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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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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莉莎‧克萊佩]夏夜的秘密(璧花系列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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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9 16:16:4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安娜貝爾自責地大步走在回屋的小路上。她不敢相信。就在她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時,自己卻把它扔掉了。"愚蠢,"她對自己咕噥著,"真蠢,真蠢……"她不敢想像朋友們到了空地卻撲了個空時,自己該怎麼跟她們交代。也許肯達爾勳爵還留在她離開的地方,看上去像一匹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飼料袋就被人猛然拽掉的馬一樣。

  安娜貝爾發誓自己不會再讓其他壁花幫忙找丈夫了——她可是剛剛把送到她手裏的機會白白扔掉了。現在無論發生什麼都是她自作自受。她加快步子,幾乎小跑著往回走。她那麼專注地瘋狂撤退,差點一頭撞到正沿著石牆邊的小道漫步的一位男士。她趕緊停住,低聲說了句"我很抱歉",本可以繞過他繼續跑。然而他引人注目的身高和從外套口袋裏抽出來的黝黑的大手立刻暴露了他的身份。她目瞪口呆,在西蒙的注視下站立不穩地往後退。

  他倆一般茫然地對視著。

  安娜貝爾剛從肯達爾身邊跑開,無法不注意到兩人之間的差別。亨特在漸濃的暮色裏顯得黝黑、高大、富有男人味,有著海盜的眼睛和異教國王冷漠無情的氣質。他還是那麼桀驁……沒有更溫順一點……也沒有變文雅一分……然而他是那麼令安娜貝爾渴望,她肯定自己已經完全失去了頭腦。他倆之間的氣氛似乎一觸即發,充滿著激情和矛盾。

  "怎麼了?"亨特開門見山地問,對她心煩意亂的樣子眯起了眼。

  要把她的情感過濾成連貫的語句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不過,安娜貝爾還是努力了一下,"你沒跟我說一聲就離開了石字莊園。"

  他的眼神像紅木一樣又冷又硬,"你把棋子收起來了。"

  "我……"她的眼神飄向別處,咬著嘴唇,"我負擔不起分心。"

  "現在沒人讓你分心。你想要肯達爾?——儘管去吧。"

  "噢,謝謝。"她諷刺地說道,"你能優雅地退讓真是太好心了,你已經把一切都毀了。"

  他警覺地看看她,"為什麼這麼說?"

  在夏夜溫暖的空氣中安娜貝爾還是奇怪地感覺發冷。一陣微顫從她的骨頭開始蔓延到皮膚。"我生病時收到的那對低幫靴子,"她直截了當地說,"我現在穿著的這對——是你送的,不是嗎?"

  "這很重要嗎?"

  "承認吧。"她堅持著。

  "是的,是我送的。’他簡單粗暴地說,"那又怎樣?"

  "我一兩分鐘前和肯達爾勳爵在一起,一切都按計劃發展著,他正要……可我卻不能。我不能在穿著這雙可惡的靴子的時候讓他吻我。我就這麼走開了,他肯定會以為我精神錯亂。不過你還是對的……他對我來說好得過頭了。我們會是糟糕的一對。"她頓了頓,亂吸了幾口氣,看見亨特的眼裏突然閃起了火花,他的身體一動不動,蓄勢待發。

  "那麼,"他柔聲說,"既然你拋開了肯達爾,你的計畫是什麼?回到霍奇漢姆身邊?"

  安娜貝爾被這個嘲弄的問題惹火了,滿臉憤怒。"就算是,也與你無關。"她抬起腳跟從他身邊走開。

  亨特兩步就抓住了她。他扳過她的身子讓她面對著他,雙手環繞著她的上臂。他輕輕搖著她,嘴唇湊到她耳邊。"別再玩了。"他說,"告訴我你想要什麼,現在,趁我還沒失去僅存一點的耐心。"

  他的氣息,有肥皂的香味,清新而迷人的男人味,讓安娜貝爾暈眩。她想要鑽進他的外套裏……她想要他吻她直到她昏倒。她想要這位卑鄙、傲慢、令人蠱惑、英俊得要命的西蒙.亨特。可是,噢,他可不會對她發善心。她受到威脅的驕傲又冒了出來,堵住了她的喉嚨,幾乎無法說話。"我不能。"她粗聲說。

  亨特抬起頭,俯視著她,眼裏閃著好笑的神色。"隨便你要什麼,安娜貝爾……只要你願意開口。"

  "你決意要完全羞辱我,是嗎?你不能讓我留有一絲尊嚴——"

  "我,羞辱你?"他揚起眉,嘲弄地斜眼看她,"兩年來每次我請你跳舞都被你斷然拒絕——"

  "噢,好吧。"她狠狠地說,開始渾身發抖,"我承認——我想要你。好了,你滿意了吧?我想要你。"

  "想要我做什麼?情人還是丈夫?"

  安娜貝爾震驚地看著他,"什麼?"

  他抱住她,穩穩地摟住她顫抖的身體。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專注地凝視著她,她正努力理解他問題的含義。

  "可你不是結婚的類型。"她終於虛弱地說。

  他的指尖順著她細巧的耳廓觸摸著她的耳朵,"我發現,碰上你以後我就是了。"

  輕柔的撫摸令她的血液燃燒,她無法思考,"我們可能第一個月裏就會殺死對方。"

  "很有可能。"亨特認同道,他淺笑的嘴拂過她的太陽穴。嘴唇的溫度讓她周身一陣酥麻。"不過還是嫁給我吧,安娜貝爾。就我看來,這能解決你大部分的問題……還有我自己的不少問題。"他的大手溫柔地滑過她的脊背,平息著她的顫抖。"讓我寵壞你,"他低聲耳語,"讓我照顧你。你從來沒有依賴過任何人,不是嗎?我的肩膀足夠強壯,安娜貝爾。"他深深地笑了起來,"而且我可能是你認識的男人裏面惟一可以負擔得起你的一個。"

  她太驚訝了,無瑕回應他的挖苦。"可是為什麼?"她問道。他的手移到了她裸露的後頸上,指尖停留在頭骨下麵的淺窩裏,她喘著氣,"你可能可以讓我做你的情婦,為什麼還要向我求婚呢?"

  他溫柔地輕撫著她的脖子,"因為這幾天裏我意識到,我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屬於誰。尤其是你。"

  安娜貝爾閉上眼睛,他的唇慢慢遊移上她微微張開的乾燥的嘴唇,她渾身的感官都沉浸在幸福之中。他的手和臂膀緊緊抱住她順從的身體。如果說他的擁抱裏有佔有的意味,那麼裏面還有一絲敬畏。他的指尖探索著她皮膚上最敏感的部位,像私語那麼輕柔地撫弄著。她任他誘開她的唇,他的舌溫柔地摸索著,她呻吟起來。他的輕吻令她迷醉,滿足了她的需要,而又令她急切地意識到渴望被填滿的空虛之處。亨特感覺到她在懷中劇烈地顫抖,於是久久地吻住她,臂彎緊摟著她讓她平靜下來。他的手托住她火熱的臉頰,拇指掃過她絲綢一般的唇。"回答我。"他低語道。

  他手掌的溫度讓她的皮膚微微發顫,她把臉頰埋在他的掌心裏。"好的。"她氣喘吁吁地說。

  亨特的眼裏閃著勝利的光芒。他把她的頭往後仰,又吻住了她,越來越深。他雙手扶住她的頭,調節著角度,直到兩人的嘴完全契合。她呼吸的節奏開始變得任性,過多的氧氣讓她突然眩暈。她伸出手緊緊抓住他肌肉強健的身體,手指掐入他絨面呢的外套。亨特繼續吻著她,一邊把她的手放到他脖子上,讓她緊摟著他。讓她站穩後,他滿意地把手放到她束著緊身胸衣的腰上,輕輕把她拉近。他越來越急切地吻著她,她的感官陷入狂喜。

  他的嘴終於放開了她,她呻吟著表示抗議。他讓她安靜,輕聲告訴她有人來了。安娜貝爾兩眼朦朧,疑惑地從他的肩上往外看。一群目擊者正在看著這對站在路中央相擁的情侶。莉蓮……黛西……她們的母親……奧莉維亞小姐和她英俊的美國未婚夫,肖先生……最後,還有韋斯特克裏夫勳爵。"噢,上帝。"安娜貝爾激動地叫了一聲,把臉埋在亨特肩上,好像閉上眼睛就能讓他們全都消失一樣。

  亨特低頭對她輕語,聽起來他覺得很有趣,"將軍。"

  莉蓮最先開口:"到底發生了什麼,安娜貝爾?"

  安娜貝爾畏縮著,強迫自己面對朋友的目光。"我做不到,"她局促地說,"我很抱歉——這計畫很好,而且你們做得很出色——"

  "而且本來會很成功,要不是你吻錯了人的話。"莉蓮喊道,"上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不是在梨樹林裏和肯達爾勳爵在一起?"

  這可不是誰願意在一大幫人面前討論的事。安娜貝爾遲疑著抬頭看看亨特,他正帶著嘲諷的微笑觀察著她,看來對她即將要做出的解釋很感興趣。

  在持續的沉默中,韋斯特克裏夫搞明白了狀況,厭惡地從安娜貝爾看到莉蓮,"怪不得你這麼堅持要來散步。你倆給肯達爾設好了圈套!"

  "我也有份。"黛西聲稱,決意和她們共患難。

  韋斯特克裏夫好像沒聽到她的話,緊緊盯著莉蓮毫無悔意的臉,"老天——有什麼事情是你做不出來的?"

  "就算有的話,"莉蓮伶俐地回敬道,"我也還沒發現。"

  要不是安娜貝爾眼下處境難堪,她肯定已經對伯爵的表情笑了出來。

  莉蓮皺著眉,注意力回到安娜貝爾身上。"現在搶救還不算晚。"她說,"我們可以讓在場所有的人都保證對你和亨特先生在一起的事守口如瓶。沒有任何人看到,就像從沒發生過一樣。"

  韋斯特克裏夫勳爵沉著臉考慮著她的話。"儘管我極不情願贊同鮑曼小姐,"他悲觀地說,"我不得不同意。我們把這件事情忽略對各方都最好不過。佩頓小姐和亨特先生沒被人看見,因此,也沒有人名譽受損,也就是說這不幸的情形不會有什麼後果。"

  "噢,是的,她的名譽確實受連累了,"亨特突然堅定地說,"被我。而且我不想逃避後果,韋斯特克裏夫。我——"

  "不,你想的。"伯爵威嚴地向他肯定,"如果我允許你為了這個女人自毀一生,我會下地獄的,亨特。"

  "自毀一生?"莉蓮憤怒地重複著,"亨特能娶到安娜貝爾這樣的姑娘已經是萬幸了!你怎麼敢暗示她配不上他,顯然他才是——"

  "不,"安娜貝爾焦慮地插嘴說道,"求你了,莉蓮——"

  "請原諒,"肖先生極有禮貌地低聲說,一邊勉強掩飾著笑意。他臂彎挽著奧莉維亞小姐,優雅地鞠了一躬,"我想我和奧莉維亞小姐在這裏有些多餘,還是先告辭了。我可以替我倆擔保我們會像‘三不猴’一樣又聾又啞又瞎。①"(①本佛教寺廟中常見的分別捂住眼睛、耳朵和嘴巴的三猴形象。寓意,為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聽的不聽、不該說的不說。)他的藍眼睛閃著幽默的神色,"我們讓你們來決定今晚看到或聽到了什麼……或者沒有。來吧,親愛的。"他帶著奧莉維亞小姐轉身返回莊園。

  伯爵轉向鮑曼姐妹的母親,她個子頗高,窄窄的臉像是只狐狸。她一臉義憤填膺的表情,只不過為了不錯過任何好戲才沒有開口。黛西事後懊惱地解釋說,鮑曼夫人從不會在一部戲的中間歇斯底里,而喜歡留到幕間休息的時候再發作。

  "鮑曼夫人,"韋斯特克裏夫問,"我可否請求您對此事保持沉默?"

  伯爵,或者任何有貴族頭銜的男士,哪怕是請求雄心勃勃的鮑曼夫人一頭跳到花壇裏讓他開心,她也會照做不誤的,還會完美地翻著跟頭。"噢,當然,勳爵大人——我從不會散佈這麼低俗的流言。我女兒真是不明就裏,天真無邪——看到她們和這個……這個不檢點的姑娘走在一起真讓我憂心。我肯定像您這麼明斷的紳士一定能看出來我的兩位天使是完全無辜的,她們是被這個她們當做朋友的老謀深算的姑娘帶得迷失了方向。"

  韋斯特克裏夫懷疑地朝兩位"天使"冷冷瞥了一眼,"確實。"

  亨特的胳膊一直保護地摟著安娜貝爾的腰,他冷冷地看著這群人。"隨你們的便。佩頓小姐的名聲今晚一定得被損害,不管怎樣。"他拉著她沿小路朝前走去,"來吧。"

  "我們去哪裡?"安娜貝爾問道,想掙脫他的臂彎。

  "去屋裏。如果他們不願意做目擊者,看來我得當著其他人的面誘騙你。"

  "等一下!"安娜貝爾叫道,"我已經答應嫁給你了!為什麼得再丟一次臉?"

  亨特不理會韋斯特克裏夫和鮑曼姐妹的抗議,簡短地答道:"保險起見。"

  安娜貝爾停了下來,任他怎麼拉也不肯移動腳步,"你不需要保險!你以為我會不守諾言嗎?"

  "一句話,是的。"亨特平靜地把她往前拖,"現在,我們去哪裡?大廳,我想。那兒有很多人可以見證你被強暴。或者,也許棋牌室——"

  "西蒙,"安娜貝爾抗議道,被他粗魯地往前拖著,"西蒙——"

  她的直呼其名讓他一下子停了下來,轉身好奇地半帶著微笑低頭看著她,"怎麼,親愛的?"

  "看在上帝分上,"韋斯特克裏夫低聲說,"我們把這留到業餘戲劇之夜吧,好嗎?就算你真的這麼一心想要她,亨特,你也不必再向我們展示了。我很樂意從這裏趕去倫敦見證你的未婚妻被玷污名聲,哪怕只是為了求得這裏的安寧。不過別請我去參加你的婚禮,我可不想做個偽君子。"

  "不,只是頭蠢驢。"莉蓮的嘀咕聲傳來。

  儘管聲音很輕,韋斯特克裏夫好像還是聽見了。他黑色的頭立刻轉了過來,滿面怒容,威脅地看著莉蓮故意做出的無辜表情,"至於你——"

  "那麼,我們說定了。"西蒙打斷了他,阻止了一場顯然會變得無休止的爭論。他看看安娜貝爾,一臉男人的滿足,"你的名聲已經被玷污了。現在我們去找你母親。"

  伯爵搖搖頭,露出只有剛剛被違背意願的貴族才會有的冷冷的不悅之色。"從沒聽說過一個男人剛剛毀了一個姑娘就這麼急不可待地要向她父母坦白。"他陰鬱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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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9 16:17:0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菲莉帕對這個消息的反應平靜得令人吃驚,他們三個坐在馬斯登私人起居室裏,西蒙陳述了他們訂婚的消息以及原因,菲莉帕臉色發白,但沒有作聲.短暫的沉默過後,菲莉帕眼晴一眨不眨地盯著西蒙,謹慎地說:"安娜貝爾沒有父親庇護,亨特先生,所以得由我來和您談談,消除頤慮。毎個做母親的都希望女兒受到尊重和善待……您一定會同意......"
  
  "我明白。"西蒙說道。安娜貝爾被他的鄭重其事打動,凝視著他,而他的注意力全在菲莉帕身上。"我向妳保證妳的女兒不會有訴苦的理由。"
  
  菲莉帕臉上閃過一絲戒備,安娜貝爾咬著嘴唇,知道接下來會是什麼。"我猜您己經知道了,亨特先生。"她母親低聲說,"安娜貝爾沒有嫁妝。"
  
  "是的。"西蒙平靜地答道。
  
  "這對您沒關係?"菲莉帕語帶疑問。
  
  "毫無關係。我有幸在選擇妻子的時候可以不必考慮經濟因素,我才不在乎安娜貝爾是不是沒有一分嫁妝地過門,而且,我打算減輕您的家庭負擔一還掉欠債、處理帳單和債、學費等等一不管需要什麼,只要能讓您舒心。"
  
  安娜貝爾看見菲莉帕的手在膝蓋上緊緊握著,手指都發白了,她說話時聲音有些發顫,可能是出於激動、欣慰、尷尬或者三者兼而有之。"謝謝,亨特先生。您知道,要是佩頓先生還在的話,情況就會有所不同。"
  
  "是的,當然。"
  
  菲莉帕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會,低聲說著:"當然,沒有嫁妝,安娜貝爾就沒有零花錢的來源了……"
  
  "我會在巴林銀行替她開個戶頭,"亨特溫和地說,"我們開始存,要麼,五千英鎊……我會不時視需要存錢進去的。當然,我會負責供養馬車……衣服……首飾……還有,安娜貝爾可以在倫敦所有的店裏賒賬。"
  
  安娜貝爾無暇注意菲莉帕的反應,腦子像陀螺一樣飛轉著。想到手頭會有五千英鎊……一大筆錢……這不太像是真的。她的驚訝與希冀交織著,多年的貧閑之後,她終於可以去最好的女裝店,可以給傑瑞米買匹馬,還可以用最奢華的傢俱、飾品把家裏重新佈置一下,然而,剛求完婚就這麼直接地討論金錢讓安娜貝爾不安,好像是為了利益而把自己賣了似的。她小心地瞄了西蒙一眼,看到他眼裡裡又閃現著熟悉的嘲弄之色。他太瞭解她了,她想,臉上開始發燙。
  
  接著他們談到了律師、合約和條款,安娜貝爾一聲不吭,發現母親談婚論嫁起來變得像頭鬥牛狗一樣執著,像討論公事一樣的談話可跟浪漫情調毫不搭軋,更何況,安娜貝爾注意到菲莉帕沒有問亨特是否愛安娜貝爾,而他也沒有這麼聲明。
  
  西蒙.亨特離開後,安娜貝爾隨母親走到自已的房間,在那裏她們可以暢所欲言。安娜貝爾為菲莉柏不尋常的平靜擔憂著。關上門,考慮著該說些什麼,不知道她是否對西蒙.亨特這位女婿持保留意見。
  
  一待身邊沒有旁人,菲莉帕就走到窗前向外看著夜空,然後一手捂住眼睛,安娜貝爾警覺地聽到了隱隱的啜泣聲。"媽媽……"她望著母親僵硬的背,遲疑地說道,"對不起,我一"
  
  "感謝上帝,"菲莉帕聲咅不穩地低聲說著,彷彿沒有聽到,"感謝上帝。"
  
  *****
  
  儘管韋斯特克裏夫發誓不會出席西蒙的婚禮,他還是提前兩周來到倫敦準備參加婚禮。他不苟言笑卻彬彬有禮,甚至還主動要代替安'娜貝爾過世的父親,將她交給新郎。她真想拒絕,可菲莉帕聽了那麼高興,安娜貝爾只好接受提議。能迫使伯爵在他顯然反對的婚禮上扮演這麼重要的角色,她甚至有點暗自得意。韋斯特克裏夫來倫敦完全是出於他對亨特的忠誠,顯然兩人間的友誼遠比安娜貝爾所猜測的深厚得多。
  
  莉蓮、黛西和她們的母親也一起來教堂參加了婚禮,她們之所以來完全是因為韋斯特克裏夫勳爵的出席。鮑曼太太本來決不會允許女兒參加一個嫁給了平民、並會帶壞她的姑娘的婚禮。然而,任何能接近英格蘭條件最好的單漢的機會都不容錯過。儘管書斯特克裏夫對她的小女兒視而不見,對她的大女兒乂顯然非常鄙視,但鮑曼太太確信這是完全可以克服的小小障礙。
  
  遺憾的是,弗洛倫斯嬸嬸和一家人全都不准伊薇參加婚禮。她寫了封熱情洋溢的長信給安娜貝爾,還送來一套金粉描花的塞夫勒細瓷茶具作為結婚賀禮。剩下的一小撥來賓是亨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們,他們和安娜貝爾想像的差不多。他母親臉色粗糙,身材粗壯,和藹可親,似乎對安娜貝爾頗冇好感,直至發生了件改變她看法的事。他父親是個棱角分明的大個子,整場婚禮從頭到尾沒有一丁點兒笑容,儘管他眼角深深的笑紋說明他本是個開朗的人。父母兩個都不特別好看,卻製造出了五個驚人的子女,一律髙個、黑髮。
  
  要是傑瑞米能參加婚禮就好丫……可他還在學校,她和菲莉帕決定讓他學期結束後再冋倫敦,那時亨特和安娜貝爾巳經度完蜜月冋來了。安娜貝爾不太確定傑瑞米對幹西蒙.亨特成為他的姐夫會有何反應。儘管傑瑞米看來挺喜歡他,可他畢竟已經習慣了作為家裏惟一的男性的事實。要是亨特對他有所約束的話,他很可能會惱怒不耐,就這點而言,安娜貝爾自己也不太喜歡對一個老實說還不太瞭解的男人言聽計從。
  
  結婚當晚,安娜貝爾就不得不面對這一事實,她在拉特利奇酒店的房間等待她的新婚丈夫。安娜貝爾原本以為亨特與眾多單身男人一樣住在私人寓所,沒想到他住酒店套房。
  
  "為什麼不呢? "幾天前亨特這麼問她,對她不加掩飾的疑惑感到好笑。
  
  "嗯……住在酒店太沒有隱私了……"
  
  "請原諒我的不同看法。我可以來去自由,沒有一幫僕人在我背後對我的各種習慣和姿勢說三道四。就我看來,住在一間經營良好的酒店裡遠勝過住在一幢有穿堂的樓房裡。"
  
  "話是不錯,可是像你這樣的男士一定要有足夠多的僕人來顯示你的成功。"
  
  "請原諒,"亨特說道,"我一直認為,只有確實需要他們的工作時才有必要雇用僕人。我到現在也看不出把僕人作為炫耀的工具有什麼好處。"
  
  "他們可不是奴隸,西蒙!"
  
  "就眼下人多數僕人的薪水來說,這點很值得討論。"
  
  "如果我們要住在一所像樣的房子裏,會需耍很多幫手。"安娜貝爾冒失地說,"除非你打算讓我趴在地上,自己擦地板洗爐子。"
  
  她沒注意到這番話令亨特褐色的眼睛閃過一絲壞笑。"我打算讓妳趴在地上,親愛的,不過我保證妳不用擦地板。"他見她一臉茫然,輕輕笑了起來。他摟住她,飛快地在她唇上留下一個吻。
  
  她在他懷裡輕輕掙扎了一下。"西蒙……放手……我母親看到我們這樣不會同意的--"
  
  "哦?我現在對妳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她不會有半點反對。"
  
  安娜貝爾皺著眉,用胳膊擋在兩人之間。"噢,你這傲慢的一不,我是認真的,西蒙!我想解決這件事……我們要永遠住酒店嗎?還是你會為我們買一幢房子?"
  
  他又飛快地偷吻了她一下,對她的表情發笑。"妳喜歡什麼房子我都可以買,甜心。更棒的是,我會幫妳造一座新的,因為我己經習慣了良好的照明和現代管道的舒適了。"
  
  安娜貝爾停止了扭動。"真的嗎?在哪裡?" "我猜我們可以在布魯姆伯裏或騎士橋附近搞到一塊上地。"
  
  "梅費爾怎麼樣?"
  
  西蒙微笑著,好像早就料到她會這麼提議,"別告訴我你想住在格羅夫納或聖詹姆斯這樣房屋密集的廣場,從窗口看著自負的貴族們在他們小小的鐵欄杆圍著的院子裡踱步──"
  
  "哦,是的,那樣太完美了。"她熱切地說道,讓他笑了起來。
  
  "好吧,我們在梅費爾弄一處房子,上帝幫忙。你想請幾個僕人都可以,注意我沒說'需要',顯然這完全不重要。與此同時,你覺得可以忍受在拉特利奇住上幾個月嗎?"
  
  *****
  
  安娜貝爾回憶著他們的談話,打量著他們的大套房,天鵝絨、皮革和光亮的紅木,豪華的陳設。她不得不承認,拉特利奇完全能改變一個人對酒店的看法。據說那位神秘的主人,哈利.拉特利奇先生希望建造歐洲最優雅最摩登的酒店,結合歐陸風情和美國的創新。拉特利奇酒店位於劇院區,建築龐大,從議會劇院到泰晤士河岸足足占了五個街。酒店的特色包括防火結構、食物運送電梯,還有每問套房都配備的私人浴室,更不用說那家令人稱道的餐廳,這些無不令富有的美國人和歐洲人趨之若騖。令安娜貝爾高興的是,鮑曼一家也住在這裏,占了灑店一百間豪華套房中的五間。也就是說,她蜜月冋來後有機會和莉蓮、黛西經常見面。
  
  安娜貝爾從沒到過英格蘭以外的地方,發現西蒙打算帶她巴黎呆兩個禮拜自然無比興奮。曾經和母親一起去過巴黎的鮑曼姐妹為她提供了一份制衣店、女帽店、香水店的淸單,安娜貝爾熱切地期待著她與這座光明之城的初次相遇。然而,他們要翌日才出發,在此之前,尚有新婚之夜需要度過。
  
  安娜貝爾睡袍的領口和袖子上綴著大把白色蕾絲,她心緒不寧地在套房裏踱著步。又在床邊坐下拿起床頭櫃上的髮梳。她一絲不苟地梳著頭,一邊揣測著是不是所有的新娘都是這樣惴惴不安,不知道接下來的幾個鐘頭會讓人髙興還是害怕。這時,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黝黑、結實的西蒙走進了房間。
  
  安娜貝爾的脊背一陣緊張的顫慄,她強迫自己繼續平靜地梳著頭髮,不過她把梳子攥得太緊了,手指有些發抖。西蒙的眼神遊移過覆在她身上的蕾絲和輕紗,他仍穿著止式的黑色結婚禮服,緩緩走近,在她跟前站住。她坐在椅於裡,令她吃驚的是,他屈膝蹲了下來,兩人恰好能夠平視,他的大腿夾住她纖細的小腿,他的大手舉起,湊近她瀑布般的頭髮,用手指梳理著,一邊著迷地注視著金褐色的髮絲從他指間滑落。
  
  儘管西蒙穿戴整齊,她還是注意到一些淩亂的跡象……他短短的劉海掉在額前......絲質領結也鬆開了,安娜貝爾把梳子扔在地上,手指遲疑地去理他的頭髮,烏黑的髮絲濃密發亮,不聽她手指的使喚。西蒙一動不動地任她為他解開領結,上面還留著他的熱度。他的眼神讓她的腹內感覺一陣發癢。
  
  "每次我見到妳,"他輕聲說,"都以為妳不會比上次更美麗,而妳總是證明我是錯的。"
  
  安娜貝爾把領結搭在他肩上,對他的讚美報以微笑。他握住她的手,令她微微驚了一跳。他微微翹起嘴,疑惑地看看她。"妳緊張?"
  
  安娜貝爾點點頭,任憑他握著她的手指,輕柔地摩挲著,西蒙似乎字斟句酌地靜靜開口道:"寶貝……我猜妳與霍奇漢姆的經歷不太愉快。不過我希望妳能相信我,不會都是那樣的。不管妳擔心的是什麼--"
  
  "西蒙,"她嘶啞著喉嚨打斷了他,淸了淸嗓子,"你真是太好了,而--而且你能對此這麼體諒……恩……我很感激,可是……我想我對我和霍奇漢姆的關係表達得不夠清楚。"見他突然好奇的凝神聆聽,完全看不出他的表情,安娜貝爾深深地吸了口氣平穩情緒。"事實上,有些晚上,霍奇漢姆確實到我家來過,他確實替我們付過一些帳單,作為……作為……她停頓了一下,感到喉嚨發緊,難以啟齒。"不過……他來拜訪的不是我。"
  
  西蒙的黑眼晴微微睜大。"什麼?"
  
  "我從沒和他上過床。"她坦白,"他是和我母親。"
  
  他盯著她,目瞪口呆。"上帝。"他喃喃道。
  
  "是從一年前開始的。"她說道,語氣裏不無辯解之意。"我們已經山窮水盡。帳單無休無止,卻沒錢付。我母親繼承的財產因為投資不善,收入日漸減少。霍奇漢姆已經垂涎我母親有一陣了。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開始夜裏來訪的……不過我在門廳看到他的帽子和手杖,總是在奇怪的時間,然後我們的欠債就會稍微減少一些。我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可我從沒對此說過什麼。我本該說的。"她歎了口氣,揉揉太陽穴,"在聚會上,霍奇漢姆挑明他已經厭倦了我母親,想讓我替代她。他威脅要把秘密全部抖出去......而且'添油加醋',他這麼說......那樣我們就會完蛋。我拒絕了他,不過我母親設法讓他安靜下來。"
  
  "妳為什麼讓我以為是妳和他有染?"
  
  安娜貝爾不安地聳聳肩。"你自己這麼斷定的……而且沒什麼道理去糾正你,因為我當然沒想到我們會有這樣的結局。不過你還是向我求婚了,這讓我得出結論:我是不是處女對你並不特別重要。"
  
  "是的。"西蒙低聲說,聲音聽起來很奇怪,"我不顧一切地想要妳。不過現在我……"他突然停住,不可思議地搖搖頭,"安娜貝爾--只是為了弄淸楚--妳是說妳從沒和男人上過床嗎?"
  
  她推推他的手,他捏得她骨頭都要碎了,"恩……是的。"
  
  "是的,妳有,還是沒有,妳沒有?"
  
  "我從沒和任何人上過床。"安娜貝爾明確無誤地說,疑惑地看看他,"你因為我沒有早些告訴你而惱火嗎?對不起。可是這種事情又不能隨隨便便在喝茶的時候或是在門廳說……'你的帽子,順便提一下,我是處女--"
  
  "我沒有生氣。"西蒙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著她,"我只是不知道現在該拿妳怎麼辦。"
  
  "和我沒告訴你之前一樣?"她抱著希望地問道。
  
  西蒙站起身,把她也拉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摟住她,好像害怕一用力她就會碎掉一樣。他把臉埋在她的頭髮裏,深深地吸了 口氣'"相信我,我最終會做的。"他說道,聽起來有些好笑,"不過我需要先問妳幾件事情。" 安娜貝爾把胳膊伸進他的外套裏面,抱住他堅實光滑的身軀。薄薄的襯衣浸透了他身
  
  (以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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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9 16:17:1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蜜月的兩個禮拜間,安娜貝爾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見多識廣。出於天真和英國人的傲慢,她本以為倫敦是所有文化和知識的中心,然而巴黎令她耳目一新,這座城市驚人的現代,相形之下,倫敦顯得像是個過時的鄉下表弟,而儘管巴黎的社會、文明程度日益進步,街道卻幾乎仍是中世紀的面貌,陰暗,狹窄、幽深曲折地在各區造型優美的建築間盤繞。從古老教堂的哥特式尖頂到龐大堅固的凱旋門,形形色色的建築對感官而言無異於一次混亂而愉悅的進攻。
  
  他們下塌的酒店"巴黎之心"位於塞納河左岸,在店鋪林立的蒙帕納斯街和聖日爾曼德普雷市場之間,市場裏貨品繁多多,異域風情的土特產,織物、蕾絲、工藝品和香水令人眼花繚亂。"巴黎之心"是一座宮殿,所有的套房都是為了感官歡愉而設計,比如洗澡的房間--他們把它叫做浴室--鋪著玫瑰色的大理石地板,牆上是義大利瓷磚,還擺著一張彖華的洛可哥式長沙發,洗完澡後可以小憩片刻。有兩個,'而不是一個瓷浴缸,都配有冷熱水箱。浴缸上方的天花板上是一幅橢圓形的風景油畫,方便客人洗澡放鬆時欣賞。安娜貝爾從小接受的是英國式的洗澡觀,即洗澡是為了清潔,一切以方便為上。看到洗澡也可以成為奢靡的享受,她不禁莞爾。
  
  令安娜貝爾髙興的是,在這兒的餐廳,男女可以公開共坐一桌,而不必要求另開一間單間。她從未享用過如此美味的食物……小洋蔥和紅酒燉出的細嫩的小公雞肉……烤得恰到好處的醃鴨,鴨皮香脆流油,鴨肉入口即化……淋塊菌汁的鮑魚……當然,還有甜品……厚厚的浸過甜酒裹著酥皮的蛋糕、覆著堅果和蜜漬水果的布丁。西蒙見安娜貝爾每晚都為點什麼甜品而痛苦地抉擇,便很認真肯定地對她說,將軍指揮作戰也沒有她在蜜桃撻和香草蛋奶酥之間做選擇那麼慎重。
  
  一晚,西蒙帶她去著演員衣著過分暴露的芭蕾舞,接著乂去看了場喜劇,那些黃色笑話不用翻譯也能看明白。他們還去參加了一些西蒙的熟人舉辦的舞會和社交聚會。有些是法國公民,其他的都是從英國、美國和義大利過來的遊客和移民。有些是他持有股份公司的股東和董事,還有些則和他的運輸和鐵路公司有往來。"你怎麼會認識這麼多人?"安娜貝爾不無疑感地問過西蒙,在他們參加的第一個晚會上,很多陌生人都和西蒙打招呼。
  
  西蒙當時笑了起來,委婉地嘲諷說別人會以為她從來沒意識到這個世界上除了英國貴族還有其他人。事實上,她確實如此。在此之前,她從來沒想過要往這個清髙的圈子外面看一看。這些男人和西蒙一樣,單從經濟角度而言都是精英分了,努力地積累財富,很多人擁有整座的城鎮,這些城鎮都是在迅速膨脹的工業區周圍興建起來的。他們擁有礦產、大種植園、磨坊、倉庫、商店和工廠:而且他們的興趣似乎從來不會局限於一國之內。他們的妻子逛街讓法國裁縫為她們縫製衣服時。這些男人們窩在咖啡館或私人沙龍裏,無休止地談論著生意和政治,很多都抽用細細的紙管卷著的煙草,他們把它叫做香煙,是埃及士兵幵始興起的,迅速傳遍了歐洲大陸。晚餐時,他們談論著安娜貝爾聞所未聞的事情,顯然報紙上也從未報導過。
  
  安娜貝爾發現丈夫說話時,其他男人都很重視他的觀點,會就很多事情徵求他的意見。也許西蒙在英國貴族圈裏無足輕重,但他顯然在那個圈子之外很有影響力。她現在明白為什麼書斯特克裏夫勛爵會對他那麼尊重.亊實上,西蒙本身就是一個強大有力的男人。看到別人對他的敬重,也注意到其他女人對他賣弄風情,安娜貝爾開始對她丈夫另
  
  眼相看。她甚至開始對他產生了一絲佔有欲--對西蒙!--而且發現自己開始吃醋,在晚餐時坐在他身邊的女人設法吸引他的注意,或是當某位女士調情似的宣稱西蒙必須陪她跳一曲華爾滋的時侯。
  
  在他們參加的第一場舞會上,安娜貝爾和幾位高雅時髦的年輕貴婦一起站在前廳,其中一位是美國軍火商的妻子,另外兩位是法國女人,丈夫都是畫商。安娜貝爾尷尬地回答著她們關於西蒙的問題,不得不無奈地承認自己對丈夫仍所知甚少。話題題終於轉到跳舞上面,安娜貝爾不由得髮了 口氣。西蒙穿著一無懈可擊的黑色晚裝,和微笑著紅著臉的女人們打了個招呼,轉向安娜貝爾。他們對視著,這時舞廳裡傳來一首動人的曲子。安娜貝爾認得這旋律……是倫敦很流行的一首華爾滋舞曲,那麼甜美醉人,壁花們曾一致認為聽這支曲子時只能坐在一邊實在是一種折磨。
  
  西蒙伸出手臂,安娜貝爾接受了,不禁想起過去她曾無數次拒絕與他共舞。想到西蒙終於得償所願,安娜貝爾笑了。"你總是能得到己想要的嗎?"她問。
  
  "有時候花的時間過長。"他說,他們走進舞池,他把手搭在安娜貝爾的腰上,引她來到旋轉著的舞者中間。
  
  她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的緊張,彷彿他們要一起做的事遠非跳舞這麼簡單。"這是我鍾愛的華爾滋。"她告訴他,走進他的懷抱。
  
  "我知道,所以才會請妳跳。"
  
  "你怎麼知道的?"她難以置信地笑著問,"大概是鮑曼姐妹告訴你的?"
  
  西蒙搖搖頭,戴著手套的手指握住她的,"他們演奏這支曲子的時候,我不止一次地注意過妳的臉。妳總是一副恨不能從椅子裏飛出去的樣子。"
  
  安娜貝爾吃驚地張著嘴,好奇地抬頭凝視著他。他怎麼會注意到這麼細微的事情?一直以來她總是對他不屑一顧,而他卻注意到她對一支曲子的反應並牢記在心。意識到這點,她感到眼淚湧入眼眶,她迅速轉過頭看向別處,努力克制著洶湧的感情。
  
  西蒙把她拉入舞動的人群裏,他的臂膀堅強有力,扶在她背上的堅定的手帶給她力量和方向。跟隨他是那麼容易,讓身體放鬆,跟隨著他的節奏,裙擺掃過發毫的地扳,輕拂著他的腿。醉人的旋律似乎滲透了她全身上下,消融了她喉間的疼痛,令她充滿無限喜悅。
  
  與此同時,西蒙將安娜貝爾引入舞池時體會到的則是勝利的感覺,終於,經過兩年漫長的追求,他總算能和她一起共舞了。更令人滿意的是,一曲終了,安娜貝爾仍將是他的......他可以把她帶回酒店,褪去她的衣服,與她溫存直到天明。
  
  臂彎裏她的身體非常柔順、帶著手套的手輕輕搭在他肩上。很少有女人能這麼輕鬆流暢地跟隨他的舞步,好像她早就知道他會把她帶到哪個方向,甚至比他知知道得還要早。他倆的身體那麼合拍,迅速地在房間裡旋轉著,像是一隻飛鳥。
  
  西蒙對熟人們遇見他的新娘時的反應毫不驚訝--那些祝福的話語以及覬覦的目光,還有幾個男人竊竊私語,聲稱並不羡慕他得負擔如此美貌的妻子。最近安娜貝爾愈發動人了,經過一段高枕無憂的日子,她臉上不再有擔心緊張的痕跡。她在床上充滿愛意,甚至歡快嬉戲--前一晚她像頭頑反的海豹一樣爬在他身上吻著他的胸和肩膀。他沒料到她會這樣,過去的他認識的美女無一例外都是冷淡地躺在下面等著被人崇拜。相反,安娜貝爾挑逗他,擁抱他,直到他承受不住,翻到她身上,她會在下麵咯咯笑著抗議說她跟他還沒完。"我會搞定你。"他假裝威脅地咆哮著,直到她發出歡愉的呻吟。
  
  西蒙並不幻想他倆的關係會一直如此和諧--他們個性都太獨立好強,衝突肯定是不可避免的。安娜貝爾放棄了嫁給貴族的機會,也就對那種一-直夢寐以求的生活關上了門,而必須適應一種迥異的生活。除'了韋斯特克裏夫和另外兩三位出身良好的朋友,西蒙與貴族社會接觸極少。他的世界主要是由像他那樣的專業人士構成的,不修邊幅、愉快地努力賺錢。這群工業家和安娜貝爾熟知的那個有教養的階層毫無相同之處。他們說話太大聲,交往太頻繁,時間太久,對傳統或禮貌毫無敬意,西蒙不太確定安娜貝爾能否適應這些人,但她看來勇於嘗試,她不會明白他對她的努力有多麼感激。
  
  他很淸楚,兩天前的那晚她忍受的那一幕本會讓其他未經風雨的年輕姑娘窘迫掉淚,然而安娜貝爾處理得頗為得體。他們參加的是一應富有的法國建築師和他妻手舉辦的社交宴會。來賓眾多,開懷暢飲之後場面變得混亂,氣氛有些失控。西蒙才離開桌子和男主人交談了兒分鐘,回來就發現安娜貝爾己經被兩位正在抽牌決定誰能優先用她的鞋子喝香檳的男士纏住了。
  
  儘管這遊戲純粹是為了好玩,但兩位爭寵的男士顯然從令她難堪中得到不少樂趣。對那些容易膩味的人來說,再沒什麼比挑釁別人的面子更好玩的樂子了,尤其是在受害者顯然還是個天真無邪的姑娘時。儘管安娜貝爾努力淡然處之,這個無禮的遊戲還是令她難堪,她已經完全是強作歡顏,她從位子上站起來,迅速環視房間一周尋找救星。
  
  西蒙臉上掛著無所謂的社交表情走到桌前,手安慰地扶在安娜貝僵硬的背上,拇指輕撫著她裸露的脊背。他感覺她 微放鬆了些,抬頭看他時臉上慌亂的紅暈也減退了。"他們在為誰能用我的鞋子喝粉色香擯而爭吵。"她喘著氣告訴他,"我沒有讓他們這麼做,我不知道怎麼--"
  
  "哦,這問題很容易解決。"西蒙平靜地插嘴說道。他很清楚人們正朝這邊聚攏,非常好奇他會不會對兩個男人的魯莽舉動大發雷連,他溫柔而堅定地把安娜貝爾按回椅子裏。"坐,親愛的。"
  
  "可我不想--"她不安地開口,卻見西蒙在她面前蹲下來,不由驚訝地倒吸了口氣,他把手伸進她的裙擺下麵脫掉了她綉著珠子的綢面拖鞋,"西蒙!"她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西蒙站起身,動作瀟灑地把鞋子一人一隻遞給兩位男士,"鞋子你們可以要,先生們--只要你們都知道裏面的東西屬於我。"他抱起赤腳的妻子,離開了房間,圍觀者報以歡笑和掌聲。出去時他們正好碰上被派去拿香賓回來的侍者。"這個我們要了。"西蒙告訴目瞪口呆的侍者,後者把沉甸甸的冰鎮過的酒瓶遞給了安娜貝爾。
  
  西蒙把安娜貝爾抱上了馬車,她一手抓著香檳,一手摟著他脖子。"看來妳要讓我為妳的鞋子破費不少。"他告訴她。
  
  她眼裡幵始有微笑閃爍。"我酒店裏還有很多鞋了。"她歡快地告訴他,"你打算用它們來喝香檳嗎?"
  
  "不,我的愛人。我打算用你來喝。"
  
  她吃驚地瞄了他一眼,恍然大悟後把臉埋入他的肩膀,耳朵緋紅。
  
  回憶著這段插曲,還有之後的快樂時光,西蒙低頭看著臂彎裏的女人。八盞枝形吊燈的閃爍燭光映在她眼眸裏,跳動著火花,令藍色的瞳孔看來像是星光熠熠的複夜。她也凝視著他,以從未有過的濃烈眼祌,好像她在渴望什麼永遠不可能得到的東西。這神情令他不安,他感到自己強烈地想要竭盡全力滿足她。那一刻,無論她問他要什麼,他都會亳不猶豫地給她。
  
  對在場的所有其他夫婦來說,他們無疑是危險的一對,因為在他倆眼裏,屋子已經變得模糊不淸,西蒙已絲毫不在乎他倆是朝哪個方向舞動,他們這樣跳著,直到有人不客氣地評論說夫婦倆在舞會上表現得這麼不管不頤可實在不雅。說他們蜜月後不久就會彼此厭倦。西蒙對此一笑置之,低頭在安娜貝爾耳邊說:"妳現在後悔以前從不和我跳舞了吧?"
  
  "不,"她低聲回道,"如果我不那麼有挑戰性的話,你會失去興趣的。"
  
  西蒙低低地笑了一-聲,抱住她的腰帶她來到房間一側。"這永遠不會發生。妳的一言一行我全都感興趣。"
  
  "真的嗎?"她懷疑地說,"那麼韋斯特克裏夫聲稱我淺薄自私呢?" 她面對著他,西蒙一手撐在牆上保護地靠近她,聲音非常溫柔,"他不瞭解。"
  
  "那你瞭解?"
  
  "是的,我瞭解妳。"他伸出手指撥弄著粘在她頸邊的一縷濕漉漉的頭髮,"妳很小心地保護自己。妳不喜歡依靠任何人。妳堅定有主見,而且堅持己見。固執就不用說了。不過妳絕不自私。而且任何人有妳的智力絕對不可能被稱作淺薄。"他的手指跑到她耳朵後面的髮絲裏,眼裏閃現出戲謔的神情,加了一句。"而且可喜的是,妳非常容易被誘惑。"
  
  安娜貝爾氣憤地笑了聲,舉起拳頭作勢要捶他,"只是對你才如此。"
  
  他呵呵笑著,大手抓住她的拳頭,吻著她的指關節,"現在妳嫁給了我,韋斯特克裏夫當然再也不會說一句反對的話了,如果他那樣的話,我想也不用想就會結束我們的友誼。"
  
  "噢,我可不希望那樣,我……"她突然好笑地看著他,"你會為我那麼做?"
  
  西蒙的手指捋著她棕色秀髮裏而的一絲金髮。"我會為妳做任何事。"這句誓言是肺腑之言。西蒙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男人。安娜貝爾把自己託付給了他,作為冋報,她將得到他明確無誤的忠誠和支持。
  
  不知何故,安娜貝爾沉默了很久,西蒙以為她累了。可他們回到"巴黎之心"的房間時,她以全新的熱情把自己給了他,努力用身體表達她無法言明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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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9 16:17: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一如他承諾的那樣,西蒙是位慷慨的丈夫,為一大堆法國製作即將寄往倫敦的衣服和飾品買了單,一天下午他帶安娜貝爾進了一間珠寶店,讓她隨便挑自己喜歡的。對著黑絲絨上陳列著的一顆顆鑽石、藍寶石和翡翠,她只能無助地搖搖頭,多年來一直穿載著人造寶石和穿了乂又穿的舊衣服,節儉的習慣一時很難改變。
  
  "沒有妳喜歡的嗎?"西蒙催促道,拿起一根白鑽和黃鑽串成花枝形狀的項鏈,他把它放在她光溜溜的脖子上,欣賞著鑽石在她細致的肌膚上的閃光,"這條怎麼樣?"
  
  還有相配的耳環,夫人。"珠寶商急切地說,"還有一個手鐸很配這款項鏈。"
  
  "很漂亮。"安娜貝爾回答,"只是……恩,隨隨便便走進一家商店像買罐糖果一樣頭條項鏈實在太古怪了。"
  
  西蒙對她的怯意稍稍打些迷惑,認真地注視著她,店主很有策略地退到了店堂後面,西象把項鏈輕輕放回絲絨墊上,握住安娜貝爾爾的手.他的拇指輕撫著她的手臂,"怎麼了,親愛的?如果這家店的東西不合你的口味,還有其他珠寶店--"
  
  噢嚷,不是這樣!我想我是太習慣於不買東西了,現在能買了反而很難適應。"
  
  "我非常希望妳能克服這個問題。"西蒙假裝一本正經地說,"與此同時,我已經看夠了你的假珠寶,如果妳自己不能挑些什麼的話,那5麼請允許我來,"他動手選了兩對鑽石耳環、那條花形項鏈、一個手鉺、兩條&長的珍珠鏈和一枚五克拉的梨形鑽戒。安貝爾被他的大手人腳嚇壞了,半推半就地抗議了幾聲,結果西蒙笑著告訴她,她越反對他就會買越多,她馬上閉了嘴,睜人眼睛看著那些付過錢後被放在一個絲絨襯墊的紅木盒子裏,頂上冇個小把手,除丫那枚戒指,西蒙在她手指上套了一下,覺得太松丫,還給了店主。
  
  "我的戒指呢?"他們離幵店後安娜貝爾兩手捧著紅木盒子問道,"我們就把它留在那兒嗎?
  
   "西蒙覺很有趣,聳起眉看看她,"他會改好尺寸送到酒店。" "可要是弄丟了呢?"~
  
  "你的反對到哪裡去了?在店裏面你顯得好像根本不想要?它"
  
  "是的,可現在它是我的了。"她焦急到說,引得他哈哈大笑。
  
  當晚戒指就安全地送到了酒店,裝在一個絲絨襯墊的小盒子裏,她這才鬆了口氣。西蒙給送戒指來的人一枚硬時,安娜貝爾己經急衝衝地從浴室裏出來擦乾身子換上了乾淨的白睡袍。西蒙關上門,轉身發現妻子已經一臉期待地站在他身後,像是耶誕節早上的小孩一樣,他不禁對她的表情微笑起來,發現她扮演淑女的努力在激動之下很快就不見了。他從盒子裡取出閃閃發光的戒指,拿起安娜貝爾的手,套在她的無名指上,剛好襯著結婚那天他給她的那枚素金指環。
  
  他倆一起欣賞著她手上的鑽戒,直到安娜貝爾欣喜地叫了一聲摟住了他。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她經鬆開他光著腳歡快地跳起了舞。"太可愛了--看它有多閃亮!西蒙,別走--我知道自己肯定顯得拜金之極,沒關係,我就是這麼物質,可以讓你知道,噢,我真是喜歡這枚戒指!"
  
  西蒙享受著她的激動,抱住了她的細腰,"我沒打算走開。"他說道,"這正是我收穫妳感激果實的大好時機。"^:
  
  安揶貝爾熱切地把他的頭往下一拉,拼命吻著他的嘴唇。"完全可以。"她乂狠狠地吻了他一下,"現在。"
  
  他對她的全身攻擊笑個不停,"毫無疑問,我應該說看到妳髙興已經是足夠的回報了,可另一方面,如果妳堅持的話--"
  
  "是的!我非常堅持!"安娜貝爾從他身邊大步走幵,來到床前往上爬,誇張地仰天倒在床上,擺出一個大字,西蒙隨她進了房間,為她滑稽誇張的動作著迷不已。這是他從未見過的安娜貝爾,古靈精怪,善變誘人。他走上前去,她揚起頭催促道,"我全是你的了,趕快收穫你的成果吧。"
  
  他靈巧地脫去夾克和領結,迫不及待地服從命令,安娜貝爾起身看著他,薄薄的睡衣下她的腿仍然張著,頭髮絲綢一般的散落在肩上。"西蒙......你要知道沒有這戒指我也會和你上床的。"
  
  "妳真是太好了。"他一本正經地說著,一邊脫掉了長褲,"毎個丈夫都喜歡聽到自己不單是具有經濟價值。"
  
  她的眼光掃過他單薄的身體,"在你所有的優點裏面,西蒙,經濟上的優勢很可能是最小的一個。"
  
  "可能?"西蒙走向床邊,舉起她的一隻裸足,嘴唇貼上她柔嫩的足底,"妳的意思不是'肯定'?"
  
  她躺了下去,被他的舌頭舔得直喘氣,睡衣的下擺也滑到了大腿根部,"噢......是的,肯定,非常肯定......"
  
  她浴後的身體濕潤甜美,彌漫著肥皂的香味和玫瑰精油的醉人氣息,她粉色的芬芳肌
  
  膚令西蒙興奮,他又吻又啃,從腳踝直到膝蓋。一開始安娜貝爾被他舔得咯咯笑著直打滾,等他繼而吻上另一條腿時,她安靜蔔來,呼吸變得緩慢深沉,他跪在她張開的大腿闁,把睡衣往上撩,親吻著裸靈出出來的每寸肌膚,直到吻到覆蓋著蜷曲毛髮的地方。讓下巴輕輕擦過她濕潤的柔軟,他向上繼續他的巡禮,卻引來她微弱的抗議。他沈醉於她肌膚絲絨股的觸感,吻著她的腰、她的每根肋骨,再往上到她心臟怦怦作響的胸部。
  
  
  
  安娜貝爾發出一聲祈求,抓住他的手,企圖讓他再回到她腿間。西蒙不出聲地笑了。反捉住她的手腕,把雙手在她頭上按住,吻著她的嘴,他察覺到她不能動彈的諒訝,和接下來的反應;她閉上眼,吹拂在他臉上的呼吸節奏變快了,他繼續一手抓住她手腕,—手滑到她身上,指尖繞著她的乳尖畫圈。興奮的他也變得堅硬滾燙,肌肉緊繃著,身體兒乎要蜷曲起來。在他所有做愛的經驗裏而,從未如此熱切投入,與外界的所有聯繫完全中斷了,只剩下他和安娜貝爾……她的偷悅令他喜悅…她顫抖的反應令他欲火燃燒,她的嘴在他嘴下張開,歡迎著他,他的吻越來越強烈深入,令她呻吟,他摩弄著她腿間的縫隙,愛撫著絲滑濕潤的皺褶,她的身體波浪般起伏著,臀部抬起迎向他的乎指,而她被囚禁的手腕也在他掌下扭動著,毎一次扭動都是傳達著她需要被進入和填滿的欲望,而他的身體也變得堅硬,充滿了原始的饑渴。
  
  慢慢地,他的一隻手指進入了她,她在他的嘴邊呻吟,感覺到她的內部愈加柔軟,他又加進了一隻手指,溫柔地撩撥著她,直到她腫脹地喚起,一放開她的嘴,她便語無倫次地祈求著:"西蒙,求你了……求你了,我需要你……" 當他抽出手指時.她渾身顏抖。"不,西蒙--"
  
  "噓……"他抓住她的膝蓋輕柔地把她拖到床邊,"沒關係的。"他低喃道,"我會照顧妳的……讓我這樣愛你……"安撫著她,讓她轉身趴在床墊邊緣,將她的腎部翹起,他站"地板上,置於她兩腿之間,高昻的男性摩擦著她的入口處。緊握住她的臀部,他滑進她的體內,長驅直入,直到完全埋在她的裡面,閃電般的灼熱竄過他全身,彷佛是站在火爐前,他的男性因為強烈的渴望而疼痛,銳利得幾乎不能承受,他急促而尖利地呼吸,竭力控制自己,以免躁進,安娜貝I爾被動而靜止地趴在床上,手指緊緊抓住床單,害怕他弄疼她,西蒙壓抑著自己原始的衝動,啞聲低語,"甜心……我弄疼你二嗎?"他往裏進去得史深一些,她幵始嗚咽起來,"吿訴我,會停下來的。"
  
  她問應得遲疑,好像花了幾秒鐘才理解他在說什麼。當她問答時,她的聲音裡充滿了愉悅的顫抖,"不,別停。"
  
  他弓身俯向她,律動得更深入,台覺到她內部的肌肉渴切地圈繞住他的硬挺。他的手覆住她,手指包住她的拳頭...... 他甚至還沒開始動起來,光是這個姿勢就佔有欲十足。
  
  他開始緩紱移動,配合著她身體慾望的脈動強力地推進......每一次她乽夥助地繃緊,他更猛地進入,拍打愛撫著她的深處。她旋在高潮的邊綠,卻始終不能到達,她的氣息變成長長的呻吟,臂部往後抵住他的腰,"西蒙......"
  
  他俯身向前,輕易地找到她容納他的地方,以及嬌嫩的核心,他的手指掃過溫曖的濕潤,輕巧地撫弄那.輕巧地撫弄那飽滿的小點,繞圈,輕壓,變換著節奏,直到她迸發出呼喊並緊緊地絞住他。他持續而規律地衝刺著,她的背陶醉地弓起,撩人地扭動著身軀,讓他興奮得不能自持......也終於嘶吼著達到高潮,深埋在她的甜美中釋放了自己。
  
  *****
  
  蜜月最槽糕的時候是一天早上,安娜貝爾興高埰地告訴西蒙說,她覺得那句老話是對的--婚姻是友誼的最髙境界。她本想讓他高興,可西蒙的反應卻故意得令她迷惑。
  
  西蒙知道這句話出自撒母耳.理查遜,他簡短地說他希望她的文學品味能有所提高,免得他老聽到小說裏盜來的低劣哲理。安娜貝爾大為受傷,冷冷地一言不發,她不明白為什麼她的話會如此激怒他。
  
  西蒙整個上午都沒露面,下午很晩才回來,發現安娜貝爾在酒店沙龍裡和幾個中年婦女玩牌,他走到她背後,手搭在她肩上,她隔著絲裙感到他的觸摸,感覺那麼微妙。安娜貝爾很想延長她受傷的怨忿,閃過把他的手甩幵的念頭,然而她告訴自己表現得寬容—些不會損失什麼。安娜貝爾掛起一個微笑,抬頭看看他,"下午好,亨特先生。"她低聲說道,像大部分夫婦在公共場合那樣互相正式稱呼,"希望你在外面玩得偷快。"她頑皮地把手裡的牌給他看,"看看我的牌。你有什麼好建議嗎?"
  
  西蒙的手滑下椅背,低頭在她耳邊低語。"是的--趕快結束妳的遊戲。"
  
  安娜貝爾感到其他幾位女伴充滿興趣的眼神,努力保持臉部的平靜,儘管覺得脖子幵始發熱。為什麼?"她問而他的嘴還在她的耳邊。
  
  "因我五分鐘裏就要和妳做愛。"他低聲回答,"不管那時我們在哪裡……這裏……我們的房間裡……或者樓梯蔔,所以如果你喜歡隱秘-些的話,我建議妳你儘快把牌輸了"
  
  安娜貝爾一邊想著,一邊手指發抖地打出一張牌,下家出牌的時間長得折磨人,而再下面那位則和自己剛來到桌邊的丈夫說笑了幾句才出牌,安娜貝爾感到汗珠幵始在自己的胸前和眉間聚集,她考慮著退出遊戲的方法,理性的聲音要她平靜,她想到不管西蒙有多大膽,他也不會真的在灑店的樓梯上強暴妻子,然而,西蒙隨意地看看錶,理性的聲音就突然消失了。
  
  "你還冇三分鐘。"耳邊傳來他的低語。
  
  安娜貝爾在心慌意亂時卻感到自己腿間可恥地一陣顫慄,她的身體完全熟悉他聲音裏的曖昧含義,她兩腿緊緊併攏,盡力平靜到輪到她出牌,而她的心跳已經變得狂亂。其他幾位牌友懶洋洋地聊著天,扇著扇子,叫侍者去再拿一壺冰檸檬汁,總算輪到安娜貝爾了,她扔出最大的牌,接著又抽出一張,看到新打出的牌無足輕重,她如釋重負,把剩下的牌都扔了下來,"恐怕我輸了。"她說道,努力不讓自聽起來氣喘吁吁的,"玩得真幵心--謝謝各位,我得走了--"
  
  "再玩一輪吧。"其中一位女士催促道,另外幾個也發出懇求。
  
  "是啊,玩吧!"
  
  "至少喝杯消酒等我們把這輪玩完。"
  
  "謝謝,可是--"安娜貝爾站著,感到西象的手在她背上的分量,輕輕喘了口氣。衣服下她的乳頭堅挺起來,我昨晚跳舞跳得筋疲力盡,"她編了個藉口,"今晚去戲院前一定得休息一下。
  
  隨著幾聲再見和幾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安娜貝爾設法體面地離開了沙龍。他們走到通往樓上的旋轉樓梯口。安娜貝爾髮了一口氣,責備地看了丈夫一眼,"如果你想要讓我難堪,你成功了--你在幹什麼?。"肩膀處她的裙子變髮了,她驚訝地發現他己經解開了她幾粒鈕扣。"西蒙,"她帶著憤怒的嘶聲叫道,"你敢!不,住手!"趕忙從他身邊走幵,可他輕鬆地跟上了她。
  
  "妳還有一分鐘。"
  
  "別傻了,"她簡單地說,"我們一分鐘到不了房間,你不會--"她發現他又在解另一粒扣子,尖叫一聲停住了,轉去打他放肆的手。倆對視著,她難以置信地發現他的威脅完全是當真的。"西蒙,不要。"
  
  "要。"他的眼裡充充滿老虎一般的頑皮神情,他臉上的表情則是她現在已經非常熟悉的那種。
  
  拉起裙子,安娜貝爾轉身奔上樓梯,驚慌失措地笑著喘著氣,"你真是不可理喻!離我遠點,你--噢,如果這樣被別人看到,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的!"
  
  西蒙看來不急不忙地跟著她--是啊,他可沒有一大堆裙子和束身內衣阻擋他,她跑到最上一層樓梯,轉過彎,一級級的樓梯爬得她蓋發痛。她的裙子笨重無比,她的肺快要炸開了,噢,見他的鬼,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也見自己的鬼,她還在上氣不接下下氣地咯咯傻笑著。
  
  "三十秒。"她聽到身後的聲音,呼吸困難地爬完了第二曾樓涕,離房間還有三條長長的走廊--時間根本不夠,緊抓著捃子松垮的前擺,她上下打量著前面的走廊,她衝到能找到的第一扇門前,是一間狹小漆黑的儲藏室,散發著濃濃的漿過的亞麻織品的味道,藉者走廊的燈光可以看到架子上整齊地放著床單和毛巾。
  
  "繼續走啊。"西蒙低聲說道,把她擠進了房間,關上門。
  
  安娜貝爾陷入一片漆黑,她還在不停地笑著,徒勞地躲閃著向她伸來的手。她丈夫的手臂好像突然長得比八爪魚還多,他速度驚人地脫著她的衣服,快得她根本來不及防備。"要是你把我們反鎖在這裡了怎麼辦?"她問,她的裙子掉在了地板上。
  
  "我會把門砸幵的。"他答道,解著她內衣的帶子。"待會兒,"
  
  "耍是哪個女僕發現我們,我們會被扔出酒店的。"
  
  "相信我,女僕們見過比這更槽的。"她的裙子被西蒙踩在腳下,他把她的內衣也鬆開散落到腳踝。
  
  她半推半就地反對了幾下,直到西象伸手到腿間找找到了她動情的證據,這時再表示抗議似乎就沒有意義了。她被他吻得張開了嘴,急切地回應著他粗糙的愛撫的唇,她身軀的入口已經柔軟得足以接納他,當感覺到他的進入時,'她嗚咽似地呻吟起來,他的臀部搖擺起伏著,每一次抽插都輕柔地摩挲到她的性感核心。
  
  他們緊緊交纏著,身體顫抖著,熔化了一般,每一個吻都是一次探索的入侵,令她愈發興奮。她的緊身胸衣太緊了,可是這束縛帶來意料之外的喜悅.好像所有的快感都集中到她的下半身,凝聚於那愉悅的腫脹,她的欲望幾近瘋狂時,手指拼命抓著他的衣服,西蒙以一種急切的節奏狂猛地衝刺,兩人同爆發出犴喜的髙潮。他們吸入的空氣滿是熨燙過的乾淨床單的味道,他們纏繞的肢體繃得那麼緊,像是要留住兩人之間的絕妙感覺。
  
  "見鬼。"幾分鐘後西蒙終於能喘氣時咕噥道。
  
  "什麼?"安娜貝爾輕聲問,她的頭重重地靠在他的胸前。
  
  "我以後這輩子聞到粉漿的味道都會興奮。"
  
  "那是你的問題。"她慵懶地微笑著回答。
  
  "也是妳的。"他告訴她,緊接著他的唇在黑暗屮找到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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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9 16:18:1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西蒙與安娜貝爾回英國後不久,就無可避免地要面對兩家之間再平常不過的交往。西蒙的母親伯莎要求他們去共進晚餐好互相熟悉,因為在婚禮之前他們都沒來得及互相認識。儘管西蒙已經提醒過安娜貝爾會發生什麼,她也已經事先讓他的母親和兄弟做好準備,她還是懷疑這次見面的結局最理想也是好壞參半。

  還好傑瑞米對擁有西蒙•亨特這位姐夫挺滿意。過去幾個月裏他長得又高又瘦,在家裏的客廳擁抱安娜貝爾時已經高出她一頭。他金褐色的頭髮因為經常在外面跑動顏色淺了很多,被太陽曬黑的臉上,明亮的藍眼睛在微笑。"我讀到媽媽的信說你要嫁給西蒙•亨特時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告訴她,"這兩年裏你說了那麼多他的話——"

  "傑瑞米,"安娜貝爾呵斥道,"你敢把我說過的話說出來"

  傑瑞米笑著一手摟著她,一手伸向西蒙。"恭喜你,先生。"他們握手時,他繼續惡作劇地說:"事實上,我一點也不吃驚。我姐姐老是不斷地抱怨你,我就知道她肯定對你很有感覺。"

  西蒙溫暖的目光落在他一臉氣惱的妻子身上。"我想像不出她有什麼可抱怨的。"他和藹地說。"我相信她說——"傑裏開口道,安娜貝爾用胳膊肘頂了他一下,他誇張地齜牙咧嘴了一番。"好吧,我收聲了。"他說道,防備地舉起雙手笑著從她身邊走開,"我不過是和我的新姐夫禮貌地寒暄一下。"

  "‘禮貌的寒暄’可以交談天氣,或者互相問候健康。"安娜貝爾告訴他,"而不是把自己的姐姐私下說過的可能令人尷尬的話抖出來。"

  西蒙一手摟住安娜貝爾的腰,讓她靠在自己胸前,低頭對她耳語:"我很清楚你說了些什麼。畢竟,你當著我的面都已經說過了。"

  聽出他語氣裏的詼諧,安娜貝爾安心地靠著他。

  傑瑞米從沒見過姐姐和一個男人這麼融洽,對她的改變報以微笑。"我得說結婚看來挺適合你,安娜貝爾。"

  這時菲莉帕走進了房間,歡叫一聲奔向女兒。"親愛的,我太想你了!"她緊緊擁抱著女兒,然後笑容可掬地轉向西蒙,"親愛的亨特先生,歡迎回家,在巴黎玩得開心嗎?"

  "非常愉快。"西蒙和顏悅色地答道,低頭吻了吻她仰起的臉頰。他沒看著安娜貝爾,又加了一句,"我特別喜歡那裏的香檳。"

  "哦,當然,"菲莉帕答說,"我想大家都會…安娜貝爾親愛的,你在幹什麼?"

  "只是把窗戶打開。"安娜貝爾壓著聲音說道,西蒙的話已經讓她的臉變成醃甜菜的顏色,她記起那晚西蒙對一杯香檳極富創意使用,"這裏太熱了——都這節氣了怎麼還關著窗?"她一直背對著他們,費力地弄著窗鎖,直到傑瑞米過來幫忙。

  西蒙和菲莉帕交談著,傑瑞米推開窗,朝溫暖臉蛋發燙迎風納涼的安娜貝爾咧嘴笑了。"蜜月肯定非常甜蜜。"他又笑了一下小聲說道,"你可不應該知道這些。"安娜貝爾輕聲說。

  傑瑞米感到好笑地哼了一聲。"我十四歲了,安娜貝爾,不是四歲。"他把頭湊近她,那麼……你為什麼嫁給亨特先生?媽媽說是因為他壞了你的名聲,不過我知道肯定不止這些。有一點是肯定的——除非你願意,你是不會允許別人玷污你的名聲的。"他眼裏的幽默神情消失了,認真地問道:"是因為他的錢嗎?我看了家裏的帳本——顯然家裏已經窮得叮噹響了。"

  "不全是因為錢。"安娜貝爾對弟弟一向言無不盡,但要承認真相卻是那麼困難,哪怕是對她自己。"我在石字莊園生了病,亨特先生對我好得出乎意料。我和他的關係緩和下來後,我發現和他之間有一種……嗯,奇妙的聯繫……" "精神上還是身體上?"傑瑞米從她眼裏讀出了答案,又露出了笑容,"都有?那很好。告訴我,你們有沒有——""你們兩個在說什麼悄悄話呢?"菲莉帕笑著問道,做手勢讓他們離開窗前。"我請求我姐姐不要欺負她的新婚丈夫。"傑瑞米答道,安娜貝爾轉起了眼。

  "謝謝。"西蒙嚴肅地對他說,"你可以想像,要忍受這樣的妻子需要多大的毅力,不過目前為止,我做到了——"他看見安娜貝爾威脅的眼神,笑著住了嘴,"看來我和你弟弟該到外面去說我們男人的悄悄話,你可以跟你母親講講巴黎。傑瑞米——你想不想坐我的四輪輕便馬車兜一兜?"

  她弟弟根本不需要更多的催促,"我去拿帽子和外套——"

  "不用戴帽子,"西蒙乾脆地建議,"它在你頭上一分鐘也呆不住。"

  "亨特先生,"安娜貝爾在他們身邊說道,"如果我弟弟傷殘或發生意外,你就別想吃晚飯了。"

  西蒙回頭喊了一句什麼,兩人就從門廳消失了。

  "四輪輕便馬車太輕太快了,很容易翻車。"菲莉帕擔心地皺起眉,"我希望亨特先生是個駕車的老手。"

  "他完全勝任。"安娜貝爾安慰地笑著說。"從酒店到這裏他駕得那麼平穩,我差點以為我們乘坐的是一輛沉重地老式四輪大馬車。我向你食品店,傑瑞米再安全不過了。"

  接焉得虎子的一小時裏,兩個女人坐在客廳裏喝著茶,討論著過去兩個禮拜裏發生的所有事情。正如安娜貝爾預料的,菲莉帕沒有問起她蜜月的私密部分,克制著不去冒犯夫婦倆的隱私。不過她對安娜貝爾描述的所遇見的諸多外國人和參加的宴會非常感興趣。那群有錢的實業家是菲莉帕不熟悉的,安娜貝爾努力向她描繪著,她聽得津津有味。

  "越來越多這樣的人來到英國,"菲莉帕評論道,"尋求與他們的財富想匹配的頭銜。"

  "像鮑曼一家。"安娜貝爾說。

  "沒錯。好像每個季節都有越來越多的美國人潛入——天曉得,現在要找到個貴族已經夠難的了。我們當然不需要更多地競爭。要是這場企業狂熱能夠最終降溫,一切回到原來的樣子,我會很高興。"

  安娜貝爾遺憾地微笑著,不知道該怎樣向母親解釋,根據她自己的所見所聞,工業的擴張才剛剛開始……而且一切再也不可能回到原來的樣子。安娜貝爾剛剛開始有所瞭解:鐵路、螺旋槳船和機械化的工廠會影響英國乃至整個世界。西蒙和他的熟人在晚餐時討論的都是這些話題,而不是上流社會所熱衷的狩獵或鄉間聚會。

  "告訴我,你和亨特先生處得好嗎?"菲莉帕問,"看起來是這樣。""噢,是的。儘管我得說亨特先生和你我以前認識的男人都不一樣。我們習慣的那種紳士……他的想法和他們不同。他……他是一個進步的……" "噢,上帝,"菲莉帕語氣稍帶厭惡地說,"你是指政治上?"  "不……"安娜貝爾沉吟著,意識到自己甚至不知道丈夫傾向於哪個政黨,於是做了個鬼臉,"事實上,聽了他的一些觀點,我不懷疑他是支持輝格黨的,甚至是自由黨——"

  "天哪。也許什麼時候你可以說服他轉變方向。"

  安娜貝爾笑了起來。"我很懷疑。不過這並不重要,因為……媽媽,實際上我開始相信,某一天這些企業家和商業家的觀點會比貴族的更有分量。單是他們的經濟影響——"

  "安娜貝爾,"菲莉帕柔聲打斷了她,"我想你希望支持自己的丈夫是件好事。不過生意人是永遠不會像貴族那樣有影響力的。在英國,肯定不會。"她倆的談話突然被打斷了,傑瑞米衝進客廳,頭髮淩亂,眼神興奮。

  "傑瑞米?"安娜貝爾焦急地叫道,跳了起來,"出了什麼事?亨特先生在哪?"

  "繞著廣場遛馬讓它們平靜下來。"他搖搖頭,氣喘吁吁地說:"這男人是個瘋子。我們至少有三次差點翻車,差點撞死半打人,我被顛得下半身青一塊紫一塊。只要我還能喘氣,我肯定已經開始祈禱了,那會兒我們顯然就快送命了。亨特的馬是我見過脾氣最暴烈的,他詛咒的話那麼粗魯,只要說上一句就足以讓我被學校永久開除——"

  "傑瑞米,"安娜貝爾抱歉地開口說,難以相信西蒙會如此對待她弟弟,"我很——"

  "毫無疑問這是我有生以來最棒的一個下午!"傑瑞米興高采烈地繼續說道:"我請求享特明天再帶我出去,他說他有時間的話就行——噢,他真是了不起起,安娜貝爾!我要去喝點水——我的嗓門裏積了半英寸的灰。"他帶著少年的興奮衝了出去,他母親和姐姐盯著他目瞪口呆。

  晚上,西蒙帶安娜貝爾、傑瑞米和他們的母親來到肉鋪樓上的住所,他父母仍住在那裏。共有三間房間,狹窄地樓梯通向三樓的閣樓。屋子不太大但佈局合理。儘管如此,安娜貝爾還是能讀懂她母親臉上的疑惑和不贊成,因為菲莉帕不理解為什麼亨特一家不住到漂亮的聯體別墅或排屋裏去。安娜貝爾越是向她解釋亨特一家對自己的職業不以為恥,也不想避開勞動階層這一低等身份,菲莉帕就越糊塗。安娜貝爾懷疑母親是故意裝糊塗,生氣地再也不想和她討論西蒙的家庭了,並偷偷命令傑瑞米要菲莉帕別在他們面前說任何看不起人的話。

  "我試試看。"傑瑞米很不肯定地說,"不過你也知道媽媽和與我們不同的人從來處不好。

  安娜貝爾惱火地歎了口氣。"上帝,我們要和與我們毫無相同之處的人共處一個晚上。我們也許會學到些什麼。或者更糟,我們可能還要享受……噢,這恥辱!"

  她弟弟露出好奇的微笑。"別對她這麼苛刻,安娜貝爾。不久之前你對下層社會還抱有同樣的輕蔑。"

  "我沒有!我……"安娜貝爾滿臉怒容地停住了,又歎了口氣,"你說得對,我有。不過現在我看不出來為什麼。工作沒什麼可恥的,不是嗎?當然要比無所事事值得敬佩。"

  傑瑞米繼續微笑著。"你變了。"他只說了一句。安娜貝爾回答時不無遺憾。

  "也許這不是壞事。"

  現在,他們登上了從肉鋪通往亨特家住房的狹窄樓梯,安娜貝爾感覺到西蒙言行之間的微妙收斂,那是他對事態感覺沒把握的惟一跡象。顯然他很在乎他和她的家人,用傑瑞米的話說,處得如何。安娜貝爾決心讓今晚一切順利,臉上掛著自信的微笑,哪怕聽到了亨特家的吵吵鬧鬧聲也不畏縮……大人的說話聲、孩子的尖叫,還有聽起來像是傢俱翻倒的巨響。

  "天哪,"菲莉帕叫道,"那聽起來像是……像是……" "打架?"西蒙替她說道,"有可能。在我家,要區分談話和吵架可不容易"

  走進房間,安娜貝爾努力分辨著眼前的一張張臉龐……西蒙的姐姐莎麗,婚後養了半打孩子,他們正像潘普洛納公牛一樣在房間裏到處亂竄——莎麗的丈夫、西蒙的父母和三個弟弟,還有一個叫梅裏迪斯的妹妹,她的憂鬱安靜與周圍的混亂格格不入。西蒙曾告訴過安娜貝爾他特別喜歡梅晨迪斯,她和其他粗壯的兄弟姐妹都不同,害羞而書卷氣。

  孩子們都圍著西蒙,他的得心應手令人稱奇:他輕鬆地把他們拋起接住,同時還能發現誰新掉了顆牙齒,並給那個流鼻涕的一塊手帕。頭幾分鐘的歡迎非常混亂,大家扯著嗓子互相介紹,孩子們前後亂竄,壁爐邊的貓被好奇的小狗啃了一口,憤怒地直叫喚。安娜貝爾本以為之後就會安靜下來,可事實上,整個晚上都是這麼鬧哄哄的。她瞥見母親僵硬的笑容,傑瑞米的輕鬆自在,還有又氣又好笑的西蒙,他竭力控制亂哄哄的場面卻無甚效果。

  西蒙的父親湯瑪斯體格魁梧,有張令人肅然起敬的臉。他偶爾一笑的時候表情會有緩和,那微笑不如西蒙的迷人,卻有安靜的吸引力。安娜貝爾就坐在他邊上,成功地和他友好地交談了一句。不幸的是,兩位母親的交流不太順利。原因倒不是互相討厭,而是無法溝通。她倆的生活、形成並影響各自觀點的點滴經驗積累都太不一樣了。

  晚餐是切得厚厚的十分熟的牛排,搭配著布丁和一小丁點兒蔬菜。安娜貝爾想起在法國享受的美食,努力把苦悶的歎息壓了下去,奮力消滅著厚厚的肉排。

  沒多久,梅裏迪斯友好的談話總算讓她有事可做,"安娜貝爾,你得多跟我們講講巴黎。我和母親很快就要去歐洲大陸旅行了,這是頭一次。"

  "太好了,"安娜貝爾叫道,"你們什麼時候出發?" "過一個禮拜,事實上。我們至少要去一個半月,從加來開始。最後到羅馬……"

  關於旅行的談話一直持續到晚餐結束,廚房的女僕過來收拾盤子,他們回到客廳用茶點。讓孩子們高興的是,傑瑞米和他們一起坐在壁爐邊的地板上玩跳棒遊戲,還幫著管住了小狗。安娜貝爾坐在邊上看著他們玩耍,一邊和西蒙的姐姐聊天。她沒法不注意到西蒙和他母親的消失,她猜這位母親有許多問題要問她的長子,他倉促的婚姻和婚後的狀況。 "噢,糟糕!"傑瑞米的叫聲傳來,"小狗對著壁爐撤了泡尿。" "誰快點去告訴女僕。"莎麗說道,孩子們則衝著調皮的小狗哄笑。

  安娜貝爾坐得離門近,馬上跳了起來。走到隔壁房間,安娜貝爾發現女僕還在清理餐桌。聽說了這個小惡作劇後,女僕馬上拿著幾塊抹布去了客廳。安娜貝爾本來要跟著她出去,但她聽到邊上的廚房傳來說話聲,踟躕了一下。她聽見伯莎低低的不贊成的聲音。

  "……那麼她愛你嗎,西蒙?"

  安娜貝爾呆立原地,全神貫注聆聽西蒙的回答,"除此之外,結婚還有很多理由。"

  "那麼就是說,她不愛你。’伯莎直截了當地評論,"我要說我並不吃驚。像這樣的女人從來不—— "注意點,"西蒙低聲說,"你正在談論我的妻子。" "她會是你胳膊上的漂亮裝飾,"伯莎堅持說道,"當你周旋於上流人士之間時。可如果你沒錢她會嫁給你嗎?困難的時候她還會呆在你身邊嗎?要是你能對我介紹給你的姑娘多看一眼就好了。那位莫莉.哈弗洛克,或是佩格.拉切爾小姐……這些結實的好姑娘才是真正可以依靠的伴侶……"

  安娜貝爾再也聽不下去了,她控制著臉上的表情,悄悄回到了吵鬧明亮的客廳。好吧,那就是偷聽的結果,她懊惱地告訴自己,不知道伯莎對她的看法會不會比聽到的更糟。批評的話語刺痛了她……不過安娜貝爾不得不承認西蒙的家人,或是他母親,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去喜歡她。事實上,安娜貝爾意識到她在考慮嫁給西蒙的好處時,從來沒想過自己能回報他什麼。

  她很因惑,想著要不要和西蒙說起自己無意中聽到他們談話這件事,她立刻打消了個念頭。討論這個話題只會使他說些安慰之辭,或是為他母親道歉,兩者都有毫無必要。她知道要向西蒙和他家人……或是向自己證明自己的價值還待時日。

  夜裏,安娜貝爾和西蒙回到拉特利奇,西蒙摟著她的肩,微笑著注視著她。"謝謝。"

  他說。"謝什麼?" "謝謝你對我的家人這麼友好。"他把她拉近,在她額前吻了一下,"還有你能忽略他們和你的不同。"被他一誇,安娜貝爾歡喜得臉都紅了,突然感覺好多了。"我今晚過得很愉快。"她撒謊說道,西蒙咧嘴笑了。

  "你不必那麼說。" "噢,也許有那麼一刻,當你父親談論動物的內臟時……還有你姐姐說起她寶寶在浴缸裏幹得好事……不過總的說來,他們非常,非常……"

  "吵鬧"西蒙替她說道,眼裏突然閃現笑意。 "我本來要說的是‘很好’。"

  西蒙的手滑到她背後,替她按摩著肩胛下麵緊張的部位。"你扮演平民的妻子這個角色很出色,從各方面來說。沒那麼糟糕,真的。"安娜貝爾沉吟著。她的手輕輕挑逗地撫摸著他胸前,戲謔地看了他一眼,"我可以忽略很多東西,來回報這……令人印象深刻的……優秀的……"

  "銀行帳戶?"

  安娜貝爾笑了,手指伸進他的長褲。"不是銀行帳戶。"在他的嘴吻住她的之前,她輕聲說道。

  第二天,安娜貝爾興奮無比地和莉蓮、黛西重聚,她們的套房和她的在拉特利奇的同一翼。她們尖叫著歡笑著互相擁抱,吵得鮑曼太太不得不派女僕過來讓她們安靜一些。

  "我想見伊薇。"安娜貝爾抱怨著,與黛西手挽手走進客廳,"她過得怎樣?"

  "兩個禮拜前她惹了大麻煩,試圖去看她父親。"黛西歎了口氣說,"他的病情惡化了,臥床不起。可伊薇溜出去的時候被抓住了。現在她被弗洛倫斯嬸嬸和其他親戚關在家裏不能出門。"

  "要關多久?"

  "說不清楚。"令人洩氣的回答。

  "噢,這些可恨的人。"安娜貝爾嘀咕著,"真希望我們能把伊薇救出來。"

  "那豈不是很好玩嗎?"黛西自言自語,立刻陷入了沉思。"我們應該綁架她。我們可以帶上梯子,架在她窗下,然後……"

  "弗洛倫斯嬸嬸會放狗咬我們的。"莉蓮悶悶地說,"他們養了兩條碩大的獒,晚上就放在院子裏。"

  "我們可以扔些摻了藥的肉給它們。"黛西反駁道,"等它們睡著的時候……"

  "噢,別提你那愚蠢的計畫了,"莉蓮叫道,"我要聽安娜貝爾講她的蜜月。"

  兩雙深褐色的眼睛充滿興趣地盯著安娜貝爾,毫無少女的害羞,"那麼?"莉蓮問:"到底是怎麼樣?像他們說的那麼痛苦嗎?"

  "快說呀,安娜貝爾,"黛西催促道,"記住,我們可保證過什麼都說出來的!"

  安娜貝爾咧嘴一笑,自己瞭解的事對她們還是個謎,這讓她頗為高興。"好吧,有一陣確實不舒服,"她承認,"不過西蒙人很好,而且……很細心……儘管我以前沒有經驗可以比較,但我想不出來作為情人還有哪個男人能比他更棒。"

  "你是指什麼?"莉蓮問道。

  安娜貝爾的臉上出現一抹粉紅。她斟酌著語句,試圖解釋這突然顯得無法描述的事情。她當然可以把整個過程詳細描述一遍,但那樣會破壞這件隱秘之事的溫柔動人之處。"兩人親密的程度遠遠超過你的想像……開始你會尷尬難當,但接著會覺得妙不可言,完全忘記自己的存在,惟一重要的事就是親近他。"

  姐妹倆思考著她的話,沉默了一會兒。

  "要多久?"黛西大膽地問道。

  安娜貝爾臉上的紅暈更深了。"有時候只要幾分鐘……有時候要幾個小時。"

  "幾個小時?"兩人異口同聲地重複著,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莉蓮厭惡地皺皺鼻子,"上帝,聽起來太糟糕了。"

  安娜貝爾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沒那麼可怕。事實上,這很享受。"

  莉蓮搖搖頭。"我得想個法子讓我的丈夫速戰速決。有的是比在床上花幾個小時做那事好得多的事呢!"

  安娜貝爾笑了。"說起那位將來會成為你丈夫的神秘男士……我們應該著手計畫下一場戰鬥了。社交季節要一月份才開始,我們有幾個月可以準備。"

  "黛西和我需要一位元貴族擔保人。"莉蓮歎了口氣,"更別提還有那些禮儀課。不幸的是,安娜貝爾,因為你嫁了個平民,事實上沒有什麼社交影響力,所以我們和剛開始時一樣沒有進展。"一她趕緊又補充道,"我可不是要說你不好,親愛的。"

  "沒關係。"安娜貝爾溫和地答道,"不過,西蒙倒有幾位貴族朋友——尤其是韋斯特克裏夫勳爵。"

  "噢,不。"莉蓮堅決地說,"我可不想和他扯上什麼關係。" "為什麼不?"莉蓮揚起眉,好像為需要解釋而覺得奇怪,"因為他是我見過的最難以忍受的男人。"

  "可是韋斯特克裏夫位高望重。"安娜貝爾哄著她,"而且他是西蒙最好的朋友。我自己也不太喜歡他,可他會是個有用的同盟。他們說韋斯特克裏夫的頭銜是英格蘭最古老的之一。再沒有誰的血統比他的更純正高貴了。"

  "而且他很清楚這點。"莉蓮陰鬱地說,"儘管他滿嘴平民主義,誰都能看出來他骨子裏為自己是個可以對一幫傭人呼來喝去的貴族而激動。"

  "我納悶韋斯特克裏夫為什麼現在還沒有結婚。"黛西深思著自語,"儘管他有缺陷,可誰都得承認他是個鯨魚級的搶手貨。"

  "要是有人用魚叉叉住他,我會非常激動的。"莉蓮喃喃道,其他兩個都笑起來了。

  夏天最熱的幾個月裏,倫敦的"優秀上流社會"大部分都離開了,儘管如此,城市生活卻遠非一潭死水。在八月十二日議會休會和狩獵松雞季節來到之前,有頭銜的紳士們還是需要在下午的例會上露個面。紳士們去參加議會或是去俱樂部時,他們的妻子們會去逛逛街、拜訪朋友或是寫寫信。晚上他們則一起參加通常通宵達旦的晚宴、社交聯歡會和舞會。這就是一位貴族的日程表,還有那些被認為從事高貴職業的人士,比如教士、牧師、海軍軍官或是醫生也是如此。

  安娜貝爾很快就失望地發現,儘管她的丈夫富有而成功,他的職業卻完全算不上高貴。因此,他們有時候會與一些高雅的上流社會的活動無緣,儘管安娜貝爾滿心想加入其中。只有某位在經濟上受惠於西蒙的貴族或是韋斯特克裏夫的好朋友才會邀請西蒙去家裏。安娜貝爾以前的貴族女朋友現在也很少來訪,儘管她去看她們時從不曾被拒之門外,她們極常委會再度對她發出邀請。階級與社會地位的界限是不可逾越。哪怕是那位因丈夫賭博揮霍而家道中落的子爵夫人,哪怕她住在破爛的屋子裏,只有兩個僕人可以使喚,似乎也決意要讓自己在安娜貝爾面前顯得高高在上。畢竟,她丈夫缺點再多也是個貴族,而西蒙•亨特是個令人討厭的商人。

  安娜貝爾被子爵夫人的冷淡招待氣壞了,去找莉蓮和黛西痛訴她屢屢遭受的冷落怠慢。她倆聽著她激動的抱怨,又同情又好笑。"你真該去看看她的客廳l"安娜貝爾說著,在姐妹倆坐著的客廳長沙發前大步來回走著,"所有的東西都又破又爛,上面都是灰,地毯上到處是酒漬,而她還在那邊看不起我,為我嫁得低了感到惋惜,她居然這麼說,誰都知道她的丈夫是個愚蠢癡呆的酒鬼,每先令都扔在了賭桌上,他可能是個子爵,可他連舔西蒙的靴子都不配,我百般忍耐才沒對她這麼說。"

  "你為什麼忍著不說寧"莉蓮懶懶地問,"要是我,就會把她有多愚蠢勢利如實相告。"

  "因為和這種人爭論毫無用處。"安娜貝爾生氣地說,"就算西蒙救了一打溺水的人,他也不會得到那些又老又肥、手指頭也不動一下的貴族所得到的尊敬。"

  黛西微微揚起眉,"你後悔沒有嫁一個貴族嗎?"

  "不,"安娜貝爾馬上回答,突然羞愧地低下頭,"不過我想……我想有時候,我會忍不住希望西蒙是個貴族。"

  莉蓮稍帶擔憂地看著她,"如果你可以回到從前做出改變,你會選擇肯達爾勳爵而不是亨特先生嗎?"

  "上帝,不"安娜貝爾歎著氣,跌坐在針繡花邊凳上,陷在她印著小花的綠色絲裙裏,"我不後悔我的選擇。可我確實為自己沒能參加韋馬克家的舞會,或是吉爾布萊斯家的社交聚會,或是任何上流社會的活動而感到遺憾。我和亨特經常參加的是完全不同的人們辦的宴會。"

  "什麼樣的人?"

  安娜貝爾遲疑著,這時莉蓮用詼諧幽默的語氣回答道:"我猜安娜貝爾指的是往上爬的人。所以那些剛剛致富、帶著下層價值觀、舉止粗魯的人們。換句話說,我們這樣的。"

  "不。"安娜貝爾連忙說道,姐妹倆都笑了起來。

  "是的,"莉蓮柔聲說,"你嫁到了我們的世界,親愛的,你不屬於這兒,正如我們不屬於貴族圈子,假設我們能找到帶頭銜的丈夫的話。事實是,我才不想和韋馬克家或是吉爾布萊斯家混在一起呢,他們全都無聊透頂而且自以為是,讓人難以忍受。"

  安娜貝爾若有所思地皺著眉看著她,突然開始從一個新的有利的角度看待自己的處境。"我從來沒考慮過他們是不是無聊,"她小聲說,"我總是想要爬到梯子的頂端,卻從想過自己會不會喜歡那兒的風景。不過現在這問題已經不重要了,當然。我必須設法適應這種和以前我自以為是想要的那種不一樣的生活。"她胳膊肘撐著膝蓋,兩手托腮,懊惱地加了一句:"我被某個尖酸的子爵夫人冷落而不覺得難過的時候,我就成功了。"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就在這個禮拜,亨特一家受邀參加哈德卡索勳爵舉辦的舞會,他欠西蒙的人情,向他請教過怎麼樣打理家庭投資與資產平衡。這是場盛大的活動,賓客如雲,儘管安娜貝爾新近下定決心不再在乎是否能參加上流社會的舞會,她還是禁不住心情激動。安娜貝爾穿著一件淺檸檬色的綢緞舞會裙,用黃絲帶紮起一縷縷長捲髮,挽著西蒙的手臂步入舞廳。舞廳用潔白的大理石柱子撐起,在八盞枝形吊燈的燈光下熠熠生輝。空氣裏彌漫著大捧大捧玫瑰和牡丹的香味。安娜貝爾拿起一杯冰鎮的香檳,迫不及待地融入了朋友堆裏,享受著這優雅寧靜的時刻。這些人是她一直理解並且設法模仿的——有教養、舉止優雅,具有音樂、藝術和文學修養這些紳士做夢也不會有在一位女士面前談論政治或生意的念頭,而且他們寧願被開槍打死也不會提起某樣東西的成本,或是公開談論。

  她跳了很多舞,和西蒙,也和其他男士。她談笑風生,巧妙地應對大夥叉寸她的溢美之辭。舞會進行到一半,她發現西蒙在房間一側站著和朋友交談,突然有種想過去找他的衝動。她設法擺脫了兩個粘人自大的年輕男子,在柱子投下的陰影裏走著。柱子與柱子之間擺放看供客人休息談天的長沙發和椅子。她經過了一群寡婦……然後是一幫悶悶不樂的壁花,她同情地對她們微笑了一下。然而,當她經過兩個女人背後時,無意間聽到幾句話,不由停下腳步,前面一簇濃密的棕櫚葉擋住了她的身影。

  "……不知道今晚為什麼一定要邀請他們。*其中一個生氣地說。安娜貝爾聽出來那是她以前的朋友,現在的威爾斯一特拉頓夫人,幾分鐘前她剛和她輕鬆愉快地交談過,"瞧她那得意勁,炫耀著手上的俗氣鑽石和那位缺乏教養的丈夫,毫無羞恥感……"

  "她不會永遠得意的。"她的朋友回答,"她好像還沒意識到他們只被經濟上受惠於他的人家裏邀請。或者是韋斯特克裏夫的朋友。韋斯特克裏夫確實是個有分量的同盟。"威爾斯一特拉頓夫人承認,。不過他的恩惠也僅止於此。事實上,他們應該有自知之明。不要硬擠到不屬於他們的地方去。她嫁了個平民,那麼她就該和平民們呆在一起。不過我猜想她覺得他們配不上自己……"

  安娜貝爾覺得噁心、空虛,悄悄從這對交談的女人身後退開,朝舞廳的角落走去。我實在應該改掉這個偷聽別人說話的習慣,好不無諷刺地想著,記起了那晚聽到的伯莎.亨特對她的評論。我好像總是聽到別人說自己的壞話。

  關於她和西蒙的流言並沒有讓她吃驚——令她驚訝地是那女人語氣裏的惡意。很難推斷到底是什麼引起那樣的憎惡——除了,也許是,妒忌。安娜貝爾找到了一個英俊、陽剛而富有的丈夫,而威爾斯—特拉頓夫人的丈夫至少比她大三十歲,只有一種盆栽植物的魅力。因此威爾斯—特拉頓夫人和她的同伴們會下定決心保護她們擁有的惟一優勢…她們的貴族身份。

  安娜貝爾記起菲莉帕的話,"生意人永遠也不會像貴族那樣有影響力…"可在她看來,貴族們害怕像西蒙這樣的實業家不斷壯大。他們中間很少有人像韋斯特克裏夫那樣聰明地認識到他們不能只是依靠擁有土地地古老特權來維持勢力。安娜貝爾穿過幾根柱子,掃視著舞廳裏的那群貴族……那麼驕傲,一舉一動都那麼傳統……那麼決意地無視周圍開始變化的世界。她仍然覺得與他們打交道比與西蒙那些粗魯甚至異想天開的專業人士朋友相處更令她舒服。然而她不再那麼渴望敬畏地看待他們。事實上——她的思緒被向她走來的一位男士打斷,他手裏拿著兩杯冰鎮香檳,禿頂、大肚腩,脖子上的肉褶子耷拉在絲綢領結上。安娜貝爾暗中叫苦,認出他——威爾斯—特拉頓勳爵,那個無比憎恨她的女人的丈夫。從他盯著她胸部的貪婪眼神看來,他不會贊同他妻子將安娜貝爾逐出舞會的想法。

  威爾斯一特拉頓對婚外情的嗜好眾所周知,一年前他曾試圖接近安娜貝爾,強烈地暗示說他很願意幫她解決經濟困難,只要她能陪他。她的拒絕似乎沒有熄滅他的興趣。她結婚的消息也不能。對威爾斯一特拉頓這樣的貴族來說,婚姻並不是外遇的不利因素——相反,這是一種鼓勵。"千萬別惹未婚姑娘。"是貴族們的普遍想法……而風流韻事一向是已婚勳爵和貴婦的特權。對這些貴族來說,再沒有什麼比另一個男人的年輕妻子更有吸引力的了。

  "亨特夫人,"威爾斯一特拉頓歡快地說著,遞給她一杯香檳,她接了過來,淡淡一笑表示感謝,"您今晚像夏日玫瑰一樣迷人。"

  "謝謝,勳爵大人。"安娜貝爾矜持地說。

  "您這麼光彩照人是因為什麼呢,我親愛的?"

  "因為我剛剛結了婚,先生。"

  威爾斯一特拉頓咯咯笑了起來,"啊,新婚燕爾的日子我記得很清楚。趁現在好好享受吧,因為它稍縱即逝。"

  "也許對有些人來說是這樣。對其他人來說,它可以延續一生。"

  "親愛的,您真是天真得可愛。"他故作瞭解地傻笑了一下,眼光又落到她胸前,"不過我不會糾正你浪漫的念頭,它們到時自然會消失。"

  "我很懷疑。"安娜貝爾說道,他哈哈大笑。

  "那麼,亨特是位令人滿意的丈夫嗎?"

  "各個方面。"她向他肯定。

  "噢,我告訴你一些秘密,我們可以找個角落說話。我知道不少。"

  "你當然知道不少。"安娜貝爾回答。"不過我不需要知道,勳爵大人。"

  "我堅持要和你溜開,就一會兒。"威爾斯一特拉頓的肉手搭在她背上,"你不會傻到要大驚小怪吧,是嗎?"

  安娜貝爾知道她惟一的自衛方法就是大事化小,她微笑著轉身走開,故做漫不經心地抿了口香檳,"我哪兒也不敢和你去,勳爵大人。恐怕我的丈夫非常善妒。"

  聽到身後傳來西蒙的聲音,她嚇了一跳。"很有道理,恐怕是這樣。"儘管他說得很平靜,他語氣裏的嚴厲卻讓安娜貝爾擔心。她用懇求的眼光靜靜看著他,求他不要大動干戈。威爾斯一特拉頓確實令人討厭,但他不會造成問題,西蒙如果對此反應過度,會讓大家都很難堪。

  "亨特,"這位笨重的貴族恬不知恥地笑著低聲說道:"你是個幸運的男人,能擁有這麼可愛的獎品。"

  "是的,我是。"西蒙的眼神變得惡狠狠的,"如果你膽敢再靠近她——"

  "親愛的",安娜貝爾帶著詼諧地笑打斷了他,"我真崇拜你的原始氣概。不過我們還是把這留到舞會結束吧。"

  西蒙沒有回答,怒目瞪著威爾斯一特拉頓,他毫不留情的威脅引起了附近站著的人們注意。"離我妻子遠點。"他輕聲的說道,對方頓時臉色煞白。

  "晚安,勳爵大人。"安娜貝爾說著一口喝完杯裏的酒,給了他一個燦爛的假笑。"謝謝您的香檳。"

  "很高興,亨特夫人。"威爾斯一特拉頓不悅地回答,匆匆離開了。

  安娜貝爾窘迫得滿臉粉紅,避開其他客人好奇的目光,離開了舞廳,西蒙緊緊跟在她身後。她來到了陽臺外面的露臺,放下杯子,讓微風吹拂她發燙的臉頰。

  "他跟你說了什麼?"西蒙出現在面前,粗聲問道。

  "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在向你示愛——誰都能看出來。"

  "這對他根本無所謂,對其他人也一樣。他們就是這樣的人——你很清楚這些事情沒人當真。對他們來說忠貞只是一種——一種中產階級的偏見。如果一個男人接近另一個男人的妻子,像威爾斯一特拉頓那樣,沒有人會在意的——-"

  "我很在意,被接近的是我的妻子。"

  "你這樣挑釁的反應會讓我們成為笑柄——何況,這顯得你對我的忠貞毫無信心。"

  "你剛說過你們這種人不相信忠貞"

  "我不是他們這種人。"安娜貝爾厲聲說道,發起了脾氣,"我嫁給你以後就不是了,不管怎樣!我不知道我現在到底算什麼——既不是他們那樣的,也不是你這樣的。"

  他的表情沒有變化,可她感覺到她刺傷了他。她立刻悔恨不已,歎了口氣,揉著前額。"西蒙,我不是說——"

  "沒關係,"他粗暴地說,"我們進去吧。"

  "可我想要解釋。"

  "你不需要解釋。"

  "西蒙……"她一臉沮喪地閉上了嘴,被他帶回舞廳,她真希望自己能收回剛才那些一時衝動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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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9 16:18: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正如安娜貝爾擔心的那樣,她在哈德卡索舞會上一時衝動的指責已經在她和丈夫之間間造成了一點小小的然而不可否認的隔閡。好很想向他道歉,向他說明自己並不怪他。然而她花了心思告訴他自己從沒後悔嫁給他,得到的只是冷冷的回應。西蒙一向樂於和她討論任何話題,對這件事卻避而不談。她無意中用指責這把匕首刺中了他,而他的反應則顯示他的某種內疚:他使她無緣進入一度夢想的上流社會。

  令安娜貝爾欣慰的是,他們的關係很快就回到了以前的樣子,他們的相處有趣、富有挑戰,甚至可以說是充滿愛意。然而,她還是困擾地覺察到一切都完全不同了。有時候西蒙會對她有所戒備,因為現在他倆都清楚她有能力傷害他,他似乎只允許她接近到某種程度,在兩人之間保持著最後的關鍵距離來保護自己。不過在她需要他的時候,他還是會一如既往地給予幫助和支持……一晚,麻煩從天而降時,他證明了這點。

  那天西蒙回家特別晚,整天都在聯合機車廠工作。一天下來他渾身散發著煤煙、汽油和金屬味回到了拉特利奇,衣服髒亂不堪。

  "你這是幹嘛去了?"安娜貝爾叫道,對他的模樣又吃驚又好笑。

  "在鑄造廠裏走動。"西蒙回答,一進臥室就把西服背心和襯衫脫了下來。

  安娜貝爾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可不止是‘走動’,這麼簡單。衣服上的污漬哪來的甲你看上去像是自己在造機車一樣。"

  "有時候他們需要額外的幫手。"西蒙把襯衫扔在地板上,顯露出結實的肌肉。他看起來心情格外好。作為一個健壯的男人,西蒙很喜歡出點力氣,尤其是帶著點風險的那種。

  安娜貝爾皺起眉頭,去邊上的浴室替他放洗澡水,回來發現他穿著內衣褲,腿上有拳頭大小的瘀青,手腕上燙傷了一處,紅紅的。她焦急起來:"你受傷了!發生了什麼事?"

  西蒙似乎對她的焦急和她衝過來的樣子有那麼一小會兒疑惑。"沒什麼。"他說,邊伸手去摟她的腰。

  安娜貝爾推開他的手,跪下來檢查他腿上的瘀青。"怎麼弄的?"她發問,用指尖輕輕觸碰著瘀痕的邊緣,"是在鑄造廠里弄的,是嗎?西蒙•亨特,我要你離那兒遠點,到處都是鍋爐、吊車、大桶……你很可能會被碾碎或者燙死或者渾身都被打了孔——"

  "安娜貝爾……"西蒙的聲音裏有好笑的意味。他彎腰抓住她的手畹,把她拉起來,"你這樣跪在我面前我沒法和你說話。這完全不合乎情理。我可以解釋。"看見她的表情他停住了,他奇怪地眨著黑色的眼睛, "你很生氣,是嗎?"

  "哪個妻子都會這樣,如果她們的老公也像這樣回到家裏!"

  西蒙的手滑到她後頸,輕輕捏著。"你對一個瘀青塊和小小的燙傷反應也太強烈了,不是嗎?"

  安娜貝爾怒氣衝衝,"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然後我會決定怎麼反應。"

  "四個男人設法用長柄鉗子把一個金屬盤從熔爐里弄出來。他們要把它放到一個框架裏轉動、壓制。這個金屬盤比他們預計地要重,眼看他們要把這見鬼的玩意掉下來了,我就拿一把鉗子過去幫忙了。"

  "為什麼不讓其他工人去做呢?"

  "我正好站在熔爐邊上。"西蒙聳聳肩,努力輕描淡寫,"我們把盤子往上移時我的膝蓋撞到了爐子,弄了塊瘀青——另一個人的鉗子碰到了我的胳膊,燙到了一點。不過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一向恢復得很快。"

  "噢,就是這樣?"她問,"你就是這樣穿著襯衫舉起幾百磅重熱得通紅的鑄鐵?——我這麼擔心真是愚蠢。"

  西蒙低下頭,嘴唇輕撫著她的臉頰,"你不用替我擔心。"

  "總要有人擔心。"安娜貝爾強烈地感覺到他身體的力量和結實,站得離她那麼近。他魁梧的身軀充滿力度和男性氣概。可西蒙畢竟是血肉之軀,並非刀槍不入。他只是個人,她猛然意識到他的安全對她有多重要。安娜貝爾掙脫他的懷抱,去看浴缸裏放的水,一邊轉過頭說:"你聞起來像列火車。"

  "還帶著個大煙囪。"他答道,跟著她的腳步。

  安娜貝爾嘲笑地哼了一聲,"如果你想要設法逗笑,就別費心了。我對你很憤怒。"

  "為什麼?"西蒙輕聲說著從後面抱住了她,"因為我受了傷?相信我,你喜歡的所有零件都還中用。"他吻著她脖子的一側。

  安娜貝爾脊背僵硬,拒絕他的擁抱。"就算你一頭跳進熔鐵的大桶裏,我也不會在乎,要是你蠢到不穿防護的衣服就去鑄造廠而且——。    .

  "地獄之湯。"西蒙用鼻子輕蹭著她發際的小縷秀髮,一隻手伸到前面往上滑行摸索她的胸部。

  "什麼?"安娜貝爾問道,琢磨著他剛才是不是講了一句新的髒話。

  "地獄之湯……他們這麼叫熔化的鐵。"他的手指繞著她被緊身胸衣托得又高又硬的乳房,打著圈。"老天,你衣服下面穿的是什麼東西?"

  "我的新胸衣,帶鋼托的。"這件時髦的衣服是紐約的舶來品,裏面帶有金屬支架,比起傳統的胸衣更有支撐力,同時也硬邦邦的。

  "我不喜歡。我都感覺不到你的乳房了。"

  "你本來就不應該。"安娜貝爾故作耐心地說。他兩手都放到她胸前,試探地捏了一把,她轉著眼睛,"西蒙……你的洗澡水……"

  "到底是哪個白癡發明了緊身胸衣?"他暴躁地問道,放開了她。

  "當然是一個英國人。"

  "很有可能。"她去關浴室的水閥,他跟著她。

  "我的裁縫告訴我說緊身胸衣以前是中世紀奴隸穿的長袍。"

  "那你為什麼這麼喜歡穿奴隸的東西呢?"

  "因為每個人都穿,如果我不穿,相比之下我的腰會顯得像奶牛的一樣。"

  "虛榮,你的名字是女人。"他引用了一句名言,把內衣扔在瓷磚地板上墊腳。

  "那麼我猜男人戴領結是因為戴著無比舒服?"安娜貝爾甜甜地問,看著他鑽進浴缸。

  "我戴領對是因為如果我不戴,別人會更加覺得我缺乏教養。"這個浴缸顯然不是為他這樣尺寸的男人設計的,他小心翼翼地坐下去,熱水漫到他的腰部,他舒服地嘶了一聲。

  安娜貝爾走到他身邊,手指梳理著他濃密的頭髮,輕聲說道:"他們根本不明白。來——別把胳膊伸到水下麵。我幫你洗。"

  她給他塗著肥皂泡,愉快地探索著丈夫鍛煉有素的身體。她的手緩緩滑過他堅硬的肌肉,有的粗糙起伏,有的平滑細密。西蒙是個感官動物,他絲毫不掩飾他的快感,懶懶地眯縫著眼看著她。他的呼吸加快了,儘管仍然很有節奏,他的肌肉在她指尖的觸摸下變得鐵一般堅硬。

  浴室裏一片寧靜,只聽得到流水聲和他倆的呼吸聲。安娜貝爾迷迷糊糊地撫摸著他胸前打了肥皂的胸毛,回憶著他在好上面,它在她胸前的感覺。"西蒙"她低語。

  他睜開眼,黑色的眼珠凝視著她。一隻大手握住她的手,按在他肌肉飽滿的胸前,"嗯?"

  "要是你發生了什麼事,我……"她停住了,聽到門口傳來猛烈的敲門聲。她的遐想被打斷了,"嗯…會是誰呢?"

  西蒙臉上現出一絲煩躁,"你叫過什麼東西嗎?"

  安娜貝爾搖搖頭,起身拿起一塊毛巾擦乾手。

  "別理它。"

  敲門聲更執著了,安娜貝爾揶揄地笑了,"看來我們的訪客不打算輕易放棄。我想我還是去看看是誰吧。"她走出浴室,輕輕關上門,讓西蒙自己洗完澡。

  大步走到套房門口,安娜貝爾打開了門。"傑瑞米!"看到他的表情,她因弟弟突然到來而生的喜悅很快就消失了。他的臉色蒼白凝重,嘴緊緊抿著。他沒戴帽子沒穿外套,頭髮亂成一團

  "傑瑞米,出了什麼事了嗎?"她問道,把他迎進屋裏。

  "你可以這麼說。"看出他眼神裏抑制不住的恐慌,她越來越擔心地注視著他,"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傑瑞米一隻手扒了扒頭髮,厚厚的金褐色的髮絲都豎了起來。"事情是——"他停住了,一臉驚訝,好像無法相信接下去要說的話。

  "事情是怎樣的?"安娜貝爾問。

  "事情是……我們的母親剛剛刺傷了一個人。"

  安娜貝爾一臉迷惑地看著弟弟。漸漸地她臉上出現了生氣的表情。"傑瑞米,"她嚴厲地說,"這是你開過最粗俗的玩笑——"

  "這不是玩笑!我他媽真希望它是"

  安娜貝爾還是充滿懷疑,"她刺的是誰?"

  "霍奇漢姆勳爵。爸爸以前的一個朋友——你記得他嗎?"

  安娜貝爾突然臉色發白,渾身恐懼地一震。"是的。"她聽見自己低聲說,"我記得他。"

  "顯然他今晚到家裏來了,我那時和朋友出去了——我回家得挺早——我一進門就看見門廳地板上的血跡。"

  安娜貝爾輕輕搖著頭,努力理解他的話。

  "我跟著血跡進了客廳,"傑瑞米繼續說道,"女僕歇斯底里,男僕天在設法清理地毯上的一攤血跡,媽媽像雕像一樣站著,一言不發。桌上有把剪刀——她做針線活一直用的那把。據僕人說,霍奇漢姆和媽媽進了客廳,有爭吵的聲音,接著霍奇漢姆就手捂著胸口搖搖擺擺地出來了。"安娜貝爾的腦子飛速地轉著,思緒一片混亂。她和菲莉帕一直對傑瑞米隱瞞著真相,霍奇漢姆來訪的時候他都在學校。據安娜貝爾所知,傑瑞米從來不知道霍奇漢姆到家裏拜訪過。他肯定會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如果他發現他的學費有一部分是……不,一定不能讓他知道。她以後得設法找到一些解釋。現在最重要的是保護菲莉帕。

  "霍奇漢姆現在在哪裡?"安娜貝爾問,"他傷得嚴重嗎?"

  "我不知道。他好像去了後門,他的馬車等在那裏,他自己的男僕和車夫把他帶走了。"傑瑞米猛搖著頭。"我不知道媽媽刺中了他哪裡,刺了幾下,或是為什麼。她不肯說——就是那麼看著我好像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起來了。"

  "她現在在哪兒? 別告訴我你就把她一個人留在家了?"

  "我讓男僕緊緊看著她,不讓她——"傑瑞米停住了,警惕地看她身後,"你好,亨特先生。很抱歉晚上打擾你,不過我來是因為——"

  "是的,我聽到了。你的聲音傳到了隔壁房間。"西蒙站在那裏平靜地把乾淨襯衫的下擺束進長褲,看著傑瑞米的眼神充滿警覺。

  安娜貝爾轉過身,看見丈夫,她的血都涼了。有時候她會忘記西蒙能變得多可怕,可是眼下,他無情的眼睛和毫無表情的都讓他變得好像一個殘忍的殺手。

  "霍奇漢姆這個時候到家裏來是為什麼。"傑瑞米自言自語,年輕的臉焦慮不堪,"媽媽又為什麼要接待他?又是什麼令她這樣發狂?他肯定對她耍了什麼詭計。他肯定說了爸爸什麼話……或者甚至可能想調戲她,這個骯髒的混蛋。"

  傑瑞米的猜測之後,屋裏一陣緊張的寂靜,安娜貝爾張開嘴想說什麼,西蒙輕輕搖搖頭,制止了她。他全神貫注轉向傑瑞米,冷靜地說:"傑瑞米,跑去酒店後面的馬廄把我的馬車套上馬。讓他們給我的馬上鞍。然後回家把地毯和沾了血跡的衣服拿到機車廠——第一幢樓房。提我的名字,經理不會問你問題。那兒有熔爐——"

  "是"傑瑞米說道,馬上明白過來,"我會把一切燒掉。"傑瑞米離開房間後,安娜貝爾轉向丈夫,"西蒙,我……我想去我母親那兒——""你可以和傑瑞米一起去。"

  "我不知道該拿霍奇漢姆勳爵怎麼辦……"

  "我會找到他,"西蒙嚴肅地說,"希望他的傷口很淺。如果他死了,要把這樁事遮掉就難得多了。"

  安娜貝爾點點頭,咬著嘴唇,說道:"我還以為我們已經解決霍奇漢姆的問題了。我做夢也沒想到他還敢騷擾我母親,在我嫁給你之後。看來什麼也無法阻止他。"

  他摟住她的肩,用令人吃驚的溫柔聲音說:"我會阻止他。對此你完全可以放心。"

  她擔心地皺著眉頭看看他。"你打算——"

  "我們以後再談。現在,去拿你的斗篷。"

  "是,西蒙。"她低聲說著,快步走向她的大衣櫃。

  安娜貝爾和傑瑞米采到母親的屋子,發現菲莉帕坐在樓梯上,緊緊握著一杯烈酒。她看起來那麼小,幾乎像個孩子,安娜貝爾凝視著母親低垂的頭,心臟扭作一團。"媽媽,"她輕喚著,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她伸過手臂摟住母親圓潤的背。這時,傑瑞米有條不紊地加入男僕,幫他一起卷起地毯,搬到外面的馬車上。在滿心憂慮之中,安娜貝爾還是不禁想到,對一個十四歲的男孩來說他表現得非常出色。

  菲莉帕抬起了頭,魂不附體地凝視著安娜貝爾,"對不起。"

  "不,不要——"

  "就在我以為一切總算都圓滿的時候,霍奇漢姆來了……他說他想繼續來拜訪我,如果我不同意,他會把事情公諸於眾。他說他會毀掉我們所有的人,讓我被大家唾棄。我哭著哀求他,他哈哈大笑……於是,他把手放在我身上時,我感覺心裏有什麼東西崩潰了,我看到邊上的剪刀,我忍不住拿了起來,而且……我想殺了他,我希望我殺了他。我不在乎自己會怎樣——"

  "噓,媽媽,"安娜貝爾輕聲說著摟住她的肩膀,"沒人可以責怪你的舉動——霍奇漢姆過去是個魔鬼,而——"

  "過去是?"菲莉帕麻木地問道,"你是說他死了?"

  "我不知道。不過一切都會好的,不管——傑瑞米和我都在這裏,亨特先生不會讓你發生任何事的。"

  "媽媽,"傑瑞米叫道,抬著那卷地毯的一頭和男僕向後門走去。

  "你知道剪刀在哪兒嗎?"他問得那麼隨意,好像他只是要用來剪掉包裝繩一樣。

  "在女僕那兒,我想。"菲莉帕回答說,"她在設法把它洗乾淨。"

  "看看你的衣服,好嗎?只要有一點血跡都不行。"

  "好的,親愛的。"

  安娜貝爾聽著他們的對話,不禁想著她和她的家人怎麼能夠這樣隨意地談論銷毀謀殺證據。想到她曾經在西蒙的家人面前還有一絲優越感……她不禁一陣畏縮。

  兩個小時後,菲莉帕喝完了酒,安全地上床睡覺;西蒙和傑瑞米一前一後幾乎同時回到家裏。他們在門廳簡短交談了幾句。安娜貝爾下樓時,看見西蒙迅速地一手擁抱了傑瑞米一下,又揉揉他本來就已經很亂的頭髮。這父親般的舉動似乎讓傑瑞米安心不少,臉上出現了疲倦的笑容。安娜貝爾呆呆地站著看著他們兩個。

  傑瑞米這麼容易就接納了西蒙真是令人驚訝,安娜貝爾本以為他會反抗西蒙的權威。看到他們之間迅速聯結起的紐帶,她感覺奇妙,要知道傑瑞米不是能輕易信任別人的。她現在才想到,對弟弟來說,有一個堅強的人可以依靠,可以為他因為太年輕還無法自己處理的問題提供解決方法,是多大的安慰。門廳的黃色燈光照在西蒙深色的頭髮上,他抬頭看她時,顴骨閃著光澤。

  安娜貝爾壓下洶湧得令人迷惑的感情,走下樓梯問道:"你找到霍奇漢姆了嗎?如果這樣——"

  "是的,我找到了他。"西蒙伸手拿起搭在欄杆上的斗篷披在她肩上,"來,我們回家的路上我會原原本本告訴你。"

  安娜貝爾轉向弟弟,"傑瑞米,我們走了你行嗎?"

  "一切盡在掌握。"他像男人一樣自信地說。

  西蒙的眼裏閃現著笑意,手扶住安娜貝爾的腰。"走吧。"他低聲道。

  他們一上馬車,安娜貝爾就開始不斷問西蒙問題,直到他把手放在她嘴上。"如果你能安靜一兩分鐘,我就告訴你。"他說。她點點頭,他咧嘴一笑,湊過身子用嘴唇代替了自己的手指。飛快地偷了個吻,他又坐回座位,表情變得嚴肅。"我在霍奇漢姆家裏找到他,他的家庭醫生在照看他。還好我及時趕到,他們已經叫了一名員警,正在等他到來。"

  "你怎麼讓僕人放你進去的?"

  "我闖了進去,要求馬上見霍奇漢姆.那時正一片混亂,沒人拒絕我。一名男僕帶我上了樓上的臥室,醫生正在為霍奇漢姆傷口縫針。"他的臉上一副幽默的表情,"當然,只要順著那混蛋的尖叫和吼聲我也能找到他的房間。"

  "太好了,"安娜貝爾極其滿意地說,"在我看來,霍奇漢姆勳爵經歷再大的痛苦都遠遠不夠。他情況怎樣,你出現在他房間裏他怎麼說?"

  西蒙厭惡地翹起一邊嘴唇。"傷口在肩上——小傷而已。他說的大部分話還是不必重複了。等他咆哮了幾分鐘後,我讓醫生在隔壁等候,我要與霍奇漢姆私下交談。我告訴他,聽說他得了嚴重的不消化疾病感到很抱歉——他聽了大惑不解,我就解釋說,向他的朋友和家人提起時,把刺傷說成胃疾對他是最有利的。"

  "要是他不肯呢?"安娜貝爾微微一笑問道。

  "要是他不肯,我明確地說,我會把他變成約克夏郡醃豬腿。要是我聽到一句有損你母親或家人名聲的謠言,我都會怪罪於他,我會讓他死無全屍,葬禮都不能辦得體面。我跟霍奇漢姆說完後,他嚇得氣都不敢喘。相信我,他再也不敢靠近你母親了。至於那個醫生,我補償了他的來訪,並說服他忘記這個插曲。我本來可以就此離開了,不過我還得等待那個員警。"

  "你怎麼對員警說的?"

  "我告訴他事情搞錯了,他根本不需要過來。我讓他下班後去棕熊酒館開懷暢飲,記在我的賬上,算他辛苦一趟。"

  "感謝上帝。"安娜貝爾如釋重負,依偎在他身邊。她靠在他肩上歎了口氣,"那傑瑞米呢?我們怎麼對他說?"

  "他沒必要知道真相——這只會傷害他,令他困惑。在我看來,菲莉帕只是對霍奇漢姆的調戲反應過激,一時忘了分寸。"西蒙用拇指撫摸著她的下巴尖,"我有個建議,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

  不知道這個"建議"是不是變相的要求,安娜貝爾懷疑地看著他。"哦?"

  "我想在一切風平浪靜之前,菲莉帕最好和倫敦保持距離——還有霍奇漢姆。"

  "多少距離?她該去哪裡?"

  "她可以和我母親和妹妹一起去歐洲大陸旅行。她們還有幾天就要出發了——"

  "這是我聽過最糟糕的主意。"安娜貝爾叫道,"我想要她留在這裏,這樣我和傑瑞米能夠照顧她。其次,我可以保證你母親和妹妹都不會高興。"

  "我們可以讓傑瑞米一起去。他下學期開學前還有足夠的時日子,他可以護送她們三個,他會幹得很出色。"

  "可憐的傑瑞米……"安娜貝爾想像著他護送三位女士環游歐洲的畫面,"我甚至不會希望我最壞的敵人有這樣的命運。"

  西蒙咧嘴笑了,"他很可能會學到許多關於女人的知識。"

  "而且沒有一點是令人愉快的。"她反駁道,"為什麼你覺得有必要讓我母親離開倫敦呢甲霍奇漢姆勳爵仍然是個威脅嗎?"

  "不,"他低聲說,輕輕抬起她的臉,"我告訴你,他再也不敢靠近菲莉帕了。不過,萬一霍奇漢姆還有任何麻煩,我希望處理的時候她能夠不在場。何況,傑瑞米說她看起來不太對勁。可以理解,在這樣的環境下。出去幾個禮拜會讓她好過些的。"

  安娜貝爾考慮著他的主意,不得不承認有點道理。菲莉帕已經很久沒出去度過假了。如果傑瑞米和她一起去,也許亨特家人的旅行也是可以忍受的。至於菲莉帕的想法……她已經麻木到不能做任何決定了。隨便安娜貝爾和傑瑞米有什麼計畫,她好像都會贊同。

  "西蒙……"她慢吞吞地問,"你是在徵詢我的意見,還是只是告訴我你的決定?"

  西蒙的目光揣摩著掃過她的臉。"哪個更容易讓你同意呢?"

  從她表情裏讀出了答案,輕輕笑了,"好吧,我是在詢問你。"

  安娜貝爾頑皮地笑了,又依偎回他的懷抱,"那麼如果傑瑞米同意的話……我也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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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9 16:19: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安娜貝爾沒有問西蒙,伯莎和梅裏迪斯•亨特對於多了兩位旅伴有何反應,她當然不太想聽到答案。重要的是菲莉帕能離開倫敦和一切與霍奇漢姆有關的東西。安娜貝爾希望母親回來的時候能夠振作起來,從容不迫地開始新的生活。這次旅行可能也會讓傑瑞米高興,他很盼望能親眼見識在學校學過的陌生國度。

  他們動身前一個禮拜,安娜貝爾開始一心為母親和弟弟打點行李,努力滿足六個星期的旅行所需。西蒙對安娜貝爾為他們購置的東西之多公開表示好笑,說別人會以為她家人是要去荒郊野外露營,而不是一路住在客棧和私人小旅店裏。

  "國外旅行有時候會很不舒服,"安娜貝爾回答,一邊忙著把茶葉罐和餅乾罐塞進一個皮背包。他們的床邊堆著高高的一堆箱子和包裹,她正把各種東西歸類放成幾堆。其中有從藥房買來的各種藥物、一對羽絨枕頭、額外的床上用品、一箱讀物、一堆包裝好的食

  物。她舉起一個裝著蜜餞的玻璃罐,挑剔地檢查著,"歐陸的食物和這裏不一樣——"

  "是的,"西蒙一本正經地說,"和我們的不一樣,大家都知道他們的比較有味道。"

  "那裏的氣候可能比較反常。"

  "藍天和陽光?噢,他們會不惜一切避開的。"

  對他的嘲諷,她斜眼看看,"你當然有更好的事情可做,而不是看著我打開盒子。"

  "當你在臥室裏幹這些的時候,我可沒更好的事可做了。"

  安娜貝爾直起身子,抱起胳膊挑逗而挑釁地看著他,"我恐怕你得控制一下你的衝動,亨特先生。也許你沒注意,可蜜月已經結束了。"

  "我沒發話,蜜月就不會結束。"西蒙告訴她,沒等她逃開就伸手抓住她。他不容抗拒地吻住她的唇,把她扔到床上,。也就是說你沒希望了。"

  安娜貝爾咯咯笑著,在寬大的裙子裏亂蹬一氣,直到她發現自己被按在床上,壓在他身下。"我還有很多行李沒打完呢,"她抗議道,他已經在她大腿間躺好了,"西蒙——"

  "我有沒有跟你提過我能用牙齒解開扣子?"

  她又上氣不接下氣地笑了起來,他的頭俯到她胸衣前,她扭動起來,"那不是很實用的技能,不是嗎?"

  "某些情況下很有用。我示範給你看……"

  那天剩下的時間裏幾乎都沒打點什麼行李。

  然而,安娜貝爾終於還是站在了她家的聯排別墅前,看著母親和弟弟乘坐馬車出發前往多拂,他們會在那裏和亨特家人會合,一起穿越海峽去加來。

  西蒙站在她身邊,手安慰地放在她背上,馬車轉過街角,沿大街向前駛去。她備覺孤單地揮著手,不知道他們沒有她該怎麼辦。

  西蒙把她拉進房子,關上門。"這樣是最好的。"他肯定地告訴她。

  "對他們還是對我們?"

  "對所有相關的人。"他微微笑著,讓她面對著他,"我估計接下來的幾個禮拜會過得很快。同時你也會很忙,亨特夫人。首先,今天上午我們要去見位建築師討論我們的造房計畫,然後你得在經紀人替我們在梅費爾找到的兩塊地方裏面挑一個。"

  安娜貝爾把頭靠在他胸前。"感謝上帝,我本來已經開始對能否離開拉特利奇感到絕望了。不是我不喜歡那裏,你要知道,只是每個女人都想要一個自己的家,而且……"她停了下來,感覺到他在玩她束起的頭髮。"西蒙,"她警告他,"別把我的髮卡拿下來。要把頭髮重新盤回去太麻煩了,還有……"她歎了口氣,對他皺著眉頭,她的頭發散了下來,她聽到金屬髮卡掉在地板上的叮噹聲。

  "我忍不住。"他的手指貪婪地穿行在她散開的髮辮中間。"你有這麼漂亮的頭髮。"他舉起一把絲一樣光滑的頭髮在臉頰上揉著,"這麼柔軟。聞起來像鮮花一樣。你怎麼讓它這麼好聞的?"

  "肥皂。"安娜貝爾一本正經地回答,在他胸前偷偷微笑著,"事實上,是鮑曼家的肥皂。黛西給了我一些——她們的父親從紐約成箱成箱地寄過來。"

  "哦。"顯然他是個百萬富翁。每個女人聞起來都該是這個味道。他讓她的頭髮穿過他指間,低頭用鼻子蹭著她的脖子。"你還在什麼地方用了?"他低語道。

  "我很想邀請你找出來,"她說,"不過我們要去見建築師,記得嗎?"

  "他可以等。"

  "你也可以。"安娜貝爾嚴肅地說.儘管笑聲正要從她嗓子裏冒出來,"上帝,西蒙,你可沒有被剝奪你的權利。我已經非常努力地滿足你——"

  他用吻堵住了她的嘴,那麼溫暖誘人,她腦子裏所有的理性都消失了。他的大手摩挲著她的頭髮,把她的背抵在門廳的牆上,舌頭伸進她的嘴裏.盡情享用著她,直到她頭暈目眩.手指緊緊抓著他的外套袖子。慢慢地他的嘴挪開了。輕柔地啃著她的脖子。他輕喃著令她震驚的話語,不是世麗的詞藻.而是用男人的直日表達看他無盡的欲望。"一碰到你,我就失去了自製力。不在你身邊的每一分鐘,我能想的都是進入你的身體。我討厭所有把你我分開的東西——"

  他把手伸到她背後,用力扯著她的裙子。她喘著氣,感到開口處的鈕扣崩開了,象牙雕的扣子散落一地。西蒙模仿著發出聲晌,把裙子從她胳膊上褪下。故意踩在她的裙擺上。被蹂躪的衣服掉落在地板上,他把她拉到他身邊,抓住她的手腕引向自己的身體。安娜貝爾的手指撫摸著他,深吸了一口氣,微閉起雙眼。"我想讓你尖叫、用指甲亂抓、在我懷裏暈倒。"他低語道,胡碴兒蹭著她的皮膚."我需要觸摸你的每個地方,從裏到外.任何我能夠得著的地方——"他不再說話,猛力地吻住她的唇,突然充滿狂熱的欲望。好像她的味道是一劑奇異的興奮劑,令他發狂。她迷迷糊糊地覺察到他在口袋裏摸索著,然後什麼東西在她緊身內衣的結上割著……他用刀割開了它,她意識到,肋骨和腰上的緊箍著的束縛突然鬆開了。

  意識到自己將要在自己娘家的門廳裏被蹂躪,安娜貝爾搖搖晃晃地推開了他,微笑著,顫抖著。哪怕在他最興奮的時刻,西蒙似乎也總能克制自己,小心控制著自己的激情。她從不擔心他會對她不夠溫柔……直到現在。他看上去像個野人,臉上被陌生的紅潮掩蓋。她的心臟開始痛苦地狂跳,她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她舌頭的緊張活動引起了他的強烈注意,他心無旁騖地盯著她的嘴。

  "我的臥室……"她設法說道,轉身走向樓梯,雙腿發抖地往上爬。沒走幾級,她就感到西蒙很快跟了上來,肌肉發達的胳膊抓住了她。沒等她發出聲音,他一把抱起她,無比輕鬆地走上了樓梯。他把她抱進臥室,他黑色的身影在她童年時自己鉤織的暗淡花邊、破舊蕾絲和裝了框的針線活樣本中間顯得格外突兀。西蒙粗暴地脫掉她的衣服,把她放在平滑的床上,床因為長久不用而散發著些許黴味。他的衣服很快也加入了她掉在地板上的衣服,他的身體爬到她的上面。她明確主動地回應著他的急切,張開胳膊抱住他,雙腿輕易地分開讓他碰觸她。他猛地進入,粗大光滑的男性向下填滿她,她嗚咽著,扭動著,努力讓自己容納他。他與她合為一體時,變得溫柔起來,他的急不可耐轉變為摧枯拉朽的強度。似乎他身體的每個部位都是為了滿足她而生,如綢緞般延展的堅實肌肉、溫柔地摩擦著她乳頭的濃密胸毛,令她迷醉的氣息和味道。

        安娜貝爾被這極其強烈的親密所征服,感到淚水湧入眼眶,西蒙輕言細語安慰著她,同時衝刺得更深、更長,掠走的比她以為能給的更多。他的嘴唇拂過她的唇,吮吸著她不規則的氣息,同時猛力撼動著她,令她繃緊了渾身的肌肉。她在他唇下啜泣著,語無倫次地乞求他放開她。他終於放過她,加快節奏把她帶到了激烈的高潮,他們的交合粗野、筋疲力盡、威力無窮。

  幾分鐘後,安娜貝爾渾身綿軟地躺在他身上,臉枕著他的肩。試圖理清自己迷亂的感覺。她從未感覺如此滿足,每一根神經都浸透著歡愉。她還在兩人的合歡中發現了一些新的東西……一個沒有到達的高度,甚至比他們剛才體驗的還要高……某種似乎觸手可知而尚未實現的可能性。一種感覺……一個願望……一樣難以言作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她閉上眼,沉浸在他們身體的親密接觸中,而抓不牢的承諾像善良的精靈一樣在空中飄蕩。

  安娜貝爾對丈夫如此潛心投入的工程越來越好奇,便問西蒙她能不能去機車廠看看,得到的卻只是拒絕、顧左右而言他以及各種各樣不讓她去工廠的伎倆。意識到西蒙是出於某種原因而不想帶她過去,她要去的決心變得越來越強烈。

  "只是很快地看一下。"一天晚上她堅持道,"我想要的只是看一眼。我什麼都不會碰。看在老天的分上,我那麼頻繁地聽你談論機車廠,難道沒有權利去親眼看看嗎?"

  "太危險了。"西蒙不容置疑地說,"一個女人去那裏做什麼?到處都是重型機械和幾千磅重的大桶,裝著滾燙的地獄之湯一"

  "你這幾個禮拜一直對我說那兒很安全,說我完全沒有必要為你擔心……現在你跟我說那裏很危險?"

  意識到自己戰術上的失誤,西蒙擺出生氣的表情,"對我安空並不意味著對你也安全!"

  "為什麼不?"

  "因為你是女人"

  安娜貝爾像前面提到的那桶地獄之湯一樣炸開了,眯起眼看著他。"我很快就會對此做出回應,"她低聲說,"如果我能克制住不用最近的重物敲你的頭的話。"

  西蒙在客廳裏來回踱著步,身體的每根線條都顯示著挫敗。他在她坐著的長沙發前蹲了下來,伏在她身上。"安娜貝爾,"他粗聲說道,"去鑄造廠參觀無異於透過地獄的門張望。我們已盡可能把那裏搞得安全,但即使這樣,那兒還是個吵鬧、粗糙、骯髒的地方。而且,確實一直存在潛在的危險,而你……"他停住,用手攏著頭髮,好像突然很難面對她的眼神。費了一番掙扎,他強迫自己繼續,"你對我太重要了,無論如何我也不能用你的安全冒險。我有責任保護你。"

  安娜貝爾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她被他的告白打動了,而且吃驚不小:他承認她對他很重要。他們四目相對,她感覺到一種奇怪的緊張氣氛……並非令人不快,然而卻令人不安。她轉過頭,專心研究著他。"完全歡迎你保護我。她小聲說"。不過,"我不想被鎖在象牙塔里。"感覺到他內心的掙扎,她繼續和他說理。"我想多瞭解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所做的事情。我想看看對你來說那麼重要的地方。求你了。"

  西蒙沉默地考慮了一會兒。他回答的時候,語氣裏明顯有一絲不快,"好吧。不然我顯然會不得安寧,我明天帶你去那兒。不過如果你覺得失望可別怪我。我警告過你了。"

  "謝謝。"安娜貝爾心滿意足地答道,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聽到他接下來的話,笑容也隨之黯淡了。

  "還好,韋斯特克裏夫明天也要去工廠。你倆正好有機會互相熟悉。"

  "太好了,"安娜貝爾竭力顯得愉快地說道,一邊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要因這個消息而沉下臉。她還沒有原諒伯爵對她的尖刻言論,以及他所說的娶了她會毀了西蒙一生的話。不過,如果西蒙以為多面對韋斯特克裏夫這樣自負的渾球就會讓她動搖心意的話,他可錯了。她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接下來的整個晚上都在想,一個妻子不能替丈夫挑選朋友真是太遺憾了。

  第二天上午,西蒙帶安娜貝爾來到了占地九英畝的聯合機車廠。一排排大而深的樓房上聳立著許多煙囪,往外吐著濃煙。飄遊在卡車停車場和縱橫交錯的人行通道上方。機車廠的規模比安娜貝爾料想的還要大,廠裏的設備那麼龐大,看得她幾乎說不出話來,他們先參觀的是組裝車間,九台機車引擎正以不同進度安裝著。公司的目標是第一年製造十五台引擎,第二年產量翻倍。聽說機車廠的開支平均每個禮拜要一百萬英鎊,運作資本更是這個數目的兩倍,安娜貝爾盯著她丈夫,詫異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老天,"她虛弱地說,

  "你有多有錢?"聽到這個缺乏修養的問題,西蒙的黑眼睛裏突然笑意亂閃,他低頭在她耳邊低語:"足夠讓你有穿不完的靴子,夫人。"

  接著他們去了模型間,這裏是仔細檢查零部件的圖紙,並根據不同規格建造木頭原型的地方。後來西蒙向她解釋,木頭模型會被用來製作模子,再向裏面澆注熔化的鐵液、冷卻。安娜貝爾覺得很神奇,問了一大堆問題,從鑄模的過程,到液壓鉚接機器的工作原理,以及為什麼快速冷卻的鑄鐵會比慢速冷卻的更堅固。

  儘管西蒙一開始顧慮重重,慢慢地他變得樂意領她參觀衛廠,不時對她專心致志的表情微笑著。他小心地引她走入鑄造廠,她發現他把這裏描述成地獄似乎並不過分。並不是工人的工作條件不好,他們有很好的待遇,也不是房子的問題,這裏還算井井有條。確切地說,是這個工作本身的性質,喧囂的場面、刺鼻的濃煙、震耳欲聾的噪音、嘶叫的鍋爐冒出的紅光,在這沸騰的場景下,穿著厚厚衣服的工人們操著烙鐵和長柄木槌。當然魔鬼的奴隸們勞作時不會有他們一半協調一致。工人們在火與鋼的迷宮裏穿梭,時而在轉動著的龐大吊車或是盛著地獄之湯的大桶邊蹲下,停留片刻讓巨大的金屬盤搖搖晃晃地通過。安娜貝爾注意到一些好奇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不過大部分時候,工人們都專心工作,不容分神。

  鑄造廠的中央停滿了可移動的吊車,吊起裝滿生鐵、廢鐵和焦炭的卡車,拉到二十英尺高的圓頂大煙囪頂部。混合鐵料被倒進圓頂,熔化後裝進巨型長柄勺子,再由另外的吊車澆入模子。濃煙、金屬和汗液的味道停留在空氣中。安娜貝爾注視著熔鐵從桶裏運到模子裏時,不由自主地靠緊了西蒙。

  飽嘗了金屬折斷時的刺耳尖叫、蒸汽機的震耳嘶鳴,還有六個男人掄動的大錘的震盪回聲,安娜貝爾發現每個新的巨晌都開始讓她畏縮。很快,她感到西蒙的胳膊摟住了她的背,他正和凸緣車間的經理莫爾先生半吼著友好交談著。

  "你見到韋斯特克裏夫勳爵了嗎?"西蒙問。"他計畫中午到廠裏——他以前從沒遲到過。"

  這位中年雇員用手帕擦著流汗的臉,回答說:"我想伯爵在組裝車間,亨特先生。他有點擔心新的汽缸鑄件的體積,想在安裝到位前檢查一下。"

  西蒙低頭看看安娜貝爾。"我們出去吧。"他對她說,"在這裏等韋斯特克裏夫實在太熱太吵了。"   

  安娜貝爾髮了口氣,總算可以離開鑄造廠無休止的喧鬧了,她馬上表示贊同。既然她已經徹底看過了這個地方,好奇心得到了滿足,她就打算離開了——儘管這意味著必須和韋斯特克裏夫一起呆上一陣。西蒙停留片刻,和莫爾經理最後兌幾句話,她看著工人們用一台蒸汽鼓風機把風吹進大圓頂。強烈的氣流使滾燙的金屬熔液流入小心放置的勺子,每個勺子都裝著幾千磅不穩定的液體。

  一大堆廢鐵被倒入圓頂頂部的入料門……顯然太大了,因為工頭生氣地衝著卸載卡車的工人嚷嚷著。安娜貝爾眯著眼,聚精會神地觀察著他們。上面的工人粗聲警告了幾句,又開動了鼓風機……

  這一次,大難臨頭。翻騰的鐵液很快傾覆了勺子,冒著泡從煙囪大塊滴落,有些掉在吊車上。西蒙停止和凸緣車間經理的談話,兩人同時往上看去。

  "上帝,"她聽見西蒙說,她剛朝他的臉瞥了一眼就已經被他按在地上,被掩護在他身體下面。與此同時,兩團南瓜大小的鐵液掉落在下面的冷卻槽裏,瞬間引起了一系列爆炸。

  爆炸引起的強烈氣浪像是一連串拳頭擊打在人身上。安娜貝爾被西蒙壓在身下,叫不出聲來,他的肩膀像盾牌一樣護著她的腦袋。然後——

  一片沉寂。

  開始好像是地面的震動戛然而止。安娜貝爾失去方向,眨眨眼睛設法看清楚,卻被熊熊火光嚇了一跳,機器的隱約輪廓看著像是中世紀陵墓插圖裏的怪獸。一股股熱浪猛烈地向她撲來,似乎要把她的皮肉和骨頭都分離開來。金屬碎屑和填料在空中亂舞,好像是從機槍裏掃射出來的一般。四周,人們像旋風一樣忙亂著,一切卻都寂靜得嚇人。突然,她感到耳朵噗的一聲,裏面滿是刺耳的金屬囂叫。

  她被什麼人拖著。西蒙使勁拽著她的胳膊,一把把她拉了起來。她重心不穩地倒在他懷裏。他在對她說著什麼……她幾乎能聽出他的聲音了,接著她開始聽到較小的爆炸的聲音,還有吞噬著樓房的熊熊烈火。她盯著西蒙的臉,努力想聽明白他的話,可她又被一陣刺痛分了神,更多發燙的金屬碎屑撤在她的臉和脖子上,像是一大群咬人的討厭飛蟲。她忍不住用手朝空中可笑地揮舞著,當然是出自本能而非理性。

  西蒙推推搡搡地拖著她想離開這片混亂,一邊用身體護著她。一隻大象大小的金屬桶慢慢滾到他們跟前,把經過的一切都壓得粉碎。西蒙咒駡了一句,把安娜貝爾往後推,等它轟隆隆地滾過去。到處都是男人,擠著撞著爬著叫喊著,本著求生的欲望驚恐地朝樓房兩端的出口奔去。又一陣爆炸撼動著樓房,伴隨著聲嘶力竭的叫喊。安娜貝爾熱得無法呼吸,暈頭轉向地想著在到達門口之前會不會先被烤熟。"西蒙,"她喊道,緊緊抓住他的細腰,"又想了一下……我確定你是對的。"

  "關於什麼?"他問,眼睛緊緊盯著廠房的出口。

  "這裏對我來說是太危險了。"

  西蒙彎腰把她扛到肩上,抱著她跨過翻倒的吊車和坍塌的設備,胳膊緊緊地夾住她的膝蓋。安娜貝爾無助地上下搖晃著,發現他的外套上有許多帶血的洞眼,一定是爆炸掀起的金屬屑料和碎片在他掩護她的時候紮進了他的背部。越過一個又一個阻礙,西蒙終於到達了三折門的門口,把安娜貝爾放了下來。他用力把她推向一個人,大喊著讓那個人接住,把她嚇了一跳。安娜貝爾扭頭發現西蒙把她交給了莫爾先生。"把她帶出去,"西蒙嘶啞著嗓子命令,"不許停下,直到她完全離開這裏。"

  "是,先生。"車間經理一刻也不放鬆地抓住安娜貝爾。

  她被強拉著帶向入口,安娜貝爾瘋狂地回頭看著西蒙,"你打算幹什麼?"

  "我得確保每個人都出來了。"

  她渾身一陣恐懼,"不,西蒙,和我一起——"

  "我五分鐘就出來。"他粗魯地說。

  安娜貝爾的臉扭曲著,恐懼和憤怒的眼淚奪眶而出,"五分鐘裏,房子都已經燒坍了。"

  "快走。"他對莫爾說道,然後轉身走了。

  "西蒙!"她尖聲叫道,心有不甘地看著他消失在廠房裏。天花板上藍色的火苗此起彼伏,機械被劇熱烘得彎曲變形,發出刺耳碰聲音。煙霧從門口冒出來,像是黑色的花朵,和頭頂的白雲形成詭異的對比。安娜貝爾很快發現反抗莫爾是沒有用的。她深深吸了幾口外面的空氣,咳嗽起來。莫爾片刻也沒有停留,直到把她在一條鋪著石頭的人行通道上放下,並嚴厲地命令她呆在原地。

  "他會出來的,"他簡短地告訴她,"你呆在這裏等他出來。向我保證你不會走開,亨特夫人——我必須去設法保證其他人的安全你不要給我額外製造麻煩。"

  "我不會走,"安娜貝爾機械地說道,她的眼睛死死盯著廠房門口。"去吧。"

  "好的,夫人。"

  她一動不動地站在石子路上,茫然地凝視著廠房大門,四周一片騷亂。人們飛奔著經過她,有些人則伏在傷者身邊。還有一些,像她一樣,像石雕一樣一動不動地站著,目光空洞地看著火光。烈火又爆發出一陣地動山搖的怒吼,繼續吞噬著廠房。十幾個男人拉著一台手壓引擎靠近樓房——這肯定是留在工地上供緊急情況下使用的,因為根本來不及尋求外面的幫助。他們手忙腳亂地把一根吸皮軟管接在一個地下水箱上。抓住長條的把手,他們開始齊心協力地壓泵,往引擎的氣艙裏壓入足夠的氣體,讓機器朝空中噴出百來英尺的水龍。可惜這對毀滅性的大火不起什麼作用。

  安娜貝爾等待的每一分鐘都像一年那麼漫長。她感覺自己的嘴唇蠕動起來,不出聲地說著話……西蒙,出來……西蒙,出來……

  幾個身影蹣跚著出現在門口,臉和衣服都被煙熏得焦黑一片。安娜貝爾的眼神掃過他們,發現丈夫不在其中,又把注意力轉移到手壓引擎上。人們已經把水喉對準了鄰近的樓房,設法避免火勢蔓延。安娜貝爾難以置信地搖搖頭,意識到他們已經放棄了這座廠房。他們將裏面的所有一切都棄之不顧了……包括任何可能仍然困在裏面的人。她立刻行動起來,跑到另一個出口,在人群裏拼命尋找著丈夫的身影。

  看見一位元車間經理正在記錄撤離的工人名單,安娜貝爾奔到他身邊。"亨特先生在哪?"她尖聲問道,重複了好幾遍才引起他的注意。

  他幾乎看也沒看她一眼,精神不集中地回答說:"裏面又發生一處坍塌。亨特先生在幫助一名困在廢墟的工人出來。後來沒人見過他。"

  儘管廠房噴發出滾滾熱浪,安娜貝爾卻感覺徹頭徹尾的寒冷。她的嘴唇顫抖著。"如果他能出來的話,"她說,"現在應該已經出來了。他需要幫助。誰能進去找找他嗎?"

  車間經理看看她,好像她是個瘋婆子一樣。"去那裏?那等於自殺。"他轉身走到一個剛剛倒地的男人身邊,彎腰把一件疊起的外衣枕在他頭下。等他想起來回頭朝安娜貝爾看的時候,她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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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發表於 2014-10-29 16:19: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就算有人注意到一個女人衝進了廠房,他們也沒有試圖阻止她。安娜貝爾用手帕捂住口鼻,在嗆人的滾滾濃煙中行進著,眯著的眼裏不斷被刺激出淚水。從另一頭燃起的大火已經蔓延到椽子,兇猛地跳動著藍、白、黃色的火焰。比灼熱更可怕的是噪音;烈焰的吼叫、金屬折斷的尖叫呻吟、笨重的機械如孩童的玩具被踩在腳下一般斷裂,哐啷作響。金屬液體冒著泡泡翻滾著,時而像葡萄彈一樣爆裂。

  安娜貝爾撩起裙擺,在及膝高的緩慢燃燒的廢墟中跌跌撞撞地走著,呼喚著西蒙的名字,她的聲音湮沒在一片嘈雜中。就在她快要絕望的時候,看見廢墟裏有東西在動。

  她大叫起來,奔到這個高高的倒下的身影邊。是西蒙,還活著,還有意識。他的腿被困在一輛倒下的吊車的鋼軸裏面。他看見她時,滿是煙灰的臉恐懼得變了形,他掙扎著想坐起來。"安娜貝爾,"他嘶啞地說,劇烈地咳嗽了一陣,"見鬼,不——離開這裏!你究竟在幹什麼?"

  她搖搖頭,不想讓爭執浪費呼吸。吊車非常沉重,他倆誰也搬不動——她得找樣東西……一樣臨時的杠杆把它移開。她擦擦火辣辣的眼睛,在一堆夾雜著碎石的鑄件和一堆平筏錘裏搜索著。所有的東西都滿是油煙,讓她在廢墟裏走動時滑了好幾下。一排方向盤靠在搖搖欲墜的牆邊,有的比她個子還高。她走過去,找到一堆輪軸和有她拳頭那麼粗的連接杆。她抓起一根沉重油膩的連接杆拉出來拖回丈夫身邊。

  看了西蒙一眼就知道,如果他能抓得到她的話,肯定會當場殺了她。"安娜貝爾,"他咆哮著,一邊不停地咳嗽,"離開這房子,現在!"

  "除非和你一起。"她摸索著液壓裝置下面的一塊木塊。

  西蒙扭動著身子,扯著自己被卡住的腿,說了一大堆威脅她的下流話,她把木塊用力拖到他身邊,放在吊車邊上。

  "太重了!"見她奮力搬著連接杆,他齜牙咧嘴地說,"你一動也動不了它的!快出去。見鬼,安娜貝爾——"

  她吭嗤吭嗤地用連接杆架住木塊,墊到吊車下面。她往下壓著,用盡全身力氣。吊車在原地一動不動。她沮喪地喘了口氣,拼命壓著杠杆,直到鐵杆抗議地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沒用——吊車工動也不動。

  一陣響亮的爆裂聲,鐵片在空中飛舞著,她貓下腰用手護著頭,她感到胳膊被撞了一下,力大無比,把她撞倒在地。她的上臂燙得發痛,她看了一眼,發現一片金屬碎屑紮進肉裏,鮮紅的血濺了出來。她爬到西蒙身邊,感覺他把她抓到胸前保護著她,直到鐵片雨稍稍平息。"西蒙,"她氣喘吁吁,直起身看著他被煙熏紅的雙眼。

  "你總是帶著刀。在哪裡?"

  西蒙僵住了,這問題敲打著他。一瞬間,他權衡著各種可能性,然後搖搖頭。"不,"他粗聲粗氣地說,"就算你能把腿割下來,你也不能把我拖出去。"他把她往外推,"沒時間了——你必須離開這見鬼的工廠。"

  有那麼一刹那,安娜貝爾想要順從他,想要逃離這地獄般的廠房的念頭幾乎征服了她。可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低頭看著他,那麼魁偉卻又那麼無助的他,她無法就這樣走開。她又拿起連接杆,架回木塊上。不顧肩上的傷口劇烈作痛。她的耳內都是自己心跳的巨響,根本無法分清西蒙的叫喊和搖搖欲墜的樓房的轟鳴。這可能是好事,因為他看起來憤怒得發狂了。她全身吊在杠杆上,她的肺痛苦地吸入嗆人的空氣,痙攣著。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可她還是繼續使著最後的力氣,用自己的體重來移動杠杆。

  突然她感覺衣服後背被什麼東西抓住了。要是她還有力氣尖叫的話,她肯定已經這麼做了。安娜貝爾嚇得魂不附體,渾身僵硬地被往後拉,她的手也被從鐵杆上撬開。她嗆著,嗚咽著,幾乎被煙熏瞎的眼睛看著身後精幹的黑色身影。耳邊傳來冷靜的聲音,"我來支起吊車。你聽我的口令把他的腿挪開。"

  她沒看清他的臉,卻先聽出了他充滿權威的語氣。韋斯特克裏夫,她詫異地想。確實是伯爵,他的白襯衫破爛骯髒,他的臉上有一抹抹煙灰。然而外表淩亂的他顯得很平靜、有力,做著手勢讓她去西蒙身邊。他輕鬆地舉起鐵杆,在吊車的鋼軸下調整著杠杆的位置。儘管他個子不高,經過多年高強度的體育運動,他瘦削的身體卻非常結實、無比健康。韋斯特克裏夫奮力往下壓著杠杆,安娜貝爾聽見金屬彎曲的吱呀聲,龐大的吊車往上移動了至關重要的幾英寸。伯爵衝安娜貝爾吼著,她不管西蒙在這龐然大物下翻滾時痛芒的呻吟,瘋狂地拖著西蒙的腿。

  韋斯特克裏夫把吊車放回地上,發出轟的一聲巨晌。他跑去幫西蒙站起來,用結實的肩膀架著他的胳膊支撐著他受傷的一側,安娜貝爾架起他另一邊,西蒙懲罰地抓住了她。她被濃煙和灼熱逼得不能看、不能呼吸也無法思考。她纖弱的身體不斷劇烈地咳嗽著。要是就靠她自己,肯定不知道該怎麼走出廠房。她被西蒙野蠻地抓著往前推,穿過廢墟時被一把提起,她的小腿、腳踝和膝蓋已經痛得變了樣。折磨人的路似乎永遠也走不到頭,他們的前進緩慢,而廠房搖晃著,像頭野獸對著自己受傷的獵物咆哮著。安娜貝爾的腦子開始暈眩,她竭力保持清醒,但她眼前金星亂閃,黑暗在遠處向她招手。

  她完全不記得他們從廠門出去的那一刻,冒著煙的衣服、燒焦的頭髮、燙傷的臉……她後來能記起的只是向她伸過來的無數雙手,她疼痛的雙腿突然卸下了身體的重量。她慢慢倒在某人的懷裏,感覺自己被抱了起來,她的肺貪婪地收集著新鮮空氣。一塊滴著水的鹹鹹的布掠過她的臉,陌生的手伸進她的衣服替她解開緊身胸衣。她都已經不在乎了。她已精疲力竭、神志不清,任別人粗手粗腳地照顧,把放進她嘴裏的金屬勺裏的東西咽了下去。

  安娜貝爾終於蘇醒過來時,不斷眨著眼,讓淚液舒緩刺痛的眼球。"西蒙……?"她喃喃道,努力想爬起來。有人溫柔地觸止了她。

  "再休息一會兒,"一陣低沉沙啞的嗓音傳來,"你丈夫很好!只是一些小傷,不過顯然可以搶救。我甚至懷疑他的腿都沒斷。"

  她漸漸清醒過來,遲緩而驚訝地意識到她正倚在韋斯特克裏夫勳爵懷裏,他席地而坐,她的裙子解開了一部分。她抬頭看看伯爵嚴峻的臉,他古銅色的肌膚抹了一道道黑色,頭髮又髒又亂。平時毫無瑕疵的伯爵現在那麼衣衫不整、討人喜歡並容易接近,她幾乎不認得他了。

  "西蒙……"她小聲地說。

  "現在他正被送上我的馬車。不用說,他等不及把你帶上了。我會把你倆都帶到馬斯登寓所——我已經派了一名醫生去那裏等我們。"韋斯特克裏夫把她往上扶了扶,"你為什麼進去找他?你本來可以變成一個非常有錢的寡婦。"這問題並無嘲諷之意,而是出於淡淡的好奇,這令她困惑。

  安娜貝爾沒有作答,她的注意力轉移到他肩上的一塊血跡上。"呆住別動。"她低聲說道,用斷了的指甲捏住紮進他襯衫裏一片針那麼細的金屬碎片,快速地拔了出來,韋斯特克裏夫的臉痛苦地扭作一團。

  她舉起碎片給他看,一邊端詳著碎片。伯爵懊惱地搖搖頭。"上帝,我沒注意到。"

  安娜貝爾把碎片放在手心握著,小心問道:"你為什麼要進去,勳爵大人?"

  "我聽說你衝進著火的樓房去找你的丈夫,我想能幫上些忙……比如開開門、幫你清理掉路上的東西什麼的……就是那樣。"

  "你的幫助非常大,"她說,故意模仿著他不動感情的語氣。他咧嘴一笑,被煙熏黑的臉上牙齒潔白無比。

  韋斯特克裏夫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來,他用胳膊從後面支撐著她,靈巧而不帶感情地幫她把衣服扣好,一邊思考著被完全摧毀的廠房。"只死了兩個人,還有一個沒有找到。"他喃喃道,"真是個奇跡,考慮到這火勢。"

  "機車廠就這麼結束了嗎?"

  "不,我想我們會儘快重建。"伯爵和藹地看著她疲倦至極的臉,"以後你可以向我描述一下事情的經過。現在,請允許我把你抱上馬車。"

  他站起來抱起了她,安娜貝爾喘了口氣,"噢——不需要——"

  "這是我能盡的微薄之力。"韋斯特克裏夫臉上又閃過一絲難得一見的笑容,不費力氣地抱著她,"對於你,我需要進行補償。"

  "你是說你現在相信我真的在乎西蒙,而不是為了錢才嫁給他?"

  "差不多。看來我看錯你了,亨特夫人。請接受我謙卑的道歉。"

  安娜貝爾懷疑伯爵很少會向人道歉,更不用說是謙卑的道歉,她用胳膊勾著他的脖子。"我想我不得不接受,"她不情願地說,"因為你救了我們的命。"

  他把她抱得更舒服一些,"那麼,我們講和了?"

  "講和了。"她同意,在他肩上咳嗽起來。

  *    *    *

  醫生在馬斯登寓所的主人臥室裏照看西蒙時,韋斯特克裏夫把安娜貝爾帶到一邊,自己替她清理上臂的傷口。他用鑷子夾出半刺進皮膚的金屬碎屑,再塗上酒精,安娜貝爾痛苦地尖叫著。他在傷口上輕輕擦上藥膏,熟練地包紮完畢,又給她一杯白蘭地減輕她的不適。也許他在白蘭地里加了什麼東西,又或者純粹是太累了的關係,安娜貝爾已無從知曉。喝下兩指寬深琥珀色的液體後,她覺得頭有點暈,輕飄飄的。她告訴韋斯特克裏夫,他沒有做醫生這一行是這個世界的幸運,聲音已經含糊不清了,他一本正經地贊同她的觀點。醉醺醺的她搖搖晃晃地起來想去找西蒙,被管家和兩個女僕堅決制止了,她們看來很想替她洗個澡。安娜貝爾還沒明白過來,就已經被洗過澡,換上從韋斯特克裏夫年邁的母親衣櫥裏偷來的睡衣,躺在了柔軟乾淨的床上。她一閉上眼睛,就沉沉睡去。

  令安娜貝爾懊惱的是,她第二天早上很晚才醒來,努力想弄明白她在哪裡,發生了什麼事。一想到西蒙,她馬上艱難地爬起來,赤著腳輕輕走入走廊,根本沒注意周圍的精美佈置。她碰到了一個女僕,女僕頗為詫異,眼前這個女人頭髮蓬亂,紅紅的臉上滿是傷痕,還穿著不合身的睡衣……儘管昨晚被徹底地洗了個澡,這個女人身上還是有股濃濃的煙味。

  "他在哪裡?"安娜貝爾沒頭沒腦地問道。

  還好女僕明白了她極其突然的問題,把她帶到了走廊盡頭的主人房。

  安娜貝爾走進開著的門,看見韋斯特克裏夫勳爵站在大床邊,西蒙半躺著靠在一堆枕頭上。西蒙裸著上身,雪白的床單襯得他格外黝黑。安娜貝爾見他胳膊和胸部都打著石膏,一陣難過,明白他要清理掉那麼多的金屬碎片一定非常難受。兩位男士一注意到她進來,立刻停止了交談。

  西蒙的眼光鎖定在她臉上,專注得令人緊張。房間裏湧動著看不見的強烈感情,他倆都淹沒在極度緊張中。安娜貝爾凝視著丈夫花崗岩一樣堅毅的臉,覺得什麼言語都不合適。如果她現在和他說話,要麼是誇張,要麼是輕描淡寫,兩者都顯得愚蠢。安娜貝爾很感激有韋斯特克裏夫在場作為緩衝,發表了她對他的第一句評論。

  "我的上帝,"她說,檢查著他臉上的割傷和燙傷,"你看起來像是剛剛在小酒館裏跟人打架打輸了。"

  韋斯特克裏夫走上前來,握起她的手,無可挑剔地鞠了一躬,他還像個騎士一樣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讓她吃驚不小。"要是我真的在酒館跟人打架的話,夫人,我向您保證我絕不會輸。"

  這話讓安娜貝爾笑了一下,她不禁想到二十四小時之前,她還在鄙視他的傲慢自持,而現在她卻覺得這似乎很討人喜歡。韋斯特克裏夫安慰地握了握她的手後鬆開了,"您允許的話,亨特夫人,我告辭了。顯然你和你丈夫有些事要談。"

  "謝謝,勳爵。"

  伯爵關上門離開了,安娜貝爾走到床邊。西蒙皺著眉轉過頭j看她,他清晰的側面輪廓在陽光下閃著金光。

  "你的腿斷了嗎?"安娜貝爾粗啞地問。

  西蒙搖搖頭,凝神看著牆上華麗的花卉牆紙。他嗓音裏似乎冒著煙,"會好的。"

  安娜貝爾注視著他,目光在他肌肉粗壯的胳膊和胸部、長長的手指和掉落在他眉間的一縷黑髮上滯留。"西蒙,"她柔聲問道,"你不能看著我嗎?"

  他回過頭,眯起眼惡狠狠地盯著她,"我不止要看著你。我還想掐死你。"

  安娜貝爾不需要問為什麼,因為她已經知道了。她讓自己耐心地等待著,西蒙的喉結劇烈地運動著。"你昨天所做的事不可原涼。"他終於低聲說道。

  她嚇了一跳,看看他,"什麼?"

  "我躺在那個地獄一樣的地方,提出了我生命裏的最後一個請求。而你拒絕了。"

  "事實上,那不是你最後的請求,"安娜貝爾謹慎地回答,"你活了下來,我也是,現在一切都好了——"

  "不好。"西蒙斬釘截鐵地說,升騰的怒火讓他臉色發青,"我一輩子都會記得這種感覺,你要和我一起送死,而我卻什麼可以阻止你的事也做不了。"他別過臉,他的呼吸因為突如其來的激動情緒而變得急促。

  安娜貝爾朝他伸出手,又突然停住,停頓在半空。"你怎麼能讓我把你留在那裏,受了傷,孤零零的?我做不到。"

  "你應該按我說的做!"

  安娜貝爾毫不退縮,她明白他憤怒背後的恐懼,"如果是我躺在廠房的地板上,你也不會離我而去一"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他恨恨地說,"我當然不會離開你。我是男人。男人應該保護他的妻子。"

  "而妻子應該是一個好幫手。"安娜貝爾反駁道。

  "你不是在幫我。"西蒙罵道,"你是在讓我極度痛苦。見鬼,安娜貝爾,你為什麼不聽從我?"

  她回答前深深地吸了口氣,"因為我愛你。"

  西蒙還是沒看著她,這句話顯然讓他震動不小。他的大手在床罩上緊緊握成拳頭,他的防備顯然開始松垮了。"我情願死一千次,"他說道,聲音顫抖著,"來保護你讓你不受任何傷害。而你情願拋棄性命做毫無意義的犧牲,這讓我無法承受。"

  安娜貝爾盯著他,感到眼睛刺痛,而需要和無盡柔情像疼痛一樣在體內聚集。"我認識到一些事情,"她沙啞地說,"當我站在廠房外面,看著大火燃燒而知道你在裏面的時候,"她哽咽著,費力地吞了一口口水,"我情願死在你懷裏,西蒙,也不願面對沒有你的生活。那麼漫長的歲月……那麼多的冬天、夏天……一百個需要你卻永遠沒有你的季節。慢慢老去,而你在我的記憶裏永遠年輕。"她咬著嘴唇,搖搖頭,眼裏充滿淚水,"我對你說我不知道自己屬於哪裡的時候,我錯了。我屬於你,西蒙。除了和你在一起,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你會和我永遠粘在一起,而你如果叫我走開,我永遠也不會聽從。"她努力顫抖地微笑了一下,"所以你最好停止抱怨,接受這個事實。"

  西蒙突然轉身一把抓住她。他把臉埋在她糾結的頭髮裏。他的聲音變成痛苦的吼叫。

  "上帝,我受不了了!我不能每天在你出去時,每分鐘都在擔心你會出事,知道自己所有的神智正常都維繫在你的幸福上面。我不能這樣感覺……太強烈了……哦,該死。我會變成一個胡言亂語的瘋子。我對誰都不再有用了。如果我不能減輕這種感受……如果只有現在一半愛你……我可能還能承受。"

  聽了他粗魯的告白,安娜貝爾聲音發顫地笑著,渾身洋溢著暖洋洋的喜悅。"可我需要你全部的愛。"她說。西蒙抬起頭看著她,他的表情讓她呼吸困難。幾秒之後她才恢復過來。"你的全心全意。"她歪嘴笑著繼續說道,接著挑逗地壓低了聲音,"還有,你的整個身體。"

  西蒙顫抖著,凝視著她容光煥發的臉,好像眼神再也離不開似的,"那是當然的。昨天你還急不可耐地想用小刀把我的腿割下來。"

  安娜貝爾的嘴往上一撇,用指尖輕撫著他毛茸茸的胸部,玩弄著富有光澤的黑色胸毛。"我的本意是想要保留你最大的一部分,把它弄出去。"

  "要是那樣的話我可能會讓你這麼做的,如果我覺得可行的話。"西蒙握住她的手,把臉埋在她粗糙的掌心,"你是個堅強的女人,安娜貝爾。比我以為的還要堅強。"

  "不,堅強的是我對你的愛。"她頑皮地瞥了他一眼,低語道,"我可不是隨便誰的腿都能割下來的,你知道。"

  "要是你再敢冒生命危險,不管什麼原因,我都要掐死你。過來。"西蒙放在她腦後的手用力把她拉近。他倆的鼻子就要碰在一起時,他做了個深呼吸,說:"我愛你,見鬼。"

  她用嘴唇逗弄地輕輕擦著他的嘴唇,"多少?"

  他叫了一聲,這輕吻似乎令他反應強烈,"沒有極限。比永遠還遠。"

  "我愛你更多。"安娜貝爾說著,吻住了他。她感覺到一陣強烈的幸福,伴隨著難以捉摸的完美和徹底滿足的感覺,這是他們從未到過達的。她溫暖地漂浮著,仿佛靈魂浸浴在陽光下。她抬起頭,從西蒙眼裏驚奇的光輝看出來,他也感覺到了。

  他開口時聲音裏有一種新的神奇感覺,"再吻我一次。"

  "不,我會弄疼你的。我正靠在你的腿上。"

  "那不是我的腿。"他淘氣地回答,她笑了起來。  

  "你這個變態的男人。"

  "你真美,"西蒙低語,"從裏到外。安娜貝爾,我的妻子,我甜蜜的愛人……再吻我一遍。而且不要停止,直到我開口。"

  "是,西蒙。"她喃喃道,歡喜地服從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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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9 16:19:37 |只看該作者
 後記



  "……不,那還不是最精彩的部分,"安娜貝爾熱烈地說,揮著手裏的一疊紙示意鮑曼姐妹安靜下來。三個女人窩在安娜貝爾的拉特利奇套房裏,晃著穿著長絲襪的腿,小口抿著甜酒。"讓我念下去……‘我們在盧瓦爾河谷停留,觀看一座正在重修的十六世紀的城堡,亨特小姐認識了一位元未婚美國紳士,大衛•基爾,他陪伴兩位表妹來旅行。顯然他是位藝術歷史學家,正在寫一本關於什麼的學術著作,他和亨特小姐有很多話題。據兩位母親說——從現在起我將這樣稱呼媽媽和亨特夫人,因為她倆總是形影不離,而且好像還共用一個腦子——’"

  "老天,"莉蓮笑著叫道,"你弟弟非得寫這麼長的句子嗎?"

  "噓!"黛西責備道。"傑瑞米馬上要講母親們對基爾先生的看法了,繼續,安娜貝爾。"

  "——他們一致認為基爾先生是一位討人喜歡、相貌堂堂的紳士——"安娜貝爾念道。

  "那是指英俊嗎?"黛西問。

  安娜貝爾咧嘴笑了,"當然。傑瑞米接下來還說基爾先生已經請求獲准給梅裏迪斯寫信,他打算等她回倫敦以後去拜訪她!"

  "太美妙了!"黛西喊道,向莉蓮舉起酒杯,"再給我倒一杯,親愛的——我想為梅裏迪斯未來的幸福祝酒。"

  她們都非常樂意地喝了酒,安娜貝爾把信放在一邊,愉快地歎了口氣,"真希望能夠告訴伊薇。"

  "我想念伊薇,"莉蓮令人驚訝地愁苦著臉說。"也許很快她的看守們——對不起,她的家人——會允許我們去拜訪。"

  "我有個主意,"黛西發表意見說。"等父親下個月從紐約過來時,我們會和他再拜訪一次石字莊園。自然,安娜貝爾和亨特夫人,因為她們和韋斯特克裏夫的友誼也會被邀請。也許我們可以請求讓伊薇和她嬸嬸也被邀請。那樣我們就可以舉行正式的壁花會議了——更不用說再打一場跑柱式棒球。"

  安娜貝爾誇張地呻吟了一聲,大口吞下了杯中酒。"上帝幫幫我。"她把杯子放在身邊的桌上,在口袋裏摸索著拿出一個裝著一樣東西的小紙包,"我想起來了——黛西,你能幫我個忙嗎?"

  "當然,"女孩馬上答道,打開了紙包。看到一片像針一樣的金屬,她的臉好奇地皺了起來,"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工廠著火那天,我從韋斯特克裏夫勳爵的肩上拔下來的。"她對她們看著長長的鐵片吃驚的表情咧嘴一笑,"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可以帶去石字莊園,扔到許願井裏。"

  "我該許什麼願呢?"

  安娜貝爾輕聲笑了,"像上次為我許的願那樣,替可憐的老韋斯特克裏夫許一個。"

  "可憐的老韋斯特克裏夫?"莉蓮哼了一聲,懷疑地看著她們兩個,"你上次替安娜貝爾許的是什麼願望?"她對妹妹命令道。"你從來沒告訴過我。"

  "我也從沒告訴安娜貝爾。"黛西咕噥著,帶著好奇的微笑看著安娜貝爾,"你怎麼知道是什麼的?"

  安娜貝爾也對她笑著。"我猜出來的。"她盤起腿,前傾著身體小聲說,"現在,關於替莉蓮找丈夫的事……我有一個非常有趣的想法……"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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