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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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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茱麗.嘉伍德]留情(布家系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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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 12:01: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米雪,快跑。”塞奧大叫。他把獵槍往臺面上一放,迅速轉過身去,手槍的扳機已經扣上。

  光線太暗,他看不見那個人的臉。那個龐大的人影以空手道劈砍塞奧的手腕,但塞奧把槍握得死緊。人影接著一手抓住塞奧的手臂往後扭,另一手握拳揮向他的下顎。

  塞奧偏頭閃避,但動作不夠快。人影的指節擦過他的下巴,打得他的頭猛往後仰,痛得他的下顎發麻。塞奧的左拳使出全力擊向人影的肚子。他立刻知道他的麻煩大了。他的拳頭好像是擊中了水泥塊,他想他的手可能斷了。

  這個混蛋從哪裡冒出來的?他已經制伏米雪了嗎?怒從中來的塞奧再度出擊。人影以閃電般的速度抬腿踢向塞奧的膝蓋。

  米雪打開日光燈後大叫。“藍柏!不要!放開他。”

  兩個男人這會兒扭打成一團。藍柏聽到妹妹的叫喊而放手,塞奧卻沒有。他用力揮拳,希望打爛對方的臉。但藍柏像打蚊子那樣不費吹灰之力地擋掉那一拳。在這過程中,他的手碰到一瓶威士卡,使它傾倒撞上排在吧台後、牆壁架子上的其他酒瓶。

  兩個男人同時後退一步,互相掂斤估兩。米雪用身體隔開他們,從一張憤怒的臉瞥向另一張,最後她判斷塞奧比較失控。她把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叫他深呼吸,直到他恢復理智照她的話做才把手放下。

  塞奧仔細打量那個男人。藍柏看來像野人,穿著暗綠色的短褲、靴子和恤衫,一身結實的肌肉就像玉米罐頭上的快活綠巨人,只不過完全沒有綠巨人的快活。插在靴子裏的獵刀和憤怒冷酷的眼神顯示他仍然想打斷塞奧全身的骨頭。對,他一點也不像快活的綠巨人。反倒是長長的頭髮和臉頰及大腿上的疤痕,使塞奧聯想到古代的戰將。

  “塞奧,這是我的哥哥藍柏。”米雪說,然後轉向哥哥。“藍柏,這是──”

  藍柏打斷妹妹的話。“我知道他是誰。”

  塞奧眨眨眼。“你知道我是誰?”

  “沒錯。”藍柏說。

  藍柏是那種有戰必應的人,當塞奧朝他跨出一步時,他立刻迎上前一步。米雪被夾在他們中間。

  “如果知道我是誰,那你為什麼猛地撲向我?”塞奧咆哮。

  “對啊,為什麼?”米雪說,仰起頭直視二哥的眼睛。“那樣很沒禮貌,藍柏。”

  他的妹妹總是知道說什麼可以逗他笑。他努力保持憤怒的表情。沒禮貌?大概吧!

  藍柏交抱雙臂。“我不能讓他拿到獵槍。”他向米雪解釋。“他可能是那種易受驚嚇而亂開槍的人,他甚至有可能射中自己的腳。”

  解釋並未使塞奧息怒,他又上前一步。“你想要踢我受傷的膝蓋,對不對?”

  藍柏微笑。“要打就打最弱的那一點。你有點跛,所以我想……”

  “明知道我是你妹妹的朋友,你還是要踢碎我的膝蓋?”

  “我沒有要踢碎它,”他回嘴。“我只是要撂倒你。”

  “你有可能傷了他。”米雪說。

  “米雪,我不需要妳替我說話。”塞奧咕噥。他的男性自尊受了傷,他也受夠了藍柏的強詞奪理。

  “如果有意傷他,我早就傷他了。我原本可以殺了他,但我沒有。”

  “可以才怪。”塞奧說,把手槍插回槍套裏。

  “我原本可以扭斷你的脖子,但我忍住了那股衝動。”

  米雪正要叫塞奧別再激她哥哥時,她注意到他手臂上的血。她打開吧臺燈,看到一塊玻璃碎片插在深深的傷口裏。“什麼時候弄的?傷口需要縫合。”她不等他解釋就轉身找哥哥算帳。她用手指戮著他的胸膛問:“是不是你幹的?你在想什麼?”

  塞奧微笑。他原本可以開口說明實情,但看到藍柏局限不安令他很樂。在米雪的嚴厲斥責聲中,藍柏步步後退。他那副手足無措的模樣滑稽極了,塞奧幸災樂禍地心想。等她數落完他的罪狀時,藍柏看來略有悔意。不多,只有一點點。

  在強光下,塞奧看出他們兄妹有點相似。他們的顴骨都很高,眼珠是一模一樣的藍色,但相似之處僅止於此。米雪是個溫柔多情的大美人,藍柏則不是。

  塞奧幼稚地想要繼續憎恨藍柏,但知道他不能,因為他從藍柏的眼中看出他疼愛米雪,塞奧猜他只是像所有的哥哥一樣不擇手段地保護妹妹。

  但他想要給藍柏一個機會的雅量迅速消失。藍柏惡狠狠地瞅著他問:“我妹妹看來像是在泥巴中被拖著行進。你都在忙些什麼?”

  米雪轉移他的注意力。“你得告訴爸爸,你打破了他最好的威士忌酒瓶。”她告訴哥哥。“趁我打電話給邦恩時,趕快去收拾乾淨。”

  她推開塞奧走向電話。她打電話到警察局,要求總機把她轉到邦恩家。

  塞奧叫藍柏關掉電燈。令他意外的是,藍柏竟然乖乖照做。塞奧接著說明事情的經過。藍柏面無表情地聽完後問:“你認為他們還會再來,所以不希望燈開著?”

  “可能不會,但我不打算冒險。我們有可能被困在這裏面。”

  “不可能。”藍柏爭辯。“何況,我會聽到他們來。”

  “是嗎?即使他們悄悄逼近我們,你仍然會聽到?”

  藍柏點頭。“對,我會聽到。”

  “你以為你是超人啊?”

  藍柏咧嘴一笑。“差不多。他們企圖闖進來才好,讓我有機會宰掉他們一、兩個。”

  “好玩只在於槍戰,”塞奧嘲諷道。“有你妹妹在則不然。”

  “對,我知道。”

  塞奧開始感覺到打鬥的後果,他的下顎和手臂都陣陣抽痛。他打開冷藏櫃,拿出兩瓶冰啤酒。雖然很想用其中一瓶砸藍柏的頭,但又不忍糟蹋了好好的啤酒,所以他只好把啤酒遞給他。

  藍柏沒有道謝,但塞奧也沒指望他道謝。他打開自己的那瓶喝了一大口。

  塞奧聽到米雪在和邦恩說話而插嘴。“叫他在妳家跟我們會合。”

  她叫邦恩等一下,然後告訴塞奧,他們必須去一趟醫院。

  但塞奧認為他的手臂不在優先處理的專案中。“不,我們要先去妳家。”他堅決地說。

  “天啊!你真固執。”她低聲埋怨,但依了他。

  塞奧想要坐下來讓膝蓋休息。他走到一張桌子旁坐下,拉出另一張椅子擱腳。藍柏跟過來站在他身旁。

  “坐下。”塞奧說。

  藍柏繞到桌子對面拉出一張椅子坐下。他開始發問,想知道更多細節。塞奧喝了一大口啤酒後,再度說明事情的詳細經過,唯一沒提的部分是他在米雪的床上。他認為她的哥哥不會喜歡聽到那個。

  藍柏把焦點集中在塞奧沒說的部分。“你為什麼會關米克的臥室窗戶?”

  “窗戶開著。”

  “塞奧?你知不知道車子的式樣?”米雪大聲問。

  “灰色豐田轎車……新的。”他回答。

  “他們可能早就離開了。”藍柏說。

  塞奧同意他的看法。塞奧在注視米雪,藍柏在等塞奧回頭。他要告訴塞奧,他非把他揍得半死不可,因為他很清楚塞奧在米雪的床上。他不在乎他的妹妹能夠自行選擇,也不在乎她的選擇不關他的事。她是他的妹妹,他認定塞奧占她的便宜。

  “我的妹妹是極有天賦的外科醫生。”藍柏厲聲道。

  “我知道。”

  “她大半輩子都在接受醫學訓練。”

  “你想要說什麼?”

  “她沒有太多與男人相處的經驗……不知道他們會有多麼差勁。”

  “她是成年人。”

  “她太天真。”

  “誰太天真?”米雪問,快步走向桌子。

  “也罷。”藍柏說,繼續惡狠狠地瞅著塞奧。他發現他也很氣米雪,不僅因為她和一個外人談戀愛而害自己處於劣勢,還因為她選擇了一個公務員。那幾乎是不可原諒的。

  “米克,妳我得談一談。”

  米雪不理會哥哥聲音中的怒氣。“邦恩正在穿衣服,十分鐘後就可以到我家。他還派了兩輛警車設法找尋那輛豐田轎車。我告訴他,我認為他們有三、四個人,可能更多。”

  “至少四個。”塞奧說。

  “你知不知道爸爸把止痛藥放在哪裡?”她問哥哥。

  “廚房的水槽上面。要我去拿嗎?”

  “我去。塞奧,我們真的該去醫院。”她在走開時說。

  “傷口不急著縫合。”

  米雪帶著一瓶止痛藥和兩杯水回來,腋下還挾著兩包袋裝冷凍蔬菜。她把藥瓶和水杯放在桌上,然後舉起袋子。“青豆或胡蘿蔔?”

  塞奧扭開藥瓶的安全瓶蓋。“胡蘿蔔。”

  她用雙手壓碎袋子裏結成塊的胡蘿蔔,把袋子放在塞奧的膝蓋上。“有沒有好一點?”

  “有,謝謝。”

  她拿起青豆的袋子敷在額頭上。塞奧立刻放下藥瓶,把米雪拉到他的大腿上。“妳受傷了嗎?來,讓我看看。”

  他關切的語氣使她有點想哭。她深吸口氣說:“沒什麼。只是有點腫,真的沒──”

  “噓。”他輕輕推開她的手,拉低她的頭以便檢查傷勢。

  藍柏越看越沮喪。他從塞奧溫柔的動作中,看出塞奧顯然很喜歡米雪。木已成舟,他也無能為力了。公務員。她怎麼可以愛上一個公務員?

  “可惡!”他咕噥。

  米雪和塞奧都不理會他。“頭皮沒有破。”

  “我說過沒什麼。”

  “腫了一大塊。”他輕輕撥開她臉上的垂發。

  藍柏看得快要吐了。“米克,從他的大腿上下來,坐到椅子上去。”

  “我想妳的哥哥不喜歡我。”塞奧微笑道。知道藍柏在瞪他,他故意親吻她的額頭。“什麼時候撞到頭的?是不是蛇掉到妳身上時?”

  “什麼蛇?”藍柏問。

  “一條水蝮蛇從樹上掉下來。”她回答,滑下塞奧的大腿,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

  塞奧打開瓶蓋,倒了兩顆止痛藥在米雪的手掌上。

  “塞奧,我們必須去醫院找到那個包裹。”

  “妳在說什麼?什麼包裹?”塞奧問。

  米雪決定從頭說起。她把手肘靠在桌上,用青豆袋冰敷額頭。“我認出其中一人。”

  “妳現在才告訴我?”塞奧猛地坐直,膝上的胡蘿蔔袋飛了出去。藍柏把袋子從半空中撈下來用力按回塞奧的膝蓋上。

  米雪瑟縮了一下,塞奧的叫嚷使她的頭更疼。“記不記得我們跑到碼頭邊,你用手電筒照到一個男人跑向我們?我認出他了。他是快捷快遞的投遞員。我坐在足球場的看臺上看你訓練球隊時,他來找我。”

  “我在球場看到他,但沒有看到他的臉,因為他戴著鴨舌帽。妳指的是我開槍打的那個人嗎?”

  “對。”

  “打死他了嗎?”藍柏問。

  “沒有,我沒射中他。”塞奧不耐煩地回答,心裏在想別的事。“米雪,我還是不明白妳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妳認得他們其中一人。”

  “我什麼時候有時間告訴你?在他們追殺我們的時候?還是我們躲在沼澤,你不讓我說話的時候?”

  “妳百分之百確定是同一個人嗎?”

  “是的。”她斬釘截鐵地說。“你知道最奇怪的是什麼嗎?在球場上跟他談話時,我就覺得他似曾相識,但當時我以為我可能是在醫院裏見過他,因為醫院常有快遞送包裹來。”

  “妳有沒有認出其他人?例如汽艇上的那個傢伙?”

  “我沒看到他的臉。”她回答。“他在你朝他開槍時,跳進了水裏。”

  “打死他了嗎?”藍柏問。

  “沒有,我沒射中他。”

  藍柏一臉不敢置信。“不會用槍,佩戴著槍做什麼?”

  “我會用槍。”塞奧惡聲惡氣地說。“而且很樂意證明給你看。”

  “你說不定打傷了他。”米雪滿懷希望地說,然後發覺那樣說很諷刺。她應該致力於拯救性命,而不是毀滅性命。遭受槍擊無疑顛覆了她的道德標準。

  “是啊!”藍柏不屑地說。“這個傢伙距離多遠?”

  “我們遭到前後夾擊。”她說。“塞奧開槍時,還忙著護住我。”

  藍柏不理會她的解釋。“你為什麼佩戴著槍?”他問。

  “因為我奉命佩戴著槍,我遭到許多死亡恐嚇。”

  “想像得出來。”藍柏說。

  “你們兩個別鬥了,好不好?我們身陷困境。塞奧,我想我知道是怎麼回事,搗毀我診所的那個人或那幫人在找一個包裹。到球場找我的那個人說,他想要追回同事送錯的包裹。我打電話給急診室秘書叫她找到後交給他。我叫他去醫院拿那個包裹,但一直沒有再打電話去問他拿到沒有。記不記得愛蓮先前載來一箱郵件?闖進我家的那幫人一定以為包裹在那個箱子裏。但我翻過那箱郵件,裏面沒有快遞包裹。我猜他們昨天在醫院沒有找到,因而認為她把包裹送來給我了。”

  “他們只有一個辦法知道愛蓮要載東西給米雪。”藍柏說。

  “他們在她的電話線上裝了竊聽器。”塞奧說。“該死!我為什麼沒有檢查?”

  “我會找到的。”藍柏說。

  “你知道要找什麼嗎?”

  藍柏一臉受到冒犯的表情。“當然。”

  塞奧想了一下後說:“找到時別動它。”

  “為什麼?”米雪問。

  “我不想打草驚蛇。我們說不定可以給他們一些錯誤的情報。”

  “告訴我那個傢伙到底對妳說了什麼。”藍柏說。塞奧注意到他現在不再充滿敵意。

  “那個自稱范良的投遞員說,他的同事艾迪不小心把兩個包裹的標籤貼反了。”米雪說。“他們要的顯然是誤送給我的那個包裹。”

  “在獲得證明前沒有任何事是真的。”塞奧說。“在打開包裹看到裏面是什麼之前,我們不該斷定它是真的送錯了。”

  “那個朝我們開槍的投遞員有可能在說謊。”米雪說。

  “記不記得妳告訴過我,妳覺得有人在跟蹤妳?我認為妳的感覺沒有錯,那個跟蹤妳的人是個中高手。我有在注意,卻沒有發現他。”

  “也許他們在監視我家。”米雪猜測。

  “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藍柏問塞奧。

  “不知道。”他承認。“等找到那個包裹,就會知道我們面臨的是什麼狀況。”

  “妳跟我回家,米克。我能夠保護妳。”

  “意思是我不能嘍?”塞奧生氣地問。

  “我開槍是要殺人,我不會射不中。”

  塞奧氣得想動手揍他,但米雪結束他們的爭吵。

  “對不起,兩位。”她厲聲道。“我能夠保護自己。藍柏,我要跟塞奧去醫院。”

  “米克──”

  “就這樣決定了。”

  “她跟我在一起不會有事的。”塞奧說,很驚訝藍柏沒有再爭辯。他摸摸額頭補充道:“諾亞在紐奧良。我要他留在那裏辦幾件事。”

  “諾亞是──”米雪想要解釋。

  “我知道他是什麼人,聯邦調查局探員。”藍柏的聲音中充滿輕蔑。

  “在這期間,你守著你爸爸。”塞奧說。

  米雪的青豆袋掉到桌上。“你認為他們會找爸爸的麻煩?”

  “在想出下一步行動前,我必須考慮到各種可能性。”塞奧喝完啤酒,把空瓶放在桌上。“我們該走了。”

  “藍柏,你可以把小貨車發動起來嗎?”米雪問。“爸爸已經一個多星期沒有開它了。他告訴我起動器有毛病,但抽不出時間送修。”

  “我會把它發動起來的。”

  米雪終於感到疲憊,她緩緩站起來。“那麼我們走吧!”

  塞奧把胡蘿蔔遞給她,讓她把它放回冰箱裏。他站起來,慢慢試著讓膝蓋承受重量。冰敷果然有效,他的膝蓋不再發軟,也不再那麼痛。

  塞奧在米雪走向廚房時說:“我們得先到妳家去一趟。”

  “因為邦恩在等我們嗎?我可以打電話給他──”

  “不。”塞奧說。“因為我想拿我的行動電話,我還需要更多的子彈。”

  他在藍柏開口前就知道他又想挖苦他。

  “你需要更多的子彈做什麼?”

  “我的子彈快用完了。”

  “在我看來是糟蹋掉了。”

  米雪受夠了她哥哥。她轉身說:“別開槍打他,塞奧。我知道你想,因為我哥哥有時真的很討人厭。但我愛他,所以別開槍。”

  塞奧對她眨眨眼睛。

  藍柏嗤之以鼻。“我才不擔心。”

  “你應該擔心。”米雪說。

  “為什麼?”藍柏問。“反正他開槍也射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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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 12:02: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米雪站在車子邊和邦恩說話,塞奧進入她的屋子。他把鞋子脫在門邊,以免把屋裏踩得到處是爛泥。他跑上樓,脫掉衣服,迅速淋個浴,慶倖身上沒有水蛭或蝨子。十分鐘後,他回到屋外,帶著他和米雪的行動電話和她的充電器。他已經把手槍裝滿了子彈,還在口袋裏多塞了一個彈匣。

  “可以走了嗎?”他問米雪。

  “藍柏把你的車發動起來了。”米雪在上車時說。“鑰匙插在點火開關裏。”

  “妳哥哥在哪裡?”

  她朝屋子側面點點頭,藍柏正跑向停在路邊的小貨車。塞奧攔下他,把米雪的行動電話和充電器遞向他。

  “我不要那玩意兒。”藍柏一臉厭惡地瞪著電話。

  “我必須能夠聯絡你,拿去。”

  “我不──”

  塞奧沒心情爭辯。“米雪和我需要你時該怎麼辦?祈禱嗎?”

  藍柏讓步,抓起電話和充電器走向小貨車。他聽到妹妹喊道:“藍柏,照顧爸爸,別讓他出事。你自己也要當心。你是所向無敵的。”

  塞奧上車,正在關門時,邦恩嚷嚷著跑過來。“我想案情剛剛有了幸運的突破。”

  “怎麼說?”

  “局裏剛剛打電話來,有個紐奧良警探找我,說是有急事要跟我說。”

  “知道是什麼事嗎?紐奧良警方不可能這麼快就知道昨夜發生的事。”

  “我這就回局裏查明,但我有預感那個紐奧良警探跟這件案子有關。他們可能知道一些有助我們破案的事。”

  “有進展就打電話到醫院給我。”塞奧說。

  他們很快就到達醫院。米雪帶他從後走廊進入急診室。她沒有照過鏡子,看到醫護人員詫異的目光,她才發覺自己又髒又臭。剛考到執照的小護士梅涵看到她時,怔了一怔。

  “米克醫師,妳看起來好像掉進了垃圾車裏。”她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掉進了垃圾車裏。”

  另一個名叫芳絲的護士從護理站後面抬起頭。她也很年輕,但已經贏得“阿婆”的綽號,因為她的舉止像九十歲的老太太。米雪叫她準備縫合器材。芳絲站起來快步繞出櫃檯,她的膠底鞋在地板上踩得嘎吱作響。

  “待在這裏,塞奧。”米雪說。“我要去醫師休息室淋個浴。”

  “我陪妳去。那裏比較安靜,對不對?”

  “對。”

  “太好了。我必須打電話給諾亞。”

  他們經過梅涵時,米雪注意到小護士目瞪口呆地凝視著塞奧。

  米雪帶他進入寬敞的醫師休息室。她從衣物櫃裏拿了乾淨的衣服去洗澡,他用辦公桌上的電話打諾亞的行動電話。語音信箱。他大概知道諾亞在哪裡,但必須等米雪洗完澡出來才能問到電話號碼。

  接著他撥給醫院總機要求呼叫苗愛蓮。他聽到背景裏的紙張沙沙聲,接著總機告訴他,愛蓮尚未來值班。總機拒絕告訴塞奧,愛蓮家的電話,但終於同意把他的電話轉過去。愛蓮在鈴聲兩響時接起電話,塞奧在表明身分後,要求她描述星期三到醫院取包裹的那個投遞員,是長什麼樣子和對她說過什麼話。

  愛蓮等不及要告訴塞奧那個人有多麼沒禮貌。“他居然有臉對我大呼小叫。”

  塞奧在辦公桌上找到便條紙,他邊問問題、邊做筆記。掛斷電話後,他在電話簿裏查出快捷快遞在紐奧良的電話號碼。他打過去,經過三個人之後,電話終於轉給了主管。那個人聽來很疲倦也不想合作,直到塞奧揚言要派兩個員警過去問話,主管才突然樂於助人起來。他解釋說所有的投遞都記錄在電腦裏。他輸入雷米雪的名字,然後告訴塞奧包裹投遞的時間和地點。

  “我想要知道寄件人是誰。”塞奧說。

  “班戴鮑律師事務所。”主管回答。“根據我的記錄,包裹是五點十五分在聖克萊醫院簽收的。要不要寄一份影本給你?”

  “不用了,謝謝。”塞奧說。

  米雪洗完澡、換好衣服出來。“你聯絡到諾亞了嗎?”

  “還沒有。”他回答。“但我跟快捷快遞的主管談過了。妳猜怎麼著?”

  “他們公司沒有叫范良或艾迪的員工,對不對?天啊!我覺得自己像白癡。”她說。

  “對,沒有范良或艾迪,但妳為什麼要覺得自己像白癡?妳完全沒有理由起疑。”

  “塞奧,我說的是真的,我以前見過那個人。我本來以為是在醫院,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是那樣。那麼我到底在哪裡見過他?”

  “妳會想起來的。”他說。“快遞公司的主管還告訴我那個包裹的寄件人是班戴鮑律師事務所。”

  “收件人是我?”

  “對。我打電話到那家律師事務所,但沒有人肯在電話上告訴我任何事,所以我會派諾亞過去。對了,我還跟苗愛蓮談過。她說那個投遞員充滿敵意。”

  “那個我們已經知道了。”

  “愛蓮說那個投遞員在她無法替他找到包裹時,對她大呼小叫,還出言恐嚇她。她氣得要打電話去快遞公司投訴,但後來一忙就忘了。”

  “來吧!”米雪說,走向休息室門口。“我先替你縫合手臂的傷口。”

  塞奧跟著她來到走廊。“不,米雪,我想先找包裹。”

  她轉身倒退著走。“塞奧,這裏由我作主,你認了吧!”

  他們來到急診室。總是眉頭深鎖的護士芳絲站在一個診間外面,她拉開簾子。“都準備好了,醫師。”

  米雪拍拍檢查床,芳絲升起床頭讓塞奧靠。他坐在檢查床上看米雪戴上手套。芳絲拿起剪刀,抓住他的恤衫。他連忙伸手把衣袖拉到肩膀上。芳絲消毒傷口附近的皮膚時,他拿起行動電話開始撥號。

  “醫院裏不可以使用行動電話。”芳絲說,企圖拿走他手中的電話。

  他關掉電話,把它放在身旁的檢查床上。“拿一具我可以使用的電話來。”

  他的聲音聽來想必充滿敵意,芳絲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脾氣暴躁,對不對,醫師?”

  米雪背對著塞奧在角落做事,但他聽到她用滿含笑意的聲音說:“他需要睡一覺。”

  “我需要電話。”

  芳絲一消毒完傷口就離開診間。塞奧心想,她是去替他拿電話了。米雪走向他,手放在背後。他不喜歡她把他當十歲孩童,藏起注射器以免他看到針頭。

  他惱怒地說:“快一點,我們還有事做。”

  她替他打局部麻醉劑時,他沒有瑟縮。“麻醉劑很快就會生效。要不要躺下?”

  “如果我躺下,妳做起事來會不會比較容易或比較快?”

  “不會。”

  “那麼我坐著就好,趕快動手吧!”

  芳絲拿著寫字板和檔回來。她顯然聽到塞奧叫米雪快點。

  “年輕人,你不該催醫師。錯誤就是這樣造成的。”

  年輕人?見鬼,他的年紀比她大多了。“電話在哪裡?”

  “放鬆,塞奧。”米雪說,示意芳絲把器械盤移近她身側。“我不會草草了事。”然後她微笑著低聲說:“有人告訴過我,想要把事情做對,就得從容不迫,這是唯一的方式。”

  儘管憋了一肚子火,他還是忍不住微笑起來。他想要親吻米雪,但知道那個晚娘面孔的護士說不定會對他飽以老拳。

  “芳絲,妳結婚了嗎?”

  “結了。問這個做什麼?”

  “我在想米雪應該把妳和她哥哥藍柏送作堆,你們兩個有許多共同之處。”

  “醫師,我們沒有這個病人的病歷。”她沒好氣地說。

  “我要的電話呢?”塞奧說。

  “等我縫完再叫他填表格。”米雪說。

  “那樣不合程式。”

  “我要數到五,數完前還沒有電話在我手裏,我就要跳下這張床……”塞奧警告。

  “芳絲,麻煩妳拿一具電話來給塞奧。”

  “牆上就有一具。”她指出。

  “但他搆不著,對不對?”米雪的語氣不耐煩起來。

  “好吧,醫師。”

  芳絲把那個任務委託給靠在櫃檯上正和一個醫佐打情罵俏的梅涵。梅涵把一具老式的桌上型電話接到牆上的電話線出口,然後把電話遞給塞奧。“外線先撥九。”

  米雪消毒完傷口,準備開始縫合。“不要動來動去。”她對塞奧說。“你又要嘗試聯絡諾亞嗎?”

  “我該跟誰說才能讓醫護人員幫忙我們找包裹?”

  “管理部主任,但他不會跟你合作的。他不喜歡例行工作被打亂。何況,太多人找反而會搞不清楚哪裡找過和哪裡沒找過,所以先讓我在急診室和外科部找找再說。”

  “為什麼只找那兩個地方?”

  “因為我沒有在急診室這裏拿走的郵件都送去外科部。所有的外科醫師在樓上都有辦公間,我們的郵件都送到那裏去。”

  “沒錯。”梅涵說。“我送很多郵件上去,每天至少兩次。我可以幫妳的忙,米克醫師。急診室這會兒不忙,芳絲需要我時可以呼叫我。”

  “謝謝妳,梅涵。”

  “不客氣。我要幫妳做什麼?”

  “找一個快捷快遞的包裹。”

  “噢,我們每天都會收到很多包裹。”

  “米雪,甜心,妳快縫完了嗎?”塞奧問。

  “喲!他剛剛叫妳甜心。”梅涵叫道。

  “梅涵,妳擋到光了。”

  “對不起,醫師。”她退開,視線在米雪和塞奧之間來回。“是什麼?”她低聲問。

  “趁著米雪還沒縫完,妳從這裏的辦公桌和櫥櫃開始找起。”塞奧命令。

  “遵命。”

  “徹底一點。”米雪頭也不抬地說。

  梅涵一拉起簾子,米雪就低聲說:“你不該叫我甜心。”

  “我損害了妳的權威嗎?”

  “沒有,只不過是……梅涵很可愛,但她是個大嘴巴,我可以想像明天的八卦會傳成我懷孕在家待產。”

  他把頭一偏。“懷孕……很迷人的畫面。”

  她賞他一個衛生眼。“拜託。”

  他微笑。“連毒蛇爬上小腿都面不改色的女人,絕對應付得了小小八卦。妳比外表看起來強悍。”

  她專心在縫合傷口上。“再一針就好了。你上次注射破傷風疫苗是什麼時候?”

  他不假思索地說:“昨天。”

  “你很怕打針,是嗎?抱歉,你得挨上一針了。”

  他伸手碰觸她臉頰。“揶揄使妳手足無措,恭維使妳不好意思。妳不知道如何面對別人的恭維,對不對?”

  “好了。”她宣佈。“還別起來。”她在他移動時,連忙補充。“我好了,你還沒有。”

  “什麼意思?”

  “包紮和打針。”

  “縫了幾針?”

  “六針。”

  米雪在脫手套時,診間的簾子被拉開一條縫。梅涵探頭進來說:“米克醫師,有位紐奧良來的警探想要跟妳和妳的男朋友談一談。”

  “他是病人。”米雪粗聲惡氣地說,但立刻發覺她根本不該說話。她聽來充滿自衛性,那只會助長梅涵過分活躍的想像力。

  梅涵把簾子完全拉開。“這位是賀警探。”她說。

  那個女人長得美豔高挑,有著一張瓜子臉和一對犀利的眼眸,穿著黑色長褲、淺藍色襯衫和黑色平底鞋。當她走向塞奧時,米雪可以看到她眼角和嘴角的細紋。當她和他握手時,米雪注意到她的腰帶上別著警徽和手槍。

  賀警探直截了當地說:“我想要知道昨夜到底出了什麼事。聶局長跟我說了,但我想聽聽你們的版本。”

  “邦恩在哪裡?”米雪問。

  “他回妳家去勘驗犯罪現場。”她好奇地上下打量米雪。“我會把他搜集到的證據帶回紐奧良的實驗室。”

  趁她跟米雪說話時,塞奧把賀警探仔細端詳了一番。她看來就像他認識的無數警官,眉宇間有種操勞大半生的疲憊,態度冷漠兇狠。

  “妳在局裏多久了?”他問。

  “兇殺組四年。”她不耐煩地回答。“之前在風化組三年。”

  啊!風化組。難怪。“到寶文鎮來有什麼事?”

  “如果你不介意,由我來發問。”

  “行。”他欣然同意。“在妳回答完我的問題之後。”

  她噘起嘴唇,像是要微笑。“要不是聶局長已經告訴我了,我會猜你是律師。”

  塞奧不吭氣,等她回答他的問題。她企圖以目光壓倒他和恫嚇他,但那兩招都失敗了。她歎口氣說:“我接獲密報……可靠的內部情報,說我追蹤了整整三年的一個殺手在這裏出現。據說他到寶文鎮來執行一項任務,我發誓這次一定要逮到他。”

  “他是誰?”

  “一個幽靈。至少兇殺組裏的一些人是那樣叫他的,因為每次我快抓到他時,他就平空消失。根據我的情報,他近日自稱蒙克。我把他列為紐奧良去年兩件命案的凶嫌。我們十分肯定他殺害了美泰裏市的一個少女,少女的父親為了領取保險金而買兇殺人,但我們無法證明。”

  “妳怎麼知道人是蒙克殺的?”塞奧問。

  “他留下名片。他向來如此。”她說明。“我的線民跟蒙克走得很近,瞭解他的一貫作風。他告訴我蒙克留下一朵長莖玫瑰來證明人是他殺的。他總是把謀殺弄得像是意外或自殺,在我參與調查的每件命案裏,都有人因死者的死亡而受益。”

  “一個做父親的為了錢,而找人殺害自己的孩子?”米雪不寒而慄。天下竟然有如此泯滅人性的父親。她感到噁心欲嘔。那個可憐的孩子。

  “我們沒有在少女的臥室裏找到玫瑰。”賀警探繼續說。“但在梳粧檯找到一片尚未枯萎的花瓣。在另一件命案裏,在床單上找到一根玫瑰的刺。蒙克大部分都是在深夜趁被害人熟睡時下手。”

  “妳提到的第二件命案的被害人是誰?”塞奧問。

  “一個有錢的老頭,他唯一的親戚有嚴重的吸毒問題。”

  “從妳剛才說的那些事聽來,跟其他人合作不像是他的作風。他聽來像是獨行俠。”塞奧說。

  “之前他都是單獨行動,但我有預感昨夜在醫師家的人是他。”

  “如果是他涉案,那他一定是在找那個包裹。”米雪說。“也許包裹裏有東西可以證明他或雇用他的人有罪。”

  “什麼包裹?”賀警探厲聲問,好像要揍米雪知情不報。

  米雪說明完畢時,警探無法隱藏她的興奮。

  “妳是說妳能夠指認他們其中一人?妳看到他的臉,可以肯定他就是去足球場找妳的那個人?”

  “是的。”

  “我的天啊!如果妳說的那個人就是蒙克,那可真是太幸運了。沒有人見過他,但現在有了他的長相……”

  “我想要跟妳的線民談談。”塞奧說。

  她搖頭。“你以為我有他的電話號碼?他想跟我聯絡時才打電話給我,而且一定是用公用電話打的。我們追蹤過電話,但車子趕到時,他早就不見了。”

  “好吧!”塞奧說。“我想看看妳手中關於蒙克的檔案。”

  她不理會他的要求。“我們一定要找到那個包裹。”她對米雪說。“知不知道裏面可能是什麼?”

  “不知道。”

  “我這次一定要抓到蒙克。我發誓,他近得我幾乎可以聞到他。”

  “我想要看妳的檔案。”塞奧重複,這次確使她瞭解他不是在要求,而是在命令。

  她一言不發,冷冷地瞪著他。

  米雪連忙打圓場。“我們會盡力幫助妳,警探。”

  賀警探在回答時仍然瞪著塞奧。“不要妨礙我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這次行動由我負責,明白嗎?”

  塞奧遲遲不回答,她緊張地清清喉嚨。“你送醫師回家,待在那裏別亂跑。如果你們聽到或看到任何可疑的事,打電話給我。”她抽出兩張名片分別遞給塞奧和米雪。“打我的行動電話一定可以找到我。”

  賀警探顯然不願意合作,所以塞奧覺得他也沒有必要分享情報。

  “我要看妳的檔案,賀警探,我還要看包裹裏的東西。”他以不容拒絕的強硬語氣說。

  “你可以看包裹裏的東西。”賀警探說。“如果和蒙克無關,那你愛怎麼調查都隨你。”

  “如果跟蒙克有關呢?”米雪問。

  “那就由我發號施令。這是我的案子,我不會讓任何人搞砸它。我花了三年追逐蒙克的影子,投注了那麼多心血,絕不會讓聯邦調查局插手。”

  “妳擔心聯邦調查局會搶走妳的案子?”米雪問。

  “沒錯,擔心得要命。三年。”她重複。“等我逮到蒙克時,我絕不會把他交給你。”她告訴塞奧。

  “嘿,我是司法部檢察官,我才不在乎妳怎麼處置他。但是,如果他是昨夜追殺米雪和我的人之一,那麼妳我就得達成共識。”

  她搖頭。“聶局長告訴我,你是來釣魚度假的。所以你去釣你的魚,讓我做我的工作。”

  “聽著,不管妳喜不喜歡,我都要插手。也許我說的不夠清楚,他企圖殺害我們。”

  賀警探火大了。“我絕不會讓你搞砸這件案子。”

  塞奧不打算跟她比嗓門。他強迫自己用平靜的聲音說:“我要說幾遍妳才會懂?妳阻止不了我。”

  “見鬼的──”

  他打斷她。“我卻阻止得了妳,而且妳我都知道,只要一通電話就行了。”

  他不是虛張聲勢。賀警探決定改變策略。“好,我們分享情報。我一回局裏就把蒙克的檔案副本寄給你,我還會讓你看包裹裏的東西。”

  “如果我們找得到。”米雪插嘴。

  “我們非找到不可。”她厲聲道,接著轉向塞奧。“在你開始干涉之前,給我四十八小時。我保證我會在時限內逮到蒙克。如果他是昨夜追殺醫師和你的人之一,我會把他的同夥一併逮獲。”

  “妳聽來很有把握。妳是不是有事瞞著我,警探?妳是不是知道蒙克現在人在何處?”

  “四十八小時。”她堅持。

  他不假思索地說:“不行。”

  “那麼二十四小時。”她要求。“那很合情合理。”

  她氣得臉紅脖子粗,但塞奧才不在乎他是不是使她日子難過。“不行。”

  “你到底想怎樣?你總得給我一些時間。我的人正在收網,我們辛苦了那麼久,不能就這樣拱手讓人。讓我們逮捕他。整整──”

  “我知道。三年。”他說。“好吧,給妳十二小時,多一分鐘都不行。如果妳到時還沒有逮到人,那麼我就要採取行動了。”

  她看看表。“現在快九點了。十二小時……好,我可以接受。你送醫師回家,在那裏陪她到今晚九點。”她轉向米雪說:“找包裹吧。我們從哪裡開始找起?”

  米雪看到芳絲拿著電話對她打手勢。“包裹不是在樓下這裏,就是在樓上的外科部。失陪一下,我有電話。”她快步走向護理站。“梅涵,妳帶賀警探到外科部去找。我馬上上去幫忙。芳絲,妳去替布先生包紮和注射破傷風疫苗。”

  她拿起電話,讓路給梅涵。

  “跟我來,警探。”梅涵說,帶她走向電梯。

  米雪很快就講完電話回到塞奧身邊。“藍醫師得知我在醫院,要我替他檢查一個病人。麻藥退了嗎?痛的話,我可以給你止痛藥。”

  “我沒事。”

  “別忘了文書工作,醫師。”芳絲在離開診間前說。

  塞奧一直在看電梯。電梯門一關上,他就拿起電話,叫米雪告訴他媚安家的電話號碼。

  她說出號碼。“你為什麼想跟媚安說話?”

  “我沒有。”

  媚安在鈴聲三響時接起電話,她聽來還在睡覺。塞奧沒有浪費時間在寒暄上。“讓我跟諾亞說話。”

  米雪目瞪口呆。“他和媚安一起回紐奧良了?”

  她在一秒鐘後從塞奧的話裏得到答案。“從她的床上起來,到另一個房間講電話。”

  諾亞對著電話大聲打呵欠。“最好是有要緊的事。”

  “有。”他保證。

  “好吧!等一下。”

  米雪聽到廣播呼叫她的名字,於是回到護理站接電話。米雪掛斷電話時,塞奧正要結束談話。她聽到他說:“查過後就回寶文鎮來。謝了,諾亞。”

  他一掛斷電話,米雪就問:“你在做什麼?我聽到你答應賀警探你會給她十二小時,在那之前不會採取任何行動。”

  “嗯哼。”

  “你說的是十二小時,對嗎?”

  “對。”他說。“所以妳知道那必定表示什麼。”

  “什麼?”

  “我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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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 12:02: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她們找錯了辦公間。米雪經過她的辦公桌,發現賀警探和梅涵在搜查藍醫師的東西。

  “妳們已經找過我的辦公間了嗎?”她問梅涵。

  “我以為這是妳工作的地方。”梅涵說。她坐在辦公桌旁邊的地板上搜查檔案夾。

  “我的辦公間在隔壁。”

  “天啊,對不起,米克醫師。從來這裏上班起,我一直以為妳是個邋遢鬼,因為我以為這裏是妳的辦公間。我每次上來這裏,妳都在這張桌子上處理病歷。”

  “我用藍醫師的辦公間,是因為護士和秘書把他的病歷放在這裏,我在他休假期間代他照顧他的病人。”

  “但我一直把妳的東西送進這裏。”

  “那麼我們最好繼續找。”賀警探說。“也許包裹被誤送進這裏了。”

  由於賀警探在搜查辦公桌,所以米雪跪下來搜查牆邊的那堆東西。“我不知道藍醫師怎麼能這樣辦公。”

  “他的病歷進度總是落後。”梅涵搭腔道。

  “妳們專心找好不好?”賀警探要求,她的語氣像老師在訓斥犯錯的學生。

  “我可以一邊說話一邊找。”梅涵向她保證。

  “繼續找。”賀警探催促。

  “會不會是這個?”梅涵在幾秒鐘後問,把一個黃色小信封遞給米雪。

  “不是。”米雪回答。“信封上必須有快捷快遞的標籤。”

  “這個呢?”梅涵問。

  她又透了一個包裹給米雪。賀警探回頭看,等待米雪的答覆。

  那個包裹是一個法定尺寸的加墊牛皮紙信封。米雪看到信封左上角標籤上方的律師事務所名稱時,倒抽了口氣。“我想可能是這個。”她把信封遞給警探。

  賀警探的反應像在處理爆裂物。她小心翼翼地試了試它的重量,慢慢把它翻過來,輕輕打開它的封口。裏面還有一個牛皮紙信封。她用拆信刀割開它。捏著信封的邊緣,她掃視辦公桌上。“這個應該可以。”她拿起一個文件夾。“我不想碰到裏面的檔,以免汙損了指紋。”

  “我可以拿一副手套給妳。”梅涵說。

  賀警探微笑。“謝謝,但這個應該就可以了。”

  米雪往後靠在牆上,膝蓋上堆滿了檔案夾。她看到警探用文件夾夾住其中一張紙的邊角把它夾出一半。

  梅涵起身時撞翻了一疊報紙和病歷。米雪幫她把那疊東西重新靠牆堆好。

  “上面說什麼?”米雪問警探。

  賀警探一臉失望。“好像是查帳或財務報告。這頁上沒有名字,只有首字母在好像是交易的東西旁邊。許多許多的數字。”

  “其他幾張呢?”

  “看來約有十二張,可能更多,但後面有幾張用訂書針釘在一起。”她搖搖頭。“硬把它拉開太過冒險。”她慢慢把紙推回信封裏。“我得趕快把這個送去實驗室。等他們采完指紋後,我會找人幫我弄清楚這些數位的涵義。”

  不知道其中涵義令人沮喪。米雪移開檔案夾站起來。賀警探走到電梯前按下按鈕。“謝謝妳的幫忙,”她說。“我會通知妳。”

  “妳答應過塞奧讓他看包裹裏的東西。”米雪追過去提醒她。

  電梯門開啟。賀警探走進去按下按鈕。電梯門即將關閉時,她微笑對米雪說:“我會在十二小時後讓他看那些檔,一分鐘都不會早。”

  米雪雙手插腰地站在電梯前,搖頭看著電梯門緩緩關閉。梅涵來到她背後。“妳期待在那個信封裏發現什麼?”她問。

  “答案。”

  “等塵埃落定,妳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

  “可以。”米雪答應。“如果我能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我會很樂意告訴妳。”

  “妳的男朋友是律師,他可能會知道那些數位的涵義,妳知道他沒看過檔是不會放警探走的。我要走樓梯下去急診室,我不想錯過精彩好戲。”

  米雪還有一個病人要看,然後就沒事了。“告訴塞奧我馬上好。”她大聲說著轉身走向加護病房。

  賀警探不打算冒遇到布塞奧的險。她在二樓出電梯,走樓梯到一樓。跟著出口標示,她找到側門溜出醫院,沒有被任何人看到。她抱著信封跑向停車場時,聽到背後傳來刺耳的輪胎聲。她猛地轉身,看到一輛灰色豐田小轎車衝向她。

  ☆☆☆

  賀警探的行動電話無人接聽,塞奧怒不可遏。他試了兩次,每次都被轉到語音信箱。他的留言簡明扼要。他要那個包裹,立刻就要。他還打到她的分局裏留話。他剛切斷電話就看到米雪從電梯裏出來。他跟她到醫師休息室拿她的衣服。雖然梅涵已經跟他說過發生了什麼事,他還是要米雪再說一遍。

  “但妳沒有看到檔?”

  “沒有。”她回答。“她不讓我碰它們,她擔心會汙損指紋。”

  “才怪!”他沒好氣地說。“她在耍妳。她決心不讓我參與這件案子。”

  “反正只有十二小時。”她站在門口,衣服和鞋子已經放進了塑膠袋裏。

  他伸手去拿電話。“要耍狠,大家一起來。”

  “塞奧?”

  他終於抬頭望向她。“什麼事?”

  “我累死了。我需要睡一下,你也是。我們可以回家了嗎?”

  “好,可以。”

  “給她十二小時。”她打著呵欠說。“我知道你氣她不願跟你合作,但我認為你應該給她一點時間。她畢竟投注了三年的心血。”

  “即使她投注了十五年,我也不在乎。”他說。“我不會讓步的。”

  他正在氣頭上。等他們抵達車子旁時,他正揚言要摘掉賀警探的警徽。米雪沒有打岔,等他發洩完之後,她問:“好一點了嗎?”

  “好多了。”

  他把自己的行動電話遞給她。“打電話給妳爸爸,告訴他我們要過去。”

  “可不可先在我家停一下,讓我拿換洗的衣服?”

  “當然。”

  他轉個彎駛入寶文鎮。雖然已經把路摸熟了,但他還是認為寶文鎮需要一些路標。

  她父親家沒人接電話。由於他不肯裝答錄機,所以她無法留言。想起她的行動電話在藍柏身上,於是她鍵人自己的電話號碼。

  “幹什麼?”

  “哪有人這樣接電話的?”米雪問。

  “哦,是妳啊!”她哥哥說。“妳沒事吧?”

  “沒事,但塞奧和我要過去。爸爸在哪裡?”

  “就在我旁邊,我們正在去妳家的路上。爸爸聽說昨夜發生的事,想要看看妳,確定妳平安無事。”

  “告訴他我很好。”

  “說過了,但他還是想親眼看看妳。”

  她還來不及叫藍柏讓她和父親說話,電話就被突兀地切斷。她按下結束通話鍵,把電話還給塞奧。

  藍柏和傑可緊跟在他們後面駛入她家的車道。在米雪安撫了父親和收拾了換洗衣物後,他們就準備離開。藍柏建議大家都坐傑可的車,把租來的車留在車道上,讓前來察看的人以為塞奧和米雪在屋裏。塞奧沒心情跟他爭辯。

  到達傑可家後,米雪帶塞奧到放了兩張單人床的客房。她坐到其中一張床上脫掉鞋襪,往後倒在枕頭上。不到一分鐘,她就睡著了。

  塞奧悄悄離開客房,關上房門,回到客廳。

  一個小時後,傑可洪亮的笑聲吵醒了米雪。她起床走向浴室時,塞奧正好轉進走廊。

  “我們把妳吵醒了嗎?”他問。

  她搖搖頭,退後讓路給他,但他把她壓在牆上親吻她。

  “新的一天應該這樣開始才對。親吻美女。”他說,然後回到客廳。

  她看到鏡中的自己時嚇了一跳。該拿出化妝品打扮得女性化一點了,她決定。他叫她美女?她認為塞奧需要隨時戴著他的眼鏡。

  半個小時後,她穿著淺黃色罩衫和深藍色短褲從浴室出來。她回到客房,把化妝包放在鬥櫃上。塞奧進來拿眼鏡。他邊走路邊講電話。他飛快地把她上下打量一番,視線停留在她的腿上。她聽到他叫電話彼端的人重複剛剛說的話。

  “知道了。有,她的父親大約一小時前收到信了。米雪不知道,我會讓傑可告訴她。”

  “那是誰?”她問。

  “邦恩。他還在等犯罪現場的報告。”

  “你要讓爸爸告訴我什麼?”

  “好消息。”他透露。

  “先前是不是有很多人在這裏?我好像聽到門開開關關和許多陌生的聲音。”

  “妳爸爸的幾個朋友從妳家送食物過來,廚房桌子上有四個派。”他咧嘴而笑。

  “但沒有附卡片,對不對?”

  “米克,我有話跟妳說。”傑可喊道。

  “來了,爸爸。”

  她和塞奧一起走進客廳。她看到桌上的相簿時,低聲說:“糟了。爸爸心情憂鬱。”

  “我覺得他看起來很開心。”

  “他很憂鬱。他只有在憂鬱時才會拿出相簿。”

  藍柏懶散地靠坐在沙發上,雙手交疊在胸口,雙眼緊閉著。

  傑可坐在客廳與開放式廚房之間的橡木大圓桌旁。“你現在懊悔沒去參加葬禮了吧?”他問兒子。

  藍柏閉著眼睛回答。“沒有。”

  “你應該懊悔的。”傑可說。“你的表姊不是你認為的那種掃興鬼。”

  “我從來沒說她是掃興鬼,我說的是──”

  傑可立刻阻止他。“我記得你說的是什麼,但我不希望你在客人面前重複。我知道你現在一定覺得悔不當初。”

  藍柏無言以對,除非嘟讓一聲能夠算是回答。

  “你的表姊畢竟惦記著親人。米克,過來坐,我有很重要的事告訴妳。塞奧,你也坐下,我想讓你看些相片。”

  塞奧替米雪拉出一張椅子,然後在她身旁坐下。傑可握住米雪的手,望著她的眼睛說:“妳要有心理準備,小乖。這件事會令妳非常震驚。”

  “誰死了?”

  她的父親眨眨眼。“沒有人死。是妳的表姊丁瑟琳。”

  “死掉的那個。”藍柏大聲說。

  “她怎麼了?”米雪問。

  “她遺留給我們一筆錢。一大筆錢。”他聳眉強調。

  米雪不信。“爸爸,這一定是搞錯了。你說瑟琳遺留給我們一筆錢?不,她不會的。”

  “我知道這難以置信,也很令人震驚,但這是事實。她遺留給我們一筆錢。”傑可說。

  “她怎麼會遺留任何東西給我們?她憎惡我們。”

  “別說那種話。”他斥責,從口袋裏掏出手帕擦拭眼角。“妳的表姊是個好女人。”

  “那叫做改寫歷史。”藍柏咕噥。

  仍然心存懷疑的米雪搖頭說;“這一定是搞錯了。”

  “不,小乖,沒有搞錯。妳不想知道她遺留給我們多少錢嗎?”

  “當然想。”她說,納悶著瑟琳在開哪種玩笑。根據兩個哥哥的描述,他們的表姊生性殘酷。

  “妳親愛的表姊遺留給我們每個人十萬美元。”

  米雪目瞪口呆。“十……”

  “萬美元。”傑可替她說完。“我剛剛跟瑞敏通了電話,告訴他瑟琳的慷慨行為,他的反應就像妳和藍柏一樣。我養出了三個憤世嫉俗的孩子。”

  米雪一時之間無法面對這令人震驚的消息。“丁瑟琳……給……十萬……”

  藍柏大笑。“妳語無倫次了,小妹。”

  “你給我閉嘴,藍柏。”傑可命令,然後以比較溫柔的語氣對米雪說:“妳瞧,小乖,瑟琳並不憎惡我們。她只是不大願意同我們打交道。她……跟我們不一樣,我們使她想到苦日子。”

  米雪突然想到塞奧並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人。“我的表姊七、八歲時,她的母親嫁給了一個姓丁的富翁。她們搬去紐奧良,幾乎與我們斷絕了關係。我從來沒有見過瑟琳或跟她通過電話。”她承認。“我無法相信她會遺留任何東西給我們。”

  “瑟琳的母親曉瓊是內人的姊姊。”傑可解釋。“曉瓊未婚懷孕,在當時引起極大的騷動,但隨著時間過去,人們也逐漸淡忘。她的父親卻耿耿於懷,無法原諒她。他把她攆出家門。當時藹玲和我新婚不久,所以曉瓊搬來和我們同住。孩子出世後,她們母女繼續住了下來。雖然擁擠,但我們都將就著過日子。後來曉瓊結識那個富翁,結了婚就搬走了。曉瓊在瑟琳十一歲時去世。我不打算讓那個孩子忘了寶文鎮有愛她的親人,所以每個月至少打一次電話給她或去看她。但她的話總是不多,我只好經常誇耀我的三個孩子,好讓她瞭解她的三個表弟妹。瑟琳得知米克將成為醫生時很感動。她以妳為傲,小乖。她只是不曾說出口。”

  “瑟琳甚至沒有邀請你去參加她的婚禮。”米雪提醒父親。“我知道那一定傷了你的感情。”

  “沒有。何況,那只是在法院裏的小聚會。她親口跟我說的。”

  米雪把手肘靠在桌面上,心不在焉地用頭髮纏繞手指,腦海裏盤算著把那筆意外之財拿來修復診所和雇用護士絕對是綽綽有餘。

  傑可面帶笑容地看著她。“妳又在玩頭髮了。”他轉向塞奧說:“她小時候很喜歡一邊把頭髮纏在手指上,一邊吸吮大拇指,直到睡著為止。瑞敏或我不得不解開她纏出的髮結,次數多到我都記不清楚了。”

  米雪放開頭髮,交疊雙手。“我覺得內疚。”她說。“因為我想不出半句好話來說瑟琳,這會兒卻已經在盤算著要如何用她的錢了。”

  傑可把厚厚的相簿推向塞奧。塞奧開始翻閱相簿,傑可在旁指出誰是誰。米雪把藍柏拖進廚房弄東西吃。傑可指著一張兩個小男孩和一個女孩的合照。滿身爛泥卻滿臉笑容的兩個小男孩顯然是瑞敏和藍柏。站在他們中間的女孩面無笑容,穿著一件因長大而快要穿不下的洋裝。

  “那個就是瑟琳。”傑可告訴塞奧。“無論何時何地,她都堅持穿連身裙。我記得她常吵著要她媽媽替她縫合衣裳上被撐裂的地方。瑟琳很能吃。”

  塞奧繼續翻閱。瑟琳的母親顯然在搬走後仍不忘寄相片來,因為相簿裏至少有十二張她女兒的相片。每張相片裏的女孩都穿著連身裙,但質料越來越好。在其中一張相片裏,瑟琳站在聖誕樹前面,懷裏抱著兩個一模一樣的洋娃娃。另一張相片裏的瑟琳穿著不同的連身裙,抱著兩個一模一樣的填充玩具熊。

  傑可看到相片時,低聲輕笑。“瑟琳所有的東西都非有兩件不可。”他解釋。“有些人窮怕了,有錢後還是貪得無厭。瑟琳總是擔心東西會用完,喜歡的玩具或衣服都要有一模一樣的兩件,以防萬一第一件出了什麼事。曉瓊手頭闊綽後對女兒是有求必應。藹玲認為是內疚使曉瓊那樣寵女兒,因為她還沒有結婚就懷了她。我以為瑟琳長大後就不會再覺得非囤積東西不可,沒想到她反而變本加厲。”

  米雪回到桌邊播嘴說:“藍柏在熱秋葵湯。”

  塞奧來回翻著相簿比較兩張相片:瑟琳穿著過小的二手衣;瑟琳打扮得像小公主一樣,懷裏抱著兩個一模一樣的洋娃娃。

  “可憐的瑟琳在結婚後體重直線上升。”傑可說。

  “你怎麼會知道?”米雪問。“她從來不讓你去看她。”

  “她的管家告訴我的。”傑可回答。“魏蘿莎接電話時都會和我聊幾句。她待人親切,膽子很小,但心地非常善良。她告訴我,她煩惱瑟琳的體重,擔心她的心臟會負荷不了。”

  “瑟琳──”米雪開口。

  “性情古怪。”藍柏在廚房喊道。

  “你就不古怪了嗎?”米雪問。

  “去妳的,跟她比起來,我這叫正常。”

  “爸爸,你怎麼知道瑟琳留錢給我們?”米雪問。

  “還是不相信我的話?”

  “我沒有那樣說。”

  “但妳還是不相信,對不對?”傑可頂開椅子站起來。“我有律師信可以證明,一個小時前收到的。”

  傑可走向廚房流理台,掀開他放重要文件的餅乾罐罐蓋,從裏面抽出一封信封。他走回圓桌旁。米雪坐在塞奧身旁陪他看相簿。

  傑可把信封伸到米雪面前晃了晃。“這就是妳要的證據,自作聰明的醫師。”

  米雪搖搖頭,微笑著說:“爸爸替我取了許多可愛的綽號。”

  塞奧大笑,轉頭瞥向她時,看到信封左上角的律師事務所名字。“對啦,正是如此。”他低聲說。“正是如此。”他重複,拍一下桌面。

  “正是什麼?”

  “關聯。同一家律師事務所。真該死……”他轉身奪走傑可手中的信。“可以嗎?”

  “請便。”

  “但你還沒有解釋──”米雪說。

  塞奧伸手放在她的手背上。“等一下,可以嗎?我的眼鏡在哪裡?”

  “戴在你的鼻樑上。”

  “喔,對。就要水落石出了。”

  傑可和米雪讓他看信。他看完信後站起來說:“我必須去紐奧良一趟。”

  米雪拿起信,很快地看了一遍。根據瑟琳的指示,她的律師班菲勵在此通知每位受益人遺產的總金額和每筆遺贈的金額。雷氏一家將獲得四十萬美元,平均分配給傑可和他的三個子女。魏蘿莎因多年來對瑟琳的忠心服侍而將獲得十五萬美元。瑟琳的丈夫羅約翰將獲得一百美元,剩餘的龐大遺產將悉數捐贈予伊敦鳥園。

  “她的丈夫只得到一百美元?”米雪吃驚地問。

  “他們的婚姻可能不幸福。”傑可說。

  “不是騙妳的。”藍柏在廚房說。

  “蘿莎確實不喜歡他。”傑可補充。“我覺得很不錯,瑟琳沒有忘記留一些給她的管家。她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約翰一定簽了婚前協議,讓瑟琳支配她自己的錢。”米雪說。

  “他還是會設法抗辯。”塞奧說。“那個人是做什麼的?”

  “律師。”傑可說。“他為紐奧良的一家大銀行工作。我從來沒有真正跟他談過話。米克和我在葬禮上根本沒有機會跟他說話,對不對,小乖?”

  “對,爸爸。但那都要怪我不好。我必須趕回醫院,你必須開車載我。”

  塞奧的行動電話響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電話是諾亞打來的。

  “你在哪裡?”塞奧問。

  “剛到聖克萊鎮。”諾亞回答。

  “直接開到傑可家來。知道路嗎?”

  “知道。十分鐘就到。”

  “你查出了什麼?”塞奧一邊講電話,一邊走向後陽臺。他在出去後帶上門。

  米雪猜他需要隱私,於是決定擺餐具。藍柏靠在流理臺上瞪她。

  “怎麼了?”她問,拉開餐具抽屜。

  “妳要讓另一個聯邦調查局探員進這棟屋子?”

  “對。”她說。“少擺臭臉給我看,藍柏。我心情不好。你會對諾亞客氣有禮。”

  “妳認為我會嗎?”

  “我知道你會。爸爸?藍柏……”她不必再說下去。

  藍柏惱怒地搖頭,然後露出微笑。“妳還要告我的狀,是不是,小鬼?”

  她也露出微笑。“還是有效,對不對?謝謝你,藍柏。”

  “我沒有說……”

  “你不必說出來。你會設法想起如何親切待人。”

  她回到桌邊,放下餐具。她疲倦地坐下來用手支著頭。她不停地想到那十萬美元,越想就越內疚。那麼刻薄的女人怎麼會做出這麼慷慨的事?瑟琳還寄給她什麼東西那麼令警方感興趣,又令昨夜那幾個人不惜殺人也要取得?

  爸爸坐在她旁邊又開始看相薄。

  “可憐的瑟琳,”米雪說。“她沒有幾個朋友。葬禮是那麼冷清,只有她的管家掉了眼淚。爸爸,你記不記得?她為瑟琳哭泣,其他人都沒有。真是悲哀。”

  她回想起稀稀落落的送葬隊伍。蘿莎手持念珠,嚶嚶啜泣。約翰走在牧師後面,頻頻回頭瞥向爸爸和她。由於他們素未謀面,所以她猜他是在納悶他們是什麼人。另一個男人也回頭看。他走在約翰身旁,他……

  “我的天啊!那個人……就是他。”她大叫著跳起來。急著要告訴塞奧,她想起來的事,她撞翻了椅子。她不耐煩地把它扶正,然後衝向後陽臺門。塞奧正要進來。她撞上他時,他正好打完電話。他抱住她,退回陽臺上。

  “怎麼了?”

  “我想起來我在哪裡見過那個人了。記不記得我說過他看來有點眼熟?就是同一個人。”她連珠炮似地說。

  “慢一點。”他說。“從頭再說一遍。”

  “在足球場跟我說話的那個投遞員。我告訴過你,他看來有點眼熟,我以為我一定是在醫院見過他,其實是在瑟琳的葬禮上。他走在約翰的身旁,他們在交談。”

  傑可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他在想瑟琳的慷慨,在想藹玲一定很欣慰她的外甥女對雷家做了件好事。她生前一直很擔心瑟琳的自私,但現在瑟琳拯救了自己。

  他聽到米雪提到約翰而高聲說:“我在想我應該打個電話給瑟琳的丈夫。”

  “哦,爸爸,不要打。”米雪說。

  “不行。”塞奧在同時說。

  “為什麼,”傑可問,在椅子裏轉身望向塞奧。“我應該向他道謝。他是瑟琳的丈夫,那筆錢一定經過他的同意。”

  米雪拚命搖頭,塞奧走向傑可。“伯父,我不希望你打電話給他。答應我,你不會打。”

  “給我一個充分的理由,我就答應。”傑可說。

  “好。”塞奧以平靜的語氣說。“他企圖殺害你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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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 12:02:3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爸爸的反應比藍柏冷靜多了。米雪的哥哥想要跳進小貨車,直接開到紐奧良,把約翰的腦袋轟掉。他沒心情聽道理,也不在乎法律。

  “如果他是幕後主使者,那麼就該在他找到另一次機會對米雪下手前幹掉他。”藍柏說。

  塞奧並沒有被藍柏的怒火嚇到。“我還無法證明,現在都是按情況推測的。”他解釋。“這就是我必須去紐奧良一趟的理由。”

  藍柏看來想要揍塞奧。米雪橫身擋在兩人之間,設法使哥哥冷靜下來。

  門鈴聲打斷他們的爭吵。傑可去替諾亞開門。塞奧說:“我們按兵不動。”

  “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不可以朝任何人開槍。”塞奧說,接著轉向米雪。“答應我,在我回來以前,妳不會離開‘天鵝酒吧’。沒有如果或但是。我不想一直擔心妳……”

  “好。”她說,靠過去拍拍他的胸膛。“你也要當心。”

  “如果有任何狀況,照諾亞的話做。藍柏,保護你爸爸。瞭解嗎?”

  藍柏不再爭辯,突兀地點個頭。諾亞站在前門口和傑可說話。那位聯邦調查局探員沒有費事刮鬍子,穿著破牛仔褲和褪色藍襯衫的模樣十分邋遢。她上前跟他打招呼。她當然能理解媚安對他的興趣。他有種令女人既想逃避他、又想感化他的危險氣質。

  諾亞用銳利的藍眸望著她說:“聽說妳整晚都忙著躲子彈。”

  她忍不住調侃道:“聽說你也忙了一夜。”

  “沒錯。妳的朋友叫我代她問候妳。但今天上午可就沒什麼樂趣了。你會以為度假時應該有懶覺可睡。塞奧在哪裡?”

  “跟藍柏在廚房後面的陽臺上。”她說。

  諾亞朝廚房走,但被她叫住。“可以幫我個忙嗎?”她問。

  “沒問題。”他說。“什麼事?”

  “包容一下我的哥哥。”

  諾亞大笑。“我跟任何人都處得來。”

  “想要打賭嗎?”

  可惜她沒有下賭注,不然她就可以發筆小財了。不到三分鐘,大呼小叫就開始。大部分都是她哥哥在叫嚷,但諾亞正在急起直追。

  塞奧拿著諾亞的汽車鑰匙進入廚房。米雪聽到哥哥用髒話罵諾亞時,不禁皺眉蹙額。

  塞奧也聽到了。他咧嘴而笑地說:“我想他們相處得很好。”

  她杏眼圓睜。“你把那樣叫做相處得很好?”

  “妳沒聽到槍聲,不是嗎?諾亞喜歡妳哥哥。”

  接著她聽到藍柏恐嚇諾亞。他的措詞不僅變化多端,還極富創意。諾亞緊接著用他自己變化多端又極富創意的方式恐嚇藍柏。他的恐嚇保證使藍柏生不出孩子來。

  “哦,我聽得出來他非常喜歡他。”

  “他們兩個有許多共同之處。我把眼鏡放哪兒去了?”

  “在桌上。他們到底有什麼共同之處?”

  “他們倆都和蛇一樣狠毒。”他拿起眼鏡摺好放進口袋裏。

  “諾亞不狠毒,他總是笑臉迎人。”

  “沒錯,他是經常面帶微笑。笑裏藏刀令人猝不及防才更可怕。我從尼克口中聽到許多關於諾亞的故事都令人不寒而慄,這就是我要他保護妳的原因。”他摟著她的肩膀,把她拖向前門。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必須去紐奧良的理由。”她說。

  “我要去查幾件事。”他說,沒有真正回答她的問題。

  他傾身親吻她。那個蜻蜓點水似的吻令她很不滿意。他必定也有同感,因為他在放開她和打開前門後,又粗魯地把她拉進懷裏親吻她。這次的吻大不相同。

  他滿面笑容地帶上門。米雪站在窗前目送塞奧驅車離去。他派藍柏保護爸爸,派諾亞照看她。那麼誰來保護塞奧呢?她搖搖頭,叫自己別擔心。賀警探馬上就會展開逮捕動作。

  還會出什麼狀況?

  ☆☆☆

  “播種社”成員聚集在約翰在聖克萊鎮的汽車旅館房間裏。約翰在檢查檔,確定所有列印資料都在,達樂、培頓和麥隆默默等待著。他終於檢查完,抬起頭,放聲而笑。

  “那個臭婊子甚至把她寫給我的信影印了一張附在裏面。”約翰說。

  “我還是覺得我們取回那些檔的方法太冒險。”培頓說。

  “那已經不重要,我們現在安全了。”

  達樂不以為然。“除掉布塞奧和醫師之後才能算安全。拜麥隆再度壞事之賜,我們今晚必須再次下手。”

  “我慌了,可以嗎?我看到布塞奧在視窗,我以為我可以射中他,所以開了槍。”

  “我們決定要悄悄潛入屋內的。”培頓提醒他。

  “我急著幹掉他……為了‘播種社’好。”麥隆結巴道。“何況,布塞奧不知道朝他開槍的人是我,他會以為是黑道在追殺他。達樂調查過,黑道揚言要取他性命。”

  培頓點頭。“沒時間可浪費了,我們今晚一定要殺了他們兩個。”

  “不知道醫師有沒有想起來,她在哪裡見過麥隆。”達樂說。

  他們思索這個問題時都沒有看麥隆。

  “我告訴過你們,我等得不耐煩了。”麥隆說。

  “你沒有權利……”培頓說。

  約翰舉起手。“算了。”他說。“木已成舟,麥隆也悔過了。對不對?”他問。

  不是他說的話,而是那種虛情假意的語氣,使麥隆領悟到他性命難保。

  “約翰說的對,”達樂說。“別讓幾個過失壞了麥隆和我們多年的交情。不念舊惡,對不對,培頓?”

  培頓微笑。“對。要不要來一杯,麥隆?”

  他搖頭。他可以感到膽汁升上喉嚨。“我該收拾東西回紐奧良了……除非約翰改變心意要我留下來幫忙。”

  “幫什麼忙?”

  “除掉布塞奧和醫師。你們今晚要動手,對不對?”

  “對。”約翰說。“但他們兩個看到了你的臉,所以你不能留下。我們已經討論過這個了,麥隆,回家等。大功告成後,我會打電話給你,我們再一起出去慶祝。”

  “醫師也在葬禮上見過你。為什麼你可以留下來?”

  “統籌協調。”他說。

  麥隆起身。“蒙克在哪裡?”他問,努力壓抑心中的恐懼。

  “出去買裝備。問這個做什麼?”

  麥隆聳聳肩。“他要幫你們除掉布塞奧嗎?”

  “對。”達樂回答。

  “那個姓柯的聯邦調查局探員呢?”

  “讓我們來擔心他。”約翰圓滑地說。“你該走了。”

  “放心。”達樂說。“一切都會沒事的。”

  麥隆離開房間,拉上房門。擔心他們會從窗簾縫裏監視他,他不慌不忙地走著。但一轉過轉角,他就拔腿奔向他的房間。他抵達門外,掏出手槍,扣上扳機,開門衝入。

  他以為蒙克會守株待兔,但房間裏空無一人。如釋重負使他開始乾嘔。他把衣服塞進旅行袋裏,抓起汽車鑰匙跑向他的汽車。急於逃離的他猛踩油門,汽車擺尾駛離停車場。

  約翰叫他回家等。由此可見,他們要在他家下手。只是不知道下手的是他的三個死黨或蒙克。蒙克殺害他的代價極可能是“播種社”帳戶裏屬於他的那份钜額存款。無論如何,麥隆知道自己死定了。他把車駛上高速公路,緊張地不停瞥向後視鏡,確定沒有遭到蒙克跟蹤。他的後方沒有車子。麥隆終於讓自己放鬆,大聲地籲出口長氣。他的手在出汗和顫抖。他努力握穩方向盤,然後失聲痛哭起來。

  他必須回他的公寓一趟,因為他有錢藏在地板下,他需要那筆錢作為逃亡的費用。他還有時間,他告訴自己。他們需要蒙克幫忙解決布塞奧和醫師。對,他還有時間。

  麥隆抖得太厲害,他知道只有酒能使他鎮定下來和幫助他思考。他在下一個出口下高速公路,開始找尋酒吧。

  ☆☆☆

  班菲勵剛剛站上紐奧良鄉村俱樂部高爾夫球場第一洞的發球區,就被請去更衣室和一位司法部檢察官見面。

  他走進更衣室,坐到長凳上重新綁好鞋帶,不耐煩卻客氣地說:“我的朋友在等,麻煩長話短說。”

  塞奧自我介紹。一聽到他想討論的案子與羅約翰有關,菲勵的禮貌就大幅改進,甚至露出了笑容。

  “你在調查約翰?啊,如果能把那個傢伙繩之以法,那才叫大快人心。他傲慢得令人難以置信。瑟琳打電骷給我,叫我更改她的遺囑時,我差點鼓掌叫好。她根本不該嫁給那個傢伙。好了,我要怎麼做才能幫你逮到他?”

  “你告訴聯邦調查局探員何諾亞,說你把瑟琳的一個包裹寄給雷米雪醫師。對不對?”

  菲勵點頭。“對,但就像我對他說明的,如果你想知道裏面是什麼,那麼你得去問雷醫師。瑟琳交給我一個密封的信封,交代我不要打開。”

  “信封在米雪過目前就被拿走了。”塞奧說。“瑟琳有沒有暗示過裏面是什麼?財務報表或查帳資料?”

  “沒有,但我可以告訴你信封裏面的東西一定極具爆炸性,因為瑟琳向我保證,約翰在得知後絕不敢對遺囑的有效性提出異議。她對這一點很有把握。”

  “你為什麼等她去世六周後才宣讀遺囑?”

  “你調查得很仔細。同樣地,我是在遵照瑟琳的命令辦事。”他微笑道。“她有點心存報復,拖延是為了使約翰債臺高築。他生活奢華,不知檢點,用她的信託基金買禮物送他的情婦。瑟琳發現他在外面養女人時,打電話告訴我,她要更改遺囑。”

  “你有沒有參加葬禮?”

  “我參加了告別式,但沒有送葬到墓園。”

  “米雪說哀悼者不多。你認識其中的任何人嗎?”

  “管家魏蘿莎。我去瑟琳家討論遺囑更改事宜時與她結識。”

  “約翰的同事或朋友呢?”

  “告別式上有幾個他在信託部的同事。我跟其中一個男人談了話,他介紹我和其他人認識,但我不記得他們的名字。”

  “約翰的朋友呢?”

  “讓我想想。”菲勵說。“我記得有個女人坐在教堂後面。她告訴我她是瑟琳的室內設計師,但她也重新裝潢了約翰的辦公室。在我離開教堂時,她追過來給我一張她的名片。我覺得她那種舉動很不恰當,一回到事務所就把名片扔了。此外,我只記得見到淩麥隆,他是約翰的死黨好友。”

  “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他。”

  “他是股票經紀人,非常成功的經紀人。”菲勵強調。“我聽說過他,但直到在葬禮上才第一次見到他。我記得我心想他是酒鬼。這樣說很不厚道,但他渾身酒臭,滿眼血絲,一副宿醉的模樣。他還有那種長期酗酒的灰膚色、紅鼻頭和豬泡眼。麥隆一直陪在約翰身旁,和他一起坐在親屬席。”

  “約翰有沒有跟你說話?”

  “開什麼玩笑?他把我當透明人般視而不見,我不得不說那使我低聲輕笑。他厭惡我,這一點我再高興不過。”

  塞奧又問了兩個問題,然後道謝離去。菲勵周到地打電話給秘書取得塞奧所需的地址。

  他至少得再去兩個地方才能回寶文鎮。

  塞奧需要確定淩麥隆就是他和米雪昨夜看到的那個人。他開車前往他的公司,進入大廳時已經編好如何騙接待員找張相片給他的謊言。但他不必說那個謊,因為他一進門就看到牆上掛著一張淩麥隆的相片。塞奧瞥向接待員。她在講電話,但對他露出微笑。他回以微笑,然後拿下牆上的相片轉身走出去。

  他要去的下一站需要幫手。他打電話給在頒獎典禮上介紹他的韋局長要求協助。接著他驅車前往淩麥隆位在倉庫區附近的公寓。他把車停在路邊等局長的兩個部下到達。

  兩位警探在十五分鐘後開車抵達。較資深的巫警探首先和塞奧握手。“局長告訴我們,你就是把黑道大哥‘伯爵’繩之以法的人。很榮幸認識你。”

  桑警探接著上前握手。“我聽了你的演講。”

  塞奧拿出相片交給巫警探。“這就是我要找的人。”

  “局長說我們要以謀殺未遂罪逮捕淩麥隆,說你有目擊證人。”桑警探說。

  “我就是證人之一,他企圖殺害我和我的一個朋友。”

  “我們掃視過這一帶,他的車不在這裏。”巫警探說。

  “你要我們怎麼做?”桑警探問。“局長說你有特別指示。”

  “假定他是持有槍械的危險份子。”塞奧說。“逮捕他時宣讀他的權利扣押他,但還不要把他登記入冊。把他關進訊問室,在我問過他的話之前,不要把他的名字輸入電腦。”

  “我們會監視這裏。你要跟我們一起監視嗎?”

  “不,我還有一個地方要去,但你們一抓到他,就打我的行動電話或打電話到寶文鎮的‘天鵝酒吧’給我。你們可能不必等很久,我認為他正在回家的路上。”

  那似乎是很合邏輯的推斷,淩麥隆在被人看到後不會想留在寶文鎮,他也不會知道塞奧已經查出他涉案。塞奧把電話號碼寫下來交給巫警探,重複一遍無論何時抓到淩麥隆都要立刻通知他,然後詢問前往另一個地址的最快路線。

  與兩位警探分手後,塞奧駕車緩緩穿梭在紐奧良市中心的狹窄街道間。他十分肯定他是迷路了,但一把車回轉,他就看到他要找的那條街。他停好車,拿起電話打給諾亞。

  “查出什麼了嗎?”諾亞問。

  塞奧把淩麥隆的事告訴他。“叫聶邦恩找尋一輛九二年的藍色福特金牛星。”他告訴他車牌號碼,要他轉告邦恩在發現那輛車時,必須格外謹慎行事。

  “你認為他應付得了嗎?”諾亞問。

  “可以。”塞奧回答。“他知道他在做什麼。務必讓他知道淩麥隆是開槍者之一。把那個混蛋隔離監禁,直到我能訊問他。”

  “我懷疑淩麥隆還逗留在寶文鎮附近,他一定知道你能夠指認他。”

  “我也不認為他還在,我希望他正在回家的路上。”塞奧說。“米雪在做什麼?”

  “她真是不可思議,坐在桌旁就睡著了。”

  “她折騰了一夜。”

  “你也是。”諾亞指出。“總之,她正準備和我、傑可……和他令人捧腹的兒子去‘天鵝酒吧’。賀警探有消息了嗎?”

  “沒有,但我留了三次言,前兩次還算客氣,第三次就不客氣了。”

  “上午在紐奧良時,我照你的話去了她的分局,跟她的局長談過。”諾亞說。

  “有沒有拿到蒙克的檔案?”

  “沒有。局長告訴我賀警探外出查案,但完全不肯透露她可能在哪裡,擺明瞭不要我多管閒事。十二小時馬上就到了。你要回寶文鎮了嗎?”

  “再停一站就上路。”

  “我得走了。”諾亞說。“米雪在叫我。”

  塞奧抓起便條簿和眼鏡,走向那棟破敗的小平房。他按鈴等待。他從眼角看到面街的窗戶窗簾動了一下,他再度按鈴。

  一個婦人在門後喊。“什麼事?”

  “我找魏蘿莎。”

  “你是員警嗎?”婦人問。

  “不是。”他回答。“我是雷傑可的朋友。”

  婦人把門打開一條縫,但安全鏈仍然掛著。“我是蘿莎。”她說。“找我什麼事?”

  她顯然很害怕。他應該抽空刮鬍子的。“雷傑可告訴我他打電話給瑟琳時常和妳在電話中聊天。”

  “是的。”她說。“雷先生很疼愛瑟琳。”

  塞奧看不到婦人藏在門後的臉,只看到她的背後有光影搖曳,心想可能是燭光。

  “你不是警方的人?”她再度問。

  “不,我是律師。”

  蘿莎關門,拉開安全鏈,然後把門打開。她退後一步讓塞奧進去。塞奧待在陽臺上。擔心她看到他的槍時會驚慌,他迅速說明佩槍的理由,然後再次向她保證他不是警方的人,不是來找她麻煩的。

  “我叫布塞奧。”他在走進她的客廳時說。他從客廳的佈置裏看出她對宗教非常虔誠。

  她已經在點頭了。“我知道你是誰。我祈求上帝,祂派你前來。”

  他無言以對,只好點頭。

  “請坐。”她指向一張舊沙發。“告訴我,你來這裏有什麼事。”

  等她在對面坐下後,塞奧開始敍述他和雷米雪認識的經過。他想使她放鬆心情,幫助她瞭解他和雷家關係。蘿莎專心地聆聽著。

  塞奧說明他和米雪昨夜遭襲擊的經過。“瑟琳寄了一個包裹給米雪。”他說。

  她點頭。“對,我知道。”

  他隱藏住興奮,果然給他猜對了。“我認為追殺米雪和我的那些人是想得到那個包裹。他們失敗了,如今包裹在警方手中。”

  蘿莎渾身一僵。“你有機會看到那些檔嗎?”她問。

  “還沒有。”他說。“但我可以肯定羅約翰是幕後主使者,我要把他繩之以法,但需要妳的幫助。”

  “他生性邪惡。”蘿莎低聲說。“他死後會下地獄。要知道,他殺了她。”

  她幾乎是隨口說出來的,好像那個驚人的消息已經上報幾個星期了。

  “他殺了瑟琳?”

  “沒錯。我沒有證據,”她連忙補充。“但我打從心坎裏知道是他殺的。其中一個救護車人員告訴我,她是被一顆牛奶糖噎死的。”她搖著頭說。“那時我就知道真相了。”

  “妳怎麼知道的?”

  “她不會去吃焦糖。她有座牙橋鬆了,她老是擔心它會斷。她說什麼也不肯離家去看牙醫,所以吃東西時非常小心。羅先生每晚帶一盒巧克力回來給她之後,就去跟他的情婦鬼混。在整盒巧克力裏,瑟琳只挑軟的吃,她絕不會碰牛奶糖。”

  她在胸前畫個十字,然後祈禱似地合起雙掌。“你必須找到證據逮捕羅約翰,讓那種壞蛋逍遙法外是莫大的罪過。為了瑟琳和我,你一定要逮到他。”

  塞奧點頭。“我盡力。瑟琳發現約翰的婚外情,對不對?這就是為什麼她在遺囑裏只留給他一百美元。”

  “對,她聽到他跟情婦通電話時用很難聽的字眼罵她。她哭了好幾天。後來有天晚上她聽到他跟一個男人說到境外帳戶的存款。她聽到他對那個男人說不要擔心,沒有人會知道,因為所有的記錄都在他家的電腦裏。”

  塞奧開始記筆記。“她如何破解密碼,闖入他的檔案?”

  “約翰告訴她的。”蘿莎說。“當然啦,他當時並不知道。她偷聽他的電話,聽到他兩次提起‘播種社’。第二天,他去上班後,我叫女僕出去買東西,然後扶瑟琳下樓到書房。瑟琳很聰明,試了兩次就從同音字中找到正確的密碼,順利開啟了檔案。”

  “她有沒有告訴妳那些檔案裏是什麼東西?”

  “她說她的丈夫在從事違法的金錢活動。”

  塞奧摸摸下顎。“她為什麼交代她的律師等她死後再寄出那些檔案的副本?為什麼不立刻檢舉約翰?”

  “瑟琳有許多優點,但缺點是控制欲太強。她要她的丈夫遵守他的婚姻誓約。”她搖著頭說。“她生前不肯放了他,死後也不讓別的女人得到他。她要用她給班先生的那些檔約束他。”

  “妳見過約翰的朋友嗎?”

  她搖頭。“他從不請朋友到家裏來,我認為他在孤立瑟琳。他以她為恥,但即使在她臥病在床後,他還是沒有請朋友到家裏來過。”

  塞奧合起便條簿。“可以請問妳一個私人問題嗎?”

  “什麼事?”

  “妳為什麼這麼怕員警?”

  她低頭凝視雙手。“去年我的兒子惹了麻煩。員警在三更半夜闖進屋裏,把他從床上拖走。他被關進監獄,我很替他擔心。瑟琳打電話給她的律師,他介紹了另一個可以幫我兒子的律師。”

  “刑事律師?”

  “好像是。”她說。“我兒子現在假釋出獄,但每天晚上他沒回家時,我都以為他又被抓走了。他是個好孩子,只是耳根軟,他的那些壞朋友叫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他惹的是哪種麻煩?”

  “販毒。”她又在胸前畫個十字。“但他已經不做那種事了,他答應過我的。”

  塞奧點頭。“我瞭解。瑟琳知道妳對警方的恐懼嗎?”

  “她知道,我什麼事都告訴她。我們非常親,就像姊妹一樣。她依賴我。”

  “我不想再令妳為難,但我需要一樣東西,蘿莎……那樣東西在妳手上,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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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 12:03:0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再過兩個路口就到醫院時,塞奧瞥向儀錶板的數字鍾。九點十五分。難怪他饑腸轆轆,呵欠連連。他整天都沒有吃喝任何東西,他需要食物和咖啡。也許在看過米雪及跟諾亞談過後,他可以到醫院的餐廳找東西果腹。

  沿著醫院的車道行駛時,他注意到急診室大門外的雨篷下沒有任何車輛,於是把車停到“禁止停車”牌子旁的警方專用停車格。

  塞奧走進急診室大門時,正好遇到一個男護士出來。“喂,老兄,你不能把車停在這裏,會被開罰單的。”

  “聯邦調查局公務車。”塞奧回頭喊道。

  在正對急診室大門的停車場上,約翰和達樂坐在租來的汽車裏等待布塞奧抵達。培頓和蒙克已經進入醫院。

  兩個小時前,培頓和蒙克喬裝釣客混入擁擠的“天鵝酒吧”,打算把塞奧和米雪誘出酒吧,用槍脅迫他們上車,然後把他們載到沼澤深處予以殺害,使警方和聯邦調查局以為是黑道殺手狙擊塞奧,米雪因為正好跟他在一起而遭到池魚之殃。但是塞奧遲遲不見蹤影,而使他們無法依計行事。

  快九點時,培頓聽到米雪的哥哥藍柏告訴他父親米雪要趕去醫院,替一個被飛鏢射中胸部的小男孩動手術,藍柏打電話叫塞奧去醫院和米雪會合。坐在窗邊監視停車場的蒙克看到諾亞和米雪鑽進一輛破舊的紅色小貨車。他們兩人立刻離開酒吧,同時打電話通知在半英哩外等候的約翰和達樂。

  約翰得知狀況時改變計畫。他和達樂將車開到醫院停車場等待,在塞奧抵達時抓住他。如果他比他們早到醫院,達樂就會進去把他誘出來。培頓和蒙克則直接進入醫院監視米雪,趁她落單時抓住她,與約翰他們會合後,再依照原來的計畫行事。如果諾亞在醫院裏妨礙到他們,那麼只好將他一併殺害。

  “該死!”約翰咕噥,看到布塞奧把車停在醫院側面,下車進入急診室。

  達樂打開車門,忽然轉身伸手過去拔出插在點火開關裏的鑰匙。

  約翰深感侮辱。“你認為我會棄你們於不顧?”

  “聽到槍聲時,你很可能會逃跑。”

  約翰舉起雙手。“好極了。鑰匙儘管拿走,但務必放在你隨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打電話給培頓和蒙克,叫他們在北側樓梯間與我會合。萬一布塞奧給我惹麻煩,我要他們與我同時行動。”達樂說完,關上車門跑開。

  約翰打完電話,伸手到後座把他的筆記型電腦拿到前座來。接著他打開手套箱,取計程車時要求的另一組鑰匙插入點火開關裏。

  達樂剛剛才開始不信任他,約翰微笑著心想。他們三個人,包括生性多疑、心力交瘁的麥隆在內,都天真地低估了約翰的能耐。他們真的相信沒有他們,他就無法提領“播種社”帳戶裏的存款。更令他感到好笑的是,他的三隻工蜂當真以為他會把那筆錢分給他們。啊,信任,多麼強大的武器。

  他靠在椅背上等待,也許事情會進行得很順利,他不會需要用到他的應變計畫。但培頓現在就像個急躁暴烈的霹靂火。約翰十分肯定培頓一定會沈不住氣而胡亂開槍,到時的情況就會一發不可收拾。也許他們全部都會中彈身亡。

  那可就真是托天之幸啊!

  ☆☆☆

  塞奧打算走樓梯到二樓,但在穿過大廳時被華力略叫住。

  “教練?我的爸媽在樓上。”

  力略站在電梯內按住開門鈕。他顯然以為塞奧是來陪他父母等強旭動完手術。他看來像剛打完一場戰爭。他的雙眼浮腫,鼻子紅紅,神色悲傷苦惱。

  塞奧加入他。“力略,你還挺得住嗎?”

  他垂下頭低聲說:“你聽說我對我的小弟做了什麼事嗎?”他開始啜泣。“我傷了他,教練。傷得很重。”

  “我可以肯定那是意外,力略。”

  塞奧知道米雪趕到醫院,病人是要求他射殺鱷魚“露薏”的小男孩強旭。但藍柏打電話給他時,沒有詳細說明受傷的程度和事發的經過。然而,塞奧知道力略絕不會故意傷害弟弟。

  “但都是我害的,現在他就快死了。”

  力略撲到塞奧身上時,差點把他撞倒。他把臉埋在塞奧肩上,無法控制地啜泣著。力略魁梧壯碩,體重至少比塞奧重三十磅,但他仍然是個需要人安慰的孩子。

  “我們去找你媽媽。”塞奧建議。

  “我不應該……我不是故意……”

  塞奧為他心痛。他伸出手臂環住力略,伸手輕拍他。“不會有事的。”那不是保證,而是祈求。“你不能放棄希望,力略。”

  他發現電梯沒有動,於是伸出另一隻手臂繞過力略去按按鈕。“告訴我事情的經過。”

  力略說得抽抽噎噎、語無倫次,但事情的經過簡言之,就是力略把飛鏢用力射向掛在樹下的靶子,強旭從樹上跳下來,飛鏢正好射進強旭的左胸。

  電梯門開啟,塞奧拖著力略走出電梯。諾亞靠在面對電梯的牆上,看到塞奧和力略時,立刻轉身穿過走廊去叫男孩的父母。

  正對電梯的牆上有指標,手術室在左邊。諾亞往右邊走,塞奧於是拖著力略跟過去。諾亞跨出一扇敞開的房門,讓路給快步走向塞奧的岱爾和櫻紅。力略看到媽媽,立刻放開塞奧奔向她。她張開雙臂擁抱他。

  “聽到強旭的事,我很難過。”塞奧告訴岱爾。

  岱爾看來比上次見面時又老了十歲。“我知道,我知道。”

  “他還這麼小。”櫻紅紅著眼睛說。

  “但他很強壯,”岱爾告訴她。“他會熬過去的。”

  “他進手術室多久了?”塞奧問。

  “半個小時了。”岱爾說。

  “有消息嗎?進度報告?”

  力略放開媽媽站在她身旁,握著她的手。櫻紅看來精神恍惚。

  岱爾回答道:“幾分鐘前米克醫師派一個護士告訴我們手術進行得很順利。力略,你聽到了嗎?護士進來時,你下樓去找牧師了。米克醫師說強旭的守護天使在看顧他,因為飛鏢沒有射中動脈。護士估計至少還要半個小時手術才會結束。”

  “強旭可能需要輸血。”櫻紅說。

  “所以我們剛剛還在想應該到樓下的檢驗室去捐些血,”岱爾說。“以防萬一強旭需要。”

  “他們不會抽你的血,岱爾。”櫻紅說。“你不久前才動過手術。”

  “我還是要捐。”

  “我也要捐。”力略說,站直身子,用手背擦掉眼淚。

  “你們其他的孩子呢?”塞奧問。

  “在樓下的餐廳。”櫻紅說。“我應該去看看他們。亨利一定在吵鬧。現在早過了他的睡覺時間,我忘了把他最愛的小被被帶來。”她開始哭泣。

  岱爾摟住她的肩膀。“亨利很好。牧師和他太太要帶幾個小的回家,安排他們睡覺。”他向塞奧說明。“他們隨時會到,所以我們現在就去檢驗室,櫻紅。我想在醫師出來前回到這裏。”

  岱爾焦躁不安。塞奧瞭解他需要做些事來幫助他的孩子。枯坐乾等會使塞奧發瘋,他可以想像強旭的父母此刻所承受的煎熬。

  “也許我們應該留下一個。”櫻紅在電梯門開啟時說。

  “我會待在這裏。”塞奧說。“一有狀況,我就廣播叫你們。”

  諾亞一直站在後面,但電梯門一關,他就走向塞奧。“孩子的母親好像深受打擊。”

  “情況有多嚴重?你知不知道?”

  “看來很嚴重,但我真的不知道。這裏一片混亂。我透過窗戶看到米克站在水槽前一邊刷手,一邊看另一位醫師替她拿高的X光片。醫師、護士和技術士跑來跑去,好像每個人都在叫嚷命令,除了米克以外。她既冷靜又鎮定。”諾亞的語氣裏充滿欽佩。“她很懂得在危機中如何自處,想來這就是她成為外科醫師的原因。”

  塞奧點頭。“昨夜我們置身在槍林彈雨中時,她就是那樣。”

  “談到槍林彈雨,紐奧良的事都辦完了嗎?”

  “辦完了。”塞奧說。“你絕對料想不到我查出了什麼。”

  接著他告訴諾亞“播種社”和開曼群島帳戶钜額存款的事。“我要把羅約翰繩之以法,但我有預感他犯的罪絕不只記錄上那些而已。一等兩位警探抓到淩麥隆,我就要好好訊問他。他會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一切。”

  “根據尼克對你的說服力的描述,我相信你絕對可以使他和盤托出。”諾亞說。“我想看看那些檔。”

  “我把影本留在你的汽車手套箱裏。”

  “那樣做聰明嗎?”

  塞奧微笑。“我有沒有提到影本還傳真給了我的上司、國稅局、聯邦調查局和我家?”

  “沒有,你沒有提到。你說那些交易旁邊的縮寫字是約、麥、培和達。”諾亞說。“可惜約翰沒有寫下他們的全名。”

  “也許瑟琳有,也許她寄那些文件給米雪是有理由可說明的。”

  “約顯然是羅約翰,麥是淩麥隆。那麼培和達又是誰?”

  “我相信謎底很快就會揭曉。巫警探和桑警探會請另外兩位警探跑遍紐奧良向約翰的同事朋友打聽。我們很快就會知道那兩個人的名字。”

  “也許賀警探會知道他們是誰,她打電話給你了沒有?”

  “沒有。”

  諾亞搖頭。“看來她不是個言而有信的女人。十二小時的時限已經過了,她不是答應到時要給你那些檔的影本嗎?”

  “她發現我已經從蘿莎那裏拿到影本時,可能會怒不可遏。”

  “但你不會告訴她。”

  “當然不會。”塞奧說。“我不會和她分享情報,我要讓巫警探和桑警探逮人立功。”

  他聽到廣播叫他的名字,看到電梯正對面的牆上有電話,於是走過去接電話。他一表明身分,接線生就叫他稍等。兩秒鐘後,巫警探的聲音出現在電話線上。

  巫警探提供了許多有用的情報。然後塞奧說:“當然,我會等。讓我知道。”他掛斷電話,轉向諾亞。“培頓和達樂。”

  “是嗎?動作真快。”

  “其中一個警探從約翰的前任女友口中問到的。那個名叫淩茜的女人企圖進入約翰的家,說是去拿她忘了帶走的一些衣服。她說她只見過麥隆,但聽約翰講電話而記得培頓和達樂這兩個名字,因為他們經常通電話。”

  “不知道姓氏?”

  “還沒有查出來。但你猜怎麼著?另一個男人曾經打電話去找達樂,他的名字叫蒙克。她記得那通電話是因為約翰對他畢恭畢敬,幾乎像是很怕他。”

  “有意思。”諾亞說。“淩茜有沒有跟他或其他人說過話?”

  “沒有。”塞奧回答。“約翰不准她接電話,說是不想讓人知道他在妻子屍骨未寒時就跟她同居。她還告訴那位警探說他們本來要結婚的,但幾天前約翰回家時叫她收拾行李搬出去。他的態度很惡劣。”

  “這就是淩茜現在知無不言的原因?”

  “正是。我判斷他們在午夜前就會逮捕到培頓和達樂。”

  “可能更快。”諾亞說。“巫警探怎麼找到你的?”

  “我告訴他打我的行動電話或打去‘天鵝酒吧’。一定是藍柏或傑可告訴他,我在醫院。”

  “所以我們只需要再等一會兒,事情很快就會結束。”

  塞奧大聲打個呵欠,伸手捏捏頸背。“我需要喝杯咖啡。”

  “等候室裏有。”

  “太好了。”他說。“但我要先去看看米雪。我可以到那裏面去嗎?”他指指用大紅字寫著“禁止進入”的旋轉門。

  “當然可以,我就進去過了。你可以透過窗戶看到米克。進去左轉走到底就是她的手術室,別讓人看見你。護士很喜歡鬼吼鬼叫。我要去打兩通電話。”他轉身走向等候室。“要不要我弄些咖啡給你?”

  “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了。”塞奧正要推門時,突然收手轉身。“嘿,諾亞,你知道最奇怪的是什麼嗎?”

  “什麼?”

  “瑟琳使用的管道……把檔寄給一個素未謀面、無猜疑心的親戚。”

  “藍柏告訴我,她是怪人。”

  “她是。”

  “也許這就是你要的答案。”

  “也許吧!”他懷疑地說。

  他推門步入禁區,覺得有點像是小孩子溜進成人電影院,期待著有人朝他大嚷大叫,或是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扔出去。

  他置身在擁有幾組旋轉門和一座電梯的寬闊門廳裏。他左轉進入一條走廊。走廊盡頭的牆邊擺著一張推床,右邊就是米雪在使用的手術室。

  這裏面的溫度比外面低許多。走進手術室時,他可以聽到音樂聲。他認出那是米雪最喜歡的老牌鄉村歌手威利尼爾森。一抹難以捉摸的記憶浮上塞奧的腦海。似曾相識的味道、歌聲和低溫。也許是因為他自己也接受過手術的原因。

  他望進方形窗戶裏,有點驚訝手術室竟然這麼小。裏面擠滿了人。他數了數有六個,包括坐在病人頭部後方查看身旁儀器的那個傢伙。他看不見強旭,一個護士擋住他的視線,但在護士遞器械給米雪時,他瞥見她的額頭。看著她,他可以感覺到緊張慢慢地消失。他深吸口氣,開始放鬆,發現有她在附近使他突然感到好多了。

  “乖乖,我這回的跟頭可栽大了。”他喃喃自語地轉身走向旋轉門。他越來越迷戀米雪嗎?當然沒有。但跟她在一起時,世界確實變得比較光明、美好。

  瑟琳就是典型的強迫性精神官能症患者。那個念頭使他又想到他一直想解開的謎。蘿莎告訴他,瑟琳生前想用那些檔來約束約翰的行為。瑟琳為什麼不交代她的律師,在她死後把檔交給警方?是她擔心班菲勵不會貫徹她的指示,還是蘿莎對警方的不信任影響到她?

  塞奧可以理解瑟琳為什麼選中米雪。瑟琳知道她的表妹有多聰明,因為傑可每次打電話給她時,都拚命吹噓女兒的成就。瑟琳知道她的表妹一定會瞭解那些數位和交易的涵義。瑟琳可能認為傑可不會想得通──他那種爽快樸實的老好人外表騙得許多人以為他腦袋不靈光,但塞奧知道其實不然。瑟琳不會知道傑可大智若愚,但她肯定知道他有多麼固執,因為他始終沒有對她絕望。不管她的態度如何冷漠,他仍然每個月打一次電話給她,瞭解她的近況。瑟琳可能認為傑可會確使米雪注意到那些檔和把它們交給適當的人。

  但她巧妙避開警方,把第二份影本交給蘿莎保管。問題來了,她為什麼要那樣做?

  答案突然顯而易見,因為她知道蘿莎絕不會去找警方,那意味著……

  “真該死!”他喃喃自語,斥責自己花了那麼久的時間才想通。對不起,瑟琳,我太遲鈍了。

  他等不及要告訴諾亞。他推開旋轉門,跑進走廊,匆忙間撞到一輛補給推車,使它傾斜地滑向對面的牆壁。他抓住推車以免它翻覆,一堆毛巾跌落在他腳上。他蹲下來抱起那堆毛巾時,聽到電梯“叮”地一聲,然後是電梯門開啟的嗖嗖聲。

  賀警探走出電梯後向右轉,快步走向等候室。

  她今天穿的不是平底鞋,高跟鞋的鞋跟踩在油地氈地板上發出響板似的喀喀聲。

  塞奧往前走,出聲喊她。“喂,警探,在找我嗎?”

  她已經快走到等候室了。她嚇了一跳,猛地轉身,手伸進黑色防風夾克的口袋裏。接著她露出微笑說:“你從哪裡冒出來的?”

  賀警探快步走向塞奧時,諾亞走出等候室,來到她背後的走廊上。

  “手術室。”他回答。“等我一下。我打通電話,馬上就好。”他轉向身旁牆上的電話,拿起話筒,撥給總機,低聲說了幾句話,掛回話筒,再度微笑。

  “妳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我是警探,找人是我的看家本領。”接著她笑了起來。“‘天鵝酒吧’的一個人告訴我,你在醫院。而住院處告訴我,你在這層樓。沒有費多少工夫調查。我遲了點。我知道已經超過了十二個小時,我有事耽擱住了。但我沒有食言。”

  “沒想到妳會出現。”

  “我帶來了那個包裹裏的檔影本。但別忘了,這是我的案子。”她急忙補充。

  “我不會碰的。”他承諾。“蒙克的檔案在哪裡?”

  “我猜我說我花了三年追捕這個幽靈人物時,你並不相信。我的汽車行李箱裏有兩大紙箱的檔案。全部看完要花上你兩個星期的時間。”她說。

  “想使我後悔要求看它們?”

  “沒錯。”她發起抖來。“天啊,這裏好冷,簡直像墓穴一樣。你想怎麼樣?”她問。“現在就把紙箱搬到你的車上,還是要我載去什麼地方放下?”

  “我們可以現在搬,我今晚就可以開始看。”

  “隨便你。”

  “妳逮到人了嗎?”

  她微微眯眼。他的問題顯然激怒了她。“還沒有。”她厲聲道。“給他逃掉了。每次都是這樣平空消失。我們追蹤他到聖克萊鎮的一家汽車旅館。我們包圍旅館,逼近房間。他的車子就停在他的房門前,他卻不見了蹤影。但他走得一定很匆忙,裝備和衣服都來不及收拾帶走。希望我的手下這次會交好運找到指紋。他們這會兒正在找。”

  “我可不可以開車過去看看?”

  “當然,只要你不插手。”

  “我已經保證過我不會。”

  “好。”她說。“你可以看。聖克萊汽車旅館。”

  她按下電梯按鈕,等了一下,抬頭看到電梯停在四樓。他們並肩在電梯前又等了幾秒。她再度按兩下按鈕。

  “走樓梯吧!”她不耐煩地說。“那樣比較快。我想趕回紐奧良。”

  “有約會?”

  “你怎麼知道?”

  “瞎猜的。等妳開回去時會很晚了。”

  她再度抬頭瞥向樓層指示燈,燈還是亮在四樓。“紐奧良是不夜城,走樓梯吧!”她說。塞奧從她身旁退開一步。

  她轉身準備帶頭走向樓梯間,但突然停下腳步。諾亞站在她面前,雙手交叉在背後。

  “嗨。”他說。

  “你來了。”塞奧說。“我想介紹你和賀警探認識。警探,這位是柯諾亞。”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諾亞替聯邦調查局工作,但也是一位好朋友。”他站到她背後。

  諾亞說:“很高興認識妳,警探。我只是……”

  塞奧再往後退一步。“嗨,達樂。”他說。

  她本能地轉身。即使在轉身時,她也領悟到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她杏眼圓睜,猛地後退,但已經來不及了。塞奧用力一推,把她面朝前地壓在電梯門上,使她無法使用他知道她藏在口袋裏的手槍。

  諾亞上前把她的手臂扭到背後,重擊她的手腕使她放開手中的槍。槍掉落在地板上,塞奧把它踢開。

  “妳的朋友在哪裡?”塞奧問,略微鬆手以便強迫她轉身。她乘機轉身,企圖用膝蓋猛撞諾亞的胯下要害。

  “這樣做不大好吧?”諾亞避開她的膝蓋。“妳的朋友在哪裡?”他凶巴巴地追問。

  她不說。她咬緊牙關,緊閉嘴唇,憎恨地瞪著諾亞。

  塞奧再度抬頭瞥向樓層指示燈,燈還是亮在四樓。“他們在樓梯間。”他說。“他們一定是把電梯卡在四樓,逼我走樓梯。他們可能不知道你在這裏。”

  “對不對?”諾亞問達樂。他掐住她的脖子往上拎,使她兩腳懸空地靠在電梯門上。

  她把頭轉向左邊高聲尖叫。“培頓!”然後轉向右邊尖叫。“蒙克,現在!”

  塞奧的拳頭使她閉嘴,她的眼睛立刻閉了起來。諾亞一鬆手,她就不省人事地倒在地板上。諾亞用下巴指指門廳,低聲說:“預備。”然後迅速搜達樂的身。他在她的腰際找到槍套,取走她的手槍,把她翻個身,正要搜腳踝上的另一枝槍時,聽到輕巧的開門聲。他指指等候室,告訴塞奧聲音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

  塞奧也聽到了。他點個頭,靠近一步。諾亞找到系在腳踝的槍套,抽出手槍插在自己的牛仔褲褲腰裏。他繼續搜她的口袋,掏出四個彈匣,然後站起來。他迅速安靜地來到塞奧背後。他把兩個彈匣塞進塞奧的後褲袋裏,又把達樂的手槍遞給塞奧,使他兩手都有武器。槍管指著天花板,他們躲在電梯門前的凹處裏等待。

  塞奧聽到輕聲的關門卡嚓聲,聲音來自等候室再過去的出口。蒙克。走廊另一頭的手術室區旋轉門邊響起另一音效卡嚓。在走廊另一頭的人必定是培頓。約翰在哪裡?電梯裏?還是樓梯間裏?

  他豎耳傾聽腳步聲。毫無動靜。他們在等他和諾亞從凹處跨到走廊上嗎?

  他心跳如擂鼓,呼吸刺耳。

  “埋伏。”諾亞輕聲說。“我們以靜制動。”

  塞奧搖頭。他不在乎自己中了埋伏。他不能等,也不願等。電梯仍然鎖在四樓。左右兩邊各有一個人在等著轟掉他們的腦袋,但那兩個人不會等很久。萬一米雪或其中一個護士出來跟華家人說話,他們一定會殺了她。

  “米雪。”他輕聲說。諾亞點頭表示瞭解。

  塞奧把其中一枝槍挾在腋下,伸手脫下達樂的一隻鞋子把它扔進走廊。培頓立刻開槍。槍聲三響後又是一片死寂。

  他們兩個都聽到警笛聲逐漸接近。“員警?”諾亞問。

  塞奧點頭表示是他叫總機小姐報的警,然後低聲說:“不能等了。”因為他知道培頓、蒙克和約翰也聽到了警笛聲。他們或許會認為警笛聲來自救護車,但他們還是會想趕快把事情辦完。不,他們不會再等下去。塞奧朝走廊跨出一步。諾亞用手肘戳戳他。

  “背靠背,”他低聲說。“一起出去。數到三?”

  他們舉起槍,各自深吸口氣。諾亞轉身背對塞奧,低聲說:“一。”

  塞奧從眼角瞥見達樂翻身跪起。她抄起被塞奧踢開的手槍就往諾亞瞄準。

  塞奧開槍,爆炸的威力震動了電梯門。子彈射穿達樂的喉嚨。雙眼不敢置信地圓睜著,她往後倒下。一秒鐘後她閉上眼睛,氣絕身亡。她癱靠在電梯門上,頭垂到胸前。

  諾亞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繼續數數兒。“二……”他再次轉身,與塞奧肩並著肩。

  “動手吧!”塞奧低聲說。

  “上!”

  塞奧和諾亞衝進走廊,各自找到目標,瞄準,開槍。

  諾亞射傷了蒙克,但蒙克的動作並沒有因而變慢。他推開門,鑽進樓梯間。

  諾亞安心地拔腿就追,因為他知道塞奧在保護他的背,就像他在保護他的背一樣。抵達門邊時,他緊貼著牆壁,伸手往樓梯間裏開了一槍。蒙克在等他,在同一時間開槍還擊。諾亞往後跳開,門被擦過的子彈轟出一道深溝。緊接而來的一陣子彈把門對面的牆壁射得都是彈孔,灰泥碎片飛向四面八方,灰泥粉塵使空氣變得一片灰濛濛。

  槍聲震耳欲聾,但諾亞好像聽到一聲女人的尖叫。他無法確定。他回頭瞥一眼,看到塞奧邊跑、邊開槍地在追那個鑽到手術室旋轉門後的人。

  往右轉。往右轉。離米雪越遠越好。塞奧衝過旋轉門,撲到地上翻滾,祈求上帝,讓培頓只是想逃往出口。

  他左手的手槍已經沒有子彈了,他不能浪費時間換彈匣。通往加護病房的門在晃動,塞奧可以肯定培頓在那裏等待。他站起來,看到一道模糊的光影閃過窗戶,知道他必須繞過轉角離開火線。

  他做到了,但非常勉強。一顆子彈差一點擊中他的臉。一個護士尖叫著跑出手術室。

  “回去!”他大叫,退出空彈匣,換上從後褲袋抽出的新彈匣。護士消失在手術室裏。他背貼著牆壁等待,他可以聽到威利尼爾森在唱歌。

  他背擦著牆壁慢慢靠近轉角。他在無意中碰到電燈開關,就在歌聲結束時,走廊頓時陷入一片黑暗。從手術室窗戶傾瀉出的光線足以讓他看到東西。培頓跑到哪裡去了?他已經挾持到人質了嗎?還是他找到另一條出路?他非經過這裏不可,不是嗎?

  員警到哪裡去了?需要他們的時候總是找不到人,他心想。快點,邦恩。趕快滾進來。扭轉局面。

  你休想通過我這關,培頓。你休想!米雪,待在裏面別出來。他想起靠牆擺放的那張推床,於是往後退,直到腳碰到它。他用腿勾住金屬橫杆把推床拉近轉角。

  快點。快點。採取行動。

  米雪剛剛縫完最後一針,正在等麻醉師除去管子後那美妙的第一聲咳嗽。小男孩成功地挺過了手術。如果沒有併發症,強旭在一個月內又會爬上他最喜歡的樹了。當然啦,那得他的母親願意讓他離開她的視線。

  “快點,小乖。咳給我聽。”她輕聲說。

  她聽到一聲虛弱的呻吟,緊接著是一聲乾咳。“漂亮。”麻醉師說,拉下面罩,咧嘴一笑。“這是個幸運的小男孩。”

  “做得好。”她告訴組員。

  突然之間,槍聲在走廊上響起,接著是一片混亂。其中一個護士尖叫一聲,跑出去察看究竟,不理會米雪和藍醫師要她回來的呼喊。然後米雪聽到塞奧對那個女人大叫回去。

  “那是塞奧。他受傷了嗎?”米雪問。

  “不知道。外面到底出了什麼事?”

  沒有人知道,此刻他們擔心的是病人。強旭自行呼吸著,聲音規律平穩。藍醫師急忙幫米雪把手術枱推到門邊的牆壁前。一個護士把點滴架推到旁邊,然後和另一個護士俯身保護小男孩,以防萬一有人衝進手術室開槍。藍醫師站在強旭頭部後方,雙手托住他的臉,同樣地俯身護住他。其他人蹲在枱腳後等待。一個技術士用雙手摀住耳朵,無聲地哭泣著。

  米雪已經抓起了沈重的滅火器,像握球棒似地握著。她站在門側,但沒有靠得太近,以免門被用力推到牆上而妨礙到她。然後她關掉電燈等待。她不容許自己去想塞奧,一心只想著要如何阻止持槍歹徒進入手術室。

  “如果有人在這裏面開槍,整層樓都會被炸掉。”藍醫師低聲說。“氧氣瓶──”

  “噓。”她低聲說。她和手術室裏的每個人都很清楚那個危險。

  她側耳細聽。那個低微的旋轉聲是什麼?聽起來像離心機在轉動。天啊!她的威利尼爾森錄音帶在自動倒帶。倒到開頭時,它會自動開始重播。放音機在門另一側的牆邊桌子上,一條手術巾蓋著它。

  她想要大聲呼喚塞奧,但當然不能那樣做。讓他平安無事。如果他受傷,如果他在流血,我卻躲在門後……別去想。別去想那個。諾亞在哪裡?他為什麼沒在幫塞奧?他也在外面嗎?塞奧,你在哪裡?

  ☆☆☆

  塞奧弓背躲在推床後面。他準備好了。與其說是聽到,不如說是感覺到培頓全速繞過轉角,塞奧使出全力把推床踢出去。培頓朝走道中央開槍。推床撞到他,但沒有使他慢下來。他輕易地用手臂擋下推床,然後把它反推向塞奧,把他撞到牆上。

  塞奧狠狠跌倒在地。培頓企圖拉開推床以便瞄準,塞奧滾到推床下開槍。子彈射中培頓的左大腿,但那也沒有使他慢下來。他在換彈匣時,塞奧大吼一聲,用肩膀扛起推床,一手抓住它,像用攻城槌那樣用它強迫培頓退後。塞奧朝培頓開槍,子彈貫穿從床上掉落的床墊。培頓原地轉身,子彈擦傷他的肩頭。

  那個混蛋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到底要怎樣才能使他倒下?培頓撲向轉角,塞奧再度瞄準開槍。卡噠。什麼事都沒發生。彈匣空了。他伸手到背後抽出諾亞塞給他的第二個彈匣換上,然後在培頓朝他開槍時,撲到地上。

  一顆子彈擦過塞奧的額頭。培頓還剩多少顆子彈?塞奧猜忖著。可能兩顆,最多三顆。他翻身滾出火線範圍,手臂感到一陣刺痛。

  推床側躺在地上。謝天謝地,他心想著,滾到它的後面。

  培頓衝過來瞄準塞奧,塞奧一腳踢中他的膝蓋,但他還是沒有倒下。他踉蹌後退,子彈射進了天花板。

  轉角附近的門被猛地推開,培頓沒有回頭看來者何人。他離一個黑漆漆的房間只有幾英尺,看到旋轉門,知道他該逃跑了。他衝進手術室,希望另一邊另有出口。

  培頓停下來,眯眼望進黑暗中,側耳傾聽著緩緩離開門口。他轉向米雪,槍口對著她那個方向。

  她可以聽到他的喘氣聲。他離得太近,再一步就會撞上她。她知道她必須退後才能揮動滅火器擊中他,但他會聽到她移動。

  他為什麼不動?他知道她就在他面前嗎?

  她需要使他分心的東西。任何東西都行,只要能使他從她面前走開,她就能發動攻擊。威利尼爾森前來救援。“給我曾經愛過的所有女子……”歌聲一響起,培頓就猛地轉身朝放音機開了兩槍。米雪揮動滅火器擊中他的下顎。

  “開燈。”她大叫,看到他踉蹌退入走道。她追過去再度揮動滅火器擊中他的頭部側面。第二擊似乎奏效了,他往後飛出去,砰地一聲撞到牆壁。

  米雪停下來。培頓舉起手中的槍,塞奧跳到她的前面,對準培頓的肚子開了一槍。

  塞奧用背部把米雪推回手術室。

  培頓跪下來時,諾亞衝向他大叫:“把槍扔掉。”

  培頓轉向諾亞瞄準。他根本沒有機會扣扳機。諾亞開槍,子彈貫穿太陽穴,培頓臉朝下地往前倒在地板上。一攤鮮紅的血泊迅速在他的周圍形成。

  米雪把塞奧推離門口,回頭喊道:“安全了,把病人推到恢復室。”

  塞奧靠著牆壁慢慢坐下來。諾亞蹲在培頓身旁拿走他手中的槍。

  這時所有的人都開始叫嚷、說話。塞奧閉上眼睛深吸口氣。他聽到推床的滾輪嘎吱作響,知道護士正把強旭推往恢復室。

  米雪在塞奧身旁跪下來,脫掉手套,輕觸他眼睛下的傷口。

  “我太老了,不適合這種槍戰遊戲。”他咕噥。

  “你沒事吧?”諾亞問,把槍插進槍套裏。

  “沒事。有沒有抓到那個叫蒙克的傢伙?”

  “沒有。”

  “沒有?”他嚷道。他躲開米雪的手以便看到諾亞。

  “我不知道他怎麼辦到的,但他逃掉了。我知道我射傷了他。”諾亞說。“所有的出口都被封鎖,他們正在逐層搜索,但他早就跑掉了。”

  “你不可能知道那個。”

  “四樓的一個病人從窗戶看到一個男人跑過斜坡上的花壇,病人說那個人彎著腰。”

  “羅約翰呢?有沒有他的蹤影?”塞奧問。

  “沒有。”諾亞回答。

  “你把縫線扯開了。”米雪說。

  “什麼?”

  她斥責似地重複一遍。她打岔時,他正在注視諾亞,納悶著他臉上的白色條紋是什麼。他終於望向她的臉。看到她淚流滿面時,他吃了一驚。她畢竟沒有那麼強悍。至少對他沒有。

  “我不是故意的,甜心。”

  他試圖擦掉她臉頰上的淚水,她推開他的手。“我又得再縫一遍了。”她在發抖,像太久沒有喝酒的酒鬼那樣不停地發抖。“看看我的手抖成什麼樣子。”

  “那麼我們只有等妳的手不抖了,再讓妳拿針線對我下手。”

  “你跳到我的前面替我擋子彈。那樣做是在逞英雄,冤家。你有可能被打死。”

  這次他不讓她推開他,他捧起她的臉蛋,輕聲說:“我也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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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 12:03: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隨時備有應變計畫。

  兩輛警車閃著警示燈,鳴著警笛,疾馳在醫院的車道上時,約翰就知道他應該離開了。他本能但多餘地在座位裏矮下身子,轉動點火鑰匙發動引擎。他等了幾秒,直到看見員警跑進醫院,他才緩緩把車倒出停車格,轉向駛出停車場。

  他不在乎他的朋友是生是死。他何必在乎?無論結果如何,他的計畫都不會受到影響。

  即使他們被警方活捉,又把知道的事和盤托出,那也為時已晚。如果奇跡出現,他們有人逃出,那也無所謂。約翰有足夠的時間把“播種社”帳戶的錢,轉到多年前他在瑞士的銀行開立的帳戶。他帶來了他的筆記型電腦──他奇怪達樂沒有問他為什麼帶著它──他只需要找到一條電話線,在電腦上鍵入幾個指令,他就可以享清福了。

  現在他在乎的只有盡速逃離。再過幾分鐘就會有員警跑出來封鎖通往醫院車道的大門。

  “嗯。”他低聲說。這會兒說不定已經有一輛警車在那裏了。被攔下的風險能免則免,約翰決定。他把車又倒回停車場,掉頭回轉,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沿著醫院後面的柏油小路行駛。

  就在這時他看到蒙克一手摀著脅部,歪歪斜斜地爬上斜坡走向街道。他中彈了嗎?看來好像是。

  約翰低聲輕笑。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令他無法放棄。四下無人,沒有人會看到。他欠蒙克一大筆錢。“嗯。”他再度低聲說。動手吧,就趁現在。

  他把握時機,把車一個急轉駛過路尖,然後踩下油門。蒙克聞聲轉頭。看到約翰時,他停下來等待。

  他以為我要載他。約翰在接近蒙克時不但不減速,反而加速衝過去。蒙克明白即將發生什麼事時的震驚表情,真是滑稽極了。

  但約翰判斷錯誤。他以為蒙克會撲向左邊而略微轉動方向盤企圖直接衝撞他,但蒙克往右邊跳,車子在飛馳而過時只是擦到他而已。

  他不敢冒險把車倒退回去再試一次。“人只能盡力而為。”他喃喃自語。車子撞到路尖,猛地彈跳到街道上。他駕車斜穿過一個破敗的社區,抵達距離醫院六個街口的大馬路時,他知道他安全了。

  他拿起行動電話打給幾個月前雇用的飛行員,告訴飛行員,他會在四十五分鐘後抵達機場。他在十字路口左轉,往紐奧良的反方向駛去。他當然再也不能回去。即使有新的身分──護照就在放電腦的手提箱裏──他知道他再也不會回美國。

  無所謂,他心想,反正他有幾千萬美元可供揮霍。約翰得意極了。他畢竟犯了謀殺罪卻可以逍遙法外。

  ☆☆☆

  米雪寫完病歷就到恢復室去看強旭。護士已經把他的父母帶了進來。岱爾和櫻紅手牽著手站在兒子的床邊。力略難過得只能在門外偷看弟弟。

  “最壞的部分已經過去。”岱爾說,然後望向米雪。“今晚妳也受盡折磨,對不對?警方封鎖樓梯和電梯時,我們就知道出事了,但不知道情況有多嚴重。”

  “幸好不知道。”櫻紅說,用面紙輕拭眼角。

  “我們聽得到槍聲。醫院裏的每個人都聽得到,但我們知道妳絕不會讓強旭發生任何事。”岱爾說。

  “藍醫師整晚都會在這裏。”米雪說。“但如果你們寧願我──”

  岱爾不讓她說完。“妳已經盡了妳的職責,我們不知道要如何報答妳。妳快回家吧!”

  米雪走樓梯到急診室找塞奧。她很想好好睡上一個星期,不知道他是不是跟她一樣累。她已經重新縫合好他手臂的傷口,但他留在急診室等她。此時他正坐在檢查床上一邊冰敷膝蓋,一邊講電話。

  他在看到她時掛斷電話。“巫警探和桑警探逮捕了淩麥隆。他有問必答。在他們宣讀完他的權利後,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他不會承認謀殺約翰的妻子。他說那是安樂死。”

  “那就沒關係了嗎?”米雪搖頭問。

  “我不知道他在胡說八道什麼。”塞奧說。“但說穿了,他的動機就是錢。”

  他把她拉到身邊,摟住她的腰。他需要靠近她、碰觸她。剛才在樓上有那麼一刻,他以為自己會失去她,他知道他永遠忘不了那種驚駭。

  他親吻她的頸側。一個護士站在櫃檯邊看著他們,他不在乎。她的倚偎使他知道她也不在乎。

  諾亞在這時走進急診室。

  “你滿臉的什麼東西?”米雪問。

  他走到水槽前照鏡子。“灰泥碎片和粉塵。”他打開水龍頭,抓來一條毛巾。

  塞奧在諾亞洗臉時把麥隆被捕的事告訴他。“約翰已經用他的電腦把開曼群島帳戶的錢轉走了。”

  “轉到哪裡?”諾亞問。

  “還不知道,但巫警探他們正在查。那群人很有意思。”

  “‘播種社’?四個不正常的人有什麼意思?”諾亞問。他用毛巾擦乾臉,把毛巾扔在水槽裏,然後轉身交抱雙臂等塞奧解釋。

  “約翰在開戶之初告訴他的三個朋友,必須他們四個人一起到銀行才能領錢。他告訴他們那是保護措施,但那顯然不是事實。他從一開始就在玩弄他們,達樂、培頓和麥隆傻得一直相信他,直到他設計他們幫忙雇用殺手殺害他的妻子。”

  “他為什麼需要他們的合作?”

  “達樂是蒙克的聯絡人。”塞奧說。“我不清楚他為什麼想要把麥隆和培頓拖進去。約翰是律師,也是銀行信託部的副總。麥隆利用他的股票經紀公司騙走客戶的退休金。達樂是員警。培頓在地檢處工作,負責解決任何與法律有關的問題。關於幽靈殺手的事,達樂說的是實話。她確實有他的檔案。檔案現在在巫警探手中。他說蒙克不久以前殺害了一個少女,雇用他的正是少女的父親。有足夠的證據可以逮捕那個父親,他們正派人去逮捕他。”

  “希望他坐一輩子的牢。”米雪說。

  塞奧點頭。“巫警探認為蒙克有怪癖。”他拿起冰袋放到身旁。

  “什麼怪癖?”米雪問。她看到塞奧抬腿時皺眉蹙額,於是抓起冰袋放回他的膝蓋上。

  “他總是在被害人的附近放一朵玫瑰,通常是床上,因為他比較喜歡在夜晚下手。”

  “這麼說來,賀警探並沒有說謊。”米雪說。

  “她很聰明。”塞奧說。“她儘量接近事實,以免謊話被拆穿反而壞事。”

  “你怎麼知道她是他們之中的一個?”米雪問。

  “瑟琳告訴我的,”塞奧說。“她是個很聰明的女人。我終於想通她為什麼要把事情搞得那麼複雜。她沒有叫律師把檔交給警方,是因為她知道‘播種社’有一個成員是警探。她把檔的第二份影本交給蘿莎保管,是因為她知道她的管家絕對不會去找警方。但我真的不知道她以為蘿莎會怎麼做,也許是把檔寄給……我不知道。”

  他打個呵欠後,繼續說:“總而言之,我把範圍縮小到培頓和達樂,知道他們其中一人是員警。後來達樂出現時,卻在大熱天穿著防風夾克。她走進走廊轉身背對著我時,我看到她伸手到背後撥開槍套的按釦,但另一隻手一直插在口袋裏。那時我就猜出她多帶了一把槍。”

  “我倒很想知道羅約翰躲在哪裡。”諾亞說。

  塞奧點頭。“我們遲早會逮到他的。”他打個呵欠。“我們回家吧!”

  “我可以走了。”她說。

  “諾亞要睡妳的客房。”他說。“只是以防萬一。”

  “你該不是認為約翰或蒙克──”

  他不讓她說完。“不是,但我會睡得比較安心,妳也會。”

  他們走向出口。塞奧一直摟著米雪的肩膀。

  “我得先去汽車旅館拿些東西。”諾亞說。“那個小男孩怎麼樣了,米克?”

  “他不會有事的。”她說。“傷勢沒有看來那樣嚴重。”

  “你還在為讓蒙克跑掉自責嗎?”塞奧問。

  “我不會分身術。”諾亞回答。“我知道我必須回去救你,警方封鎖了樓梯,我以為他們會抓到他。”

  “是我救了你。”塞奧糾正。

  “才怪!我的汽車鑰匙呢?”

  “我留在車上沒拔下來。”

  塞奧堅持由他來開車,米雪發現他用右腳踩離合器似乎不成問題。

  “我至少要睡到中午。”她說。

  “不行。我們必須去參加清晨五點半開始的釣魚大賽。”

  米雪呻吟一聲。“我要留在家裏。”

  “妳必須跟我一起去,妳是我的搭檔。”

  “我們沒有船,記得嗎?我的小艇被埋在某處的灌木叢裏。沒有汽艇,我們根本沒有機會獲勝。最好的釣點都在沼澤深處。”

  “妳爸爸逼藍柏借一艘給我們,已經停在‘天鵝酒吧’後面了。”

  “我想要待在床上,但我會讓你來決定。畢竟,你是老大。”她挨過去,把手放在他的大腿上,努力用性感的聲音說:“你想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這可真難。”他慢吞吞地說。“讓我想想。我可以天不亮就起床,我真的很喜歡早起,整天坐在船裏,一邊擔心毒蛇掉到頭上,一邊揮汗如雨地打蚊子,或是……”

  “怎樣?”她微笑著說。

  “我也可以整天待在床上和一絲不掛的美女鬼混。嗯,這真的很難決定。”

  “誰說過我會一絲不掛了?”

  他用那種令她心跳加速的眼神看她。“甜心,那是理所當然的事。”

  “天啊!”

  “妳臉紅了。在我們做過那麼多──”

  她伸手摀住他嘴巴。“我記得我們做過什麼。”

  她突然發覺他轉錯彎了。“你要去哪裡?”

  “‘麥當勞’。我餓扁了。”

  “家裏有許多吃的。”

  “一個吉事漢堡可以讓我支撐到回家。”

  “好吧,我沒意見。”

  一分鐘後,他明白她為什麼突然這麼合作。她知道麥當勞打烊了。等他們到家時,他急著脫掉她的衣服,根本沒空想到食物。她想要洗澡,他不反對,只要他可以跟她一起洗。

  他們一起倒在床上再度翻雲覆雨。他把她壓在身下,把她的雙手固定在她頭頂,告訴她所有他需要說和她需要聽的情話。

  接下來輪到她了。“說。”他低語。

  她想要講求實際。“等你回家恢復慣常的生活──”

  “說。”他命令。

  “你回想起這段情時,會把它當成……一時放縱。”

  “我們要吵我們的第一次架嗎?”

  “不是,我只是……”

  “說。”

  淚水湧上她的眼眶。“我們相識只有……”

  “說。”

  “我愛你。”她低聲說。

  他開心地親吻她,然後翻身側躺,把她拉到懷裏。她哭成了淚人兒。他知道為什麼。她認為他會回波士頓繼續過他的生活……沒有她的生活。

  要不是想起他心愛的女人一點也不瞭解男人,他就會非常生氣。等她哭完後,他輕撫她的背說:“我和佩嘉約會一年後,她才搬進我家。我們同居一年後才結婚。但是妳知道嗎?”

  她抬頭看他。“什麼?”

  “我對她的瞭解不及我現在對妳的瞭解。人生苦短,米雪。我想要與妳長相廝守,我想要與妳白頭到老。”

  她很想相信他。她知道他此刻說的是真心話,但她也相信一等他回到波士頓的工作崗位、回到家人朋友身邊,他就會知道他屬於那裏。

  “嫁給我,米雪。”

  “你非回波士頓不可。如果六個月後,你的感覺仍然跟現在一樣,那麼再回來向我求婚。”

  “我捨不得和妳分開那麼久。”

  “我希望你理性地面對這件事。六個月。”她重複。

  他翻身壓在她身上。天啊!他多麼愛她,即使是在她固執己見時。

  他不再爭辯。此刻他心裏想的是別的事。他開始用鼻子摩擦她,同時分開她的大腿。

  “妳贏了,甜心。六個月。”

  ☆☆☆

  他苦撐了漫長的三個星期。

  然後他打電話給搬家公司,把他的船托售,把汽車行李箱裝滿,開車到寶文鎮。他先到“天鵝酒吧”和傑可握手,正式請求他同意把女兒嫁給他。

  然後他回家,回到米雪身邊。他敲門,當她開門時,他把她拉進懷裏,斬釘截鐵地告訴她,他不打算和他心愛的女人分開六個月。他要在寶文鎮住下來,她勢必得接受這個事實。

  她沒有再跟他爭吵,她忙著想親吻他,但塞奧說得正起勁,想停也停不了。他告訴她,他要在寶文鎮開設一家律師事務所,搶光聖克萊鎮那些三流律師的生意,他每週要去紐奧良替政府工作兩天──司法部不打算放了他──他有足夠的投資可以維持他們的生活。

  拜他妹妹嬌丹之賜,其實他現在就可以退休。他和其他的家人都投資她的公司,她讓他們個個都發了財。最後一件事,他已經打電話給康磊,通知他準備簽教練約了。

  然後他親吻她,告訴她,他有多愛她。

  “我到寶文鎮來尋找我所失去的東西,我想要再次體驗熱情與活力。現在我感到活力充沛。我的人生是在這裏與妳為伴,米雪。我回家了。”

  淚水滑落她的臉頰。“我愛你,塞奧。”

  他緊緊擁抱她。“如果妳再趕我走,我發誓我會做出令妳難堪一輩子的事。寶文鎮民會樂於把那件事告訴我們的孫子。”

  “我是醫生。”她提醒他。“沒有任何事能令我難堪。”

  “是嗎?如果我在妳巡病房時打電話到醫院,叫總機廣播找自作聰明的醫生,妳說妳會不會感到難堪?”

  她向後仰以便凝視他的眼眸。“你不會……”

  “試試看。”

  “我再也不會趕你走了,我保證。”

  他緊繃的肩膀開始放鬆。“我希望妳下週末跟我一起去參加我弟弟的婚禮,地點在愛阿華州。我希望妳見見我的家人,他們都會去。甜心,可以嗎?”

  “塞奧,你確定──”

  “我確定。”他斬釘截鐵地說。“你可以找藍醫師代妳的班,對不對?妳爸爸告訴我,妳還是沒有休到假。”

  “你什麼時候跟爸爸說話了?”

  “在來這裏之前我先去了‘天鵝酒吧’。米雪,妳願意嫁給我嗎?”

  “好。”就這麼簡單。她開始喜極而泣。

  “我請求他同意把女兒嫁給我。”

  “你那樣做真體貼。”

  “他哭了。”

  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然後他使她破涕為笑。“藍柏也哭了。”

  “他會習慣你的。”

  “全鎮都會歡天喜地,所有的人都在設法幫妳套住一個男人。”

  “為什麼?”

  他咧嘴而笑。“這就是為什麼那些食物都沒有附帶一張卡片寫著‘歡迎光臨寶文鎮’。妳怎麼會猜不透?每個人都知道我屬於這裏,只有妳不知道。”

  她還來不及為這個全鎮都有分的陰謀生氣,他就再度親吻她,然後他看看表。

  “我得走了,甜心,練球不能遲到。”

  她站在陽臺上目送他驅車離去,然後她長歎一聲,她有婚禮要籌畫。考慮到她必須完成的大大小小各種事情,她決定如果她拚命趕,她可以在六個月後匆匆結婚。是的,六個月。

  結果他們在三個月後就結婚了。

  婚禮簡單隆重,喜宴熱鬧非凡。米雪的兩個哥哥是男儐相,塞奧的兩個妹妹是女儐相。尼克是塞奧的首席男儐相,媚安是米雪的首席女儐相。

  新娘豔光四射,但挽著父親的手臂走在長長的教堂中央走道上時,緊張得要命。當身穿禮服看來英俊無比的新郎上前朝她眨眼睛時,她開始放鬆下來。

  傑可想要租下紐奧良大飯店豪華宴會廳,但塞奧和米雪不肯。他們希望喜宴在“天鵝酒吧”舉行。

  由於他們不肯妥協,傑可不得不讓步,但決定從瑟琳留給他的錢裏撥一點來整修“天鵝酒吧”。他沒有動屋頂上那只天鵝,因為他覺得那只下垂的翅膀使酒吧別具魅力。但他給停車場鋪了路面、雇了樂隊,租了一座白色大帳篷,在帳篷裏擺滿白色的鮮花和白色桌布的桌子。

  塞奧站在弟弟尼克身旁看米雪和他父親跳舞;尼克的新婚妻子若蘭在和小強旭跳舞;諾亞和媚安隨著音樂大跳貼面舞;傑可則拉著塞奧的母親猛轉圈圈。

  “有羅約翰或蒙克的消息嗎?”尼克問。“諾亞告訴我,他們在追查每一條線索。”

  “快了。他們很快就會逮到他們兩個。”

  “你滿樂觀的嘛。”

  “嘿,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當然可以樂觀。”

  尼克換個比較令人愉快的話題。“諾亞和傑可贏了那場釣魚大賽?”

  “對。他們把獎金捐給了足球隊。所有的球員都有了新釘鞋,傑可在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在鞋子的側面替‘天鵝酒吧’打廣告。”

  尼克微笑。“所以現在你又多了一個足球教練的頭銜?”

  塞奧的目光一直盯著他美麗的新娘。“對。想不到吧?”

  尼克大笑。“家裏有個醫生滿不錯的。告訴我。”他用手肘輕撞塞奧來引起他的注意。

  “什麼?”

  “怎麼發生的?”

  “什麼怎麼發生的?”

  “你最後怎麼會成為足球教練的?”

  塞奧咧嘴而笑。“加油站的那個男孩……”

  ☆☆☆

  天堂的另一個燦爛夜晚。空氣清爽,星光滿天。

  穿著絲睡袍和絨面拖鞋,約翰站在他豪華頂樓公寓寬敞的陽臺上欣賞夜景。人生在世,再快活也不過如此。他喝一口水晶酒杯裏的溫白蘭地,心滿意足地長歎一聲。夜的芳香彌漫在他四周。

  這裏是烏托邦。他有新生活、新身分和多得用不完的錢。他可以過著帝王般的生活。

  他聽到背後傳來窸窣聲,知道女郎正在穿衣服。她喊他。他回頭看到她送給他一個飛吻,然後走出房門。這一個比其他的都火辣,他知道他還會找她。她在床上創意十足,狂野豪放。也許他明天就會再約她,但接著他想到原定要來娛樂他的那個金髮女郎。她叫什麼名字來著的?他記不起來了。但他記得她怎麼會引起他的興趣。她有點使他想到達樂,也許這就是他想要她的原因。追憶過往。“播種社”。那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但現在距離他爬進那架飛機只有六個多月。達樂和培頓死了。他在報上看到他們的死訊,他發現自己經常在猜忖他們到底是怎麼死的。是被布塞奧打死的,還是被另外那個人格斃的?他叫什麼名字來著的?姓柯。對,柯諾亞。

  諷刺的是,“播種社”最懦弱的成員反而沒死。可憐的麥隆。約翰知道他有幽閉恐懼症。他的牢獄生活不知過得如何?精神崩潰了沒有?

  蒙克可能死了。約翰看到他襯衫上的血跡。他不會冒險就醫,約翰猜他可能像受傷的動物那樣爬進某個洞裏躲起來等死。

  他喝完白蘭地,把酒杯放在桌子上。他打著呵欠,穿過客廳、進入走道。今晚的女郎把他累壞了,明天將是忙碌的一天。他想要早點起床,趕在九點前登上他的遊艇。他打算明天一早再來收拾出遊所需的東西。

  他打開臥室房門,走進去,打開電燈。他可以聞到那個女郎的香水味。他再度微笑。是的,人生在世,再快活也不過如此。

  轉向床鋪,他伸個懶腰,解開腰帶。他往前一步,然後跳回來。“不!”他喊道。“不!”

  緞子床單的正中央擺著一朵長莖紅玫瑰。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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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 12:03:49 |只看該作者
柏恩諾伯網路書店──訪問茱麗.嘉伍德,談“留情”

  柏恩諾伯:可不可以談談讀者將在“留情”裏遇到的人物和主題?

  嘉伍德:小女在紐奧良唸大學。我很喜歡到路易斯安那州去,總是想以那裏為背景寫個故事。這次我還想寫個關於產生影響的故事。

  “留情”的男主角塞奧被女主角米雪吸引的部分原因,是他看到她在用她的生命做重要的事,幫助她生長的小鎮的居民,這一點令他佩服。我認為大都市的生活方式令人想到的是匆忙和緊張,與南方小鎮的悠閒輕鬆形成強烈的對比。當塞奧進入米雪的世界時,他重新想起生命的意義。那點燃了他的熱情與活力,指引他以一種新方法對世界產生正面的影響。

  人性的戲劇效果使書中人物更有特色,這就是為什麼我始終認為人物的背景應該比故事重要。如果我們知道什麼原因使他們那樣做,我們就會覺得人物比較真實。舉例而言,我把米雪塑造成外科醫生,因為外科醫生必須非常自製和精准。我認為看到這個非常自製的聰明女子在面對這個英俊小生時,如何失控會很有趣。儘管他們來自不同的背景,但塞奧和米雪追求的顯然是相同的東西。他們可以在不同的地方安身立命,但我們看得出來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儘管對他們共同的未來產生威脅的真正因素,是來自外界、來自他們沒有料到的敵人。

  生活中的一切對作者來說都是靈感。“留情”中的懸疑構想來自一個退休法官朋友。他告訴我,他每週五都會和一群律師和法官在一間酒吧聚會社交,他們自稱“播種社”。我一直很喜歡那個名字,他很大方地把它借給我在這本書中使用。當然啦,我的每本書裏都有懸疑元素。我喜歡看我筆下的人物在遭逢變故時如何反應。所以,我的法官朋友和他那群人都是正直高潔的人,我卻把我書中的“播種社”塑造成一群陰險惡毒的人。

  柏恩諾伯:相對於以往大部分作品的探索歷史背景,寫現代小說最令妳樂在其中的是什麼?

  嘉伍德:現代小說非常自由。我可以不做任何研究就寫健怡可樂和冰箱這類東西,不必擔心某樣東西當時發明出來沒有。然而,我喜愛歷史小說的理由正好相反,因為我從研究中學到很多東西。我在大學主修歷史,不同時空的產物總令我百看不厭。

  柏恩諾伯:為什麼喜歡寫“碎心殺手”和“留情”這類因人物之間的關係而產生連結的書?

  嘉伍德:我喜歡連結故事,因為那樣才有機會瞭解其他書裏的老朋友近況如何。出現在“碎心殺手”和“留情”裏的是布氏家族成員,他們的祖先是“秘密的承諾”裏的蘇格蘭武士布勃迪,他後來成為我另一本“贖金”的男主角。我真的很喜歡這個家族的活力,所以寫另一本布氏現代小說會很有趣,但我的腦海裏也有一本歷史小說的構想,以及其他幾個正在發展中的構想。其中一個遲早會脫穎而出。

  寫系列故事最難的就在知道何時該停止和放手。寫“玫瑰”系列時,我愛上了柯氏家族,在“春天來了”的結尾時很不願意說再見。為“碎心殺手”和“留情”創造聯邦調查局探員柯諾亞是讓我回顧他們的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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