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身不由己
龐籍背著手站在自家書房的門廊下等待雲崢的到來,蘭州知府的八百里加急已經呈送在他的案頭了,駭胡兒沒有任何隱藏的進入了蘭州,這件事蘭州知府如果什麼都不知道才是怪事情。
就在自己接到八百里加急的時候,雲崢的拜帖也已經到了,兩者幾乎是同時到達,對於其中緣由龐籍不想去深究,只想知道雲崢目前對西夏的態勢是怎麼看的。
雲崢今天穿的很利索,身上的青衣換成了箭服,腳上的皂靴也換成了薄底的快靴,行走間生風,談笑時似有金戈之聲。
「這麼說,雲侯終於準備出行了?」龐籍見雲崢已經做好了出行的準備非常欣慰,放下手裡的茶杯又道。
「征北大將軍的事情弄不成,我大宋根本就沒有這個職銜,既然是我大宋開國至今最重要的一仗,所有的事情都應該按著規矩來,既然大宋的國策是以文馭武,那麼,你出征的時候只能是京西軍節度使,樞密院副使,沒有征北大將軍的稱號。
一個征北大將軍不過是一個名號而已,想來雲侯也不會多想,既然你已經做好了準備,九月初五,老夫就代替陛下拜將出征如何?」
雲崢笑著搖頭道:「現在還不是出征的好時候!」
龐籍皺眉道:「老夫以為雲侯今日來找老夫,是來請戰的,想不到雲侯依舊不願意出征,沒藏訛龐的悍將李清帶著駭胡兒已經到了蘭州,雖說蘭州城如今還是榷場,卻被西夏兵馬駐紮,我等顏面上並不好看吧?卻不知雲侯再次拒絕出征所為何意?」
雲崢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遞給龐籍道:「西夏人的攻勢依舊不明,沒藏訛龐這個人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完。所以,短時間內西夏人不可能有什麼明確的動態,敵不動,我亦不動!」
龐籍仔細的看完雲崢遞過去的那張紙,閉目沉思了一會輕聲的問雲崢:「難道你認為沒藏訛龐如今在行不忍言之事?」
雲崢笑道:「沒藏訛龐想幹這事已經想了很久了,太后沒藏氏和西夏王諒祚。一個荒淫,一個年幼,以他那種梟雄性格如何能忍耐的住,據說李清乃是西夏太后的入幕之賓,所以他才會被沒藏訛龐不知道用什麼理由給弄到大宋來了,想用大宋的力量箝制住李清,可是這傢伙又捨不得李清這種猛將死掉,因此就把駭胡兒都給派來了。
如果只是李清一個人被打發到了大宋,我還不敢下這樣的定語。可是西夏王族老將漫咩也被派去了紅石灘主持秋收,涼祚的兩位乳母的丈夫高懷正和毛惟昌也在今年七月被沒藏訛龐找機會給殺了,至於靈州火赤明,更是被遠遠地遣送去了河中,想要從哪裡回來嗎,至少需要六個月,這樣的遣送我認為絕不僅僅只有火赤明一族而已,以沒藏訛龐的老辣。他絕對不會給西夏王涼祚留下任何可乘之機的。
這還不算,沒藏訛龐掌權後派兵侵了屈野以西的肥沃耕地。令民種值,收入歸己,大宋和西夏國建立的銀星和市上西夏一方的歲入全部進來沒藏訛龐的口袋,所以我以為李清之所以會來到蘭州,其實就是為了恫嚇西夏和大宋的商人,不得在蘭州交易。必須轉道去銀星和市。
畢竟蘭州城是西夏和大宋之間僅有的兩個榷場中的一個,沒藏訛龐在銀星和市上橫徵暴斂,造成了蘭州城交易的空前繁榮,老將漫咩以前把守的到古川山口成了西夏王族唯一的商業命脈之路。
通過以上種種,我推斷出沒藏訛龐將會在近期向西夏王涼祚下手了。因為他再不下手,大宋和遼國的大戰就會正式爆發,到時候內訌的西夏國將什麼都撈不到。」
龐籍笑道:「當初沒藏訛龐為了扶持涼祚上位堪稱盡心盡力啊,當初寧令哥未死之時,西夏諸將商談到底是寧令哥繼位還是涼祚繼位,沒藏訛龐光是那一句「「委哥寧令非子,且無功,安得有國?」就讓涼祚得以登上王位。
而後他自任國相,總攬朝政。沒藏訛龐因在沒藏大族中為長,朝中貴為國相,權傾朝野,出入儀衛侔擬於王者,如此無君無父之徒竟然妄想竊取天權,雲侯以為我們應該如何應對?」
雲崢看著老態龍鍾的龐籍恨不得一把把這個老狐狸掐死,沒藏訛龐造西夏人的反,關大宋屁事,總是隱晦的提醒自己莫要向沒藏訛龐學習,雲崢不相信龐籍手裡會沒有一份完整的西夏朝政的勢力構圖。
「寧令哥把自己老子的鼻子給割下來了,這是我是親身經歷過的,所以您說的那些都是以訛傳訛,我跑了之後,沒藏訛龐進入都城之後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干掉了寧令哥,他如何會把寧令哥留著給自己製造障礙,西夏老臣眾多,比如諾賞移,比如漫咩,比如追隨西夏王李繼遷開國的河西三族,哪一個不是勢力龐大族人眾多的人,如果他不第一時間幹掉寧令哥,把妹子扶上太后之位,國相一職是不是他的都兩說。
所以龐公也不必覺得沒藏訛龐此人有多麼的神秘。」
龐籍哈哈大笑道:「這麼說雲侯已經有了對付此人的辦法?」
雲崢盯著龐籍看了一會道:「我沒有法子,對付這種朝政演變的事情是龐相的拿手好戲,下官堅信龐相已經在著手對付沒藏訛龐了,下官只需回家靜聽佳音,不去撩撥沒藏訛龐改變殺涼祚的主意就好。」
龐籍依舊笑眯眯的捋著鬍鬚,見雲崢的忍耐已經快到極限的時候才道:「這些事老夫已經有了耳聞,遣管勾軍事郭恩已經作為大宋使節去了西夏,不過他們是從郎坦鎮守的河曲城進入西夏的。」
雲崢聽了這話,起身告辭道:「既然龐公已經有了盤算,打算利用一下左向神勇軍司和火赤明家族,雲崢告退,這就回府靜候龐相佳音。」
龐籍將雲崢送出書房,告別的時候瞅著院子裡已經盛開的菊花道:「十月初五,滿城黃金甲之時,正是雲侯登壇拜將之時!」
雲崢點點頭道:「只我一人嗎?」
龐籍笑道:「韓琦代替陛下去河北築造拜將台,為狄帥掛印,文彥博代替陛下去青塘,為富帥掛印,歐陽修將去環州代替陛下去為種諤掛印,社稷壇掛印出征者唯雲侯一人而已。」
雲崢嘆息一聲道:「所謀者太大了!」
龐籍嘿嘿笑道:「大宋如今有這個資格!」
雲崢笑了起來,鄭重的朝這個老傢伙施禮之後就轉身離開了,五年來的精心準備,大宋的錢庫的錢已經堆積如山,四邊之地的糧倉已經滿的快要溢出來了,青塘,滇西兩處的養馬場,數以十萬匹的戰馬正在從養馬地離開,浩浩蕩蕩的向河北,向太原府挺進。
前所未有的富足,強大,給了龐籍等人無與倫比的信心,他們都想趁著這個皇權最為低落的時節,達成大宋自建國以來最大的一個夢想。
坐著馬車回家的時候,東京城依舊是那樣的人頭湧湧,繁華鼎盛,王安石變法並沒有改變這座城市,龐大的商人群體,頑強的抵抗住了王安石對他們的劫掠。
被壓抑之後的大宋商賈,反而爆發了無窮的活力,緊緊地抱成團之後,把王安石主持的國營商家打的落花流水,國營商家爆發出層出不窮的醜聞,讓曾經雄心勃勃的王安石徹底的感受到了失敗的苦澀。
他唯一可以的就是重創了龐籍,韓琦,雲崢,文彥博,富弼,以及後族這些豪門大家。
瞅著自家冷冷清清的店舖,雲崢下了馬車走了進去,擺手拒絕了掌櫃的要把自己迎進後堂的舉動,反而饒有興趣的盤點著自己鋪子裡的存貨滿面笑容。
一個老嫗走進了店舖,指點著櫃檯裡的蘇合香對雲崢道:「夥計,把蘇合香給老身拿過來。」
夥計才要呵斥,雲崢卻笑嘻嘻的把蘇合香盒子拿了過來,打開之後笑道:「您要蘇合香是要祛痰還是治療外傷?」
老嫗瞅瞅雲崢怒道:「老身治治瘙癢難道不成嗎?誰要你擺在門面上的陳藥,還不去把今年的新藥給老身拿來,早就聽說你們這些大商舖不仁義,儘是糊弄我們這些百姓。」
雲崢笑的更加開心,見櫃檯底下還有一盒子蘇合香就取出來放在案子上笑道:「這是遇見一位識貨的老人家了,您再看看這盒子蘇合香。色為棕黃色,半透明,挑起呈膠質,可挑高至盈尺粘絲仍連綿不斷。粘稠、含油足、半透明、氣香濃是今年的新品,最是適合您了。」
老嫗把鼻子湊過來仔細的聞了一下,滿意的點點頭這才丟過來一個小小的瓷瓶,示意雲崢用蘇合香把這個小小的瓶子裝滿。
雲崢瞅瞅那個比指頭肚子大不了多少的小葫蘆,笑吟吟的挑起一筷子蘇合香,讓粘稠的蘇合香慢慢裝滿瓶子之後,這才停手。
老婦人防賊一樣的取過瓶子,還在桌子上把瓷瓶墩幾下,擔心雲崢不給她把瓶子裝滿。
見瓶子確實裝滿了,這才從腰帶上解下一個小小的錢袋子,排出三十枚銅錢拍在桌案上,瞪大了眼睛看著雲崢數錢,直到雲崢確認的確是三十文,老嫗這才松了一口氣揚長而去。 |