。他毫無情趣,自私而又工於心計,其他的男人若像他這樣,會為自已的缺乏優雅而尷尬——但亨特顯然以此為榮。他熱衷於嘲諷貴族禮節的諸多規矩和做作,他黑眼睛總是閃著笑意一一好像在嘲笑他們所有的人。

  令安娜貝爾欣慰的是,亨特從未提起或暗示過他還記得很久以前的那場全景演出,他在黑暗中偷了她的吻。隨著時間流逝,她甚至在懷疑那大概金是自已的想像。回想起來,一切是這麼不真實,尤其是她自已對一個大膽的陌生人的熱烈回應。

  無疑,許多人和安娜貝爾一樣不喜歡西蒙亨特,但令倫敦上流社會苦惱的是;他就賴在那兒。過去幾年裏他通過投資農用設備、船舶和機車引擎的製造公司積累了不可比擬的財富。他儘管粗俗,卻仍然被邀請參加上流社會的宴會,因為他實在太有錢了,不容小覷。亨特形象她代表了工業性企業對英國貴族數百年來在農耕業鞏固地位的威脅。因此,貴族們在不情願地允許他進入他們神聖社交圈時,對他仍難掩心中的敵意。更糟糕的是;亨特從不假裝謙卑,相反,他很享受地硬擠迸他不受歡迎的地方。

  自全景演出後,他們偶爾碰面的時候,安娜貝爾總是對西蒙冷冰冰的,對他交談或共舞的邀請統統予以拒絕。他似乎對她輕蔑感到好笑,總是盯著她看,說上幾句大膽的恭維活已令她後頸汗毛直豎。她真希望哪一天他能完全放棄對她的興趣,然而眼下他還是執著得令人心煩。

  當亨特忽略其他幾位壁花,專注地朝向安娜貝時,她感到她們都髮了口氣"佩頓小姐,"他叫她,黑耀石般烏黑的雙眼注視著她,什麼也沒漏掉,她的長袍袖子是精心補過的,她用一串粉色玫瑰花苞來遮住緊身胸衣磨舊的邊,她耳環上的珍珠是假的。安娜貝爾帶著冷冷的抗拒的表情面對著他。兩人之間的空氣劍拔弩張,充滿了原始的衝撞。面對他的靠近,安娜貝爾感到自已的神經發出令人不快的嘈雜聲。

  "晚上好,亨特先生。"

  "能賞臉和我跳個舞嗎?"他開門見山地問她。

  "不,謝謝。"

  "為什麼不?"

  "我的腳很累。"

  他一邊眉毛聳了起來,"怎麼會累?你整個晚一直都坐在這裏。"

  安娜貝爾眼睛一眨不眨地和他對視著,"我沒有義務向你解釋,亨特先生。""

  "一支華爾滋舞不會太為難你的。"

  安娜貝爾努刀保持平靜,但還是感到自己臉部表情開始不悅。

  "亨特先生,"她譏笑道,"難道沒人告訴過你,硬讓一位女士做她顯然不想做的事情是很不禮貌的嗎?"

  他微微一笑,"佩頓小姐,如果我總為禮貌操心的話,我永遠也得不到我想要的。我只是在想,你壁花做了那麼久,可能會希望稍事休息。如果這個舞會按你的規則進行的話;這恐怕會是你能得到的惟一的邀請。"

  "這樣的魅力,"安娜貝爾帶著驚奇的口氣諷刺地說,"這樣巧妙的恭維,叫我怎麼能拒絕呢?

  他眼神警覺起來,"那麼你會和我跳舞嗎?"      

  "不,"她尖銳地小聲說道:"請你走開,馬上。"

  "她的斷然拒絕沒能讓亨特尷尬地溜走,相反,他咧嘴笑了,潔白的牙齒在他曬黑的臉上閃著光。這笑容讓他看起來像個海盜。"跳支舞能有什麼害處?我是一個很出色的賽伴——你可能會很享受。"

  "亨特先生,"她低聲說道,感到越來越惱怒,"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以什麼形式和你相伴,都令我反感,我都毫無興趣。"

  亨特湊近身來,壓低聲音不讓別人聽到:"好吧、不過我會給你時間考慮的,佩頓小姐。可能有一天,拒絕像我這樣恭敬的邀請,或甚至是不尊敬的邀請,對你都會變成一和無法再擁有的奢侈"

  安娜貝爾睜大了眼睛,怒不可遏,從脖子往上全都漲得通紅。

  這實在是太過分了——已經在牆邊坐了一晚,現在還要被一個她鄙視的男人羞辱,"亨特先生,你說起活來像極了低劣的戲裏的惡棍。"

  這又讓他笑了起來,在大步離開前他假裝有禮地鞠了一躬。

  被這次衝突搞得神經緊張的安娜貝爾眯著眼盯著他的背影。

  另外幾位壁花著他離去後集體髮了一口氣。

  菊蓮鮑曼最先開口,"‘不’字對他好像不起什麼作用,是不是?"

  "他最後說了什麼,安娜貝爾?"黛西好奇地問道,"說得你滿臉通紅。"

  安娜貝爾低頭盯著邀舞卡的銀封套,用拇指撫摸著邊角上一小塊失去光澤的地方,"亨特先生暗示,我將來的處境可能會無望到要做他的情婦。"

  要不是她這麼憂慮,看到她們臉上貓頭鷹般震驚的如出一轍的表情,安娜貝爾肯定會發笑的。莉蓮沒有憤怒地驚叫,也沒有老練地而不談,她問了一個安娜貝爾意料不到的間題:"他說得對嗎?"

  "關於我無望的處境他說得沒錯,"安娜貝爾承認。"但是我不會成為他的,——或任何人的——情婦。我情願嫁給一個種甜菜的農夫出不會淪落到這一步。"

  莉蓮衝她笑笑,對安娜貝爾口氣的堅決很認同,"我喜歡你。"

  她宣佈,往椅背上一靠,饒起了二郎腿,這種小節的疏忽對一名初入社交圈的女子來說是很不恰當的。

  "我也喜歡你。"安娜貝爾出於禮貌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不過話剛離嘴,她就驚訝地發現她說的是真話。

  莉蓮用評判的眼光打量著她,接著說;"我可不願看到你最後落得在甜菜地裏跟在騾子和犁後面累死累活——你應該過更好的生活。"

  "我同意,"安娜貝爾平靜地說,"可我們能做些什麼呢?"    

  安娜貝爾只是開個玩笑隨口問問,可莉蓮卻很當真,"我正要說個呢。剛才我們被打斷前,我就有個提議,我們應該訂一個協定幫助彼此域到丈夫。如果合適的如意郎君不來找我們,那麼我們就去找他們。如果我們齊心協力,會比我們孤軍奮戰有效得多。我們先從最大的開始——看來是你;安娜貝爾——最小的排在最後。"

  "那樣我最吃虧了。"黛西提出抗議。

  "那樣只有公平,"莉蓮告訴她,"你比我們幾個有更多的時間"

  "你說的‘幫助’到底指什麼呢?"安娜貝爾問道。

  "需要的任何幫助。"莉蓮開始在她的邀舞卡上飛快地寫了起來,"我們要互相取長補短,在需要時提供建議和幫助。"她拾眼看看,興高采烈地笑著說;"我們要像跑柱式棒球隊一樣。;

  安娜貝爾疑惑地看著她,你是指男士們玩的那種運動嗎?"輪流用平板球拍用力擊打皮球?

  "不單是男士,"莉蓮答道:"在紐約,女士們也可以從事這種運動,只要別激動得忘乎所以就行"

  黛西害羞地笑了。"比如說有次莉蓮被一個壞球氣壞了,把地上的柱子都拔了起來。"

  "本來就已經鬆動了,"莉蓮抗議;"一根鬆動的柱子對奔跑的人會造成危險的。"

  "尤其是當你用它向她們揮舞的時候,"黛西衝她姐姐皺起的眉頭樂的地傻笑著說。

  安娜貝爾忍住笑意,目光移向伊薇,伊薇一臉納悶的表情。她能讀懂伊薇心思——這對美國姐妹需要很多訓練才能吸引那些合適的貴族的注意。再著看鮑曼姐妹充滿期待的臉,她忍不住微笑起來。

  一點也不難想像這對姐妹把裙子卷到膝蓋滿場奔跑、揮舞著球棍打球的樣子。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美國姑娘都有這麼大的勁…毫無疑問,鯉曼姐妹會把任何敢接近她們的正派英國紳士嚇退。

  "我倒是從沒想過獵夫可以是一項團隊運動。"她說道。

  "哎,就應該是這樣!"莉蓮強調,"想想我們一起會增加多少效率。惟一可能的困難就是我們中間有兩個人喜歡同一個男人。。。。不過不太可能,我們各人的口味不同。"

  "那麼我們得同意永遠不搶同一應男士。"安娜貝爾說道。

  "還——還有,"伊薇出人意料地插嘴說、"我們決不傷害彼此。"

  "非常希波克拉底。"莉蓮表示贊同。

  "我倒覺得她是對的,莉蓮,"黛西誤解了,抗議道:"不要嚇著這可憐的姑娘,看在上帝分上。"

  莉蓮突然生氣地沉下了臉。"我說的是希波克拉底,不是‘虛偽’,你這個笨蛋。"

  眼看兩人就要吵起來了,安娜貝爾急忙插嘴說:"那麼我們必須都同意行動計畫——相互誤解對我們誰都沒好處。"

  "我們之間不能有秘密。"黛西高興地說。

  "哪怕是親——親密的細節?伊薇膽怯地問。

  "噢,尤其是這些!"

  莉蓮淡淡一笑,掃了安娜貝爾的長袍一眼。"你的衣服太糟糕了,"她直截了當地說,"我要拿幾條我的裙子給你穿。我有幾箱子衣服從沒穿過,也想不起來穿。我母親永遠不會注意到的。"

  安娜貝爾連忙搖頭,既感激她的好意,又為自己明顯的經濟窘境感到難為情,"不,不行,我不能接受這樣的禮物,我知道你很大方"

  "淡藍色的那件,有淡紫色滾邊的。"莉蓮對黛西低語,"你記得那件嗎?"

  "噢,穿在她身上會漂亮極了,"黛西激動地說,"她穿會比你穿合適的多"

  "謝謝。"莉蓮回敬道,滑稽地做怒目而視狀。

  "不,真的 "安娜貝爾反對著。

  "還有那件綠色平紋繃棉布裙,前面飾有白色蕾絲邊的。"莉蓮繼續說。

  "我不能要你的裙子,莉蓮。"安娜貝爾低聲堅持著。

  "筆記裏抬起頭:"為什麼?"

  "第-,我還不起。而且這出沒有用。美麗的羽毛並不會讓別人忘記我缺少嫁妝。。

  "哦。錢啊,"莉蓮輕描淡寫地說,這種口吻只有擁有很多錢的人才會有,"你會用比金錢寶貴無數倍的東西償還我的。你得教教黛西和我怎麼變得……呃,更像你。教會我們恰當的言行舉止——那些我們每天、每分鐘似乎都在破環的不成文的規矩。那佯我們才能走進現在對我們緊閉的大門。至千你的嫁妝……你只要讓男人上鉤,我們來負責幫你收線。"

  安娜貝爾驚奇地看著她:"你對這件事真的很認真。"

  "當然了,"黛西回答說。"有事可幹對我們會是個解脫,再也不用像白癡一樣坐在牆邊了!我和莉蓮都快被這無聊的一季逼瘋了。"

  "我也是。"伊薇加上一句。

  "那麼……"安娜貝爾看著一張張期待的臉,忍不任咧嘴笑了,"如果你們三個都願意,我也願意。不過如果我們立約,是不是要以血為盟什麼的?

  "天哪,不要,"莉蓮說,"我想我們不必割血管也可以達成一致。"她手裏的邀舞卡比畫著,"現在,我想我們應該列一列這一季最有希望的候選人。現在他們已經被挑得只剩可憐的一小撮了。我是不是該按頭銜把他們列出來?從公爵開始?"

  安娜貝爾搖搖頭。"我們不用列公爵了,我想不出還有哪個公爵是七十歲以下,牙齒沒落光的。"

  "那麼說智力和魅力是可有可無的,但牙齒不是?"莉蓮狡猾地說道,把安娜貝爾惹笑了。

  "牙齒也是可有可無的,"安娜貝爾回答說,但有牙齒的優先考慮,非常優先。"

  "那好吧,"莉蓮說,"跳過又老又蔫的公爵們;接著到侯爵。我知道一個,韋斯特克裏夫勳爵?"

  "不,他可不行。"安娜貝爾邊說邊皺唐頭;"他冷若冰霜——而目他對我也沒興趣。我四軍前剛迸社交圈時拼命討好他,而他看我的樣子就好像我是粘在他鞋底的什麼東西似的。"

  "那麼忘了韋斯特克裏夫吧。"莉蓮挑眉問道,"聖——文森特爵士如何?年輕、合乎條件、英俊得——"

  "沒用的,安娜貝爾說,"不管情況育多緊迫,聖——文森特也決不會開口求婚。他已經連累、誘騙,毀了至少一打姑娘——主他根本不在乎名名譽這回事。"

  "還有艾靈頓伯爵。"伊薇猶豫著說,"不過他身材有——有點肥,而目至少已經五十歲了。"

  "把他列上吧。"安娜貝爾堅持道,"我可不能再挑剔了,"   ,

  "還有羅茲貝裏侯爵,"莉蓮皺著眉說,"儘管他人很古怪,而且很……嗯——蔫了吧唧的。"

  "只要他的錢包鼓一點就行了,別的地方癟一點沒關係,安娜貝爾的話逗得其他幾個姑娘暗自發笑,"把他也列上吧。"

  四名女子完全沒注意到目邊的音樂和眼前十對對旋轉的舞伴們,埋頭列著單子;時而哈哈大笑;引來旁人好奇的眼光。  

  "安靜!"安娜貝爾努刀顯得嚴肅地說道,"我們可不能讓別人懷疑我們的計畫…,而且壁花是不應該大笑的。" 

  她們都竭力保持嚴肅的表情,但這讓她們更加忍俊不禁。"噢,看,"莉蓮喘了口氣,打量著她們不斷壯大的結婚對象的隊伍,"我們的邀請卡總算填滿了一次。"她掂量著這份單身漢花名冊,撅著嘴,"這其中有幾個好像會參加韋斯特克裏夫在漢普夏郡舉行的季末宴會。我和黛西都被邀請參加了。你呢,安娜貝爾?"

  "我認識他的一個妹妹,"安娜貝爾說,"我想我可以讓她邀請我去。我會求她的,如果必要的話。"

  "我也會替你求情的,"莉蓮自信地說。她朝伊薇笑笑,"我也會讓她邀請你去的。"

  "太好玩了"。黛西叫道,"那麼計畫就這麼定了。兩個禮拜後,向漢普夏郡進發,替安娜貝爾找到丈夫。"她們伸手互相擊掌,感覺有點傻、有點飄飄然,受到莫大鼓舞。

  也許我的壞運氣就要轉變了。安娜貝爾想著,閉上眼祈禱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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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9 16:09:4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西蒙.亨特從小就懂得,既然命運沒有賦予他貴族的血統、財富,或不尋常的天賦,他就得向這個通常不太仁慈的世界奪取自己的財富。

  他的自負和野心是普通人的十倍。人們常常發現,順他的意要比擋他的道容易得多。儘管西蒙專橫,甚至可能冷酷無情,他晚上睡覺時從不會受到良心的譴責。適者生存是自然規律,弱者最好乖乖滾蛋。

  他父親是個屠夫,輕鬆地負擔著六口之家,等西蒙一到年紀就讓他做助手,揮起沉重的剁肉刀。在父親的肉鋪裏工作經年,西蒙的胳膊變得粗壯,長了副屠夫的強壯肩膀。他一直被期望最終子承父業,但是他二十一歲時離屍了肉鋪另謀生計,令他父親失望不已。他用自己小小的積蓄投資,很快就發現了自己這輩子最大的才能——賺錢。

  西蒙熱愛經濟學的語言:冒險的因數,貿易、工業、政治的相互作用……他很快意識到,英國日益擴大的鐵路網路即將成為銀行高效處理業務的主要途徑。現金和債券的匯取、迅速增長的投資機會將很大程度上依賴於鐵路的服務。循著本能,西蒙把所有的錢一分不剩她投進了鐵路的投機生意,獲取了豐厚的利潤回報。接著他又把這筆錢分別押到各個不同的行業。現在,三十三歲的他已經擁有三家製造公司、一家占地九英畝的鑄造廠和一家造船廠的多數股份。他成了貴族舞會的貴賓——儘管是不太受歡迎的一個,而且在六家公司的董事會與貴族們並肩而坐。

  多年孜孜不倦的工作讓他幾乎得到了嚮往的一切。然而,如果有人間他是不是一個幸福的男人,西蒙會對這個問題嗤之以鼻。幸福,難以捉摸、成功的產物,無疑是自滿的象徵。西蒙的天性絕不自滿,或滿足;他出不想這樣。

  然而……在他一直忽視的心靈最深處最隱秘的角落,西蒙有一個似乎無法熄滅的願望。

  他的眼神悄悄掃過舞廳,又一次休驗到安娜貝爾佩頓每每帶給他的奇特尖銳的痛苦。有許多女人可供他選擇——不只是寥寥幾個而已——但沒人能這樣強烈徹底地攫取他的關注。安娜貝爾的魅力超越了簡單的美貌,雖然上帝知道她被賦子的美多得不公平。如果西蒙的靈魂裏哪怕有一盎司的詩意,他肯定會用洋洋灑灑熱情四溢的詩句來描繪她的迷人魅力。可西蒙骨子裏是個平民,他想不出什麼語言熊準確地描述他的迷戀。他所知道的是,安娜貝爾在枝形吊燈閃耀燈光下的模樣幾乎令人腿軟。

  西蒙從沒忘記在全景劇場外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她在錢包裏找著什麼,額前垂下二縷頭髮,陽光照在她淡褐色的髮絲上,變幻著金色和香橙色的光。她的皮膚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她身上有什麼東西那麼誘人。。。。那麼觸手可及。。。。絲絨般的肌膚、閃亮的藍色雙眸,還有那令他渴望撫平的微微整起的眉頭。

  他本來根肯定地以為安娜貝爾那時已經嫁出去了。佩頓家眼下艱難的處境對西蒙來說不算什麼,他以為任何有腦子的貴族都會發現她的價值而急著將她據為已有。可是兩年過去了,安娜貝爾依然待字閨中,西蒙心中不禁又長起了希望的藤蔓,她嫁人的志向堅定不移,她穿著愈發破舊的長裙卻淡定從容……她缺少嫁妝卻從不看低自已,這些都讓他感動。她尋找丈夫時的計謀多端像極了一個身經百戰眼看要賭輸了的賭徒,努力打出手中最後幾張牌。安娜貝爾聰明、謹慎、堅定,儘管最近窮困的威脅讓她的眉眼有些嚴厲,她還是非常美麗。出於自私,西蒙並不同情她在經濟上的難處——這樣才能得到本來得不到的機會。"

  問題在於西蒙還沒想出法子讓安娜貝爾接受他,她明擺著討厭他的一切。西蒙自知性格缺乏優雅的一面,不討大喜歡,更何況他無意變成一名紳士,就像老虎不會願意做一隻家貓一樣、他只是一個有著一大堆錢的男人,而且沮喪地意識到這不能替他買到他最想要的。

  迄今為止,西蒙的策略是耐心等待,他知道絕望最終會驅使安娜貝爾去做她本來絕不會考慮的事。貧困能讓事情的面貌太不相同。很慶安娜貝爾的遊戲就要結束了。她會面臨嫁做窮人婦或者做有錢人的情婦這兩個選擇。如果她選擇後者,那麼他的床將是她的最終歸宿。

  "她真是塊美味的小點心,不是嗎?邊上有人評論道。西蒙轉身看看亨利。伯迪克,他父親是侯爵,已經奄奄一息了。只等父親一命歸西就能繼承爵應和家產,伯迪克把大部分時間都花在賭博和尋花問柳上。他順著西蒙的目光看過去,著到安娜貝爾正和身邊幾個壁花熱烈交談著。

  "我不知道。"西蒙回答道,對伯迪克和他的同類心生厭惡。他們一出生就享有銀盤上的一切特權,而旦對命運輕率的慷慨不會做任何努力來回報。

  伯迪克笑了,他的臉因縱酒窩富而紅潤無比。"我打算儘快找到答案。"他說。

  和伯迪克想法一致的不在少數。不少男人都已把目光瞄準了安娜貝爾,猶如群狼尾隨受傷的獵物,伺機下手。等到她最脆弱、會做最少抵抗的時候,他們中的一個就會發出致命的一擊。不過,正如在自然界一樣,最後勝出的總是最有優勢的雄性。

  西豪強硬的嘴角浮起一絲笑意。"您真令我吃驚,"他低聲說,

  "我本以為一位女士的窘境會激起您這樣的紳士的騎士風度——沒想到,您腦子裏轉的是我這種人才會有的握齲念頭。"

  伯迪克低低地笑了一聲,沒注意到西蒙眼中的寒意,"不管她是不是淑女,窮途末路時總得從我們中間挑選一個。"

  "你們難道沒有人願意娶她嗎?"西蒙漫不經心地問道。

  "上帝,為什麼要娶她?伯迪克舔了舔嘴唇,心裏充滿期待,"這個丫頭很快就能以合適的價錢得到了,犯不著娶她。"

  "也許她愛惜名聲,不願意那麼做。"

  "我很懷疑,"這位年輕的貴族眉飛色舞地說,"窮苦的美人可負不起好名聲。而且,有謠傳說她已經和霍奇漢姆勳爵有一腿了。"

  "霍奇漢姆?"西蒙暗暗吃了一掠,臉上毫無表情地說,"怎麼會這樣的謠傳?

  "哦,有人看到霍奇漢姆的馬車深更半夜停在佩頓家的馬廄後面……而且據她家的債主說,他經常替她們支付帳單。"伯迪克頓了頓,哈哈大笑,"和那樣的美腿銷瑰一夜,付雜貨店的賬也值了,你說呢?"

  西蒙的第一反應是殺人的衝動;真想把伯迪克的腦袋擰下來;

  他不知道自已的憤怒有多少是因為安娜貝爾,佩頓與豬一樣的霍奇漢姆爵士在床上的畫面,又有多少是因為伯迪克對傳播一個很可能不實的流言的卑鄙嗜好。

  "要我說,如果你想誹謗一位淑女,"西蒙用愉快得有些嚇人的口氣說,"你最好有確鑿的證據。"

  "喔喲,流言可不需要證據。"年輕人眨眨眼,答道,"而且時間很快就會揭開這位淑女的真面目。霍奇漢姆可沒法留住那樣的美人很快她就會要得比他能給的多。我估計這個年底她就會掉轉方向,投向錢包最鼓的一個。"

  "那個人會是我。"西蒙溫和地說。

  伯迪克吃驚地眨眨眼,不知道目已是不是聽錯了,笑容慢慢消失了。"什麼?"

  "我一直在觀察,你和你身邊那群白癡在她身後嗅了兩年。"西蒙說道,眯起了雙眼,"現在,你們已經沒有機會了,"

  "我沒有…你這話什麼意思?"伯迪克怒氣衝衝地問。

  "我的意思是,哪個男人膽敢第一個踏入我的領地;我就會用最殘忍的萬式對付他:精神上、肉休上、經濟上都不放過。如果讓我聽到還有人繼續用流言輩語中傷佩頓小姐,我會直接打穿他的喉嚨用我的拳頭。"西蒙盯著伯迪克驚呆的臉,笑容裏有老虎般的威懾力。"告訴任何有興趣聽到的人吧。"他扔下一句忠舌,大步離開了這個自命不凡、目瞪口呆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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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9 16:10: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安娜貝爾的表姐偶爾會充當她的年長女伴,把她送回家。她踏進石板鋪地、空蕩蕩的大廳,一眼就看到那張荷葉飾邊的半月形牆邊桌上擱著一頂帽子。是主頂高高的紳士帽,飾著一圈深紫紅色的緞帶。相較大多數紳士們戴的普通黑帽,這頂帽子很特別。安娜貝爾已經無數次見到這頂帽子像倦曲的蛇一樣盤在這張桌子上。

  一柄時髦的把手鑲鑽的手杖靠在桌邊。安娜貝爾有股強烈的衝動——用手杖把帽冠敲癟——最好是在主人戴著它的時候。然而,她只能心情沉重地爬上樓梯,眉頭緊鎖。

  快走到二樓,也就是起居室的樓層時,一個粗壯的男人出現在轉角。他著著她,控制不住臉上得意的傻笑,那張臉由千剛剛累泛著潮紅,一縷頭髮斜斜地從他梳得油光清亮的頭上茸拉下來,猶如公雞的羽冠。

  "霍奇漢姆勳爵,"安娜貝爾生硬地叫道,硬生生把喉嚨間硬著辱與憤怒憫了下去。霍奇漢姆是這個世界上少數幾個她實實感到厭惡的人之一。她已故父親的一個所謂的朋友,來拜訪過好幾次,卻沒有一次是在正常的拜訪時間。他總是夜裏來,而目完全不顧禮數,與她的母親菲莉帕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每次他來過以後,安娜貝爾總會發現她們最緊急的帳單被神秘地付掉了,那些壞脾氣的債主也消了氣。而菲莉帕卻會變得異常易怒、難以相處,而且不願交談。

  安娜貝爾無法相信她從不逾矩的母親會允許任何人用金錢換取她的身體。然而這是惟一合理的解釋,這使安娜貝爾充滿羞愧與憤怒。她的憤怒不只是衝她母親——她恨她們的處境,恨自己還沒把自已嫁出去。安娜貝爾花了很長時間才意識到,不管她長得多美麗動人,不管一位紳士對她流露出多大興趣,誰也不會向她求婚。至少不會有體面的人開口。

  自初次進入社交界,安娜貝爾就巳漸漸被迫接受這樣一個事實:一切有關英俊高雅的追求者與她共浴愛河、解決她所有煩惱夢想只是天真的幻想。在第三個漫長的充滿失望的社交季節裏,這種幻滅深深地紮了根。現在萬是她的第四個社交季節,看來農夫的妻子安娜貝爾這個形象很快就要成為現實了。

  安娜貝爾面無表情,想不聲不響地從霍奇漢姆身邊走過去。他制止了她,一隻肉手搭上了她的胳膊。安娜貝爾無比厭惡地往後退,動作太大幾乎失去平衡。"別碰我。"她惱怒地瞪著他紅潤的臉說道。

  霍奇漢姆的眼睛在紅潤臉色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藍。他咧嘴笑了,手往樓梯扶手上一搭,不讓安娜貝爾上去。"真不好客。"他嘀咕著,嗓音是很多高個子男人特有的不協調的男高音:"我幫了你們這麼多"

  "你什麼也沒幫我們。。安娜貝爾簡短地說道。

  "要不是我的慷慨,你們早已經被扔到大街上去了。"

  "你是覺得我應該對你感恩戴德?"安娜貝爾問道,口氣充滿厭惡,"你是頭骯髒的食腐肉的動物。"

  "我可沒有強迫別人給我什麼。"霍奇漢姆伸手碰碰她的臉頰,汗津津的手指令安娜貝爾作嘔,"事實上,這消遣沉悶無奇。你母親太溫順了,不合我的口味。"他淒近身,直到他的體味——汗臭混合香水味——充斥著安娜貝爾的鼻孔。"也許下一次我該試試你。"

  他低聲說道。

  "毫無疑問他以為安娜貝爾會叫喊、臉紅或向他懇求。然而,她只是冷冷地著著他。"你這個自大愚蠢的老東西,"她平靜地說,"就算我要做別人的情婦,你不覺得我可以找到比你更好的麼?"

  霍奇漢姆最終還是翹起嘴露出了笑容,不過安娜貝爾很高興看到這費了他一番工夫。"與我為敵是不明智的。我只要幾句話可以讓你們家聲名掃地,萬劫不復。"他盯著她連衣裙那磨舊的布料,鄙夷地笑了,"如果我是你,就不會穿著破布戴著假珠寶站在那裏丟人。"

  安娜貝爾的臉漲得通紅,憤怒地打掉做向她胸部伸過來的手。

  霍奇漢姆暗自笑著走下了樓梯,安娜貝爾沉默地等待著。一聽到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她就急忙奔下樓把門上了鎖。焦慮與殘留的憤怒令她呼吸沉重,她攤開雙手靠在沉重的橡木門上,額頭抵著門板。

  "夠了。"她哺哺自語,憤怒地顫慄著,不再有霍奇漢姆,不再有

  付的帳單…-他們的苦已經受夠了。她一定得馬上找人結婚,她要在漢普夏郡的宴會上找到最好的候選人,然後解決一切。如果做不到的話…

  她的手在門板上滑動著,在木頭上留下一道道掌印。如果找不到人娶她,她可以做別人的情婦。儘管沒人願意娶她做妻子,想把她當情人養的男人卻不計其數。只要她夠聰明,可以掙一大筆錢,但是想到再也不能出入良好的社交圈……遭太輕蔑、排斥,只有床上功夫可讓人重視,她不由得退縮起來。另一個選擇是一貧如洗生活,接一些縫紉或洗衣的活,或者做家庭教師,這其實更加危險——一個年輕姑娘如果處於這樣的境地,得受所有人擺佈。而掙的找還不夠供養母親或傑瑞米,他到時也得去幹僕人的活。看他們三個誰也負擔不起安娜貝爾的道德。他們住在紙做的屋裏……最輕微的震動就會使它傾覆。

  第二天早晨,安娜貝爾坐在早餐桌前,冰冷的手指緊緊握著瓷杯。她已經喝完茶了,不過瓷杯還留有餘溫。釉上有個小小的缺口,她用拇指反復在上面摩擦著。她聽到母親菲莉帕走進來,並沒有抬起頭。

  "茶?"她小心翼翼地問,聽見菲莉帕低聲同意,便從面前的壺裏又倒了一杯,安娜貝爾往里加了一山塊糖,又倒了許多牛奶減輕澀味。

  "我喝茶已經不加糖了。"菲莉帕說,"我現在喜歡不加糖的味道。"

  如果哪天她母親不再喜歡糖,除非是地獄裏開始有冰水供應"給你的茶里加點糖我們還負擔得起。"安娜貝爾說道,甩勺子在杯裏快速攪了幾下。她抬起頭,把杯子和茶託推到菲莉帕手邊。如她所料,菲莉帕顯得陰鬱憔悴,苦澀的臉龐因羞愧而扭曲。她曾一度不可思議,她那神采奕奕的母親——總是比別人更漂亮的母親——臉上居然會出現這樣的表情。她凝視著菲莉帕肌肉緊張的臉,意識到目巳的臉幾乎也是這般的厭世,她自己的嘴角出有一樣消沉況味。

  "舞會怎樣?"菲莉帕問道,把臉湊近茶杯,讓蒸氣彌漫她的臉。

  "像往常一樣糟糕。"安娜貝爾老實說道,故意輕快地笑笑讓氣氛松,"惟一一位邀我跳舞的男士是亨特先生。"

  "老天,"菲莉帕嘀咕著,灌了一大口熱茶,"你接受了嗎?"

  "當然沒有。這毫無意義。他看我的樣子再明顯不過了,他腦裏絕對沒有結婚的念頭。"

  "就算是亨特先生這樣的男人總有一天也要結婚的。"菲莉帕反駁道,從茶杯裏抬起頭。"你對他來說會是位理想的太太……你可軟化他,幫他進入體面的社交圈 "

  "天哪,媽媽——聽起來你是在鼓勵我接受他的意圖。"

  "不……"菲莉帕拿起勺子,漫不經心地攪著茶,"如果你真那麼反感亨特先生就算了。不過,如果你能夠把他變得令人滿意的話,我們都會好過許多……"

  "他不是結婚的類型,媽媽。大家都知道。不管我怎麼做,我永遠出沒法讓他向我開口求婚的。"安娜貝爾用一把小小的已經失去光澤的銀糖夾在糖罐裏拔拉著,想找塊最小的糖。她夾出一小塊紅糖扔迸杯子,又倒入新鮮的熱茶。

  菲莉帕喝了口茶,眼神小心地移開,轉到一個新的話題。安娜貝爾覺得這個話題與剛才那個有著令人不快的聯繫,"下學期我們沒錢供傑瑞米上學了。傭人的錢我已經有兩個月沒付了。還有帳單——"

  "是的,我都知道。"安娜貝爾說,因為惱火而稍稍有些臉紅,

  "我會找到丈夫的,媽媽。很快。"她終於在臉上擠出一個淺笑,"你想去漢普夏郡玩玩嗎?社交季節快結束了,很多人都要禹升倫敦找新的樂子十二確切地說,韋斯特克裏夫勳爵要在郊區的莊園辦一次狩獵活動。"

  菲莉帕瞧瞧她,有一絲警覺,"我不記得我們收到過伯爵的邀清。"

  "現在還沒有,"安娜貝爾答道,"不過我們會的……而且我有種感覺,好事正在漢普夏郡等著我們呢,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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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9 16:10:1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安娜貝爾與母親動身前往漢普夏郡前兩天,有成堆的包裹送來。男僕來回走了三趟才把它們全部從門廳搬到樓上安娜貝爾的房間,在床邊掛成一座小山。安娜貝爾小心翼翼地拆開所有盒子,發現至少有半打沒穿過的裙子……色彩績紛的塔夫綢和平紋細棉布,配套的夾克衫襯有奶油般柔軟的亮皮裏子,一件用象牙色絲綢做的賽會長裙,胸部和袖口綴著精緻的比利時蕾絲邊。還有手套、坡肩、圍巾、帽子,都是如此精美,幾乎讓安娜貝爾法然欲泣。這些衣服和飾品肯定要花一大筆錢對鮑曼姐妹來說這當然不算什麼,但對安娜貝爾來說,這禮物是令她震動的。

  她拿起隨包裹送來的信封,打開蠟印,讀著上面潦草而有力的字句。

  來自你的仙女教母,也就是莉蓮和黛西,預祝漢普夏郡狩獵成功。

  附:你到時不會膽怯吧,會不會?

  她回復道:

  親愛的仙女教母:     

  膽怯是我惟一不會帶去的東西。無比感謝你們的裙子。我終於又能穿上漂亮衣服了,真是欣喜若狂。這是我性格上的諸多缺點之一:對美麗的事物極度熱愛。

  你們忠實的安娜貝爾

  附,不過我把鞋退窗來了,實在太小了。我一直聽說美國姑娘都長著大腳丫!

  親愛的安娜貝爾,

  喜愛美麗的東西是性格缺陷嗎?那一定是英國人的觀點,因為我們肯定在曼哈頓沒人這麼想。說到腳,我們打算在漢普夏郡和你一起打跑柱式棒球。你會愛上用球棒擊球的、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滿意的了。"

  親愛的莉蓮和黛西,

  我同意打跑柱式棒球,前提是你們說服伊薇加入,這點我可很懷疑,儘管沒試過不會知道;但我能想到許多比揮舞球棒擊球更令人滿意的事情。比如找到一個丈夫…

  順便問一句,打跑柱式棒球該穿什麼呢?散步穿的服裝嗎?

  親愛的莉蓮和黛西,

  "knrckers"這個詞我不大熟悉。你們指的是內衣嗎?你們不會想讓我們在戶外穿著drawers像野孩子一樣玩耍吧……?

  親愛的安娜貝爾:

  這個詞是由knrckerbochers衍生而來的。。。。。在紐約,我們是被排斥在這個階層外的,在美國drawers是一件傢俱裏面的一部分,還有,伊薇同意了。

  親愛的伊薇:

  鮑曼姐妹寫信告訴我你同意穿著內褲和她們一起打跑柱式棒球時,我簡直不敢相信。你真的同意嗎?我本來希望你拒絕的呢,為我跟她們說你同意我才同意。

  親愛的安娜貝爾:

  我相信與鮑曼姐妹相處能幫助我克服我的緬甸。穿著內褲打跑柱式棒球看來是個不錯的開始。我令你震驚了嗎?我以前從沒讓任何人吃驚過,包括我自己!我非常希望我的積極參與能給你留下深刻印象。

  親愛的伊蔽:

  我對鮑曼姐妹會讓我們陷入怎樣時尷尬處境印象深刻,感到好笑又害怕。請告訴我,我們去哪裡找到一個可以不被人注意的打跑柱式棒球的地方呢?是的,我感到徹底的震驚,你這個不知羞恥的野姑娘。

  親愛的安娜貝爾:

  我逐漸相信,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選擇主宰自己的命運,一種在別人跳舞的時候坐在椅子裏等待。我情願成為前者而不是後者。至於跑柱式棒球該在什麼地點什麼時間打,我很樂意把這些細節問題留給鮑曼姐妹處理。

  喜愛你的

  野姑娘伊蔽

  在這些有趣的便條頻繁來往之間,安娜貝爾開始體會到已經遺忘很久的東西……擁有朋友的喜悅。隨著她過去的朋友們嫁為人婦,她被拉在了後面。她的壁花身份、更不用說金錢的賃乏,給她製造了一條鴻溝,這不是友情可以輕易跨越的已過去幾年裏,她變得越來越孤立,甚至有意避免與過去曾愉快交談分享秘密的姑娘們做伴。 

  然而,她現在卻一下子結識了三位朋友,儘管她們背景迥異,她們彼此卻很有共鳴。她們四個都懷著希望、夢想和恐懼……每個人對紳士們裎亮的黑色皮鞋經過她們的椅子尋找更有希望的獵物的場景都再熟悉不過了。壁花們互相幫助有百利而無一弊。

  "安娜貝爾,"門口傳來母親的聲音,此刻她正小心翼翼地把手套放進皮制小旅行包,"我有個問題,你必須如實回答。"

  "我對你一直很坦誠啊,媽媽。。安娜貝爾從手裏的活計中抬起頭,答道。看到菲莉帕可愛的擔憂的臉,她感到一陣內疚。上帝,她已經厭倦了菲莉帕的內疚,和她自己的。她對母親與霍奇漢姆勳爵上床所做出的犧牲感到憐憫和絕望。然而,在腦海深處,安娜貝爾有個很不得體的念頭:既然菲莉帕選擇這麼做,幹嘛不乾脆理直氣壯地將自己視作一個真正的情婦,而不是勉勉強強地接受霍奇漢姆勳爵給她的少得可冷的幾遝鈔票?

  "這些衣服是哪來的?"菲莉帕問道,臉色蒼白,專注地直視著安娜貝爾的眼睛。

  安娜貝爾皺了皺眉頭,"我已經告訴你了,媽媽——是莉蓮和黛西送來的。幹嘛這麼盯著我看?"

  "這些衣服不是男人送來的?可能是亨特先生?"

  安娜貝爾張大了嘴,"你其實是在問我有沒有…和他?老天,媽!就算我有這個想法,我也絲毫沒有機會。真不明白你怎麼會有這種念頭的?"

  她母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你這個季節經常提起亨特先生。提起其他紳士的次數多得多。而目這些衣服顯然很昂貴……"

  "不是他送的。"安娜貝爾堅決地說。

  菲莉舊顯得髮了口氣,但眼中仍有疑問。安娜貝爾不習慣別人懷疑的眼光看她,挑一頂帽子在頭上戴好。"不是的。"她重複道。

  西蒙。亨特的情婦……安娜貝爾轉向鏡子,看見自已的臉上奇怪的呆呆的表情。她想母親是對的——她最近確實經常提起亨特。他身上有什麼東西使他逗留在安娜貝爾的心裏,儘管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她認識的人裏面沒人擁有他的號召刀、略帶邪氣的魅力,也從沒有人像他這樣公開地流露對她的興趣。現在,這個失敗季節的過去幾周裏,她發現自已在思考一名得體的年輕女子絕不該考慮的事。她知道自己不用太費勁就能成為亨特的情婦,這樣她所有的煩惱就可以解決了。他非常富有——他會給她想要的一切;還清她家的債,替她買漂亮衣服、珠寶、她自已的馬車、她自已的房子……所有的一切,來回報她與他上床。

  這念頭使她的小腹為之輕輕一顫。她開始想像與西蒙。亨特躺在床上,他會要求她做些什麼,他的手放在她身上,他的嘴——她的臉紅透了,努力甩開這些畫面,手指玩弄著帽子緞帶上裝飾的絲綢玫瑰花。如果她成為西蒙。亨特的情婦,他就會完全擁有她,不管是在床上還是床下。想到要完全受他控制,姆不禁覺得可怕。腦子裏似乎有個嘲諷的聲音在問她:"你的名聲對你有那麼重要嗎?比家人的幸福更重要?或者甚至比你自已的生存更重要?"是的,"安娜貝爾想著;凝視著自已蒼白、堅定的臉,"現在是這樣。"至於將來,她無法回答。但她將一直保持自己的自尊,直到耗盡所有的希望。。。。。她會為之竭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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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9 16:10:3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很容易理解,為什麼漢普夏郡的名字是由古老的英語單詞hamm衍生出來的,hamm的意思是水草地。這個郡縣到處都是這樣的濕地,更不用說一度是皇室指定的獰獵場地的荒野和茂密樹林了。懸崖峭壁與綠色深谷對峙;河裏蹲魚成群,漢普夏郡能滿足熱衷運動人士的各種愛好。韋斯特克裏夫伯爵的產業石字莊園沿著廣闊的森林蔓延,猶如鑲嵌在富饒河谷裏的一顆寶石、石字莊園總是賓客盈門,因為韋斯特克裏夫不僅是獰獵好手,也是個出色的主人。

  表面看來,韋斯特克裏夫品德高尚、倍守原則的聲望並非徒有虛名。他不可能捲入任何醜聞,因為他似乎無法容忍倫敦社交圈的陰謀詭計與道德淪喪。相反,他總是呆在鄉下,肩負重任,照顧佃戶。偶爾他會去倫敦擴展業務,或參與某些需要他關注的政治事務。

  安娜貝爾就是在這衝情況下遇見伯爵的,他們在一個社交宴會上被介紹認識。儘管他長相並非傅統意義上的英俊,韋斯特克裏夫還是頗有吸引力的。他個子不高,卻擁有運動健將的體魄和不容置疑剛毅氣質,加上巨大的私人財富與歷史最悠久的世襲爵位,他成了英格蘭最炙手可熱的鑽石:自然,安娜貝爾與他初次見面就開始不遺餘力地討他歡心,然而韋斯特克裏夫已經習慣了來自急切的年輕姑娘們的關注,他很快把她歸入結婚狂一類一一這讓她很受傷,但卻是事實。

  自從安娜貝爾被韋斯特克裏夫輕蔑地回絕後,她一直避免與他接觸。她很喜歡他妹妹奧莉維亞小姐,她是個軟心腸的姑娘,與安娜貝爾年紀相仿,因過去的醜聞而蒙羞。多虧奧莉維亞小姐的善心,安娜貝爾和伊薇才得以受邀參加宴會。接下來的三個星期裏,四條腿的或者兩條腿的獵物都會在石字莊園受到圍捕。

  "小姐,"安娜貝爾見奧莉維亞小姐出來迎接她們,叫道,"您邀請我們真是太好了!倫敦實在叫人窒息一一漢普夏郡的清新環境,正是我們需要的。"

  奧莉維亞小姐微笑著。儘管她矮小謙遜、相貌平平,在這個場合還是顯得異常動人,她臉上洋溢著喜悅。據莉蓮和黛西說,奧莉維亞小姐與一個美國的百萬富翁訂婚了。"是自由戀愛嗎?"安娜貝爾在上一封信裏問她們,莉蓮回復說。據說是的。"然而."莉蓮又狡黠地加上一句,"我父親說這兩家的聯姻肯定是有利於韋斯特克裏夫的財政狀況的,所以他才會點頭同意。"對伯爵來說。浪漫愛情遠沒有實際考慮來得重要。  ’

  奧莉維亞拉著安娜貝爾的手表示歡迎,安娜貝爾的思緒回到現實,微笑著。"而你們正是我們需要的。"奧莉維亞笑著說道,"這裏到處都是熱衷運動的男人一一我告訴伯爵我們必須邀請一些女士好讓空氣變得文明一些。來,讓我陪你們去房間"  

  安娜貝爾提起莉蓮送她的嶄新的橙紅色平紋細棉布裙,隨奧莉維亞小咀走上臺階,進了大廳。"韋斯特克裏夫勳爵好嗎?"安娜貝爾在她們走上巨大的雙層樓梯時問道,"我希望他身體還好吧?"

  "我哥哥身體很好。謝謝。不過我擔心我的結婚計畫會讓他分心。他堅持過問所有的細節o"

  "這是因為他非常喜歡你,我肯定。"菲莉帕說道。

  奧莉維亞調皮地笑了,"這更是因為他非常需要控制一切。要找一個意志足夠堅強的新娘來管住他恐怕很難。"

  看見母親別有意味地朝她側眼一瞥,安娜貝爾微微搖頭。鼓勵母親抱有這方面的希望可沒有好處。不過…."我碰巧認識一個有主見又迷人的年輕姑娘,還沒有結婚。"她說道,"事實上,她是一個美國人。"

  "你是指鮑曼姐妹裏的一個嗎?"奧莉維亞小姐問道,"我還沒跟她們結識。不過她們的父親曾來石字莊園住過。"

  "兩位姐妹從各方面來說都很討入喜歡。"

  "太好了。"奧莉維亞叫起來,"我們可以給我哥哥找到伴了。"

  走到二樓,她們停了停,望望下面大廳轉悠的人們。"我恐怕這裏的未婚男士不夠多。"奧莉維亞評論道,"不過有那麼幾個…我想到了肯達爾勳爵。如果你喜歡,我可以在恰當的時候把你介紹給他。"

  "謝謝,我非常樂意。"

  "不過我恐怕他有些沉默寡言。"奧莉維亞補充說,"他可能不太吸引你這麼活潑的姑娘,安娜貝爾。"

  " 恰恰相反。"安娜貝爾趕緊說。"我覺得沉默對男人來說是最吸引我的性格。高貴而內斂的男人比那些總是洋洋得意聒噪自誇的男人要好得多。"就像西蒙。亨特,她憤憤地想著,他的自以為是再明顯不過了。

  奧莉維亞小姐剛想回答,卻看到遠處有位高個金髮男子站在樓下的大廳裏凝視著她。他肩靠著枉子,雙手插在外衣口袋,懶懶地優雅地站著。安娜貝爾馬上看出來他是個美國人。他滿不在乎的笑容、藍色的眼睛,和他穿著優雅的衣服卻隨隨便便的樣子說明了一切。況且,奧莉維亞小姐因為他這樣看她而臉紅了,呼吸有點急促。"請原諒,"她心不在焉地說,"我。。。。。我的未婚夫。。。。。他好像有事找我……"然後她口齒不清地告訴她們的房間在五樓右手邊,就飄然而去了。很快一個女僕過來帶她們到了房間,安娜貝爾呼了口氣。

  "對肯達爾勳爵的競爭會非常激烈,她發愁地說,"希望他還沒被搶走。"

  "他不會是這裏惟一的未婚男人。"菲莉帕滿懷希望旭說:"可不能忘了韋斯特克裏夫本人,"

  "這你千萬別抱任何希望,"安娜貝爾椰輸道,"我們見過面,伯爵顯然對我毫無興趣。"

  "那是他自已嚴重判斷失誤"母親氣憤地答道。

  安娜貝爾笑了,伸手抓住菲莉帕戴著手套的雙手,"謝謝,媽媽。不過我最好把眼光集中在比較容易得到的目標上。"

  客人陸續到來,有的直接進房間午睡養精神,期待著即將到來的晚宴和歡迎賽會。愛流長飛短的女人們聚集在起居室和棋牌室裏,而男士們則在桌球房裏消磨時光,或是在圖書室裏抽煙,女僕把她們的衣服從包裏取出後,菲莉帕決定在房間裏小睡。臥室很小,但很可愛;牆上貼著印有花卉圖案的法國壁紙,窗戶掩映在淡藍色的絲綢窗簾後面。

  安娜貝爾激動得無法入睡,想著伊薇和鮑曼姐妹大概已經到了。不過她們長途旅行後可能需要時間休整。安娜貝爾不想好幾個小時無所事事,決定去莊園外的土地探探險。天氣暖和,陽光明媚,在馬車裏長途跋涉後她迫切渴望運動。她換上一條藍色帶箱形褶澗的平紋細棉裙,離開了房間。

  她悄悄地從邊門出去,經過幾個僕人,沫浴在和照的陽光下。石字莊園的氣氛很神奇。很容易讓人想像這是位於某塊遙遠土地上的某個充滿魔力的地萬。四周的森林濃密厚重,仿佛來自遠古時代。而莊園後面十二英苗的花園則完美得不像真的。裏面有小樹林、空地、池塘和噴泉。這座花園有不同的表情,時而平靜;時而喧嘩。花園管理有素,每片草葉都被精確地修剪過,箱形樹籬的每個角落都被修葺得如刀鋒般乾淨俐落。

  沒戴帽子、也沒戴手套,安娜貝爾沉浸在突如其來的樂觀情緒中,深深地吸了口鄉間的空氣。她順著莊園後階梯狀的花園邊緣,沿著罌粟和天竺葵花床中間的石子路漫步。沒多久,空氣中彌漫起馥鬱的花香,沿路出現了一道蔓延著粉紅色和淡黃色玫瑰的石牆。

  安娜貝爾放慢了腳步,穿過一片百老的梨樹杯,樹木被歲月雕刻成奇特的形狀。更遠處,一片銀色的山毛櫸樹伸向林地,似乎與遠處的森林融為一色。石子路的盡頭是一個小圓圈,中間有張石桌。再走近些,安娜貝爾看到石桌上立著兩截燃燒過的蠟燭頭。她有些傷感地笑了,這塊隱秘的空地肯定為某些浪漫插曲提供了最佳場景。

  五隻肥肥的白鴨子對周圍的夢幻氛圍習以為常,列成一隊搖搖擺擺地穿過石頭圈,朝著花園另一頭的池塘行去。看來這些鴨子對石字莊園的大批訪客早就司空見慣了,它們經過安娜貝爾時完全無視她的存在。它們期待著即將到達的人工池塘而嘎嘎大叫,走路的樣子滑稽無比,安娜貝爾忍不任哈哈大笑。

  她的笑聲還沒消退,就聽見石路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是個男人,顯然剛從森林裏散步回來。他抬起頭著迷地盯著她,與她對視著。

  安娜貝爾驚呆了。

  西蒙。亨特,她想,在石字莊園的這個角落遇到也讓她驚訝得說不出活來。她一直把他和城市生活聯繫在一起——她總是在室內看見他,晚上,四周總是牆壁、窗戶和漿過的領結。然而,在白天的自然環境下,他看起來完全不一樣。他那本來與裁剪修身的晚禮服格格不入的肩膀和魁梧的體形穿著粗擴的獵裝卻非常合適;他的襯衣領口敝著,沒有系男用圍巾;他顯得比往常更默黑,皮膚因為長時間的戶外活動變成琥珀色,陽光灑在修剪得短短的頭髮上,濃密的髮絲閃著光,不大像黑色,而是濃重的褐色。他的五官在陽光下線條清晰、硬朗、突出、引人注目。他臉上也有柔和的幾筆……翹起的濃密睫毛,飽滿的下唇,不太協凋卻更具誘惑力。

  亨特與安娜貝爾就這麼無言而困惑地對視著,就好像有人提出了個間題,他倆誰也答不出來。

  沉默令人不安地延長著,直到西蒙。亨特最終開口說話;"聲音好聽,那個"他柔聲說道。

  安娜貝爾費力地張口問道:"什麼?"

  "你的笑聲"。

  安娜貝爾感到橫隔膜有陣小小的尖銳的疼,既不是痛苦,也不是高興。這種令她無助的刺痛感覺是她從未體驗過的。她下意地她把手指放在肋骨下的那一點。亨特的眼神飛快地轉移到她的手上,又慢慢回到她臉上。他向石桌走過來,縮短了他倆之間的距離。

  "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他的眼神令人尷尬地將她掃視了一遍,"不過當然,對你的處境來說,這完全合乎邏輯。"

  安娜貝爾眯起了眼,"我的處境?"

  "設法捕獲一個丈夫。"他明確地說。

  她還給他一個高傲的眼神。"我沒打算。‘捕獲’任何人,亨特先生。"

  "撒下誘惑的網,"他繼續說道,"沒好鉤,再收線將毫不察覺的獵物釣起,直到他躺在甲板上喘氣。"

  她把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你大可以放輕鬆,亨特先生,因為我對奪走你寶貴的自由毫無興趣。你是單子上的最後一位。"

  "什麼單子?亨特研究著她隨後緊張的沉默,自己琢磨明白了。

  "啊,你已經列了一張潛在丈夫的名單了嗎?"他眼裏掩飾不住笑意,"聽到我不在前列真讓我欣慰,因為我決心不惜代價避免戴上婚姻枷鎖。不過我還是忍不住要問…誰在名望上拔得頭籌?"

  安娜貝爾拒絕回答。儘管她咒駡著自己坐立不安的舉動,但還忍不住伸手拿起一截蠟燭頭,用指甲摳著。

  "韋斯特克裏夫,很有可熊。"他猜測道。

  安娜貝爾輕蔑地哼了一聲,半坐在桌上。古老的桌面被太阻曬暖暖的,光滑無比。"當然不是。我才不會嫁給伯爵,哪怕他跪下求我,"

  亨特對如此明顯的謊話大笑不已。"一位世襲的勳爵,還有大筆的財富?你會不顧一切去得到他的。"他隨意地在桌子對面坐下來,

  安娜貝爾強迫自已不因為他的靠近而往後退後。通常,紳士與淑女之間的談話有約定俗成的默契,有些事是紳士絕不會做的…他不會讓她尷尬、羞辱她或以任何形式占她便宜,然而,跟西蒙。亨特在一起可沒有這種保障。

  "你怎麼會在這兒?"她問道。

  "我是韋斯特克裏夫的朋友。"他輕鬆地說道。

  安娜貝爾無法想像伯爵會把亨特這樣的人稱做朋友。"他跟你有什麼關係?別自稱你和他有什麼相同之處——你們倆就像粉筆和乳酪一樣毫不相干。"

  "很湊巧,伯爵和我有共同的興趣。我們都喜歡獰獵;我們有許多共同的政治觀點。和大多數貴族不一樣,韋斯特克裏夫不允許貴族生活的種種規範限制自己。"

  "老天,"安娜貝爾諷刺道,"你似乎把貴族生活看做是丁種囚禁。"

  "是的,的確如此。"

  "那麼我可等不及要把自已監禁起來;並扔掉鑰匙。"

  亨特笑了起來,做貴族的妻子你會幹得很棒。"

  注意到他的口氣完全不是恭維,安娜貝爾朝他皺起了眉頭,"如果你這麼不喜歡貴族,我很奇怪你為什麼在他們中間果那麼久。"

  他的眼睛閃著惡作劇的光。他們有他們的用處。而旦我也不討厭他們——只是我不想成為他們的一分子。可能你沒注意到,貴族——或者至少他們一直以來所熟知的那種生活萬式一-一正在消亡。"

  安娜貝爾睜大了眼晴看著他,真的被他的言論嚇住了,"你什麼意思?"

  "大部分擁有土地的貴族正在流失財產,眼看著土地被越來越多請求幫助的親戚們分割、縮減…要面對經濟轉型的困難。大地主的統治就要到頭了。只有韋斯特克裏夫這樣的男人——他善於接受新事物、新萬法——才能經受起變革的考驗。"

  "在你無價的幫助之下,當然。"安娜貝爾說。

  "沒錯。"亨特說得那麼志得意滿,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從沒想過至少要裝得謙遜一些嗎,亨特先生?哪怕只是出於禮貌?"

  "我不相信虛偽的謙虛。"

  "如果你這樣做,別人可能會喜歡你的。"

  "你會嗎? "

  她的指甲掐入軟軟的彩色蠟燭裏面,飛快地瞄了亨特一眼,估量著他眼裏嘲諷的程度。令她費解的是,居然一點也沒有。他看來很認真,很想知道她的答案、他專心致志地觀察著她,她氣餒地感到一陣粉紅潮汐爬上她的臉龐。這局面讓她很不舒服:與西蒙.亨特單獨聊天,而他像個好管閒事的海盜似的懶洋洋地坐在她身邊。她的目光落在他撐在桌上的大手上面:手指修長、乾淨、曬成古銅色,指甲剪得很短,半月形的白色幾乎一點都沒有了。

  "說,喜歡,可能過頭了。"安娜貝爾說道,手指鬆開了蠟燭。她越努力地控制自已不臉紅;結果卻越糟糕,現在紅暈已經蔓延到發線了。"我想如果你舉止能像個紳士的話,我會比較容易忍受你的陪伴。"

  "比如?"

  "頭一條,你……你太喜歡糾正別人……"

  "誠實難道不是一種美德嗎?

  "是的……不過對千偷快的交談來說卻不是!"她不管他低低的笑聲,繼續說道:"而且你赤裸裸大談金錢的方式很粗俗,尤其是對於上流圈子來說。舉止優雅的人會假裝他們不在乎餞,不在乎怎麼賺錢,怎麼投資,或是你喜歡討論的任何事情"

  "我一直不理解為什麼對財富的熱切追求會受到如此的鄙視。"  

  "也許是因為追求財富伴隨著許多罪惡……責婪、自私、欺騙——"

  "我可沒有那樣。"

  安娜貝爾揚起了眉,"哦?"

  亨特微笑著慢慢搖了搖頭,陽光在他紹皮般的頭髮上閃著光,"如果我貪婪自私,我就會把生意的大部分利潤留給自已了。但是,合作夥伴會告訴你,他們的投資得到了豐厚的回報。而且我的雇員報酬可觀。至於欺騙二字我想再明顯不過了,我的問題恰恰相相,我不說謊一一這在文明社會幾乎是不可原諒的。"

  不知何故,安娜貝爾忍不住衝這個缺乏教養的無賴笑了。她從桌上起身來,撣了撣裙子,"我不想再浪費時間告訴你怎麼有禮貌了。顯然你根本不想變得有禮貌。"

  "你的時間沒有白費。"他說道,一邊朝她走過來,"我會多加思考要不要改變我的萬。"

  "不必費心了。"她說,嘴角殘留著一絲笑意,"你已經無可救藥了,現在,請原諒,我要繼續在花園散步。下午愉快,亨特先生。"

  "我和你一起去吧。"他輕聲說,"你可以給我多上幾課。我會洗耳恭聽的。"

  她放肆地朝他皺皺鼻子,"不,你不會的。"她踏上石子路,感覺他的目光一直尾隨身後,直到她消失在梨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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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聚會頭晚的晚宴前,安娜貝爾、莉萍和黛西就在樓下的接待室碰面了,房間很寬敞,擺著許多桌椅,已坐了很多在這裏甲聚首的客人。
  
  "我就知道.這裙子穿在你身上比我穿漂亮一百倍.莉蓮.鮑曼開心地說。給了安娜貝爾一個擁抱,又拉著她的手打量著,"唉.這真是一種折磨,有個這麼迷人的朋友。'
  
  安娜貝田爾穿的是另一件新衣服,黃色絲綢質地,飄飄的網紗裙擺密密她綴著一朵朵紫羅蘭絹花,她的頭髮在腦後精心梳成一條辮子。"我有很多缺點。"安娜貝爾笑著告訴莉蓮。"
  
  "真的嗎?是什麼?"
  
  安娜貝爾咧嘴一笑,"如果你還沒發現,我可不打算承認。"
  
  "莉蓮逢人就說自己的缺點。"黛西說道,褐色的眼睛閃著光,"她對此可得意了。"
  
  "我的脾氣很糟。"莉蓮得意地說道,"而且我會像水手一樣罵人。"
  
  "誰教你的?"安娜貝爾問道。
  
  "我相母。她是個洗衣婦。我相父是做肥皂的,她總向他買,她在碼頭附近幹活,所以客人大都是水手和碼頭工人,他們教她的話可相魯了.你聽了準會連髮帶都會卷起來。"
  
  安娜貝爾心裡偷偷笑著。她完全被這兩個調皮的姑娘迷住了,她們跟她以往認識的人完全不同。不幸的是,很難想像莉蓮或黛西成為貴族的妻子能夠幸福。大部分貴族想娶的姑娘是恬靜、高貴、自製的……她唯一的目的是以丈夫為中心並仰慕他。然而儘管安娜貝爾很喜歡與她們為伴,她想到她們必壓抑自己天真莽撞的迷人個,卻不禁覺得可惜。
  
  突然,伊薇闖入了她的視線,她像一隻被扔進貓堆裡的老鼠一般猶猶豫豫地走進了房間。伊薇看到安娜貝爾和鮑曼姐妹,臉上輕松起來,她對臉色嚴厲的嬸嬸低聲說了幾句,就微笑著朝她們走來。
  
  "伊薇。"黛西高興地尖叫。抬腿朝她奔過去,安娜貝爾一杷抓住她的胳膊,對她耳語了一番。
  
  "等等!如果妳讓伊薇引起大家的注目,她很可能會尷尬得昏過去的。"
  
  黛西順從她停住了,亳不難為情她衝她笑笑,"你是對的。我真是個野人。"
  
  "我可不那麼看,親愛的一―"莉蓮安慰她。
  
  "謝謝。"黛西驚喜地說。
  
  "你只是──類野人。"她姐姐把話說完了。忍住笑,安娜貝爾從伊薇身後摟住她的細腰。"你今晚看起來可愛極了。"她說道。伊薇的頭髮用珍珠髮夾盤在頭頂,蓬鬆的紅色卷髮富有光澤,鼻樑兩側琥珀色的雀斑更增添了她的魅力,好奸像上天突然奇思妙想,在她臉上多灑了一把陽光。
  伊薇半靠在她懷裏,好像在尋求儂靠。"弗一一弗洛倫靳嬸嬸說我頭髮這樣盤著活像一杷燃一一燃燒的火炬。"
  
  黛西對這個評論怒不可遏。"你的弗洛倫斯嬸嬸自已活像個妖怪,憑什麼這麼說你"
  
  "黛西,閉嘴!"莉蓮嚴厲地說。安娜貝爾的胳膊繼續摟著伊薇,想著她剛才所說的話,看來弗洛倫斯嬸嬸很喜歡將伊薇僅有的一點自信殘忍地撕成碎片。伊薇的母親年紀經經就過世了,娘家收留了這個可憐的姑娘--隨後,經年累月的批評徹底摧毀了伊薇的自信。
  
  伊薇微笑她看著鮑曼姐妹,覺得好笑。"她不是妖--妖怪。我一直覺得她更--更像是山精。"
  
  安娜貝爾為之一樂,笑了起來。"吿訴我,"她說。"你們有誰見過肯達爾勛爵了嗎?我聽說他是這裡為數不多的未婚男子之一--而且是韋斯特克裏夫之外唯一有頭銜的單身漢。"
  
  "肯達爾爭奪戰將會異常激烈。"莉蓮評論道,"幸好我和黛西已經有了計畫,怎樣將一位不知情的男十騙到手成婚。"她勾勾手指示她們靠過來。"我不太敢問,"安娜貝爾說。"不過,怎麼做呢.?"
  
  "你先引誘他和你幽會,這吋我們三個就假裝碰巧經過,將你們逮個正著,然後這位紳士出於名譽就會向你求婚。"
  
  "很棒吧,不是嗎?"黛西問她們。伊薇懷疑地看著安娜貝爾。"好像有點詭--詭詐了,不是嗎?"
  
  "不只是有點。"安娜貝爾回答說,"不過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妳能嗎?"
  
  伊薇搖搖頭。"不能。"她承認道,"問題是,我們真的這麼急著嫁人,千方百計甚至不擇手段?"
  
  "我是的。"安娜貝爾亳不猶豫地答道。"我們也是。"黛西興高采烈地說。伊薇猶凝她看著她們三個,"我可做不到無所顧忌。也就是說,我不想誘騙一位男士做他――"
  
  "伊薇。"莉蓮不耐煩地打斷了她,"在這方面,男人希望被騙。那樣他們再高興不過了。如果你和他們扮正經,結婚就太沒有指望了,他們沒人會主動求婚的" 安娜貝爾假奘吃驚地看著這位美國姑娘。"妳真無情。"她說。莉蓮甜甜地笑了。"這是家族遺傳。鮑曼家天性殘忍。如果需要,我們甚至可以窮凶極惡。"
  
  安娜貝爾笑了起來,轉向伊薇,她正困惑地皺著眉頭。"伊薇,"她輕輕說道,"到目前為止,我一直努力按正經方法行事。但沒什麼效果,現在,我樂意嘗試新的方法……你不願意嗎?"
  
  儘管還是沒有完全信服的樣子,伊薇卻點點頭屈服了。"這就對了。"安娜貝爾鼓勵地說道。
  
  就在她們談話的時候,韋斯特克夫的出現引起人們一陣小小的騷動。他對安排事務顯得得心應手,熟練地將男男女女配好對,準備進入餐廳。儘管韋斯特克裏夫不是屋子裡最高的一個,他卻有令人無法忽視的磁力。安娜貝爾納悶,為什麼有人擁有這種力量--一種無名的力量,使得他的毎個手勢,每句話都顯得意義非凡。她看著莉蓮,發現美國姑娘也注意到了這點。
  
  "那兒有個自命不凡男人。"莉蓮冷冷地說,"我想不會有什麼事--任何事--能讓他慕足不前。"
  
  "無法想像。"安娜貝爾答道,"不過如果有的話,希望我能在場。" 伊薇靠過來,肘部輕輕碰碰她的胳膊,"肯一一肯達爾勳爵在那兒,角落裏。" "你怎麼知道那是肯達爾?"
  
  "因為足有一打未婚姑娘像鯊--鯊魚一樣圍著他。" "有道理。"安娜貝爾說道,注視著這個年輕人和他身 邊簇擁著的追隨者。威廉.肯達爾勛爵,看來他已經被自己受到女性異乎尋常的青睞搞暈了。他是個淺色頭髮,個子瘦小的小夥子,瘦削的臉上架著一副打磨極其精美的眼鏡。他疑惑地從一張臉看向另一張臉時,鏡片閃著光。對於肯達爾這樣個性腆腆的男人表觀出來的熱烈興趣證明,沒有什麼春藥比季末的單身漢更有效了。儘管在去年的一月,肯達爾還激不起這幫姑娘的半點興趣,但到六月,他己經擁有不可抵擋的誘惑力。"他看起來像個好人。"安娜貝爾若有所思地說道。
  
  "他看起來很容易被嚇倒。"莉蓮評論說,"如果我是妳,遇見他吋我會盡可能表現得害羞、無助。"
  
  安娜貝爾嘲弄她瞥了她一眼。"無助,可從不是我的強頂。我會試試害羞,不過我可不敢保證。"
  
  "我覺得你把肯達爾的興趣從那些姑娘身上轉移過來毫無問題。"莉蓮很有信心地答道,"晚飯後,先生女土們會回到這裡來用茶聊天,我們會找個法子介紹妳。"
  
  "我怎麼--"安娜貝爾剛開口又停住了,感到後頸微微刺痛,就好像誰用蕨葉掃過了她的皮膚一樣。她覺得奇怪,伸手去摸脖子後面,突然,她與西蒙.亨特四目相撞。
  
  亨特就站存房間對而,一雙肩膀漫不經心地靠在壁柱上,他身邊三位男士正在交談著。他看上去很放鬆,眼神卻很專注,好似一隻貓正在考慮要不要一躍而起。顯然他已經注意到了她對肯達爾的興趣。
  
  見鬼,她惱怒地想,故意轉身背對著他。她可不想亨特替她制誥麻煩。"妳們注意亨先生在這裡嗎?"安娜貝 爾低聲問她的朋友們,發現她們都瞪大了眼睛。
  
  "妳的亨特先生?"莉蓮快語如珠,黛西連忙轉頭去看他。 "他不是我的!"安娜貝爾抗議道,做了個鬼臉,"不過沒錯,他就站在房間的另一邊。事實上,我今天白天見過他了。他自稱是伯爵的好朋友,"她皺著眉,悲觀地預測著,"亨特先生會竭盡所能地破壞我們的計畫的。"
  
  "他真的那麼自――自私剞到阻止妳結婚?"伊薇不可思議地問,"只是為了讓妳做他的……他的……"
  
  "情婦,"安娜貝爾幫她說了出來,"這不是不可能的。亨特先生為了得到所要的會不惜一切,這是出了名的。"
  
  "話是沒錯,"莉蓮說道,嘴緊緊抿著,"不過他不會得到妳我可以向妳保證。"
  
  
  
  
  
  晚餐非常豐盛,三張長餐桌上不停地上著菜,盛菜的銀質碗蓋碩大,安娜貝爾不敢相信每天晚上都要這樣用餐,可她左邊的男士——社區牧師——肯定地告訴她,這在韋斯特克裏夫的餐桌上是家常便飯。"伯爵一家的舞會和晩宴一向為人稱道。 "他說,"韋斯特克裏夫是所有貴族裡面最棒的主人"
  
  安娜貝 爾不想和他爭論。她已經很久沒享用過如此精美的食物了。論敦社交宴會上的那些半冷不熱的東西完全無法與這裡的盛宴相提並論。佩頓家的餐桌蔔幾個月來隻端得出麵包、鹹肉和湯,偶爾能上一道炸鰓冃魚或燉羊肉。她為旁邊上坐的不是唾沫四濺的健談者而高興了一陣。這樣她就能長時間不開口說話,可以專心大快朵頤了。僕人不斷奉上新菜供賓客品嘗,似乎沒人主意到她極不淑女的驚人胃口。
  
  饑餓的她消滅了一碗香檳和卡門培爾乳酪做的湯、可口的小牛肉淋藥草醬、香嫩的奶油西葫蘆…還有用精巧的小紙盒裝著的烤魚,打開時冒出熱氣騰騰的香味......塗了黃油的小土豆鋪在水田芥上......還有,最惹人喜愛的是,水果調味品是裝在掏空的桔子裡上桌的。
  
  安娜貝爾沈溺在美食中,過了好幾分鐘才注意到西蒙.亨特的痤位被安排在韋斯特克裏夫那桌的上座。端起一杯稀釋討的酒,她不引人注意地瞧著他。他跟往常一樣穿著優雅,正式的黑色外套和白色背心,絲綢散發著沈靜的光澤。曬黑的皮膚與漿過的白色亞麻領反差鮮明,男用圍巾的領結打得像刀鋒一樣精確......濃密的黑髮需要用點髮油......他額前已經有縷劉海垂下夾了,不知為什麼,那縷不規矩的劉海訃安娜貝爾心煩。她想把它從他臉上拔開。
  
  坐在西蒙.亨特兩邊的女子爭相羸取他的注意,這沒逃過她的眼睛。安娜貝爾在其他場合出注意到,女人們似乎覺得亨特很吸引人。她完仝知道原因―一他身上揉合了邪惡的魅力,冷靜的智慧和十足的老練。亨特看來已經光顧過許多女人的床,而且完全知道在上面應該怎麼做。這一點本該減少他的吸引力,而不是增加。但安娜貝爾發現,有時侯知道什麼對你是好的和什麼是你真正想要的是有天壤之別的。儘管她不原承認,西蒙.亨特卻是惟一如此吸引她肉體的男人。
  
  雖然安娜貝爾算是在溫室裡長大的,她對男女之事卻也略知一二。她為數不多的知識都是從道聽途說中得來的,然後加以揣測意會,過去四年裡安娜貝爾曾被幾個對她有短暫興趣的男人吻過,但不管場景多浪漫、小夥子多英俊,卻沒有一個吻能激起她對西蒙.享特那樣的回應。
  
  安娜貝爾怎麼努力也忘不了很久以前在全景劇院的那個時刻......他溫柔、煽情的嘴唇印在她唇上,他的吻帶來了無盡歡愉。        
  
  她希望自己知道為什麼和亨特的吻會如此不同,卻無人可問。和菲莉帕說是萬萬不可的,因為安娜貝爾不打算老實交代自己曾經向一個陌生人拿過買票的錢。而她不太想跟其他壁花提起此事,關於男人和吻她們顯然還沒她自己知道得多。
  
  亨特的眼神突然與她的他纏在一起,安娜貝爾不安地意識到自己剛才一直在盯著他看,凝視著,並且浮想聯翻。儘管他們的座位相隔甚遠,她感到兩人之間似乎被一道迅猛的電流聯繫著……他臉上一副著迷的表情,她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麼這麼神魂顛倒。她的臉紅得厲害,她連忙移開視錢.開動刀叉品味起覆蓋著白塊菌刨花的菲菜磨菇砂鍋。
  
  晩餐後。女十們退到客廳用咖啡和茶,男士們留在餐桌上喝波爾圖葡萄酒。依照傳統,大家最後會在畫室裡重聚。客廳裡,一群群女人談笑風生,安娜貝爾與伊薇、莉蓮和黛西坐在一起。"關於肯達爾勳爵妳們有什麼發現嗎?"她問道,希望她們有誰在餐桌上能搜到什麼小道消息,"他有設有對某個人產 生特別好感?" "暫時沒有。"莉蓮回答說。
  
  "我問過母親她對肯達爾的瞭解。"黛西提供了情報,"她說他財富可觀,而且沒有債務負擔。"
  
  "她怎麼會知道?"安娜貝爾問。
  
  "在母親要求下,"黛西解釋說,"我們的父親請人將英格蘭每位合格貴族的資料寫了份書面報告。她全都背出來了。她說我們倆最理想的追求者應該是個一貧如洗的公爵,他的頭銜能保證鮑曼家的社會地位,而我們的錢能保證他在婚姻上的合作態度。"黛西的笑容變得諷刺起來,她伸手拍拍她姐姐的手,接著說,"在紐約,他們給莉蓮 
  
  
  (以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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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9 16:11:3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餐後的會面結束後,大部分客人開始準備回房休息。安娜貝爾穿過客廳的一道拱門,看見另外幾位正在等她。她對她們充滿期待的臉微笑著,隨她們走到一個凹處,方便說些私密話。
  
  "那麼?"莉蓮發問。
  
  "我和媽媽明天早上要和肯達爾勳爵散步。"安娜貝爾說。
  
  "單獨?"
  
  "單獨。"安娜貝爾確認,"事實上,我們破曉就要碰面,好避開那群獵夫的姑娘。" 要是在更隱秘的地方,她們肯定會一起高興地尖叫起來。然而,她們只是互相交換了勝利的笑容,黛西則跺腳跳起了歡快的勝利之舞。"他是怎一一怎樣的人?"伊薇問。
  
  "害羞,不過很好相處。"安娜貝爾答說,"而且還有些幽默感,這我本來可沒敢指望。"
  
  "什麼都具備了,包括牙齒。"莉蓮聲稱。
  
  "你說得沒錯,他容易被嚇倒。"安娜貝爾說,"我確定肯達爾不會喜歡太有主見的女人,他很謹慎,口氣柔和,我儘量顯得端莊--儘管我對自己的偽裝有點內疚。"
  
  "所有的女人求愛吋都那樣一一男人也一樣。"莉蓮淡淡地說,"我們盡力掩蓋自己的缺點,說我們認為對方想聽的話。我們假裝我們總是很可愛、脾氣溫順,不會介意別人討厭的小毛病。而結婚後,我們就收帆了。"
  
  "不過,我覺得男人不必像女人偽裝得那麼厲害。"安娜貝爾回答說,"如果一個男人大腹便便,或是牙齒發黑,或有點遲鈍,他還是很搶手,只要他是位紳士並且有點錢。可對女人的標準就苛刻得多。"
  
  "所以我們才會成為壁一一壁花?"伊薇說。
  
  "不會很久了。"安娜貝爾笑著保證。
  
  伊薇的弗洛倫斯嬸嬸從舞廳走過來,身上的黑裙不襯她發黃的臉色,讓她看起來活像個巫婆。她和伊薇不像一家人,伊薇圓膾、紅發,長著小雀斑,而壞脾氣的嬸嬸則瘐小乾癟。
  
  "伊萬傑琳,"她尖聲叫道;揮手時不贊成地瞥了她們一眼,"我己經警告過你不要這樣失蹤一一我到處找你,至少有十分鐘了,我不記得妳徵求過我的同意和朋友見面,或是和這些女孩交往……"弗洛倫斯嬸嬸生氣地嘮叨著,朝大樓梯走去,伊薇歎了 氣;跟在她後面。她們注視著她,見伊薇把手放在背後,搖擺著手指表示再見。
  
  "伊薇說她家非常有錢,"黛西說,"不過她說他們每一個人都不開心。我在想為什麼。"
  
  "還是錢。"莉蓮說,"父親說,沒什麼比一輩子的富有更能讓人知道自己缺少什麼了。"她挽起黛西的胳膊,"走吧,親愛的,趁母親還投發現我們不見了。你和我們一起走嗎,安娜貝爾?"
  
  "不了 ,謝謝。"我母親很快就會在樓梯下等我。"
  
  "那麼晚安。"莉蓮眼睛發亮地接著說,"明天早上我們醒來的吋候,你己經在和肯達爾散步了。我期待著早餐時能聽到詳細彙報。"
  
  安娜貝爾玩笑地鞠了一躬,目送她們離幵。她緩緩漫步到大樓梯,停在彎曲的樓梯的陰影下。看來菲莉帕又跟往常一樣,在客廳裏花上沒完沒了的吋間才能結束話。不過安娜貝爾不介意等待。
  
  她有很多事要考慮,包括明天散步吋該說什麼話取悅肯達爾,在接下來的幾個禮拜裡,那麼多姑娘追求他的情況下,該怎樣吸引他。
  
  如果她夠聰明而讓肯達爾勳爵喜歡上她,如果壁花們設陷成功,成為這個男人的妻子會是什麼感覺?她的本能告訴她,她決不會愛上肯達爾這樣的人一一但她發誓她會竭盡全力做個好太太。當然總有一天她會喜歡上他。嫁給肯達爾會是很開心的事。生活舒適無憂,她再也不用擔心桌上的東西夠不夠吃了。最重要的是,傑瑞米的將來也有了保障,她母親也再不用忍受霍奇漢姆勳爵的肮贓行徑了。
  
  樓梯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有人下樓來了。安娜貝爾站在欄杆邊,微微笑著往上看,她頓時驚呆了。真是難以置信,她眼前出現了一張肥胖的臉,頂著一頭鐵灰色的頭髮。霍奇漢姆?這怎麼可能?
  
  他走到最下一級階梯站住,象徵性地朝她鞠了鞠躬,洋洋得意的樣子叫人難以忍受。安娜貝爾注視著霍奇漢姆冷酷的藍眼睛,感到剛才的食物開始在胃裏難受地攪作一團。他怎麼會在這裏?白天的時候怎麼沒看到他?她想到母親馬上就要到這裏來與她碰頭,怒氣迅速翻滾起來。這個極端無禮的男人,用發臭的銅板叫她母親忍受他令人作嘔的行為,還以恩人自居。現在他又在最糟糕的時機來糾纏她們。再不會有比在這個宴會上碰到霍奇漢姆更折磨菲莉帕的了。他隨時可能抖出他和她的關係一一也能輕易地毀了她們,而她們卻無法讓他保持沉默。
  
  "真沒想到,佩頓小姐。"霍奇漢姆低聲說道,圓圓的臉因惡毒的幸災樂禍而變成粉紅色,"您是我在石字莊園碰到的第一位客人,真是令人愉快的巧合。
  
  安娜貝爾強追自己接受他的注視,感到一陣作嘔的顫慄。她努力不在臉上流露任何表情,可是霍奇漢姆可惡地笑著,仿佛看出了包囿著她的敵意與恐俱。"從倫敦一路顛顛來到這裏,"他繼續說道,"我選擇在房間裏用餐。真可惜沒早點遇見妳。不過,接下來的幾個禮拜,我們會有大把機會碰面的。我想,你迷人的母親和妳一起來了吧?"
  
  安娜貝爾希望目己能回答說。"不",為此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她的心跳得如此沉重,幾乎喘不過氣來,她掙扎著壓住狂亂的心跳開口說話。"別靠近她。"她說,對自己聲音的平穩感到驚奇,"不要和她說話。"
  
  "啊,佩頓小姐,您傷害了我……我,在艱難時刻是你們家惟一的朋友,其他人都離你們而去了。"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好像面對的是一條隨時準備攻擊的毒蛇。"令人愉快的巧合,難道不是嗎,我們發現自己參加的是同一個聚會?"霍奇漢姆問道。他不出聲地笑著,笑得油光滑亮的頭髮都滑到下額前,"命運對我真是不薄,讓我和我如此尊敬的女土離得那麼近。"
  
  "你和我母親不會再有任何接觸了。"安娜貝爾說,緊緊握住拳頭,克制著不揮向他幸災樂禍的臉,"我警告你,勳爵,如杲你以任何方式騷擾她一一"
  
  "親愛的姑娘,您以為我說的是菲莉帕嗎?您太謙虛了。我指的是妳,安娜貝爾。我對妳倾慕己久。事實上,我久己渴望向妳吐露心意。現在看來命運己經給我們製造了絕佳的機會互相熟悉。"
  
  "我寧願在蛇窩裏睡覺。"安娜貝爾冷冷地說道,不過她的聲音裏喑藏軟弱,他對此微笑了起來。
  
  "一開始妳會抗議,當然。像妳這樣的姑娘總是這樣。不過接著妳就會變得明理的……做出明智的選擇……你會發現和我做朋友的好處。我會是個有價值的朋友,親愛的。如果妳讓我高興,我會慷慨地回報妳的。"
  
  安娜貝爾絞盡腦汁想找個法子讓他死了讓她做情婦的心。看來惟一不能讓他躲開的是讓他擔心踩入其他男人的領地。安娜貝爾努力擠出一個輕蔑的微笑,"我看來如此需要你所謂的友誼嗎?"她問道,手指擺弄著精美的新衣服的摺,"你搞錯了。我己經有人保護了一一他可比你大方得多。所以你最好離我遠點一一包括我母親一一不然你想想怎麼應付他吧。"
  
  她看著霍奇漢姆臉上的表情從不相信變成憤怒,隨後又轉為懷疑,"他是誰?"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安娜貝爾冷冷地微笑著說,"我情願讓你去猜。"
  
  "你撒謊,你這個刁鑽的婊子。"
  
  "信不信隨你。"她小聲咕噥著。
  
  霍奇汶姆的肉手彎曲起來,好像要抓住她逼她坦白。不過,他只是忿忿地看著她,"我跟你還沒完。"他低聲說著,唾抹濺到了肥肥的嘴唇上,"遠遠投有。"他極其突然地從她身邊走開,憤怒得連象徵性的禮節都省略了。
  
  安娜貝爾站著沒動。她的怒意慢慢消退,留下的是刺骨的焦慮。她剛對霍奇汶姆說的話能讓他不再糾纏嗎?不──這只是權宜之計。接下來他會密切觀察她,注視她的一言一行,看她是否在撒謊。還會對她威脅、挖苦讓她精神崩潰。不過不管怎樣,她不能允許他洩露他與母親的交易。這會殺了菲莉帕的,顯然也會毀掉安娜貝爾的好姻緣。
  
  她的腦子裏思緒翻騰,肌肉緊繃一動不動地站著,直到一個聲音傳來,嚇得她差點把鞋都掉了。
  
  "真有趣。你和霍奇汶姆勳爵在爭論什麼?"
  
  安娜貝爾臉色煞白,轉身看見西蒙.亨特像貓一樣安靜地來到她身邊。他的肩膀擋住了客廳裏閃爍的燈光。他的泰然自若使他顯得比霍奇漢姆更具威脅性。
  
  "你聽到了什麼?"安娜貝爾脫口而出,聽到自已聲音裏的警惕防備,她不禁喑喑咒駡自己。
  
  "沒什麼?"他平靜地說,"我只是看見你們說話時妳的臉。顯然,你在為什麼事不安。"
  
  "我沒有不安。你誤會了我的表情,亨特先生"
  
  他搖搖頭,伸出一個手指碰碰她沒有手套遮著的上臂,令她目目瞪口呆。"妳生氣的時候身上會有斑點。"安娜貝爾低頭一看,只見一片淡粉色,她的皮膚總是在她不快的時候泛出不均衡的顏色。
  
  她因他指尖的輕觸渾身一顫,往後退了一步。
  
  "你有麻煩嗎,安娜貝爾?"他輕聲問道。
  
  他沒有權利用這麼溫柔、幾乎是關切的語氣發問,好像他是她可以求助的對象……好像她可以允許自己這麼做似的。
  
  "你喜歡那樣,不是嗎?"她反駁道,"我有任何麻煩都會讓你高興無比一一這樣你就可以介入提供幫助,然後利用這個局面。"
  
  他擰起眉,眼神專注,"妳需要怎樣的幫助?"
  
  "不需要你的幫助。"她粗魯地說,"也別對我直呼其名。如果你以後能正確地稱呼我,我將感激不盡一一或者,別和我說話更好。"
  
  她再也不能忍受他研究的目光,飛快地走開了,"現在請原諒……我得去找我母親了。"
  
  *****
  
  菲莉帕在梳粧檯旁的椅子上坐下,臉色灰白地看著安娜貝爾。安娜貝爾等到她們回到安全私密的房間後才把這災難性的資訊告訴菲莉帕。她母親足足花了一分鐘才聽明白,她最憎恨最害怕的那個個男人也是石字莊園的客人。安娜貝爾本以為母親會痛哭流涕,可她驚訝地發現菲莉帕只是側過頭,盯著房間的陰喑角落,臉上露出古怪疲倦的微笑。安娜貝爾從沒見她臉上有過這等笑容,這是一種苦澀的幽默,彷彿在說,再努力改善處境也毫無用處,因為命運自有它的安排。
  
  "我們要離開石字莊園嗎?"安娜貝爾低聲說,"我們可以馬上回倫敦。"
  
  這個問題在空中縈繞著,足有好幾分鐘。菲莉帕回答的時侯顯得茫然而若有所思,"如果那樣的活,你結婚就再也沒有指望了。不…我們惟一的選擇是靜觀其變,我們明天早上還要和肯達爾勳爵散步--我不會允許霍奇汶姆破壞妳的機會。"
  
  "他會不斷製造麻煩,"安娜貝爾安靜地說,"如果我們不回去,這裏會變成一場噩夢。"
  
  菲莉帕轉向她,還是令人不安地笑著。"親愛的,如杲你找不到人結婚,那麼我們回到倫敦時,真正的噩夢就會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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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9 16:11:3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為煩惱所困,安娜貝爾總共只睡了兩三個小吋、她早上醒來時,眼圈黑黑的,臉色蒼白疲倦。"見鬼,"她說,把一塊布浸在冷水裏,敷在臉上,"這可不行,今天早上我看起來有一百歲那麼老。"
  
  "你說什麼,親愛的?"她母親帶著睡意問道。菲莉帕帖在她身後,穿著舊舊的晨袍和露出線頭的拖鞋。
  
  "沒什麼,媽媽。我在自言自語。"安娜貝爾狠狠地揉搓著臉頰製造一些血色,"我昨晚沒睡好。"
  
  菲莉帕站到她身邊,伃細地瞅著她,"你看起來確實有點累,我去叫人送茶上來。"
  
  "要一大壺。"安娜貝爾說。"她湊在鏡子前伃細地看著目己眼裏的紅血絲,加了一句,"要兩壺。"
  
  菲莉帕同情地笑著,"我們該穿什麼與肯達爾勛爵散步呢?"
  
  安娜貝爾把布頭擰乾,晾在盥洗臺上,"舊衣服,我想,因為林子裏有些路可能很泥濘。不過我們可以在外面披上莉蓮和黛西的新絲巾。"
  
  灌下一杯熱騰騰的茶,匆匆咬了幾口女僕從樓下拿來的冷吐司,安娜貝爾穿戴整齊,挑剔地審視著鏡子裏的自己。藍色絲巾在胸前打了個結,遮住了淡褐色長裙穿舊旳上衣部分。她的新太陽帽也是鮑曼姐妹送的禮物,蔓長春花的襯裏襯出她眼晴的藍色,顯得她美麗動人。安娜貝爾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和菲莉帕來到了大宅的後陽臺。時間尚早,石子字莊園的大部分客人還在睡夢中。只有幾位一心釣魚的男士特意起了早。他們幾個在外面的桌邊吃著早餐,僕人們拿著魚竿和魚簍侯在一旁。突然,這寧靜的畫面被一陣討厭的喧鬧打破了,在這個時間實屬意外。
  
  "天哪!"她聽見母親叫道。順著她吃驚的目光,安娜貝爾朝露台另一端望去。那裏被一群唧唧喳喳的姑娘佔領了,她們拼命地說著話,尖叫著,歡笑著、賣力地搔首弄姿。她們圍著什麼東西,將它包得嚴嚴實實。"她們都在這兒幹嘛?"菲莉帕納悶地問道。安娜貝爾歎了口氣,氣餒地說:"一大清早的圍獵,我猜。" 菲莉帕盯著這吵吵嚷嚷的一群。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你不會是指......妳覺得她們圍著的是可憐的肯達爾勛爵?"
  
  安娜貝爾點點頭,"而且看這情形,等她們結束時他己經不會剩下什麼了。"
  
  "可是......可是他約好了和妳一起散步的。"菲莉帕抗議,"只有妳,還有我作為年長女伴。"
  
  幾個女孩注意到安娜貝爾站在露臺的那—邊,把目標擠得更緊了 ,好像要遮住他不讓她們看見似的。安娜貝爾輕輕搖揺頭。要麼是肯達爾愚蠢地將他們的計畫告訴了別人,要麼是結婚狂們己經瘋狂到不管在什麼時間,只要肯達爾一踏出房門就會緊隨其後。
  
  "那麼,別只是站在這裏。"菲莉帕催促道,"去加入她們,設法吸引他的的注意。"
  
  安娜貝爾懷疑地看看她,"有些女孩看起來很兇猛。我可不想被咬上一口。" 附近傳來一聲悶笑,安娜貝爾分神看了過去。她應該料到是是西蒙.亨特靠在陽臺上,悠閒地喝著咖啡,大手幾乎把整個茶杯包住了。他的裝束和另外幾個釣魚者差不多,穿著結實的粗花呢和嗶嘰衣服,舊的亞麻襯衣領口敝著。他眼裏的嘲諷將他對此場景的興趣顯露無遺。
  
  還沒完全意識青楚,安娜貝爾發現自己已經朝他走了過去。離他幾英尺遠時她站住,雙肘靠在陽臺上,住外凝視著霧氣繚繞的清晨。亨特的背靠著陽臺,膾朝著大宅的牆。
  
  安娜貝爾感到有必要諷刺一下他那煩人的自信,低聲說道:"肯達爾勳爵和韋斯特克裏夫勳爵並不是石字莊園僅有的單身漢,亨特先生。人們不禁要奇怪為什麼你不像他倆那麼受歡迎?"
  
  "那很明顯,"他愉快地說,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我不是貴族。而且我會是個糟糕的丈夫。"他謹慎地斜眼看看她,"至於妳......我很同情你的事業,我還是建議妳不必為肯達爾費心了。"
  
  "我的事業?安娜貝爾重複道,立刻被這個詞激怒了,"您是如何定義我的事業的,亨特先生?"
  
  "噢,妳自己,當然。"他輕聲說,"妳想要給安娜貝爾.佩頓最好的。不過肯達爾不屬於那個類別。妳和他結婚會是一場災難。" 她轉過頭瞇眼看著他,"為什麼?"
  
  "因為對妳來說,他人太好了。"亨特對她的表情咧嘴笑了,"那可不是侮辱妳。如果妳是個好女人的話,我不會有現在一半那麼喜歡妳。同樣的,你對肯達爾沒好處--他對妳也沒什麼用處,說到底是這樣。妳會無情地踩在他頭上,直到他的紳土靈魂在你腳下碎成一片。"
  
  安娜貝爾很想敲碎他臉上的假笑--從沒想過要傷害別人身體的她。她簡直怒不可遏,儘管她知道他是對的。她很清楚對肯達爾這樣溫文爾雅的男士來說,她實在太活潑了。
  
  不過這可不關西蒙.享特的事......而且亨特或是其他男人並沒打算給她更好的選擇。
  
  "亨特先生,"她甜甜地說道,眼神能毒死人 ,"你為什麼不去--"
  
  "佩頓小姐!"幾碼開外傳來一聲微弱的叫聲,安娜貝爾看到肯達爾勳爵旳瘦小身影在女人堆裏顯現出來。他看上去散了架一般,費力地朝她走過來,不時受到一些騷擾,"早上好,佩頓小姐,"他停下來拉正圍巾的結,扶了扶歪掉的眼鏡。"看來今天早上不是只有我倆想到要散歩。"他局促不安地看了她一眼,問道:"我們還是去吧?"
  
  安娜貝爾猶像著,心裏叫苦不迭。被至少兩打姑娘陪伴著和肯達爾散步顯然不會有什麼進展。那無異於試圖在一群喧嘩的饒舌者中間安靜地交談。另一萬面,她不太好拒絕肯達爾的邀請……哪怕一個微不足道的拒絕都會令他尷尬,結果是以後他再也不會邀請她。
  
  她給了他一個燦爛的微笑,"我很高興,勳爵。"
  
  "太好了。我想帶妳看一些讓人著迷的植物和動物種類。我是業餘的園藝家,對漢普夏郡當地的植物做了詳細的研究......" 後面的話被淹沒在一群熱情的姑娘的包圍中。
  
  "我太喜愛植物了。"其中一個滔滔不絕地說,"沒有一種植物不讓我為之深深著迷。"
  
  "室外要是沒有植物,就太單調了。"另一個女孩興致勃勃地說。"噢,肯達爾勳爵,"再另外一個懇求道,"你一定要給我們講講動物和植物的區別……"
  
  肯達爾被這群姑娘搞得沒了方向,好像被一陣無法抵擋的浪頭捲進大梅一般。菲莉帕頑強地緊隨其後,決心説明安娜貝爾。"我女兒可能太謙虛了,沒告訴您她對自然有多熱愛…"她對肯達爾說道。
  
  肯達爾無助地回頭看看,又被推向露臺的臺階,"佩頓小姐?"
  
  "我來了。"安娜貝爾回道,雙手在嘴邊做喇叭狀好讓自已被聽到。
  
  他的回答,如果他回答了的話,根本不可能聽得見。
  
  西蒙.亨特懶懶地把空杯擱在最近的桌上,對拿著他的漁具僕人低低說了幾句。僕人點點頭,退下了。亨特來到安娜貝身邊。她發現他正和她並肩行走,僵硬起來。
  
  "你在幹什麼?"
  
  亨特把手往粗花呢漁夫外套口袋裏一插。"我和妳一起去。鱒魚河裏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比觀看妳如何爭奪肯達爾的好感來的有趣。而且,我的園藝知識少得可憐。我可以學習一下。"
  
  安娜貝爾克制著沒有尖刻地回答他,堅定地跟著肯達爾和他的追隨者。他們都走下了露臺臺階,踏上通往森林的路,森林裏,山毛櫸和橡樹高舉在厚厚的青苔、蕨類和地衣上。一開始安娜貝爾無視亨特的存在,面無表情地奮力走在肯達爾的大群愛慕者後面。肯達爾被累得半死,不得不幫助一個又一個姑娘越過看起來微不足道的障礙。一棵倒下的樹,還沒安娜貝爾的胳膊粗,卻變得如此難以跨越,她們全都要求肯達爾幫助她們跨過去。姑娘們一個比一個嬌弱,到最後,可憐的傢伙幾乎是抱著最後那個過去的,她假裝驚愕地尖叫著,胳膊緊緊摟著他的脖子。
  
  安娜貝爾遠遠地走在後頭,拒絕了西蒙.亨特伸出的手,自己跨過樹幹。他看看她木然的側面,微微笑著。"我本以為妳現在應該己經衝到最前面去了。"他說。
  
  她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我才不會浪費精力和那幫沒腦子的鬥呢。我會等待更好的時機讓肯達爾注意我的。"
  
  "他己經注意到妳了。除非他瞎了眼才沒有。問題在於妳為什麼覺得妳會有運氣讓肯達爾向你求婚?我認識你的這兩年裏妳可從沒成功過。" "因為我有個計畫。"'她乾脆地說。
  
  "那是?"
  
  她嘲弄地看看他,"好像我會告訴你似的。"
  
  "我認為你得搞些陰謀詭計。"亨特嚴肅地說,"你用淑女的方法看來不太成功。"
  
  "那只是因為我沒有嫁妝。"安娜貝爾反駁,"如杲我有錢的話,幾年前就嫁出去了。"
  
  "我有錢,"他熱心地說,"你需要多少?"
  
  安娜貝爾諷刺的看著他。"我很楕楚你會要求什麼做回報,亨特先生,我可以明確的說我一個先令也不想要你的。"
  
  "聽到妳對交友如此謹慎真是太好了。"亨特伸手替她拔來一根樹枝。
  
  "我聽到過相反的傳聞,我很高興這不是真的。"
  
  "傳聞?"安娜貝爾在路中央停了下來,轉身面對著他,"關於我?別人能說我什麼閒話?"
  
  亨特一言不發,觀察著她不安的臉,她自己找到了答案。
  
  "謹慎……"她咕噥著,"我交的朋友?……那是喑示我有什麼不當的……"她突然停住了,腦海裏跳出了霍奇漢姆令人厭惡的嘴臉。亨特沒法不注意到她臉色的突然改變,以及眉目間傳出來的微妙神色。安娜貝爾冷冷地看看他轉身走開了,她的腳步緩慢而沉重地落在鋪滿樹葉的路上。
  
  亨特與她並肩行走,肯達爾遙遠的聲音向他們飄來,他在就經過的楦物給熱切的聽眾們上課;稀有的蘭花……白屈菜......各種真菌。他的演講每隔幾秒鐘就被他陶醉的聽眾驚奇的叫聲打斷。.......這些較低的植物,"
  
  肯達爾說著,稍梢停頓了一下,指著一棵倒楣的豫樹上覆蓋著的一層青為和地衣,"被歸為苔蘚植物,需要潮濕的條件才能茂密生長。如果沒有森林的籠罩,它們暴露在陽光下肯定會死掉的......" "我沒做錯過什麼。"安娜貝爾簡短地說,奇怪為什麼她會在乎他的看法。她更煩心的是不知道他從哪聽來的傳聞--尤其是,怎樣的傳聞?有沒有可能有人看到霍奇漢姆夜裏造訪她家?那太糟糕了。碰到像這樣毀人名譽的傳言是不可能為自己辯護,"而且我沒什麼可後悔的。"
  
  "真遺憾"亨特輕鬆地說,"後悔是你的生活曾經發生過有趣事情的唯一標誌。" "那麼,你後悔過什麼嗎?"
  
  "埃,我也沒有什麼可懊悔的。"他深色的眼晴裏閃過一絲狡黠,"當然,不是沒有試過。我一直在做不可告人的事,希望以後會後梅。可是到現在為止……還沒有。" 儘管安娜貝爾思緒複雜,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一條長樹枝擋住了去路,她伸手想把它撥開。
  
  "請讓我來,"亨特說著,過去幫她拉住樹枝。
  
  "謝謝。"她從他身邊擠過去,一邊看著遠處的肯達爾和其他人,突然感到腳底一陣刺痛。"嗷!"她停了下來,撩起裙子看是什麼東西刺的。
  
  "怎麼了?"亨特馬上來到她身邊,一隻大手抓住她肘部幫她站穩。"我鞋子裏有什麼東西很紮人。"
  
  "我來幫妳。"他說著,蹲下來握住她的腳踝。這是頭一遭有男人碰她的腿,安娜貝爾滿臉通紅。
  
  "別碰那裏,"她激烈地小聲抗議,往後一退差點摔倒。亨特沒鬆手。為了不倒下去,安娜貝爾只好抓住他的肩,"亨特先生......"
  
  "我找到問題所在了。"他喃喃道。她感到他在撥弄她的棉襪表面。"你踩到帶刺的蕨類了。"他舉起一樣東西給她看--一根淺色、草一樣的鱗葉鑽進了她的鞋面,紮到棉襪裡。
  
  安娜貝爾臉頰發燙地抓住也的肩保持平衡。他的肩膀堅硬得驚人,外套裏面沒有襯墊保護充滿彈性的肌肉。她的腦子一片混亂,難以接受受自己正站在樹林中間被西蒙.亨特握著腳踝這個驚人事實。
  
  見她難堪的樣子,亨特突然笑了,"你襪子裏還有很多乾草,要我弄掉嗎?"
  
  "快一點。"她委屈地說,"別讓肯達爾回頭看到你的手在我裙子上。"
  
  亨特悶笑了 一聲,埋頭清理了起來,熟練地把最後的幾根刺挑走。他拔刺的時候,安娜貝爾凝視著他的後頸,幾縷黑色的頭髮在結實、曬黑的皮膚上捲曲著。
  
  亨特伸手拿起掉下的拖鞋,手勢誇張地穿回她腳上。"我樸素的辛德蕊拉,"他說著,站了起來。看到她兩頰豔若桃李的粉紅色,他眼裏流露出善意的嘲弄。"妳幹嘛穿這麼荒謬的鞋子來樹林散步?我以為你會夠聰明穿雙高幫靴。"
  
  "我沒有高幫靴子,"安娜貝爾說,有些生氣他喑示她缺乏腦子,連挑雙合適的鞋散步都不懂,"我的舊靴子破了,新的買不起。"
  
  令她驚訝的是,亨特沒有利用這個機會繼續嘲諷她。他不動聲色地研究了她一會兒。"我們去趕上其他人吧。"他最後說道,"他們可能己經發現很多我們沒見過的苔蘚了,或者上帝幫助我們,一個蘑菇。"
  
  她胸口的緊張緩了過來,"我呢,則希望找到一些地衣。"
  
  這讓他淡淡一笑,伸手折斷一根擋道的嫩枝。安娜貝爾緊跟他,提起裙擺,盡力不去想坐在露臺上享用茶和餅乾該有多美妙。他們來到一個緩坡的坡頂,迎面的景色令人驚歎,森林的地面上長滿了風鈴萆,像樹、山毛櫸和白蠟樹間彌漫著天藍色的薄霧,他們彷彿跌入了夢境。到處都是風鈴草的氣味,她感覺吸入的空氣芬芳。
  
  安娜貝爾在一棵纖細的樹邊停下,手臂輕摟著樹幹,驚喜地凝視著腳下的風鈴萆。"真可愛。"她喃喃道,臉龐在古老交錯的樹幹投下的陰影下熠熠生輝。
  
  "是的。"不過亨特在看著她,而不是鳳鈴草,她看見他的表情,感覺脈搏加速。她以前見過男人愛慕的表情,有些甚至是慾望,但從沒有過像這樣令人困惑的親密…彷彿他想要的遠非她的身體,而是更為複雜的東西。
  
  她不安地從樹邊走開,朝肯達爾走去,肯達爾正在和她母親交談,那群姑娘已四處散開
  
  採摘滿懷的風鈴草。花枝被踐踏,折斷,而這群女掠奪者的財寶累枳了一大堆。
  
  肯達爾看到安娜貝爾走來似乎很欣慰,看見她臉上甜美的笑容更是高興。看來他本來以為她會生氣,因為世間不管哪個女子如果受邀散步,結果卻因其他有更多要求的同伴而被忽略,多會憤懣。他的眼神落在西蒙.亨特身上,表情變得有些不確定。兩位男士互相點點頭,亨特顯得自信滿滿,而肯達爾則面帶戒備。"看來我們又引來一位同伴。"肯達爾低聲說。
  
  安娜貝爾展現給肯達爾一個最燦爛的笑容。"顯然如此,"她說:"您是花衣魔笛手,勳爵。不管您到哪裡,人們都會跟隨著您。"
  
  他臉紅了,被這話逗得開心,輕聲說:"我希望您還喜歡這次散步,佩頓小姐。" "噢,是的,"她向他保證說,"儘管我無意中踩到了一片帶刺的蕨類。"
  
  菲莉帕擔心地輕聲叫起來,"我的老天......妳雙沒受傷吧,親愛的?"
  
  "不,不,不值一提。"安娜貝爾趕忙說,"只稍微刮了一兩下。自己不好--我想我穿錯了鞋。"她伸出一隻腳給肯達爾看她的拖鞋,確定自己展現出了幾英寸優美的腳踝。
  
  肯達爾驚訝地嗒了下舌頭,"佩頓小姐,要穿越森林,您得穿比這種拖鞋結實得多的鞋。"
  
  "當然,您是對的。"安娜貝爾聳聳肩,繼續微笑著,"我太蠢了,沒想到這裏的路這麼崎嶇。回去的時侯我會多加小心的。不過這片風鈴草太美了,為了它們我願意穿過整片帶刺的蕨地。"
  
  肯達爾把手伸向一簇風鈴草,摘下一枝插在她太陽帽的綢帶邊。"它們不及您的眼睛一半藍。"他說,他的目光落在她己經被裙擺遮住的腳踝上,我們回去的時候您一定要挽著我的胳膊,免得更多意外。"
  
  "謝謝,勳爵。"安娜貝爾仰慕地抬頭望著他,"我怕我錯過了您剛才關於蕨類的見解,勳爵。您好像提到了有關……鐵角蕨,是嗎?……我非常入迷……"
  
  肯達爾興致勃勃地講起了關於蕨類的詳盡知識,超過一個人想瞭解的全部......後來,當安娜貝爾無意間朝西蒙亨特的方向看過去時,發現他己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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