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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踢開那些髒衣服。荷麗如此說。
理論上很容易,執行起來卻很困難。
對洛恩來說,似乎房間裡多數待洗的衣物都是內衣衣。
它散佈在床上、地板上、電腦椅和敞開的梳妝台抽屜上面。
當然,其中也有些牛仔褲和T恤。噢,他自己的洗衣籃裡也有這玩意兒,踢開它們絕不成問題。但那些內衣、底褲和絲襪……
但當他真的試圖用腳踢開它們時,一件淡綠色的蕾絲底褲卻勾在他的腳趾上。
艾荷麗的內褲。
那已經夠他受了。等他俯身要拿開它時,他發現了另一項他絕對不想要知道的事——艾荷麗穿著丁字褲。
洛恩坐在她的電腦面前,腦袋裡像有錘子在敲,暈眩地攝入了她的香水味,仍然震驚不已。老天!他不希望腦海裡浮現那個影像——僅僅穿著內衣物的荷麗已經夠糟了,但她還穿著那個?
別管頭部的傷了,光是想像就已經令他暈了。
在他明晚即將和她共進晚餐時,那絕對不是他應該想像的。上帝助他!
艾荷麗即將和他共進晚餐。
冷卻下來,老弟。那只是晚餐而已。
是嗎?他原本認定今早她提到鮮奶油只是開玩笑。但萬一那只有一半是玩笑呢?萬一她真的想要……
別胡思亂想了,色情狂!
如果荷麗知道他坐在她的電腦前,想像她穿著內衣,幻想和她赤裸交纏,火辣辣地做愛.交歡,絕對不會同意借他電腦。
或許那不會是火辣辣的性愛,而是令人脈跳沉緩的慵懶與銷魂,就像是電視上虛擬的浪漫廣告片——只不過這不是虛擬的,而是真槍實彈的演出。他會緩慢無比地包覆著她,迷失在她的體內和明眸裡。那會是只要一個碰觸、她的纖指輕刷他的手臂,就令他失控的性愛……
老天!他必須離開這裡。
因為那是絕對不會發生的——明晚不會,以後也不會!
就算她想要,現在他也沒有立場和艾荷麗這樣的女子發展出關係。他終其一生都在躲避像她這樣的女子——甜美、純真,值得溫柔多情的男子,付出一生的承諾——而荷麗更是其中佼佼者。
但他是如此渴望她,老天!他一直就渴望她,即使在他們的年紀不允許時。當年,那是如此容易。但如果他真的依照自己想要的碰了她,他絕對會鋃鐺入獄。他吻了她已經夠糟了。他為此放逐了自己,強迫自己面對她眼裡的傷害,沒有留下任何解釋就離開。害怕和她獨處,他只留下一張字條——「抱歉,我無法。」他沒有提到她太過年輕;恐懼自己如果再度面對她,可能會被熱情沖昏頭。
只要他閉上眼睛,就可以聽到她低語——「今晚在樹屋和我碰面。」
老天!他真的想要。他渴望荷麗比任何人或事都甚,而這份熱情嚇壞了他。他寫完字條,把它放在她會看到的地方,隨即騎上摩托車,拚命地騎得遠遠的,直至汽油用盡,將自己困在離家最遠的地方。
直至當夜他再也不可能趕回博德溫橋鎮,和荷麗在樹屋碰面。
但現在他再度回到了博德溫橋鎮,而且她已不再年輕。現在的危險純粹是感情上的。而這次他冒的是傷了荷麗的心的危險。
洛恩等著印表機印出「商人」的第二張相片,環顧著荷麗的房間,試著不去理睬那些內衣物。
她沒有鋪床,床上堆著色彩繽紛的花朵圖案被單。骨董風格的四柱床垂掛著和窗簾搭配的藍色絲緞,看起來清涼、舒適無比,令他想要爬上床,閉上眼睛,埋在她芳香的枕頭裡,撫平他的頭痛。
就像三隻小熊的故事,他會在她回家時等著她……
夠了!如果他最後還是被踢出了海軍,他還可以靠寫黃色小說為生。
老天!他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無法停止有關荷麗的色情幻想?最愚蠢的是,她可不是他在某個垃圾酒吧釣上的浪女。事實上,他尊敬、佩服荷麗。她聰明又開朗……
在高中時,他最喜歡看著她動腦筋。她敢於和他據理力爭——當然,是很禮貌的。她是這個世界上最甜美、善良.親切的人。
他的直覺是保護她,遠遠地崇拜她、尊敬她——就像對他的祖母、德蕾莎修女和茱麗.安德魯斯。(譯註:主演電影「真善美」的知名女演員。)
陽光透過落地窗的窗簾流瀉而入,映出水藍色的波光——很漂亮,但絲毫沒有考慮到荷麗的安全。任何人都可以輕易地爬上陽台,破壞落地窗的鎖入內。
洛恩在心裡記下:去「家居生活」買鎖——上門的鎖。畢竟,他不可能永遠留在鎮上。
她一定也知道。那麼她又為什麼要邀他共進晚餐?
她仍然被他吸引。除非他是個傻子,才會看不出來。然而他絕對是來樁韻事的最糟候選人,特別在今天下午後。
自從在洛根機場看到「商人」後,那份恐懼一直塞在他的胸臆不去。萬一他真的瘋了呢?萬一他開始到處看到恐怖份子呢?萬一他真的因此必須離開海軍呢?比起當年,現在他更需要和荷麗保持距離。然而現在他也更渴望迷失在荷麗安慰的臂彎裡。
老天!他要她。假如她真的要他,他該死地要怎樣一直拒絕她。
印表機停了下來。洛恩關掉電腦,越過房間,途中再度抖掉腳上勾到另一件蕾絲衣物。他低咒一聲,拿著「商人」的照片,下了樓梯,來到餐室,卻發現查理和喬伊又在吵架了。
「你錯了,」查理生氣地道。「那是再明顯不過了。」
「簡單一點,傻瓜。」喬伊反駁。
查理厲瞪著他。「你喊誰傻瓜?」
洛恩的左眼竄過一陣劇痛,胃部翻攪。「老天!」他吼道。兩名老人一起轉身看向他。「我不過離開你們三十分鐘,你們就又吵了起來。如果你們無法停止爭吵,我就不需要你們的幫忙了。」他嚴厲地瞪向他的伯公。「我實在沒有想到你竟然還罵人……」
「罵人?」喬伊茫然地由洛恩望向了查理。
「傻瓜,傻瓜。」查理提醒他。
喬伊恍然大悟。「不是的,那只是種說法,洛恩。你知道的,KISS簡單——Keep it Simple, Stupid的縮寫,意思是『簡單一點,傻瓜』。我沒有……」他忍俊不禁地格格輕笑。「你以為我是在罵查理……」他望著查理,後者陰鬱地吸了口氧氣。「你也是這麼想的?噢,我會罵他許多字眼,但絕對不會是傻瓜。」
查理一臉的懊惱。「謝了。」
「我們想要找出最適合恐怖份子,在飯店週遭安置汽車炸彈的地點。」喬伊說道。
洛恩也瞧見了他們攤平在桌上的大地圖。喬伊指著地圖上、飯店前方的彎曲車道。
「我認為這個叫『商人』的傢伙,可能會直接開到正門前,但查理認為那太過明顯了。」喬伊望向他的老友。「你曾經和我們出過一次任務,炸掉德軍用來運送軍火和補給到前線的鐵軌。納粹早就預期曾有破壞行動。他們預期我們會在半夜、較隱密的鐵軌路段下手。結果你還記得吧?」
查埋沒有回答。
「我們反而潛進了城裡,就在德軍的基地附近動手。」喬伊說道。「他們沒有料到我們膽敢捋虎鬚,根本沒有防備。那都是茜碧的主意——」
「我都記得。」查理打斷他,突然間顯得蒼老無比。「該死,你明知道我記得的!」
「那是在一九四四年?」洛恩問到,好奇不已。這個茜碧又是誰?
當年他們都還如此年輕。喬伊二十歲,查理則是二十四歲。
洛恩二十四歲時在做什麼?他剛接受完海豹部隊的受訓課程,被指派到他的小隊,參與某個危險的臥底任務——但那是在他接受了數年密集的訓練和實境模擬後,無論在體能和心理上,他都應該能夠應付得了各種情況。
但即使如此,在頭幾年裡,他仍經常被嚇得屁滾尿流。
然而喬伊和查理頂多只受過數個月的訓練,就被丟入了戰場。命運迫使他們深入敵後作戰。他們並沒有像洛恩一樣受過間諜的訓練,只是基於強烈的信念,做他們認為自己該做的事。
洛恩一直都知道喬伊和查理參加過第二次世界大戰。但在這之前,他從不知道那其中所包含的是什麼——破壞德軍的火車、深入德軍的陣地。還有茜碧……
當然,他是不可能查出更多細節了。兩名老人同時陷入了沉默,顯然是無意回答他的問題。喬伊的表情擺明了他根本忘了洛恩在場,才會脫口而出。突然間,他看起來就像查理一樣蒼白、病重。
「你們要我離開,好繼續談論?」洛恩問道。
「不!」他們異口同聲、激烈地說道。
「我們打了幾通電話。」查理清了清喉嚨,改變話題。「我在想,如果我們要逮到這名恐布份子,我們需要更多台電腦。我們可以將屋子的東翼當做總部。我訂了三部電腦,花了一大筆錢要他們星期五送來——電腦公司的人表示那是最快的了。」
「哇!」洛恩感覺頭又暈了,但是為了截然不同的理由。「在你灑下大把銀子之前,或許你該知道——」
「你的上級並不相信你看到的是『商人』?」查理像雷射光銳利的眸子掃向他。
「是有這個小問題。」洛恩說道。
「我想也是,聽起來的確很瘋狂。一名恐怖份子在和平的新英格蘭度假小鎮安置炸彈?你究竟是嗑了什麼藥?」
「也因此你不應該太快花掉你的錢。」洛恩嘲澀地道。
「那是我自己的錢,」查理執拗地道。「我可以隨我高興花掉它——反正我再幾個月後就用不到了。」
洛恩坐了下來,揉著左眼上方。老天!他的頭又痛了。
「我必須做的是,」洛恩開口說道。「讓我的故事聽起來不會那麼瘋狂。追查到『商人』,或找出他的炸彈應該會有幫助。」
「他的照片,」查理提議,拿起電話。「我得訂購一些照相機。」
洛恩阻止了他,將電話挪開到老人拿不到的地方。
「照片不一定會有幫助。」他遞出荷麗的印表機印出來的兩張照片。
「這就是他?」查理問道,掏出擱在上衣口袋的老花眼鏡。「『商人』?」
「我確信在機場看到的就是他,」洛恩說道。「不過他已經改變了許多。」
「當然,」喬伊說道。「考慮到世界上有一半的國家都在通緝他。」
「他的面貌只做了些微的改變,但非常有用。」洛恩說道。
「有沒有什麼可以辨識他的記號?」喬伊詢問。
「有的話,他一定也弄掉了。但過去他帶領的組織都會在身上有著同樣的刺青——在右手掌背,就像一個小小的眼睛。」他在照片背面畫出代表全能力量的雙圓。「它很小——大約只有五分錢的硬幣一樣大。我過去所知道的『商人』不會除去那個刺青,但現在就不知道了。就算他還留著刺青,他很可能會貼上OK繃掩飾。」
「因此我們該找個和你一樣身高,」查理說道。「淡棕髮、膚色不佳、手上貼著OK繃,或是有眼球刺青圖案的男人。」
查理真的很投入。事實上,自從洛恩給他們看了「商人」的照片後,老人的臉色就不再顯得致命的蒼白,而且他似乎隔比較久才需要氧氣。
洛恩忍不住笑了,想像查理一手拎著氧氣桶,一手支著步行輔助器走在街上,瞪著每個行人看,尋找右手背有刺青或OK繃的男人。
「我們必須要弄到『商人』的指紋,」查理又說道。「那一來你的上級就會相信了。」
「假設海軍或中情局有他的指紋紀錄,取得比對的樣本當然會解決我們的問題。」洛恩小心翼翼地說道。「但在我們取得他的指紋之前,我們必須先找到這個男人。而我們將需要不只三對眼睛。我的副官甘上尉會在星期五下午抵達,和他同行的還有施山姆和雷亞莎。」
「爵士」已經傳電子郵件給他了。小隊裡的其他人都無法分身,不過他和山姆可以趕過來。他們會由洛根機場租車,開到博德溫橋鎮,雷亞莎也會和他們同行——謝天謝地!
「他們可以住在這裡,」查理決定。「我們有得是房間。」
「或許最好先問問荷麗的意思。」喬伊提議。
「為什麼要?這是我的屋子」
「因為她是你的女兒,而且她也住在這裡。」洛恩打斷他。「你最好確定她不會介意我的朋友來小鎮度假時,借住這裡的客房。」
「你不希望荷麗知道這件事?」喬伊問道。
洛恩遲疑了一下。或許荷麗應該知道。如果她也認為他瘋了,或許她就會對他卻步,而他也不必擔心能否拒絕她。
「我不知道,」他最後道。「讓我決定什麼時候告訴她吧!在這之前,我們別讓任何人知道。」他望向查理和喬伊。「我相信你們都能夠保守秘密,」顯而易見的是,他們由一九四用年起,就一直守著某個秘密。「而且我要你們停止這見鬼的爭吵。我是說真的。如果你們無法做到,那就別再插手。我不需要那種協助,明白了嗎?」
查理望向喬伊,喬伊望向查理,然後他們一起望向洛恩,點了點頭——儘管是很不情願的。彷彿過去六十年來,他們一直是不共戴天的仇敵,不是最好的朋友。
洛恩無情地進逼。「從現在起,我要你們形影不離。只要你們離開大屋,就必須一起行動,而且要帶著你們的手機。如果你們看到了可疑人物,別去招惹他,只要跟著他就好可能的話。然後盡快打電話給我,別輕舉妄動。」
「你要不要我們去飯店,待在大廳裡監視?」查理明顯地樂在其中。「如果『商人』要待在鎮上,他一定得找地方住。」
「我去拿棋盤,」喬伊說道。「那會是最完美的掩飾。那名恐怖份子絕不會懷疑兩名在飯店大廳下棋的老人,竟然是在找他。」
他興沖沖地離開,查理跟著站起來。「我也得去戴帽子。」
洛恩看著查理快步走向他的房間,連氧氣桶都忘了。洛恩有生以來第一次,發現自己竟感激起「商人」的存在。
自從在蔬果鋪聽到何太太說,看到她父親和喬伊在博德溫橋飯店的大廳下棋,荷麗就迫不及待地要趕回家。但此刻她卻在門邊打住了。
她可以隔著紗門看到洛恩。他坐在廚房的餐桌旁,被成疊的文件和檔案團團包圍住。
他戴著閱讀的眼鏡,顯得極不搭軋——就像智慧型的戰士,或流氓圖書館員那一類的。他以掌心托著額頭。
荷麗抱著整袋的蔬菜和水果,站在門邊,看著他閉上眼睛,揉了揉額頭,彷彿頭痛又發作了。
她略微挪動了一下身子,他立刻抬起頭,望向站在暮色裡的她,全身警戒。他站起來,矯健俐落地走向紗門,開燈推門。
玄關燈驀地大亮,荷麗眨了眨眼,瞪著他看。
他摘下眼鏡,收到口袋裡。
嗨,親愛的,我回來了。有那麼一晌,荷麗讓自己幻想在上了一天疲累的班後,回家看到洛恩的情景。他會以一記熱情的吻在門口歡迎她,跟著替她脫下醫生的制服。他們甚至等不及回到她的房間,就在廚房、她的臥室門口或是起居室的地板上熱情做愛,驅走了她一日來的辛苦和心痛。
「抱歉,」他讓開一旁。「我忘了天快黑了,沒有開燈。」
「沒關係,」她的聲音略微屏息。她清了清喉嚨,害怕他會察覺到她稍早的春夢。「外面沒有由屋裡看出來那麼暗。」
她將購物袋放在流理台上,他則開始收拾堆在餐桌上的文件。他穿著件寬鬆的T恤和短褲,但那絲毫隱藏不住他完美的身軀,更絕對隱藏不住他強健有力的腿肌,進一步撩起她的遐想……
「你不需要專程收起來,」她開口說道。「你可以留在廚房做事沒關係。」
「謝了,我已經快做完了。一切還好吧?」
她強擠出個笑容。「在得知一個六歲的小女孩患了絕症後,還能好到哪裡去?貝絲明天一早就得住院。在開始化療之前,我們還得做些檢驗……」
荷麗聽到球賽的聲音由客廳傳出來。客廳。只有查理一個人在家時,他會窩在他稱為「電視間」的房間、窩在沙發裡看電視。但如果喬伊也在,他們就會在客廳裡一起看大螢幕電視。
她離開廚房,穿過走道,來到客廳的門邊。裡面只亮著一盞檯燈。螢幕閃爍不定的光影映在查理和喬伊的臉上。
他們坐在一起,在同一張沙發上,看著波士頓紅襪隊的比賽,討論接下來揮棒打擊的選手。
她站在陰影處,看著打擊手擊出了全壘打,兩名老人一起興奮地大喊。她聽不到喬伊說了什麼,但她父親笑了。
查理笑了——而且是在和喬伊一起時。
荷麗感覺洛恩來到她身後。她轉身面對他,以指封唇。今天喬伊和查理之間顯然發生了某種奇跡,而她不想打破這份魔咒。她示意洛恩跟她離開,帶路回到了餐室。
她直到關上門後才問:「你究竟施了什麼魔法?你對他們說了什麼?」
「別太過興奮了,」洛恩警告。「他們爭吵的癥結仍未解開。」
「但他們竟然坐在一起……你是怎麼辦到的?你把他們催眠了嗎?我以為只有奇跡才能——」荷麗的聲音破碎,別開視線,眼眶盈淚。這真的是奇跡。
「我並沒有做什麼,」洛恩說道。「我只是告訴他們……嗯,一項我正在進行的計劃。我說如果他們想要幫忙,就必須立刻停止爭吵。」
荷麗感覺到他在看著她,納悶她是否會情緒失控,當場哭出來。但他實在不必擔心的。艾家人從不會情緒失控,他們會盡可能地避免這類有失體面的感情流露。她可是從小就千錘百煉。控制妳自己,小時候她父親和她說話時,總是在看報紙!然後從報紙後面,冷冷地道:等妳能夠理智地談話時,才再回來。淚水——無論是喜悅或悲傷的淚水——都必須極力避免。
她也學會了疏離自己的感情,時時刻刻都保持冷靜和理智。而那證實了對她的醫師生涯極有助益。事實上,今早她和貝絲悲痛逾恆的雙親談話時,那就派上了用場。
唯一的問題是,它並沒有阻止她擁有感情。她只是把它改儲存到另一個她能夠發洩或爆發的時、地。但現在的時、地都不合適。
「妳還好吧?」洛恩問道,語氣溫柔。「令天很不好過吧?」
「我……只是有點累。」她坦承。艾家人絕對是含蓄的大師,該死!她何必如此小心、禮貌?和她談話的是洛恩,小鎮上她唯一可以稱為朋友的人。她決定坦白以告。「事實上,我累得幾乎快站不住了。這真的是該死折騰人的一天。」
她的聲音再度破碎,但她不在乎了。
「至少直到我在蔬果店停下來,聽說我父親和喬伊下午都在飯店大廳裡下棋。」她轉身面對他。「我不知道該怎樣謝謝你所做的一切。」
她想要擁抱他,就像那天喬伊在車道上擁抱他一樣。但她沒有。她不能——也不知道該怎樣做。
此外,她可以由他的表情看出來她嚇壞他了——就像她剛結婚時,嚇壞了格瑞一樣。然後她開始學會了在她的前夫面前隱藏自己的情緒,就像小時候面對查理時一樣。
「別擔心,」她告訴洛恩。「我不會哭出來。」
只是話剛出口,淚水就已經奪眶而出了。但不只是淚水——她還在大笑。笑自己的時機算得真好;笑他臉上滑稽的表情;想像波士頓的艾家祖光在墳墓裡看到她如此失態,會怎樣侷促不安,就令她的笑聲更無法停止。
她做了在這種情況下,唯一能夠做的事情——她說了聲「失陪」——極其禮貌地——然後朝自己的臥室奔去。
洛恩沒有跟上來;她也不預期他會。
「她不會露面了。」
大偉在相機裡裝好了新的底片,抬頭瞧見布南登還穿著牛仔褲和T恤。「她很快就會來。你先換衣服,好嗎?」
「絕不,老弟。我要等到她來,不然我可是另外還有約。你認識和我一起在游泳邊值班的雞尾酒女侍莎玲吧?她暗示今晚要去『碼頭小館』那裡。只要我想要,她就是我的了,」布南登走到大偉的畫圖桌旁。「哇拷!這就是茉依?」
「是的。」大偉憑著記憶,畫了幾張她的素描。
「只有她的臉是寫實的,那副魔鬼身材則是藝術家的……誇張創造吧?」
大偉調整了一下鋪在桌上的白布。「不。」
布南登吹了聲口哨。「這下我希望她會露面了。」
大偉望向他的朋友。「別招惹她,南登。她很……」脆弱。那是事實!但沒有人看透茉依故意表現在世人面前的潑辣表像;多數人不會試圖看穿她保護自己的面具。「她還年輕,」他最後說道。「我認為她甚至還未滿十八歲。」
門鈴響了。
「拜託,」大偉又再次說道,朝門口走去。「別嚇走了她。」
他深吸了口氣,打開門。茉依站在通往他頂樓公寓的樓梯平台上,試著隱藏她已經想要打退堂鼓的事實。
「嗨。」他打開紗門,讓她進來。「妳找到這裡有問題嗎?」
她搖搖頭。老天!她是如此年輕而且猶豫。
他決定慢慢來。「噢,如果妳改變主意,也沒關係。我知道妳會覺得——」
害怕。他正要說出來,驀地明白到茉依絕對不會想要被如此形容——即使那是事實。
她挑釁地抬起下顎,厲瞪著他。「我不怕。」
「她說她不怕了,」布南登自紗門後說道。「但我是——因為你絕對是瘋了。你應該做的是說服她,而不是允許她逃走,傻瓜!美麗的茉依,趕快進來,看大偉憑著他對妳的記憶,畫出來的素描。」
布南登打開門,牽著茉依的手,走進公寓。
「老天!這裡真涼快。你們裝了冷氣。」
「是的,寶貝。」布南登引導茉依走向繪圖桌。「等到大偉的作品大賣特賣,我們就出名了。哈斯伯會用我們的臉龐做成人偶,我們會參加漫畫年展,簽名簽到手酸痛得要命——那是絕對的!」
大偉關上門,茉依俯身看著他的畫,跟著抬頭望向他,彷彿正在徹底審視他。然而他卻絲毫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他忍不住低下頭,確定自己拉鏈拉上了——確定自己記得套上了長褲。不,他還穿著稍早打掃房間後換穿的短褲。為了省電費,他先前沒有開冷氣,搞得自己熱得要死。打掃完後,他沖了澡,但只穿上了短褲。他半個小時前才開冷氣。先前他出去買晚餐的比薩時,套上了T恤。這次他先確定了T恤上面的字樣沒有問題。
「為什麼你不換副新的眼鏡?」茉依問道。「你知道在一號公路上,有那種一個小時就能夠換好眼鏡的店。」
大偉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是為了想要掌控情況,才故意指出他最明顯的缺點?
「我沒有錢,」大偉坦白回答。「現在我所有的儲蓄都用在畫好『夜影』和印刷上面。」
「你的父母親呢?」她又問。「你可以告訴他們,你的眼鏡壞掉了。我敢說如果你回家去看他們,他們絕對會帶你去換副新眼鏡。」
她說得沒錯,只不過……「他們願意幫忙是一回事,但主動去找他們要錢……」他搖搖頭。
茉依嚴肅地點頭。「我瞭解你的意思。」
「我會在開學前回家一趟;或許那個時候,我就會換新眼鏡了。」他說道。
她是很認真地問他問題,而不是暗藏譏誚。她在認真和他交談,彷彿他的想法和意見是重要的、彷彿她真的喜歡他。大偉的脈跳加快,凝望進她的明眸,幾乎無法呼吸。
他和茉依、南登同處一室,但茉依卻在對他說話——看著他、喜歡他。
「那有什麼大不了的?」南登大聲地說道。「他們是你的雙親,他們會預期你去找他們要錢。」他將襯衫拉過頭,開始解開長褲。
他閃亮的金色胸肌彷彿塞滿了整個房間。茉依的視線離開大偉,直盯著他看。她臉上的表情應該會很有趣——只不過它也徹底殺死了剛剛在大偉的心裡萌芽的希望種子。
南登踢開牛仔褲。茉依轉過身,睜大眼睛,看著他僅著內褲越過房間。大偉感覺自己再度變回了隱形人。
那也好。畢竟,他還有工作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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